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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憨娃兒顯得有些坐不安生,李曜瞪了他一眼,輕聲叱道:“虔心聽法!” 他一說話,憨娃兒頓時不敢亂動,老老實實坐直了,呆呆望著上頭的老和尚。 那老和尚說法,此時正在說佛經(jīng),李曜來唐數(shù)年,自問文言能力進(jìn)步頗大,但聽著佛經(jīng)仍然相當(dāng)吃力,旁邊的憨娃兒更是不堪,微微張著嘴,一副天然呆的模樣,就差沒留涎水了。 李曜聽了半晌,才聽明白這和尚說的主題是“忍”,只是他引經(jīng)據(jù)典太多,又幾乎都是出自佛經(jīng),李曜肚子里少有這種貨,因此聽得如墜云端。 老和尚說了半晌,忽然笑道:“老衲今日說法前,有一老友曾言,今日下午,必有二位深具慧根之人前來聽法。如今果然來矣……二位檀越,老衲有禮了?!?/br> 李曜見他朝自己和憨娃兒望來,不禁有些意外,忙拉了憨娃兒一把,站起來拱手行了個正兒八經(jīng)地儒禮,道:“阿彌陀佛,晚輩來大相國寺游覽,適見高僧說法,心有所感,遂來參悟,不意竟?fàn)枖嚁_禪師,實是愧疚?!?/br> 老和尚毫不介意,笑了笑道:“既是聽了老衲之言,不知檀越可有所悟?” 李曜心中苦笑,暗道:“我從頭到尾就沒聽明白幾句完整的,能有個毛線感悟?”微微朝旁邊一瞥,卻見那些汴軍細(xì)作仍然在周圍,不禁又想:“我既然要裝游覽,要裝這等高端文人世家的子弟,就得裝得像一點,聽禪說法似乎也是上流社會人士很喜歡干的事,要是我裝模作樣聽了半天,竟然一問三不知,沒準(zhǔn)會讓敬翔懷疑。” 當(dāng)下便道:“禪師今日說忍,不知禪師可知貞觀年間國清寺的寒山拾得二位禪師?” 老和尚微笑答道:“知之如何,不知如何?” 李曜笑道:“這二位大師有一妙對,昔日寒山問拾得曰:世間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如何處治乎?”聽法眾僧都已轉(zhuǎn)頭看著李曜,便聽他稍微一頓,笑著繼續(xù):“拾得云:只是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br> 老和尚還未說話,人群中站起一位僧人,合十道:“阿彌陀佛,這位檀越,這話當(dāng)真是二位前輩高僧所言么?” 李曜微微一怔,點頭道:“當(dāng)是不假。” 那僧人搖頭道:“既是高僧,當(dāng)有普度眾生之心,如何會有‘再過幾年,你且看他’之說?勸人向善,乃佛家真意,如此坐看眾生墮入阿鼻地獄之語,實是叫人難以相信竟會出自前輩高僧之口?!?/br> 李曜聽了,不禁一凜,這句寒山拾得的名對,自己是從后世得知的,也從未站在僧侶的角度來看待,而是站在世俗的角度來看,因此這句話的“對錯”,也未多做考慮,如今聽這僧人一說,倒是有些不太對勁了。 那老和尚面色不變,臉上依舊帶著微笑,問:“檀越如何看待此言?” 李曜畢竟是有急智之人,心如電轉(zhuǎn),立刻道:“這位大師所言,平素看來,確實不假,但某嘗聞:佛度有緣人。佛說‘眾生畢竟成佛’,是指眾生皆有成佛之性,因其業(yè)力和自身修為而有遲速之分;眾生本有佛性,所以不能成佛,蓋因諸般業(yè)障,迷茫本性,難以解脫。此時,得道高僧發(fā)下宏愿,普度眾生,但可以普度者,畢竟是愿意自度之人,若心不自悟,又如何能被度化?某意,拾得大師此言,便是此意?!?/br> 老和尚聽罷,滿意一笑:“檀越靈聰心慧,果是大有佛緣之人。爭不能止?fàn)帲鸩荒芟⒊?,以怨抱怨只能使事情進(jìn)一步激化,導(dǎo)致更大的仇怨。反之,忍之、耐之,以不爭息爭,以德報怨,使人不能與之爭,使人無法與之怨,就能很好地緩解人與人之間的矛盾和緊張,進(jìn)而促進(jìn)問題的順利解決,是以,佛門說忍為大善?!?/br> 李曜點頭道:“禪師所言極是,某昔年曾聽一位前輩提到過一位高僧,便曾因有這般大德,而保全了他人。” 老和尚微微笑道:“倒要請教檀越?!?