第95節(jié)
他要進南京,登九五!至于朱允炆那黃口小兒,哪里涼快哪里歇著去吧! 眾將再次激—情爆發(fā),王爺英明,王爺威武,王爺千歲! 張玉不喊著進保定了,他要直接去白溝河,上最前線! 據(jù)聞李景隆計劃在白溝河決戰(zhàn),在此以逸待勞,布下伏兵,不比守城更好?連張玉這樣的人都開始“爭功”,性子急躁些的更不會落下。 朱能嗓門最大,也嚷嚷著要去白溝河。 徐忠人在真定,陳文吳達兩名副將不敢和張玉朱能這樣的老資格硬搶,退后一步,充作背景。 房寬雖將后軍,到底是燕王靖難起兵之后才投到麾下,有心爭兩句,被朱能的大嗓門一吼頓時滅火,只能眼巴巴的瞅著。 其他如陳亨,陳暉,滕聚等自然更沒力量同張玉和朱能爭搶。 場面看似熱鬧,爭奪激烈,實際上,真正要較出長短的只有張玉和朱能兩人。旁人都是敲個邊鼓,應和幾句,順便向燕王表表忠心,目的就已達到。 張玉朱能爭執(zhí)不下,燕王穩(wěn)如泰山。 道衍和尚坐在一側(cè),同樣不被菜市場一般的吵嚷聲影響。大和尚慈眉善目,視線從眾人身上掠過,盯準了目標,微微一笑。 孟清和打了個機靈,頭也不抬,下意識往沈瑄身后藏了一下。 藏好,又覺得不妥。 幸好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張玉和朱能身上,沒人注意到這個角落。 沈瑄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孟清和咧嘴苦笑,他能和沈瑄說,自己被某個六根不凈的大和尚盯上了,死活要把他拉進不良門派? 雖然道衍和尚在永樂朝得了善終,卻不代表他身邊的人也能平安無事。鄭和是例外,本身就是永樂帝重用的宦官,否則不會輪到他領(lǐng)船隊下西洋。 誰能保證自己也有鄭和的運氣? 永樂登基之后,道衍為何要住在廟里,死活不蓄發(fā)不還俗? 真是因為他心中有佛? 孟清和不信。 如果道衍有慈悲為懷普度眾生的信念,壓根不會花費十年多的時間鼓動燕王造反。八成也是為了躲避帝王的猜忌,為了避禍。 想想看,一個和尚,沒有家室,沒有子女,連族人都和他斷絕關(guān)系,白天上朝晚上睡在和尚廟,日常娛樂除了為皇帝出謀劃策就是念經(jīng),這樣的人有什么可猜忌的? 永樂帝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這和尚為造反事業(yè)奮斗終身,再去鼓動其他人造自己的反。 這個可能性極小,朱棣不是朱允炆,道衍的年紀也擺在那里,六七十歲的老和尚,哪里還有那個精力? 所以,道衍安全了,身為宦官的鄭和也性命無憂。 孟清和卻不是他們中的任何一個。 他喜歡男人,注定會斷子絕孫??伤€有家人,有族人,他還要奉養(yǎng)母親,為兩個侄女備下十里紅妝。他要顧忌的事情太多,學習道衍一樣“清心寡欲”去住和尚廟?根本不可能。 所以,這個師,他堅決不拜!大和尚的不良門派,他堅決不入! 他還有大好的人生,還有美人相伴,去他的和尚廟! 孟清和低頭,假裝自己是根柱子,是塊毫無特色的布景板。心中默念,別看他,現(xiàn)場這么多的良才,相比之下,他就是一片塵埃。 道衍收回目光,笑意更深。意志堅定,很好。良才美玉,總是要花費些時間才能雕琢而成的。 如果知道道衍此刻的想法,孟十二郎怕是會淚流滿面,再找塊板磚拍死自己。 裝什么低調(diào)?! 沈瑄側(cè)身,在眾人看不見的角度握了一下孟清和的手。 孟清和瞪大了眼睛,視線落到沈瑄的背上,目光灼灼,幾乎要在沈指揮的背上看出朵花來。 是安慰他?絕對是! 沈瑄沒有回頭,蹙了一下眉,怎么覺得突然有點熱? 場合不對,孟清和不敢太過分,很快收回了目光。左手按住右手,似乎還能感受到剛剛覆在手背上的溫熱。 張玉和朱能也終于爭出了高下,燕王令張玉為前鋒,領(lǐng)兵往駐白溝河,以待朝廷大軍。