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jié)
如日之升,則曰大明,當這個名字就象征著無限榮光的建筑群消逝于世間,大唐皇朝曾經(jīng)的輝煌與榮耀,也如西落的夕陽,確鑿無疑地,逝去了…… 日落長安,暮色蒼茫,前路漫漫,來日苦長,聞?wù)唧@心,言者心傷,煌煌大唐,殞逝遠方,群魔共舞,貔貅囂張,生靈涂炭,神州血染,何求彝鼎,祭我國殤! 此戰(zhàn)之后,楊復(fù)光為收復(fù)長安所作的造捷露布中明確提到:“雁門節(jié)度使李克用神傳將略,天付忠貞,機謀與武藝皆優(yōu),臣節(jié)共本心相稱。殺賊無非手刃,入陣率以身先,可謂雄才,得名飛將。自統(tǒng)本軍南下,與臣同力前驅(qū),雖在寢餐,不忘寇孽……自收平京闕,二面皆立大功,若破敵摧兇,李克用實居其首。其余將佐,同效驅(qū)馳……” 出名的、得好處的很多,其中以李克用為最,但前任唐軍總指揮王鐸呢?幾乎無人與聞。 李曜心里明白,敬翔拿此來說事,其中必有緣故。 第201章 竟是如此 李曜如今冒充的是王氏子弟,對于自家這位先帝時期的宰相、朝中文臣領(lǐng)袖,無論如何也必須加以維護。只是這王鐸老先生做官雖然不差,可那做事的能力——主要是在平叛中表現(xiàn)出的軍事領(lǐng)導(dǎo)能力——委實有些讓人撓頭。 不過李曜畢竟是李曜,不敢說能把黑的說成白的,但起碼也能說成灰的。他前后一思量,頓時便有了主意。當下便道:“聽敬尚書之言(敬翔此時的最高官位是檢校禮部尚書),似乎對昭范族公(指王鐸,其字昭范)不甚了解……敬尚書也是名動汴梁之高賢,這看人品人,還需全面才是。” 敬翔見李曜年紀輕輕,居然一開口就帶著教訓(xùn)自己的口氣,不禁哂然,道:“如此倒要請教王郎君,對這位王昭范公,如何才算是看得全面,品得全面?。俊?/br> 李曜淡然一笑,道:“昭范族公祖籍太原,這不必說了,但想來敬尚書也該知曉,他這一枝,如今被稱為畫溪王氏。東陽畫溪王氏若要追溯,當從王恕開始,他曾任揚州倉曹參軍,于是定居在揚州。其子王播,官監(jiān)察御史、諸道鹽鐵轉(zhuǎn)運使、京兆尹、節(jié)度使、中書侍郎、刑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檢校司空,尚書左仆射等職位,封太原郡公;三子王起,官中書舍人、集賢殿學(xué)士、太子少師、觀察使、節(jié)度使、戶部尚書、兵部尚書、吏部尚書,判度支、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尚書左仆射,封魏國公。次子王炎之子王鐸,官駕部郎中、御史中丞、戶部侍郎、判度支、禮部尚書、刑部尚書、吏部尚書,檢校尚書左仆射,右仆射、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諸道行營都統(tǒng),太子太保,檢校司徒,封晉國公……這可是一門三相,天下稱羨。我太原王氏為其祖籍郡望,與有榮焉。” 敬翔撇撇嘴:“王氏子弟,入仕何其易也?!?/br> 李曜哈哈一笑,搖頭道:“敬尚書貢舉路難,某亦有所耳聞,然則王氏子弟萬千,為何便偏偏輪到他這一門?尚書此語,未免失了氣度。