/br> 李曜道:“那位高僧法名白隱,這位白隱禪師曾在一個小村莊修行,他經(jīng)常為村民講經(jīng),很受村民的尊敬,說他是位純潔的圣賢。當(dāng)時,白隱禪師的鄰居是一對夫婦,他們開著一家小店。這鄰居家里有個漂亮女兒,當(dāng)時待字閨中。有一天,鄰居夫婦倆突然發(fā)現(xiàn):女兒懷孕了。夫婦倆大為震怒,追問女兒那人是誰。女兒在苦逼之下,只得說出了‘白隱”兩字?!?/br> 李曜此言一出,眾僧面色驚訝,不少僧眾嘆息搖頭,口宣佛號:“阿彌陀佛,罪過,罪過。”那老和尚卻面色如常,一言不發(fā),只是淡淡地看著李曜。 李曜便繼續(xù)道:“發(fā)生這等丑事,夫婦倆如何能忍?當(dāng)下,便怒氣沖沖地去找白隱算賬,但到了白隱禪師那里,禪師聽后,只說了一句話:‘果是如此’?” 有一僧人聞言怒道:“這和尚犯戒如此,怎的還這般托大?檀越,這般品性,也稱高僧?” 李曜微微一嘆,不答他的話,只是繼續(xù)道:“那孩子生下來,就被送給了白隱。自隱禪師雖己名譽掃地,但他并不介意,也不為自己辯解,只是向鄰居乞求嬰兒所需要的奶水和其他用品,非常細(xì)心地照料孩子。如此,很快便是一年過去…… 這一日,鄰居的女兒眼見白隱禪師如此辛苦,終于忍不住良心煎熬,像父母吐露出實情,原來那孩子的親生父親乃是鄰村的一名青年。得知真相之后,她的父母將她帶到白隱禪師那里,他們向白隱禪師賠禮道歉,并要把孩子帶回去。 白隱禪師聽了,只輕聲問了一句:‘果是如此?’便交回孩子?!?/br> 這一下,卻是舉眾嘩然,先前那質(zhì)問李曜的僧人愕然片刻,朝李曜合十一禮:“阿彌陀佛,貧僧失禮了,檀越口中這位白隱禪師,修為之高,貧僧萬萬不及?!?/br> 李曜回了一禮,便聽見老和尚也宣了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佛說:‘若不能忍受侮辱、惡罵、毀謗、譏評,如飲水甘露者,不能名為有力大人?!谒说奈耆?、惡罵、毀謗、譏評面前,忍耐不是消極,不是停頓,更不是退讓;而是力量,是承擔(dān),是前進(jìn),是負(fù)責(zé),是大仁大勇的動力;是犧牲自我,成就別人。一個能夠忍受誤解,不為自己辯解的人,必定是虛懷若谷、胸襟寬廣的人,他不會對他人的過失斤斤計較,不會對他人加諸已身的一切煩惱、侮辱產(chǎn)生怨恨、報復(fù),而能始終謙遜謹(jǐn)慎,常善于人。 如此之人,令人尊敬,也使人愛戴。毋庸置疑,檀越說的這位白隱禪師便是這樣的人。他那種忍耐的智慧,他那種面對誤解、面對侮辱的坦然,他那種以德報怨的風(fēng)范,都是我輩之楷模。 ‘果是如此?’這樣一句簡單的反問,白隱禪師重復(fù)了兩次,這正顯示了白隱禪師的心胸之寬,心胸之廣。為了保護(hù)鄰居女兒免受不必要的傷害,他忍受了他人加諸己身的侮辱,不點破鄰居女兒的秘密;為了養(yǎng)育無辜的孩子,他忍受誤解和誹謗,這種不在乎世俗毀譽,一心為他人著想的行為,正是佛門‘大度包容’的最好詮釋?!?/br> 李曜點頭稱是:“不僅白隱禪師,某以為任何君子,都應(yīng)如此。只要自己胸懷坦蕩,即使一時被人誤解,也不必怒目相向。正所謂‘平生未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此所以然也。” 老和尚笑著道:“容人之量并非只是君子之風(fēng),有時候更是成就大業(yè)之根本?!?/br> “哦?”李曜下意識道:“倒要請教禪師?!?/br> 老和尚道:“俗語有云:‘大者,心也;小者,亦心也?!鋈?,惟有寬大容物才能成就自己。胸襟寬廣,就能夠團(tuán)結(jié)一切人,能夠成就大事。反之,心胸狹窄,容不得他人強(qiáng)過自己,容不得他人輕視自己,很多時候只會使自己局限于一隅,難以有所建樹。 容人是一種美德,是一種修為。一個人越能夠容人之攻——對他人不妥的譏諷之詞不計較;容人之長——對他人的優(yōu)點虛心求教;容人之短——對他人的缺點正確看待;容人之過——對他人的錯誤不記舊賬,其包容心愈大,成就的事業(yè)也就愈大。是以,欲建立偉業(yè),必須有容人的雅量。而反過來講,只有自己能容人,別人才能容自己。 