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公主王霸之氣

    更新時間：20140210

    “姑奶奶，咱家往后見著你繞著走還不行？”雪梟十三郎苦著臉說，“陸家就是個虎xue，孟家就是個龍?zhí)?，您這大半夜的，巴巴把我喚來，還一次讓我闖這兩個地方！就算玩人也不興這么折騰法兒呀！不行，不去。”

    “只是去送個信兒而已，又不是讓你去打架，”青兒插嘴道，“反正，去不去在你，解藥給不給在我們，到時候癢得抓耳撓腮起來，可別來我們這里求解藥！”

    雪梟一聽有解藥，眼前一亮，問何當(dāng)歸：“咱家癢癥的解藥，姑娘你已經(jīng)制出來了？”

    何當(dāng)歸似笑非笑地說：“我雖然有配解藥的本事，但你中的這個毒的解藥尤其難找原料，我這才寫信問問舅舅，托他幫忙打聽下?？裳n君你又懶怠跑腿，那也沒法兒了，索性就這么算了罷。”

    原來，以老江湖自詡的雪梟，在青州時也陰溝里翻船，著了別人的道兒了。叛匪頭子鄭反對他并不放心，覺得他的投靠可能是別有用心的，于是在他的飲食中下了一種奇毒，發(fā)作起來肌膚鮮艷赤紅，刺癢難耐，抓破皮膚都無法稍稍紓解一下。當(dāng)年羅白芍慣常玩耍的刁山藥比起這個毒，可就完全不夠瞧了，因為此毒雖然每半月才發(fā)作一次，可是卻一次比一次威力倍增，只有某些暫延癥狀的短期解藥，卻不能根除毒性，每發(fā)作一次，毒就深入一分，堪稱無解之毒。雪梟這一只天上飛的風(fēng)箏，也被栓了線了。

    青州那次，青兒剛被他擄走，他就毒發(fā)了，痛苦難當(dāng)，于是青兒一根繩子綁了他，兵不血刃地小勝一局。雪梟貪圖何當(dāng)歸的臨時解藥，于是只得默默尾隨他們的車隊回京城了。

    雪梟也曾私藏下一些解藥，另找藥鋪的制藥師傅給配，可不知什么緣故，止癢效果全不如何當(dāng)歸的“原裝藥”好，于是，堅信何當(dāng)歸做藥最好的他，就變裝成隨行仆役，從青州跟到了京城。何當(dāng)歸覺得一個不花錢又會飛的仆役，愿跟就跟著也無妨，卻是孟瑄認(rèn)出雪梟之后，想去拆了他的風(fēng)箏，被何當(dāng)歸攔住了，說她能應(yīng)付，不用夫君cao心。于是孟瑄又另叫了兩枚暗哨，專盯梢雪梟，看住他的小動作。

    雪梟又不傻，當(dāng)然知道何當(dāng)歸沒那么善良，專門找陸江北為他這么一個小角色配解藥，不過，至少何當(dāng)歸已經(jīng)口頭應(yīng)承下了為解藥之事想辦法，那雪梟如何敢不殷勤。

    他干笑兩聲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咱家是送信的行家里手，當(dāng)然樂意為姑娘效勞，只是從前在錦衣衛(wèi)中臥底，深深開罪了陸總管、段將軍和廖將軍，因此這回進(jìn)京后，咱家什么都不干，還覺得后腦涼颼颼的?！?/br>
    “誰管你，”青兒嗤道，“這個就叫報應(yīng)?！?/br>
    何當(dāng)歸淡淡道：“遇上他們，你只說如今幫我辦差，或許他們看我的面子就算了，實在不行，我也能說兩句情。好了，再不去送信該天亮了，快去。”