也罷,此事涉及某家族親,某今日便為尚書說道說道,以正視聽?!?/br> 敬翔面無表情,張王妃卻道:“且慢?!比缓蟪铌仔π?,道:“王先生博學(xué)廣文,所言必是奴等未知之事,不若且請高坐,細細道來可好?” 李曜還以為她是來打圓場,想不到卻不是,不過還好,至少不是來以勢壓人,那自己倒也就不怕什么了,當下便略微寒暄兩句,在客席就座。 待大家都各自坐好,李曜便道:“說昭范族公一人,如畫樓閣而只現(xiàn)一角,不足道也。這三位相公,須得同時而論?!?/br> 于是,李曜便開始侃侃而談起來。在他口中,用不同角度品評了王鐸家的一門三相: 王播,字明揚,生于乾元二年,卒于唐大和四年,貞元十年考中進土,同年又應(yīng)制舉賢良方正科,成績優(yōu)異,補盩至(今陜西西周至)尉。在任期間,王播剖斷獄訟,明察秋毫,深得御史中丞李汶的賞識,被推薦任監(jiān)察御史。當時,官場黑暗,政治腐敗,賄胳公行。王播身為監(jiān)察御史,剛正不阿,不畏權(quán)貴,曾冒著丟官的危險彈劾并罷免了犯有賄賂罪的云陽(今陜西境內(nèi))丞源咸季,擢升為侍御史。 貞元末年,王播因得罪驕橫的京兆尹李實,被貶為三原(今陜西富平西南)縣令。他在任職期間,縣中豪強犯法,也以法繩之,不予寬宥,年終考課,政績?yōu)椤扮芤刂睢薄?/br> 順宗即位,任命王播為駕部員外郎。他執(zhí)法嚴明,嚴厲打擊不逞之徒,政績突出。擢任工部郎中、知御史雜事。后來,王播出任長安縣令。當時,正值關(guān)中饑荒,諸鎮(zhèn)禁止糧食出境。王播奏明朝廷,下詔令各地賑援畿輔,關(guān)中地區(qū)的老百姓賴以渡過饑荒。 元和五年,王播出任御史中丞。十月,任京兆尹。當時京畿重地屯有諸多禁軍,軍人出入屬鞬佩劍,耀武揚威。盜賊混雜其中,剽劫作jian盛行,治安狀況一片混亂。王播奏請皇帝嚴禁軍人攜帶軍械出入,諸王駙馬權(quán)豪不得在京畿豢養(yǎng)鷹犬以及設(shè)置畋獵之具。自始jian盜弭息,深得皇帝賞識。 元和六年三月,轉(zhuǎn)刑部侍郎,兼任諸道鹽鐵轉(zhuǎn)運使,負責運送朝廷征收的財賦收入,因其政績突出,為同僚所稱贊,并多次得到皇帝的表彰。 元和九年,唐憲宗下令討伐淮西強藩吳元濟,各路官軍緊急出動,軍需供應(yīng)異常緊張。兼任鹽鐵轉(zhuǎn)運使的王播推薦深通“泉貨盈虛”的程異為副使,馳赴江淮督促財賦,朝廷對淮西用兵三、四年而“兵得無乏”。王播對淮西戰(zhàn)爭的勝利做出了貢獻。 元和十三年,王播受宰相皇甫縛的排擠,調(diào)離中央,去任偏遠的劍南西川(治所在今四川成都)節(jié)度使,他所兼任的鹽鐵轉(zhuǎn)運使一職由程異繼任。 長慶元年七月,jian相皇甫縛遭貶逐,王播調(diào)回京城任刑部尚書,復(fù)領(lǐng)鹽鐵轉(zhuǎn)運等使。十月,任中書侍郎,平章事(宰相)。長慶二年,王播調(diào)任淮南節(jié)度使,時值淮南遭受特大早災(zāi),老百姓窮困潦倒,他一心只想著為朝廷辦差,對百姓疾苦關(guān)心較少,但比較注意水利工程的維修和興建,使漕運從此暢通無阻。 寶歷元年,王播回京任檢校司空。太和元年六月,拜尚書左仆射、同平章事。太和二年,進封太原公、太清宮使。 