朱能雖不甘心,到底性格豪爽,前鋒爭不到?jīng)]關(guān)系,只要有仗打就行。 前鋒爭奪戰(zhàn)告一段落,燕王于有條不紊的下達作戰(zhàn)計劃,眾將一一領(lǐng)命。此戰(zhàn)勝負至關(guān)重要,無論私下里有何種心思,現(xiàn)在必須擰成一股繩。要爭個長短,必須等到戰(zhàn)役結(jié)束,燕軍勝利再說。 身為副將,沈瑄率領(lǐng)的燕山后衛(wèi)將隨張玉開拔。另一副將鄭亨稍慢一步,先往真定匯合徐忠的前軍,配合張玉的前鋒部隊在白溝河張開口袋,等待朝廷軍隊踏進陷阱。 孟清和被分派的作戰(zhàn)任務是為大軍押運糧草,據(jù)悉是沈指揮親自下令。 “運糧就運糧,也沒什么不好?!?/br> 仔細想想,這也是沈瑄在照顧他。從北平到白溝河,一路都是燕王的地盤,除非朝廷軍隊會飛,否則,運送糧草的隊伍基本不會遇上任何危險。 兩名提調(diào)官都是孟清和的熟人,當初在王府,大家還曾一起擼胳膊挽袖子,為幾個數(shù)字幾擔糧食爭執(zhí)不下。孟十二郎以跨時代的智慧徹底震撼了眾人一把,后遺癥就是,一旦燕山后衛(wèi)的提調(diào)官遇上任何與數(shù)字有關(guān)的問題,都會拿著本子來找孟僉事。 能者多勞,在孟僉事這里得到了最真實的體現(xiàn)。 燕軍秣馬厲兵,整軍出發(fā)。 德州的李景隆同樣沒閑著,在六十萬大軍到齊后,開了一場誓師大會,痛陳燕王的種種不法,對朝廷的種種不忠,配合他正氣十足的相貌,成功激發(fā)了南軍的士氣。 武定侯郭英,安陸侯吳杰,都督平安和瞿能分率各軍嚴陣以待。徐輝祖卻遲遲沒有露面。李景隆曾為此向朝廷遞送奏疏,預定日期內(nèi)未到,是違抗軍令,必須嚴懲! 一旦事涉政治問題,李景隆就會變得很聰明。 奏疏只問軍令,絲毫沒有提及徐輝祖和朱棣的親戚關(guān)系。徐輝祖是朱棣的大舅子不假,可李景隆也是朱棣的表親。說徐輝祖因私廢公,李景隆在北平城下和鄭村壩連吃敗績又該怎么說? 朝中言官最擅長的就是捕風捉影,無事也能掰出三分理。李景隆沒有忘記自己是如何聯(lián)合黃子澄把耿炳文給掀翻的,他可不想步耿炳文的后塵。建文帝處置徐輝祖也好,不處置也罷,反正奏疏一遞,責任就不在他身上了。 南京的回復來得很快,并且是建文帝手書。 “魏國公另有安排?!?/br> 另有安排? 李景隆想不透,大軍開拔在即,也沒心思召來部將商討,干脆將手書的內(nèi)容照本宣科,一旦有人問及魏國公,回答就一句“另有安排”。 再問,李景隆眼睛一瞪,刺探軍機?拉出去打軍棍! 幾次之后,倒是重塑了李景隆瀕臨破產(chǎn)的主帥威嚴,軍令一下,再無將領(lǐng)拖沓慢待。 整個三月,燕軍和朝廷大軍都在為即將到來的大戰(zhàn)做最后準備。 擦亮鎧甲,磨利刀劍,備好長槍,士兵每日cao練,戰(zhàn)馬被精心照料?;鹌鳡I做著最后的檢查,火藥和鐵球分別裝上戰(zhàn)車,等待主帥下令的那一刻。 燕王可以從情報中得知李景隆預設的戰(zhàn)場,李景隆同樣明白自己的計劃瞞不過燕王。 雙方都已沒有了退路,只能如戰(zhàn)斗的虎豹一般張開獠牙,以最兇猛的姿態(tài)猛撲向?qū)κ郑戎鴶橙说氖?,在鮮血中獲得最后的勝利。 建文二年四月,駐扎在德州的朝廷軍隊終于開拔,進軍河北。 燕王調(diào)整了作戰(zhàn)計劃,考慮到自身兵力不足且多為騎兵,朱棣認為分兵駐守城池并不劃算,不若合兵在白溝河與李景隆率領(lǐng)的大軍決戰(zhàn)。 如此一來,朝廷大軍進入河北,過河間,破保定,下真定,幾乎沒有遇到多少抵抗。 李景隆本想令士兵入城,徹底占下城池,向朝廷表功,卻被郭英和平安等人合力阻止。仗沒怎么打就表功?絕對不行!還要分兵進駐?