    雪梟只得應(yīng)下來，心里覺得被這么個小丫頭呼喝，實在憋屈。

    何當(dāng)歸最后囑咐說：“我舅舅那兒若是本人在呢，就等個回信兒；本人不在，你便把信遞給他的堂弟陸遙，讓他隨意寫一封回書，作為你誠實完成任務(wù)的憑證——你我的雇傭關(guān)系確立不久，雙方都缺乏信任，我要點(diǎn)憑證，相信你一定不會見怪吧？”

    雪梟舉手保證自己不見怪（才怪）。

    何當(dāng)歸笑一笑說：“那就好，至于給七公子的信，擲個鏢子丟給他桌上就行，也沒甚重要的事，你不用等他的回信了?！?/br>
    雪梟心里罵，臥槽，你們夫妻一句閑話，得讓咱家在孟家的龍?zhí)独锾嵝牡跄懙拇┬?，你說的怪輕巧，我拿鏢擲孟瑄的桌子，焉知他不回擲我的腦門？口中卻恭敬道：“咱家明日來送回信，姑娘早些安歇吧，解藥的事，就全仰仗姑娘了，務(wù)請費(fèi)心?！?/br>
    何當(dāng)歸歸攏著一包包藥材，點(diǎn)頭道：“你的忠心有多少，我的費(fèi)心有幾分。路上保重，雪梟君?！?/br>
    雪梟的玄色披風(fēng)烈烈消融在夜幕中，青兒不解地問：“小逸，怎么不叫孟瑄打他個落花流水，直接打他回老家去？像他這種朝秦暮楚、陽奉陰違的家伙，一輩子也別想讓他忠心吶?！?/br>
    何當(dāng)歸鳳眸似閉似睜地說：“他身上的秘密至今未解開，所以他還有用。有用的人可以活得更久一些，哪怕他心術(shù)不正?！逼鋵嵥屯懠液兔霞业臅牛疾皇鞘裁葱枰胍谷祥T投遞的機(jī)密信箋。這次不過是考驗雪梟的能力，為下次摸進(jìn)皇宮大內(nèi)打底子。

    青兒暗暗汗道，感覺小逸經(jīng)過青州之行，比從前顯得霸氣穩(wěn)重了不少，她是那個倒霉的十公主轉(zhuǎn)世，莫非這就是皇室中人專有的傳說中的“王霸之氣”？

    ※※※

    如是兩日已過，已是婚嫁之期。孟家怎么內(nèi)部消化的蘇夫人提議的仙草郡主，外人是不知道的，不過，四月三十日一早，二爺孟頎娶側(cè)室王溫梨，四爺孟藻娶正室劉芝，七爺孟瑄娶清寧郡主朱清寧，三門喜氣洋洋的好親之中，并沒有仙草郡主來插足。親事是早些天就備妥的，專等孟瑄回家一齊辦，因此來得并不倉促，只是四月的京師政治氛圍緊張，各家各戶的紅白二事，統(tǒng)統(tǒng)刪繁就簡了。

    孟家的老太太梅氏今年七十二歲，是皇親國戚梅家的嫡女，一生育有孟善、孟兮二子和一個女兒孟玉兒。這個孟玉兒四十歲上守寡，入了孟家在西城的家廟修行，也常把老太太接去小住。老太太年輕時貪rou食，因此身子落下了幾樣富貴病，每次在家廟小住，聽經(jīng)茹素，就覺得人也清爽精神些。而且廟里做素菜的師傅，手藝非常了得，味道不比rou差，老太太漸漸就把小住變成長住了。

    不過今天，孟府有她三個孫子的喜宴，這位喜歡熱鬧的老人家是絕對不會錯過的。昨個兒夜里，一乘華蓋小轎從城西走到城南，把老太太接回家來。本來還要同接姑太太孟玉兒來喝杯喜酒，可懂得扶乩的姑太太占得卦辭：忌出行，東南方有竇（疑竇，不確定因素）。于是她堅持不肯出廟，況且也是剃度過的人了，遂作罷。