大和四年正月,王播患喉腫暴卒,時年七十二歲。文宗為之廢朝三日,贈太尉,謚曰“敬”。 王起,字舉之,生于唐上元元年,卒于唐大中元年。貞元十四年中進土,任集賢校理,后應(yīng)制策直言極諫科,授藍田(今陜西藍田)尉,后調(diào)入中央歷任殿中侍御吏、起居郎、司勛員外郎,直史館等職。 元和十四年,王起以比部郎中知制誥。長慶元年,正授中書舍人,曾多次上疏勸諫唐穆宗不能耽于郊游,要以國事為重。當年,朝廷考課政績,他為第一。同年,朝廷開科取士,禮部侍郎錢徽公開受人請托,唐穆宗命王起與同僚白居易對所錄取的士子重新復(fù)試,淘汰者大半。錢徽被免職。由王起代為禮部侍郎。 文宗即位以后,其兄王播升宰相,為避嫌疑,王起改任兵部侍郎、集賢殿學(xué)士。大和二年,王起出任陜虢(治今河南三門峽)觀察使,大和四年調(diào)任尚書左丞。這年,他的兄長王播去世,王起哀痛欲絕。 王起曾任戶部尚書、判度支。他經(jīng)過詳細周密的調(diào)查了解,得知靈武、邠、寧一帶荒地很多,就命當?shù)伛v軍實行營田,為國家節(jié)省了一大筆開支。 大和六年,王起調(diào)任河中尹、河中晉絳節(jié)度使(治今山西永濟)。時值當?shù)鼗葹?zāi)泛濫,米價騰貴,不法jian商又乘機囤積居奇,百姓生活非常困苦。王起約法三章,禁止私人儲糧超過30斛,余糧必須出糴,否則以對抗罪論處。有一個神筑軍將士倚仗宦官權(quán)勢,公然藐視法令,王起堅決予以制裁。于是,那些囤積糧食的人家紛紛拋售余糧,市場糧價馬上穩(wěn)定下來,人民才得以度過饑荒。大和七年,王起升任兵部尚書,次年,出任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治今湖北襄樊)。王起上任后,派李業(yè)巡查各郡,主持修復(fù)各地倒塌的堤壩,又頒布《水法》,令當?shù)厝嗣褡袷亍2坏揭荒?,這里又恢復(fù)了昔日魚米之鄉(xiāng)的繁榮景象,水患災(zāi)害也得到有效的控制。 大和九年冬,李訓(xùn)、鄭注等發(fā)動的旨在消滅宦官的“甘露之變”失敗,宦官肆虐,濫殺無辜。王起被罷奪判度支之職,降任太子侍讀。由于唐文宗耽湎于文學(xué),嗜好古文,王起以知識淵博入翰林院,講經(jīng)論史,歷任太常卿,禮儀使、太子少師等職。唐文宗去世,王起充任山陵鹵簿使,宦官樞密使劉弘逸、薜季稜陰謀發(fā)兵廢黜剛即位的唐武宗。王起得知這一緊急情況,密奏唐武宗,誅滅了這些罪大惡極的宦官。王起因功起任為東部留守,封魏國公。 會昌元年,王起調(diào)任吏部尚書,三年,知禮部貢舉,四年拜右仆射,復(fù)知貢舉。王起曾先后四次主管科舉考試,所舉皆當代辭藝之士,有名于時。時人評價他舉士精鑒徇公。同年秋,王起調(diào)任興元尹、山南西道節(jié)度使(治今陜西漢中)、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為使相。赴鎮(zhèn)上任之日,唐武宗特在延英殿為他餞行,說,“宰相無內(nèi)外。公,國耆老,朕有闕,當以聞”。大中元年,王起卒,年八十八歲。朝廷為他舉哀三日,追贈太尉,謚文懿。 敬翔指責的是王鐸,所以李曜辯解起來,最關(guān)鍵的一人自然還是王鐸。