更加不可! “我以兵多將廣懾燕,分兵乃自弱,實不可取?!?/br> 郭英話說得委婉,換成瞿能來說,會更加簡單明了。 燕王善戰(zhàn),邊軍悍勇,之前五十萬大軍被十萬燕軍攆出河北,如今燕王麾下將兵已達三十萬,更難對付。朝廷大軍號稱百萬,不過六十萬之數(shù),還要分兵,不是找死嗎?單兵戰(zhàn)斗力比不上對方,只有憑借優(yōu)勢兵力才有勝算。 “此恐為燕逆之計!” 安陸侯吳實打?qū)嵧嘬婈犉礆⑦^,兩次從真定城下敗走,給他留下了無比深刻的記憶。燕軍野戰(zhàn)一流,守城同樣不弱,如此輕易被破城,肯定是個圈套! 李景隆發(fā)熱的腦袋冷靜下來,審時度勢,認為幾人的話有些道理。 都督平安適時加了一句,徹底點醒了李景隆。 只要大敗燕軍主力,拿下北平,回頭再下真定等地,不是輕而易舉?何必這時就急著表功? “平都督此言大善!” 李景隆當即決定,只留少量軍隊嚴防燕逆從背后襲擾,大軍立刻加快速度前往白溝河,與燕軍決一死戰(zhàn)。 六十萬對三十萬,加上郭英平安等善戰(zhàn)將領(lǐng),李景隆誓言定要大敗燕逆! 他就不信了,自己打不過朱棣,加上這些善戰(zhàn)的將領(lǐng)還會繼續(xù)吃敗仗。 一直以來的“忍辱負重”,任憑郭英吳杰等人奪權(quán),打定主意不做聲,只為了一場勝利。 打落牙齒和血吞,他容易嗎?! 四月己未,朝廷大軍終于抵達白溝河。 都督平安率領(lǐng)的前鋒部隊與張玉預先設置的伏兵遭遇,一場小規(guī)模遭遇戰(zhàn),雙方竟是戰(zhàn)得不相上下,平安展示出了讓朱棣都忌憚三分的勇猛和軍事才華。 領(lǐng)兵對戰(zhàn)平安的不是沈瑄,而是張玉的另一名副將鄭亨。此戰(zhàn)也是雙方互相探明一下實力,結(jié)果讓彼此都感到心驚。 燕軍一向彪悍,連番以少勝多不是空口白話,靠的都是實力。 平安麾下的士兵卻讓鄭亨實打?qū)嵉奶叩搅髓F板,人數(shù)相當,兩次沖鋒下來,死傷竟然相差無幾,燕軍受到的沖擊遠比南軍要大。 僵持不下,雙方很快鳴金收兵,各自收攏傷兵,等待大軍全部到齊之后再戰(zhàn)。 得知戰(zhàn)況,張玉很吃驚。他萬萬沒有想到,己方以逸待勞竟然還會打成這個樣子。 鄭亨滿臉的羞愧,本想露一把臉,結(jié)果呢?臉露了,好處沒得著,卻是送上去給人扇巴掌。 啪啪兩聲,分外的響亮。 沈瑄面無表情,但凡露出一點得意的神情,都會徹底得罪鄭亨。 同為中軍副將,沈指揮連戰(zhàn)連捷立功無數(shù),鄭亨除了獻城可以說寸功未立,如何能甘心? 帳中靜默許久,張玉起身親自扶起請罪的鄭亨,好言勸慰,這不是兄弟的問題,誰也沒能想到,平安如此善戰(zhàn)。此戰(zhàn)也是探明了南軍虛實。現(xiàn)在打成個平手,總比大軍決戰(zhàn)再措手不及要好。 張玉說話水平很高,不但安慰了鄭亨受傷的心靈,還將他的人格瞬間拔高,鄭副將是為王爺?shù)拇髽I(yè)獻出了面子,做出了犧牲,非但無過反而有功。必須表揚! 一番話落,鄭亨臉色通紅。 沈瑄適時的表示,鄭副將這種犧牲精神值得大家學習。 鄭亨激動得虎目含淚,帳中三人執(zhí)手相看,共同發(fā)誓,要緊緊團結(jié)在靖難的大旗之下,為偉大的造反事業(yè)拋頭顱灑熱血,奮斗到底! 孟清和剛接收一批新運到的糧草,正打算前來匯報。走到軍帳前,透過拉起的帳簾看到里面的情形,一把拉住打算進帳通稟的軍卒,主將副將正惺惺相惜,補血補籃互刷好感度中,不宜打擾。 運回營的傷兵他剛見過,從參戰(zhàn)的燕山衛(wèi)口中得知,這些南軍不同以往,尤其領(lǐng)軍沖鋒的將領(lǐng)更是驍勇異常。 “卑下看著,竟是同沈指揮不相上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