    熱鬧的鑼鼓聲，在孟家當(dāng)院響起來，又有姻親商家送過來一個四十人的戲班，在中庭廊前搭起戲臺來，咿咿呀呀地一大清早就唱起來。孟瑄穿過回廊時，偶然聽見一句“新月如佳人，瀲瀲初弄月；新月如佳人，出海初弄色”的戲詞，惹得他一陣出神，想起上一次見何當(dāng)歸一身紅衣坐花轎的情形來。后面走的孟宸拍他一下，提醒時候不早了，迎親隊伍已經(jīng)在等了，于是孟瑄匆匆而去。

    鬧鬧穰穰之間，族中親戚的人絡(luò)繹不絕而來，一時車馬填門，送往迎來，口稱“大喜大喜”，回曰“同喜同喜”。

    鼎鼎有名的孟家十一虎，除了“大虎”孟賢引兵歸湖廣，趕不及回來觀禮，其余的十虎赫然列座，堪稱三年不遇的盛況。早有得信的親戚、世交之家的女眷，專程趕來拜賀的時候，不忘捎帶上尚未出閣的女兒，其意不言自明。蘇夫人、洪姨娘聽?wèi)蛑?，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那些女孩子的一言一行。

    孟家兄弟，除去要去迎親的三人，余者都穿著清一色的銀線手繡葛衫斕衣，齊刷刷的七位年輕公子走出來，晃花了多少人的眼睛。他們接到蘇夫人的公派任務(wù)，陪侍在側(cè)，一整天都得列席，其中有幾個坐不住的，如孟瑜、孟逍，此刻都是一臉苦笑，一左一右地歪著腦袋，卻絲毫不減俊逸風(fēng)采，別有一番慵懶風(fēng)致。早有幾位官家千金看得眼圈濕潤，目射紅光，說著她們的悄悄話：這里一定是仙境，這里就是每個女孩兒一心追求的夢之國度！

    因為戲臺上唱的全是這一季的新戲，來的賓客又有大半都好看戲，所以漸漸就喧賓奪主了，觀禮反而成了第二位。中庭的廊檐下，聚集了最多的女客，而蘇夫人見老夫人也看得津津有味，于是索性讓人將一組紫檀戲屏隔在后廈，里面也擺起了酒席。

    上首一桌是老太太，有孟善之妾陪著；下面依次是本家女眷、親戚家女孩兒、蘇夫人及子孫輩女眷、世交家的女眷、其余官家的女眷。雖然號稱從簡，喜帖也只撒出去一百張，可午時不到，賓客已經(jīng)滿滿當(dāng)當(dāng)坐了五十桌，大家笑吟吟地看戲、相人，樂呵呵地看風(fēng)景之余，別人也把他們當(dāng)成風(fēng)景看，一時賓主盡歡。

    城東的“偽郡主府”亦是一早忙活起來。

    一套正紅花羅蘇繡金邊嫁衣，是延聘的幾名師傅趕著夜制出來的，藍(lán)氏不擅長女紅，只能從旁捻一埝線，撥一撥燈花，有時挺著個大肚子，親自給裁縫師傅們斟茶，算是在嫁衣中加進(jìn)了她的心思。耗資兩千兩購得的金銀細(xì)軟等各色嫁妝，比花轎早三個時辰進(jìn)了孟家，如今只差新娘子本人了。

    四更天時，何當(dāng)歸被薄荷、山楂喚醒了，香草湯洗漱之后，兩個丫頭給她梳了一個華美的新月弄江髻，也戴上了上次沒戴過的珍雀朝鳳冠，上嵌十九顆均勻等大的南海珍珠。一面半人高的水鏡抬過來一照，鏡中那位盛妝華服、鬟低鬢攏的少女周身沐紅，也正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直直地回望著她，唇邊笑意淺淡。