李曜對王鐸的介紹,可就不同一般人的理解了。 在李曜口中,王鐸是這樣的:其字昭范,生于唐元和中期,卒于唐中和四年。其父王炎,官至太常博土。王鐸于會昌初年中進士,累遷右補闕、集賢殿直學(xué)士,后為白敏中征辟入西川節(jié)度使府。大中初,由地方調(diào)入中央任監(jiān)察御史。咸通元年以后,王鐸歷官駕部郎中、知制誥、中書舍人、禮部侍郎、御史中丞、戶部侍郎、判度支、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等職。 王鐸居官以清廉聞名。唐末科場風氣敗壞,賄賂請托公行。王鐸任禮部侍郎,主管科舉貢士兩年,專以獎拔后進為務(wù),唯賢是舉,“所取多才實士”,“時稱得人”。 咸通十二年,王鐸官居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之職,為免遭當時的執(zhí)政宰相韋保衡的迫害。主動向唐懿宗上書請求免去宰相職務(wù),得到批準,于是以檢校左仆射,出任汴州刺史兼宣武軍節(jié)度使。說到此處,李曜還笑了一笑,道:“所以說,昭范族公還算是朱令公之前任?!?/br> 敬翔依舊面無表情,張王妃倒是笑了一笑,看看敬翔,卻也不說話。 李曜也不以為然,他對王鐸的“平反”,說到這里也就是關(guān)鍵時刻了。他是這么說的:乾符二年,巢賊之亂爆發(fā),很快發(fā)展成燎原之勢。經(jīng)宦官田令孜和重臣鄭畋交相推薦,王鐸被調(diào)回中央擔任了門下侍郎、同平章事的職務(wù),主持朝廷的日常工作。他在當政期間,整頓朝綱,“練制度,智慮周密,時論推允”。乾符六年,黃巢亂軍攻克廣州,接著一路北上,勢如破竹。此時,王鐸自告奮勇向朝廷請求督率諸軍,前往鎮(zhèn)壓。唐僖宗當即批準了王鐸的請求,任命他為門下侍郎,兼領(lǐng)荊南節(jié)度使、諸道行營兵馬都統(tǒng),領(lǐng)兵駐扎江陵(今湖北江陵),扼制亂軍的北進。 王鐸到任以后,雖然做了一些備戰(zhàn)工作,“益募軍,完器鎧”,另外又對人民實行懷柔政策,“綏懷流散,完葺軍戎”,但是,“南方糜爛久矣”。所以,到了乾符六年十月,黃巢親率大軍自桂林順湘江乘船北上,連下永州、衡州,很快又攻克湖南重鎮(zhèn)潭州之時,王鐸正坐鎮(zhèn)江陵,他本打算與亂軍作一較量,不意潭州這么快就失守,自忖江陵也難保,“未免遭受更大損失,挫傷士氣”,只得棄城撤往襄陽。亂軍進至潼關(guān)時,王鐸又參加了攔截亂軍的行列。中和二年正月,僖宗正式任命王鐸為侍中、兼中書令、滑州(今河南滑縣)刺史、義成軍節(jié)度使,充諸道行營都統(tǒng),率三萬兵馬,屯于周至,移檄天下,擺開了與亂軍決戰(zhàn)的架勢,又征召李克用的沙陀兵,對黃巢亂軍實行圍剿鎮(zhèn)壓。在官軍的長期包圍下,亂軍的處境日益困難,中和三年三月被迫撤出長安。王鐸指揮官軍收復(fù)京城,因功進封為晉國公。 就在王鐸大功告成之際,宦官田令孜欲使功出于己,于是在唐僖宗面前說了王鐸的許多壞話,使王鐸的相職再次被罷,并從前線調(diào)回,令他以義成節(jié)度使(駐地今河南定陶)還屯河南。