    ☆、第589章 姑娘人淡如菊

    更新時間：20140211

    青兒笑吟吟地在旁看著，見少女著一襲大紅繡金邊的花羅紗嫁衣，細(xì)褶收腰的裁剪，勾勒出少女美好的輪廓。一頭軟緞似的長發(fā)，在半明半昧的屋里涌動著粼光閃閃的浪，被兩雙巧手綰成新月弄江髻，只在云鬢邊挑出兩綹青絲，松松綽綽地垂至胸前，美輪美奐。

    少女膚白如新剝鮮菱，濃淡適宜的妝容映得她容色嬌艷，顏若朝華，黛眉如畫，鳳目點(diǎn)漆，清秀絕倫。釧珠珍雀朝鳳冠是赤金打造，燈火一映，更是燦然生光。但是在她的容光襯托之下，再華美錦緞，再富貴的鳳冠，也都顯得黯然失色了。

    “meimei當(dāng)真非塵世中人！”青兒從窗臺上折下嫩黃的菊花一朵，在少女面前屈單膝，求愛道，“某一生之中，從未見過似meimei這般清麗雅致的姑娘，當(dāng)真是人淡如菊！與其便宜孟瑄，不如便宜某，請接受某的一點(diǎn)心意，當(dāng)是給彼此一個機(jī)會~~”一雙朦朧的犀牛星星眼，使勁兒沖少女放電，滋滋滋。

    “不要?！焙萎?dāng)歸無情地說，“新娘子戴菊花很怪，而且小女子已經(jīng)找到良人了，公子你死了這條心吧?！?/br>
    “哦~~”青兒捂著胸口向后倒去，泣聲道，“沒想到乃是這種翻臉無情的女子，昨晚與某還抱抱睡覺，早晨醒了卻不認(rèn)人！烈日當(dāng)空，某的自尊被焚……”

    “好看雖好看，”何當(dāng)歸端詳著鏡中人，安靜地微笑說，“只是這紅妝太濃了，我從未搽過這么紅的胭脂，看上去不像我了?！?/br>
    薄荷笑道：“新娘子哪個不是紅紅美美的，小姐這已經(jīng)是最淡的妝容了，饒是這樣還說太濃艷，那要是請專門的喜娘來梳頭裝扮，小姐可出不了咱們的門兒了?！闭f著，從匣奩中抓出一把珍珠花蕊的紗堆花來，密密匝匝地給新娘子的烏發(fā)別了一圈。

    何當(dāng)歸只往鏡中看了一眼就別開臉說：“青兒你去外面瞅瞅有沒有又紅又香的花兒，摘一朵來別在鬢上，比珍珠花有趣兒多了，不拘木芙蓉還是一串香，快撿好的摘了來?！?/br>
    尋常的新娘子出嫁，人還未上花轎入正題，都要羞得不行了，哪兒還能對自己的妝容發(fā)表意見。何當(dāng)歸雖然完全不記得上次嫁予孟瑄的經(jīng)歷，不過一想起孟瑄溫和的笑意、璨然的眼眸、及回京路上諸般細(xì)心體貼之處，也就對于入住一個新家不抱多少忐忑了。

    因為孟瑄曾說了，“孟府很大，人也多，從上到下都有照料不過來的時候，幾乎每個人都有受委屈的情形，不過清兒你進(jìn)門一日，我便護(hù)你一日，決不讓你感覺不適應(yīng)?！啊钡茸〉镁昧?，自然而然就好了。”當(dāng)時何當(dāng)歸聽后稱謝，覺得他真是細(xì)心周到，只是她不知，孟瑄特意說這樣的話，不是沒有深層含義的……

    上罷新妝，何當(dāng)歸去堂上拜別父母，藍(lán)氏又流了一汪眼淚，聶淳安慰說：“兩家住得近，想找見面的機(jī)會很容易?！倍{(lán)氏收起眼淚后，也像個尋常的母親那樣，把《千金條律》中嫁人篇的東西背出幾條來，何當(dāng)歸微微垂首聽著，沒有多數(shù)新娘子的羞澀，還是一般無二的溫和順從。