中和四年,王鐸又被改任為義昌(駐地今河北滄州)節(jié)度使,當他行至高雞泊(今山東恩縣境內(nèi))時,遭到了魏愽節(jié)度使樂彥禎之子樂從訓(xùn)的伏擊,王鐸及家屬佐吏盡皆遇害…… 原本,話說到這個份上,王鐸基本上算是被李曜平反了,縱然王鐸的指揮作戰(zhàn)的確不怎么樣,江陵失守顯然有著王鐸的責任。但是說話是一門藝術(shù),按照李曜這樣的說辭,也未必說不通。畢竟當時王鐸手中的兵力,與銳氣正盛的亂軍交戰(zhàn),確實比較困難,而且一旦江陵戰(zhàn)敗,對于軍心的挫動也確實很大。再有一個原因就是,一旦王鐸在江陵戰(zhàn)敗,朝廷當時可以用于抵擋亂軍的兵力,勢必更加捉襟見肘。這么說來,王鐸的棄城而走,也可以用后世著名的一個詞來表述:“轉(zhuǎn)進”。 這事情,一旦要這么分析,那就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了。 平反到了這個地步,按說已經(jīng)夠了,但李曜偏偏還嫌不足,又道:“至于方才敬尚書說昭范族公一門三相僅僅是因為姓王,乃借我太原王氏之力,此論實是大謬不然。勤奮好學(xué),才是一門出三相之關(guān)鍵。王播、王炎、王起三兄弟的曾祖父王璡,乃是嘉州司馬;祖父王升,曾任咸陽令;父親王恕,任揚州倉曹參軍,家資原因殷實,但由于年幼喪父,家中并不寬裕。是以大郎王播為了求取功名,不得不到揚州昭惠寺木蘭院寄食,故有了‘飯后鐘’的尷尬境遇。然則他們并不氣餒,相互激勵,奮發(fā)圖強,是以王播、王起先后于貞元十年、十四年擢進士第,王炎也于貞元十五年登進士第,一門三進士,名噪一時。大詩人白居易曾贊曰:‘昆弟三人,不十年而五登甲科,時論榮之’。王炎之子、昭范族公王鐸,也是靠自己的努力,于會昌初年考中進士的?!?/br> 李曜朝西(長安方向)拱了拱手,又道:“再有便是,忠君敬業(yè)乃是三相的做官原則。王播、王炎、王起三兄弟及王鐸、王式、王鐐等人進入官場之后,都能做到忠君敬業(yè),敢于直言,清正廉潔,不斂私財,為國為民辦了許多實事,對朝廷都作出了重要貢獻。如王播,兼任鹽鐵轉(zhuǎn)運使多年,為朝廷積累了大量的財富,使朝廷對淮西用兵三、四年而‘兵得無乏’?!曰茨先氤?,進大小銀碗三千四百枚,綾絹二十萬匹’。王播雖然手握國家財政大權(quán),但本人并不斂私財,其弟王起為臣時貧不能自存就是例證。 王起任中書舍人時,曾多次上疏勸諫穆宗不能耽于郊游,要以國事為重。他任河中尹、河中晉絳節(jié)度使時,當?shù)鼗葹?zāi)泛濫,米價騰貴,為了平抑米價,他‘嚴誡儲蓄之家,出粟於市,隱者致之于法’,市面糧價得以穩(wěn)定,使百姓順利度過了饑荒。 至于昭范族公王鐸,更是在巢賊之亂已成燎原之勢的情況下,在宰相位上,兼領(lǐng)荊南節(jié)度使、諸道行營兵馬都統(tǒng),率軍與黃巢亂軍周旋,最終指揮官軍打敗了黃巢亂軍,收復(fù)了京城長安。當然,‘三相’為官時雖然忠君敬業(yè),為朝廷作出了貢獻,但由于朝中黨派之爭非常激烈,仕途也不是一帆風順的,受到的排擠打擊,有時是難以想象的,‘三相’中的王播、王起都能通過自己的勤奮和努力,不斷地化解矛盾,逐步取得皇帝和同僚們的信任,做到善始令終。王播、王起逝世時,朝廷都為其廢朝三日,贈太尉。最可惜的,便是敬尚書口中的這位,昭范族公成了黨派斗爭的犧牲品,死于非命?!?/br> 李曜說到最后時,張王妃朝敬翔看了一眼,敬翔看似毫無察覺,卻偏偏輕輕點了點頭。 張王妃露出一絲笑容,待李曜說完,當下便道:“王先生說得甚是,奴家雖不懂國家大事,卻也以為王相公當日,實乃朝廷中流砥柱,王相之逝,是禍非福。” 李曜微微一怔,下意識朝敬翔望去,卻見敬翔居然換了一副笑臉,拱手道:“王先生高見,某亦心服也。” 李曜心中暗叫厲害,這敬翔兜了老大的圈子,竟然是試探自己的身份!人說敬翔是朱溫最主要的謀士,心思細膩,一步三計,如今看來,果然不假!若非自己與王氏交情匪淺,深知王氏內(nèi)幕,方才這一下,只怕就要露怯,被他們懷疑這個“王照”的身份乃是捏造,好險!好險! 第202章 多謀無斷 “啟稟王妃,那王照先去辛家樓吃了一份糖醋熘魚,然后便帶著自家書童往大相國寺游覽去了。” 張王妃端坐案后,思索片刻,道:“那他的隨行,可曾找到?” 一名小校單膝跪地,低頭答道:“回王妃,正如楊家娘子所言,他的隨行一共十余人,如今全在盈香妙坊中休息。” “哦?他去大相國寺居然沒帶隨從,只帶了一個書童?”張王妃似乎有些意外。 那小校道:“是?!?/br> 張王妃轉(zhuǎn)頭朝敬翔看了一眼,問:“先生如何看?” 敬翔捻須道:“一般來說,當是這位王郎君為人灑脫,不以隨行排場而自得。” 張王妃淡淡道:“那若是不一般呢?” 敬翔笑了笑:“那自然是這位王郎君別有用意?!彼姀埻蹂⒉徽f話,知道她對這個打啞謎的回答并不滿意,便繼續(xù)道:“這便有兩種可能。其一,此人故意如此,來顯示其作風習(xí)慣乃有賢士之風,這可能是希望引起節(jié)帥王府的注意……那就是說,他有自薦之心?!?/br> “其二,此人心懷叵測,因擔心我等識破,故將自己隨從支開,以免目標過大,這樣的話,他隨時可能趁亂而走?!?/br> 張王妃蹙了蹙眉,搖頭道:“他一介書生,在我宣武軍之根本重地,再如何心懷叵測,又能翻得起什么浪來?再說,這一個書生,就算真是有所居心,擔心被我等識破,隨時打算遁走,那他就更不應(yīng)該將他的隨從支開,否則他還能只靠一個書童就從汴州逃脫嗎?” 敬翔點頭道:“王妃所言甚是,某亦很難相信。之所以這般一說,只是因為如今之河?xùn)|,似他這般年紀,偏又有這等才情、這等見高官而毫不拘束之灑脫者,實在遍查而不得……” 張王妃忽然搖頭道:“那也未必,那位報國豈止玉門關(guān)的李洺州便該有此才情,也正如這般年輕,只不過那李正陽畢竟位尊職重,自然不可能白龍魚服跑到我汴州來而已。” 敬翔笑著頜首,道:“正是如此,是以某才有些詫異,深覺不安,以為其乃別家蘇秦、張儀之輩,這才出言相探。” 張王妃露出一絲笑容:“先生只怕也未曾料到,居然換來他如此長篇大論?” 敬翔卻收了笑容,正色道:“王妃,方才王當空那番話,雖然我等皆知,實在過于給王鐸面上貼金,但王妃可曾發(fā)現(xiàn),在他說的時候,那些話我等其實根本無從反駁?!?/br> “嗯?”張王妃遲疑片刻:“那便如何?” 敬翔一臉肅然,道:“那便是說,此人深研縱橫之道,一張利嘴,猶如酈食其在世,此等人物,王妃不覺得有些可怕么?” 張王妃悚然一驚:“為何?” 敬翔冷笑道:“李克用,明公之宿敵也。其所長,兵精將猛,勇悍無雙;其所短,重武輕文,策士寥寥。