    藍(lán)氏以絹拭淚說：“往后一定要照顧好自己，進(jìn)了大宅門兒，一言一行有時候都身不由己，吃的穿的也不如往常隨意。各家各戶的規(guī)矩都不一樣，進(jìn)了別家的門，就得遵著別家的規(guī)矩了。新媳婦進(jìn)婆家，受些委屈是難免的，俗語道，多年媳婦熬成婆，多熬幾年就有好日子了?！焙萎?dāng)歸斂眉聽著，輕聲答應(yīng)著。

    藍(lán)氏總結(jié)了自己當(dāng)年嫁入京城何府時的“失敗心得”，執(zhí)手相看淚眼，諄諄教導(dǎo)女兒說：“第一印象很重要，半點(diǎn)懈怠都不能有，人不能拿大，一開始要把自己擺在比婆家的丫鬟更低的位置上，因為不論你身份高或低，人巧或笨，你都是婆家的新人，一點(diǎn)兒資歷都沒有。這點(diǎn)定要時刻放在心上，作為自己的行為準(zhǔn)則，平日里要如履薄冰，要隨和、恭順、溫婉，既不可太呆太沒眼色，又不能機(jī)靈靈巧過頭了。這里面的度，都得你自己把握。”

    一旁的青兒暗呼，哦！沒想到小逸的呆娘親也有如此精辟的話，果然是不經(jīng)一事不長一智，高，實在是高！

    何當(dāng)歸淡淡笑回道：“我省得的，娘，孟家乃名門望族，有十一子，將來就有十一個兒媳婦，其中一定不乏王公府第的千金，甚至皇家之女，我如何敢拿大呢。娘放心，我會擺正心態(tài)?！?/br>
    “光擺正心態(tài)還不夠，”藍(lán)氏又殷切教育道，“心里頭不爭不搶，面上也不能做得完全不在意，否則也觸犯某些人的忌諱。某些侵染俗世事務(wù)慣了的女人，看見那些個目下無塵的清靈靈女孩兒，就覺得不入眼，久了心里就長刺——我說的是面對婆婆的時候，有些婆婆喜歡嘴巧、明練的媳婦，有的卻偏好看上去沉默寡言、實則心內(nèi)有成算的媳婦，還有的婆婆，偏喜歡里外都呆蠢媳婦，看見兒子媳婦兩人不熱，她心中還分外舒坦?！?/br>
    “變態(tài)?！鼻鄡盒÷曕止?，一下被藍(lán)氏聽見了，更加著重囑咐女兒：“有的人確實這樣，你心里明白就行，口上可別亂說。這些你都得看著辦，總之一定要留好第一印象，還要做好面子工夫，婆婆的喜好是怎樣的，你就得裝成怎樣的。吃的、穿的、用的、屋里的陳設(shè)，都得合著她的意，她愛食葷，你就不宜長素；她愛鮮艷，你就得跟著穿紅著綠，看著俗氣也得這么穿，要隨大流?！?/br>
    藍(lán)氏知道女兒穿慣了青色、淺藍(lán)的家常衣裙，也不愛戴金銀頭面，所以特特將這一點(diǎn)提出來說。

    何當(dāng)歸面帶笑意，心里卻想起，昨日孟家的九公子孟琳捎來便箋一封，說孟母曾屬意，讓孟瑄同時迎娶兩名女子過門，除她之外，還有一個仙草郡主，讓兩人對房“兩頭大”。這種情況的“平妻”，律法上也是認(rèn)可的，是唯一一種民間娶平妻的正當(dāng)途徑。因為約定俗成的條例，不論親家間怎么定，都是先入門為妻，后入門為妾，而兩人同時入門，算是鉆了律法的空子。第二種正途，就是圣旨賜婚，才能有后來居上的局面。

    孟琳信里還告訴何當(dāng)歸，他七哥嚴(yán)詞拒絕了母親，還說“要上郡主府入贅去”。只因京城有個茂春郡主的先例，儀賓董永入贅?biāo)虾螅幪幨軞獬园T不說，堂堂七尺男兒還得跟幾個娘氣的面首共分一女，生了兒子都不知是誰的，被京中人引為笑柄。所以，孟母聽后心中大感不悅，雖然后來勸好了，但心里只怕還有疙瘩。孟琳讓何當(dāng)歸“小心在意”。

    現(xiàn)在聽母親說什么“第一印象”很重要，何當(dāng)歸暗自苦笑道，第一印象已經(jīng)被七公子賠出去了，不知再靠小事加分，什么時候能加回分?jǐn)?shù)來。

    “第一是婆婆，第二是相公，第三是妯娌，第四是公公，第五是叔叔，次序決不能錯了?！彼{(lán)氏自己的親身體驗，是跟公公、叔叔這些人，能避多遠(yuǎn)就避多遠(yuǎn)。記得當(dāng)年她那會子，多跟何敬先的一堂弟說了兩句話，婆婆就不喜了；公公多夸了她兩聲，婆婆的笑容就不自然了。當(dāng)面并不說什么，背后可零碎著整人呢。

    “行了，藍(lán)姨，吉時要到了！”青兒笑著打趣道，“您再擔(dān)心再掛心，也不能代替小逸坐花轎。丑媳婦終要見公婆，何況小逸又不丑，這樣的仙女兒meimei，您還怕拿不出手去，那我娘以后都不敢說她十八年前生過一個女兒了?！?/br>
    “是呀，娘，”何當(dāng)歸亦笑道，“女兒雖然愚鈍，也懂看人眼色的。”

    聶淳嚴(yán)肅的臉上露出罕見的可以稱之為“笑”的表情，打岔道：“逸逸是大姑娘了，她能處理好這些，月季你不必?fù)?dān)憂。那孟七公子我曾見過，他人不錯，相信會好好待逸逸，再不行還有我呢?！?/br>
    堂中人依依惜別，下人來報，燕王妃送了十箱賀禮，給郡主添嫁妝，并附上禮單。青兒一把扯過來看，嗬，大手筆呀，從沒見過面的女兒都給一二三四五……粗略一加，這些綾羅綢緞金銀財寶的賀禮，跟聶淳這個繼父預(yù)備的嫁資也不相上下了。

    藍(lán)氏一面感念，一面安排一隊下人，將這一批后續(xù)嫁妝妥善運(yùn)往孟家。這時喜娘匆匆進(jìn)來，手中拎著紅蓋頭，催道：“不能再晚了，太太有話留待日后再說罷，現(xiàn)在已是吉時了！”

    一時，大紅轎子從大門進(jìn)進(jìn)來，家里細(xì)樂送出去，青兒照規(guī)矩不能跟去，揮手作別。孟瑄騎馬行在前面，幾重規(guī)矩和喜娘隔著，雙方并沒有任何正面接觸，孟瑄盯著轎子瞧了一會兒，只恨不能元神出竅，進(jìn)轎簾里瞧她一眼。

    花轎四平八穩(wěn)地前行，何當(dāng)歸在轎中入定，覺得把往日弄不懂的幾樣深奧內(nèi)功都研究透了幾成，說不定多坐兩回花轎，她也變成真正的高手了。

    一時到了孟家，人早齊了，只等他們。孟家門口迎娶的儀仗新鮮別致，十二對酒紅宮燈一字排開，孟頎一對新人，孟藻一對新人，再加孟瑄與何當(dāng)歸這對有名有實、補(bǔ)辦儀式的小夫妻，三對兒都齊全了。