某十年前便勸明公八字箴言:‘內(nèi)養(yǎng)外擴、欲鴉則慎’,也就是內(nèi)修文治、養(yǎng)生息;外練精兵、擴治地。如今十年過去,明公與李鴉兒已可并論北國雙雄。為何李鴉兒縱橫天下,卻被明公迎頭趕上?因為李鴉兒重武輕文,好比缺了一條腿走路,而明公文武并重,自然一路順風,迎難而上。然則,若今日這王當空已然進了并帥幕府,那么將來李鴉兒麾下便不只是有蓋寓一人可以為其獻策……更何況,王氏若有一人入李鴉兒幕府,則必然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張王妃吃了一驚:“若非先生提醒,奴今日必誤大王之事矣!先生,既然如此,可是要將這王當空……請來?” 張氏雖然賢惠,但畢竟是朱溫的妻子,自然是以朱溫的立場來做事,一聽敬翔如此說法,立刻便問是不是要斷然處置。 然而敬翔卻搖了搖頭:“王妃且稍安勿躁?!彼晕⑺妓髌?,道:“李鴉兒立足太原十年,太原王氏仍未明目張膽與之聯(lián)合,無論出于什么原因,我等此時都不宜過于沖動,一旦輕舉妄動,反而有可能適得其反。” 張王妃急道:“可李克用已然開始迂回轉(zhuǎn)進,用了李正陽這么一著妙招,輾轉(zhuǎn)與王氏拉近關(guān)系,一旦今日這王照果然是驚世大才,將來李克用憑著李正陽的能耐,將王氏收歸麾下,則王照必是我汴州大敵,屆時這王照早已不在汴州,我等豈非悔之晚矣?” 敬翔仍是搖頭:“李正陽雖與王氏交好,王氏如此力捧李正陽,除了李正陽確有過人之才外,也未必沒有給李克用面子之意,然則王氏畢竟千年望族,其行動必然不會僅僅為了一人而改變。李正陽要拉攏王氏入沙陀門下效力,單是這門第相差,中間便還有許多事要理清……王照縱然有才,畢竟年輕得很,想要在短期內(nèi)進入李克用視野,未必那么容易?!?/br> 張王妃遲疑道:“那依先生之見,如今我等對這王當空,該是如何處置?” 敬翔沉吟片刻,斷然道:“若王照果然有過人之能,則其往大相國寺一行,多半便是故意觀察我等將有如何舉措。某雖不知他對最壞的預(yù)計留有什么后手,也實在想不出他一介書生如何在我汴州憑空遁走,但某卻敢肯定:若他果然有才,必然自信可以走脫,若他并非真有所能,我等抓他來此,不僅于事無補,反而打草驚蛇,誠然不美。因此,為慎重起見,不如先加強監(jiān)視,確保他的行蹤一直在我等掌控之內(nèi)。再往后嘛……再視形勢而定不遲?!?/br> 張王妃果斷道:“好,就依先生之計!”她轉(zhuǎn)頭對那小校道:“你可聽見敬尚書之言?立刻安排下去,加強監(jiān)控,但不得露面,不得引起王照的懷疑?!?/br> “是,王妃!”那小校匆匆一禮,立刻轉(zhuǎn)身去了。 大相國寺始創(chuàng)于北齊天寶六年(555年),其寺址原為戰(zhàn)國時期魏公子無忌之故宅。寺院初名建國寺,后毀于戰(zhàn)火。唐長安初年(701年),高僧慧云云游至汴州,夜宿繁臺,看到城內(nèi)汴河有紫氣沖天,天明徒步河岸,又見此地瀾漪中有天宮影,參差樓閣九重儀象,如彌勒佛之兜率宮院,慧云隨發(fā)愿建寺。后所督造的彌勒佛像,大放金光,照徹天地,震動人心。巧合的是,睿宗皇帝是夜也于夢中感通寶像奇瑞,且靈應(yīng)肇發(fā),大有感悟。 