    三名新郎各自踢開各人身后的轎門，儐相請了新人出轎，喜娘扶著過了喜轎橫檻，何當(dāng)歸與二房側(cè)室王溫梨都四平八穩(wěn)地過了去，只有四房正室劉芝絆了一腳，發(fā)出一聲嬌呼，惹得圍觀百姓發(fā)出一陣低低的哄笑聲。下首扶新人的是貼身侍婢，何當(dāng)歸抓著薄荷柔軟的手，跨過了杉樹枝燒起的火堆，緩緩步入大門。其次是劉芝，再次是王溫梨。

    儐相贊禮拜了天地，請出孟家老夫人受了四拜，后請孟善夫婦登堂，行禮畢。整個場面喜慶之中寂然有序，彰顯大家風(fēng)范。

    一時送入洞房。然后有坐床、撒帳、系新人袍服在一處等諸般事宜，俱是按應(yīng)天府舊例。此時此刻，值此良宵，孟瑄早已按捺不住，抓過了喜秤，一下挑走紅蓋頭，喜娘接了蓋頭退下，而薄荷山楂等丫鬟立刻手捧形形色色物件兒，上來殷勤伺候著。

    “清兒，你，你……”孟瑄突然一愣。

    ☆、第590章 夫君請等一等

    更新時間：20140211

    何當(dāng)歸不解其意，孟瑄從丫鬟手中一托盤中取過水鏡，持鏡讓她自照。托著合巹酒的薄荷，與托著子孫餑餑的山楂，二人交換了一個疑惑的眼神：小姐她什么時候自己點(diǎn)上了一顆朱砂？奇怪呀，紅蓋頭蒙上之前還不曾見到過。

    何當(dāng)歸往鏡中瞧了一眼，低低“呀”了一聲，原來，她的眉間多了一顆水澤流動的朱砂紅痣，色澤鮮艷異常，將一張冰雪素顏襯托出幾分妖異的嫵媚感覺，清純中帶著絲絲魅惑。她不自覺地抬手用指尖搓揉那點(diǎn)紅，她并不記得曾點(diǎn)過這么一個胭脂紅妝，也就是說，這還是天機(jī)子的那一顆“琊”，又從腿間的陰廉xue，游蕩回腦門兒上了。

    孟瑄仿佛受到蠱惑似的，探指去觸摸她的眉心，蹭了兩下沒蹭掉，轉(zhuǎn)而又去握她的手，以確定這一個美至絕艷的她，真的是她。

    他的手指微涼，她的手和暖似泉，兩只手握在一處時，孟瑄輕輕舒氣，何當(dāng)歸微微戰(zhàn)栗。從青州回京城的這一路上，他都不曾這么近過，而且，他的體溫不是一向比她高嗎？還有這零碎紊亂的呼吸，亮得出奇的眼神，以及緩緩接近的青茶氣息……等、等一等！

    她本能地向后一縮，卻沒能避開他落在她眉心的灼燙唇瓣，因為他的手臂扣住了她的腰身，熱流伴著酥麻，如輕柔的羽毛拂過她眉間的朱砂，顫動的眼瞼，以及小巧的瓊鼻……等、等一等！

    “七爺，我……”

    她猛然偏過頭，慌亂的唇瓣一啟一合，觸上他來襲的唇，竊得了一個柔軟的喘息。頓時把她鬧了個臉紅，原來，他的目標(biāo)只是她的面頰，而她卻主動迎上去了。她竟然主動吻了這個男人一下——在有至少十個人在場的情形下。

    椿木雕大床下排排站的丫鬟也紅了臉，有的連手里的東西都抓不穩(wěn)了。打頭的竟嬤嬤笑道：“這是個好彩頭，不如七爺七奶奶趁著吉時把合巹酒飲了？依著七爺吩咐，剛燙熱了拿過來，回頭要擱涼了?！?/br>
    孟瑄的唇又落到何當(dāng)歸的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聽見的音量，低低問：“我的手冰著你了嗎？我比你緊張多了，生怕出一點(diǎn)兒岔子，你就進(jìn)不了我的喜房了，是不是有點(diǎn)傻氣？怎么可能出岔子，是我杞人憂天了……清兒，你比這夜色更美，美得讓我看不夠你……”