為紀念自己由相王龍飛稱帝,應(yīng)其祥瑞,睿宗帝御筆賜名,對大相國寺以特別眷顧,使其極盡造化,風光莫比;另一方面,汴州自古便為大梁故都,天下要沖,至唐代雖為河南道統(tǒng)轄下一地方單位,但自從隋代開通濟渠以來,更為“水陸都會”而名揚天下,商貿(mào)和文化活動均十分頻繁和發(fā)達,堪為地靈人杰。朱溫這些年來在汴州并未大興土木,而是以夯實統(tǒng)治基礎(chǔ)為己任,勸課農(nóng)桑、發(fā)展貿(mào)易,休養(yǎng)生息,因而大相國寺的香客、游人越發(fā)多了起來,香火鼎盛。 這個大相國寺就是后世開封的大相國寺,李曜是來過的,不過地點和名字雖然一樣,但兩次來看,這寺廟給他的感覺卻全不一樣。 大相國寺出名于唐代,而興盛于宋代。相國寺的前身為建業(yè)寺,根據(jù)歷史記載,公元712年,睿宗李旦感夢于建業(yè)寺,為紀念自己由相王而榮升皇帝寶座賜建業(yè)寺為大相國寺,并親書牌額一楨懸掛于山門之上。 中國的最高領(lǐng)導(dǎo)人題字此前未見記載,從唐睿宗開始愈演愈烈確是事實,僅相國寺就有宋太宗、徽宗和清高宗幾位皇帝提過字,這是題外話。但李曜當年一直不明白:唐時的國都在長安,也就是后世西安,而此時的開封明教汴州,充其量也僅僅相當于現(xiàn)在的一個地級市,建業(yè)寺也只是這普通城市中的一個普通寺院而已,那為何遠在數(shù)百里之外的皇帝會感夢于此?好在有文獻留存下來。 透過唐朝李邕“大相國寺碑”和宋朝和尚釋贊寧的“唐東京相國寺慧云傳”,剝?nèi)ッ造F我似乎隱隱可以看出一點脈絡(luò)和真相,用現(xiàn)在人的話講叫“炒作”,更商業(yè)一點的詞語叫“策劃”。這樣的推測讓他自己也大吃一驚,甚至有些得意。現(xiàn)在人所使用的作秀、炒作,原來在我們祖先那里卻早已被運用得爐火純青了。所謂古為今用,終于為現(xiàn)代的炒家們找到了鼻祖。 人物永遠是事件的主角,炒作這件事情的主要人物叫慧云和尚。故事是這樣開始:有一天傍晚,百無聊賴的慧云和尚在繁臺(繁塔所在地)之上徘徊,忽然就看到汴河的北岸仙霧繚繞,佛宮隱隱,好一派西天極樂世界的景象?;墼坪蜕写笫芨袆?,認為佛祖將降大任于己,暗示自己,決心為佛作一項有意義的事情。于是按著佛的指引找到了這片地方,購得鄭姓莊園建立了建國寺。同時又到濮陽的報業(yè)寺化緣得來錢,一次成功的鑄造了一個金身丈二羅漢。 如果事情到此為止,或者慧云和尚僅僅靠著佛祖的暗示修建了寺院,鑄造了佛像弄個主持當當,作個一把手,也就沒有以后的大相國寺的名揚千古了。 正所謂無巧不成書,此時大唐刑部派出的訪風史官員正在汴州城內(nèi)進行取締無證寺院的工作,沒有名額的寺院所鑄的銅鐵像羅漢們也面臨著被銷毀的危險,說不定建業(yè)寺也被面臨這樣的情遇。此情此景令慧云和尚無限的傷心,撫摸著大佛淚流滿面。 絕境對于有些人來說也許就是機遇,走投無路的和尚或許佛的指引,或許另有啟示。 但是接下的事情就有些蹊蹺了:據(jù)傳聽到和尚的哭泣,大佛發(fā)出陣陣光芒,而此前曾經(jīng)反對大佛的謗言者們也口生疔瘡或舌伸出口外不能言。于是在某個不知名者的告誡下,找到慧云在大佛面前表示懺悔,結(jié)果立馬轉(zhuǎn)好如初,并自愿到寺院為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