    何當(dāng)歸垂頭微笑道：“嬤嬤讓酒呢，先把酒飲了罷，丫頭們手都端酸了?！?/br>
    于是新燙的金陵送子酒“嘩啦啦”被斟出兩杯來，孟瑄問何當(dāng)歸今天可吃過東西了，何當(dāng)歸老實地?fù)u搖頭。一套成親儀式從城東到城南，做下來就是一整天，又不能中途告假去方便，任誰都不敢吃東西的。孟瑄聽后，隨手就拿過丫鬟山楂手中的一盤子孫餑餑，要何當(dāng)歸吃兩個墊墊再喝酒。陳釀的金陵酒喝下去就是一團(tuán)火在胃里燒。

    晶瑩的餑餑喂到口邊，何當(dāng)歸卻不肯吃，小聲告訴他：“七爺，這里面的rou餡是生的，不能吃?！?/br>
    “生的？”孟瑄疑惑地看著一大碟外皮晶瑩透亮、香味誘人的餑餑，即俗稱的蒸餃，只不大相信，以身作則咬了半個，不由詫異道，“怎么送生食上來？哪個廚子做出這等陋食來濫竽充數(shù)？”

    竟嬤嬤連忙笑道：“七爺息怒，這個子孫餑餑就得是生的，寓意‘生生不息’，上了籠屜，用小火蒸亮了皮兒就立即盛盤，絕不是廚子偷工減料。”

    孟瑄聽如此說，為討一個好意頭，居然就一梗脖子，把半個生陷兒餃子給吞下去了，驚著了何當(dāng)歸和竟嬤嬤，一起讓他快吐出來，那可是生豬rou生魚rou，吃出病來可怎么好！孟瑄笑道：“在軍中吃生食是慣常的事，哪里這樣嬌貴?！闭f著拿青鹽水漱了口。

    竟嬤嬤是個有眼色的，瞧出七爺是愛護(hù)新人，不想讓她空腹喝酒，連忙傳來銀耳茭米羹和發(fā)糕來，請七奶奶湊合著對付吃吃。何當(dāng)歸本來還不餓，一聞味兒才知自己其實是餓過頭了，于是在盡量保持從容禮儀的情況下，快速解決了兩個拳頭大的三合面發(fā)糕，用半碗湯羹送下。兩樣?xùn)|西都甜得發(fā)膩，她也顧不上了。

    然后，二次溫燙的合巹酒被呈上來，孟瑄和她一人持一杯，交相環(huán)臂喝下，燒得喉頭火辣辣的幾乎要融化，終于是圓圓滿滿完成了喜禮，結(jié)成了為世俗所認(rèn)可的結(jié)發(fā)夫妻。

    沒等孟瑄先開口遣散屋中眾人，窗外卻先響起四五個笑鬧聲來，孟瑄何當(dāng)歸對視一眼，然后雙雙朝門口看去。

    打頭進(jìn)來的是九爺孟琳，人未到，聲先到：“哥，我說了讓他們別來鬧你，可沒一個人聽我的，我也沒法兒。大伙兒都是來看小嫂子的，我們能進(jìn)來吧？”說完這話，人已走進(jìn)門檻內(nèi)，不進(jìn)不退地堵著個門口兒，似乎此刻孟瑄下逐客令的話，他就會攔著后面的人一同退出去。

    不過有一只大手從后方一推，這只攔路虎腳下一個踉蹌，就這樣被輕松解決掉了。第二個進(jìn)來的是八爺孟揚(yáng)，與孟瑄一樣的十六歲，不過面龐顯得稚氣多了，他笑道：“七哥又不是小氣人，怎么會惱我們來這兒熱鬧一回？何況我們都是詩書禮儀的君子，所謂君子動口不動手，我們鬧洞房也與尋常庸人不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