漢高祖劉邦說:‘運籌帷握之中,決勝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張良);安國家,撫百姓,給響銀,不絕糧道,吾不如蕭何;統(tǒng)百萬之軍,戰(zhàn)必勝,攻必取,吾不如韓信?!欢?,統(tǒng)一天下者,卻是他劉邦,何也?劉邦能夠打敗西楚霸王項籍,一統(tǒng)天下,秘訣便在于劉邦有容人之量,善用人才。 不僅劉邦,縱觀青史,具有容人雅量,因容人而成功的帝王將相比比皆是。齊桓公不計管仲一箭之仇,反而用他為相,終于成就霸業(yè)。秦穆公不計恨走失的寶馬被人吃掉,反而賜美酒招待吃馬之人;楚莊王不怪罪臣下對自已妻妾的調(diào)戲,反而命大家扯冠帶以助其脫困。他們的容過雅量,無形中都救了自己一命。至今‘秦穆飲盜馬’、‘楚客報絕纓’仍為天下傳頌。藺相如不計較廉頗的侮辱,反而處處避讓,不也感動廉頗,成就‘將相和’之佳話么? 我朝高祖時,諫議大夫魏征曾勸隱太子(李建成)早日殺掉秦王(老和尚未說名字,是因避諱),后來秦王發(fā)動玄武門之變,當(dāng)了皇帝,卻不計前嫌重用魏征,終使魏征為其所用,為太宗文皇帝出了許多治國安邦的良策,終成煌煌貞觀!” 李曜不知這老和尚為何忽然話鋒一轉(zhuǎn)說到這方面,不過出于禮貌,依然點頭稱謝。那老和尚又道:“老衲觀檀越做派,當(dāng)是尊貴人家,想來定知楚莊王故事。今人談起楚莊王,多是談其‘問鼎中原’之霸氣,卻很少有人知道這位和齊桓公、晉文公、秦穆公、宋襄公并稱為春秋五霸的霸王,也是一位‘隱忍’大師,在其‘一鳴驚人’之前,曾經(jīng)‘三年不鳴’?!?/br> 李曜其實是知道楚莊王的,唐人或許對一鳴驚人這個成語還不是特別熟悉,但后世之人,卻少有不知道這句話的,知道其中典故的,也不乏其人。只是李曜一聽這話,終于感覺這老和尚有些不同尋?!粸閯e的,只為他如此孜孜不倦地為自己說這“隱忍”,李曜總感覺,這老和尚不是無的放矢,只是這片刻之間,也無法判斷老和尚為何如此,便干脆老老實實聽他說。 那老和尚道:“在楚莊王繼承王位之前,楚國已經(jīng)歷長久的混戰(zhàn)。楚莊王的祖父是曾和晉文公爭奪霸主地位的楚成王。城蹼之戰(zhàn)敗于晉國后,楚成王發(fā)現(xiàn)原定為太子的商臣眼如黃蜂,聲如豺狼,認(rèn)為他生性殘忍,于是想改立王子職為太子。商臣知道這件事后,便先下手為強(qiáng),率領(lǐng)宮廷衛(wèi)隊沖進(jìn)成王的宮殿,催逼成王自殺,自己即位為楚穆王。 楚穆王死后由其子侶即位,號楚莊王。即位時,楚莊王還很年輕,即位之始,他并未像其他新君那樣雷厲風(fēng)行地?zé)鹑鸦穑巧釛墖?,一味縱情享樂。他有時帶著衛(wèi)隊姬妾去云夢等大澤游獵;有時在宮中飲酒觀舞,渾渾噩噩,無日無夜地沉浸在聲色犬馬之中。 每逢大巨們進(jìn)宮匯報國事,他總是不耐煩地回絕,任憑大臣們自己處理。不久,朝野上下都拿他當(dāng)昏君看待。 看到這種情況,朝中有一些正直的大臣都焦急萬分。許多人都進(jìn)宮去勸諫,可楚莊王不僅不聽勸諫,反覺勸諫妨礙了他的興趣,便發(fā)了一道命令:誰再來進(jìn)諫,殺無赦。 此令一出,再無大臣敢于勸諫。三年過去了,朝中的政事亂成一團(tuán),但楚莊王仍無悔改之意。在這期間,他的老師斗克和公子燮趁機(jī)掌握了權(quán)力。斗克對秦、楚結(jié)盟有功,由于楚成王沒給他足夠的賞賜,就心懷怨憤;公子燮要求當(dāng)令尹,但未能實現(xiàn),心中也憤憤不平。于是,倆人便串通作亂。他倆派子孔、潘崇外出征討。待子孔、潘崇外出后,便把二人的家財分掉,并派人刺殺二人。刺殺未成功,子孔、潘崇就班師回國來殺斗克和公子燮。斗克和公子燮竟挾持莊王逃跑。一直到廬地,當(dāng)?shù)厥貙⒌袅硕房撕凸盂疲f王才得以回到國都。 可是,即便經(jīng)歷了這樣的混亂,楚莊王仍不悔改。 看到這種情形,大夫伍參憂心如焚,再也忍不下去,冒死去見莊王。來到宮殿,只見莊王左手抱著鄭國的姬妾,右手摟著越國的美女,案前陳列美酒佳肴,正觀賞著輕歌曼舞,一派紙醉金迷的頹廢模樣。 莊王看到伍參進(jìn)來,厲聲質(zhì)問:‘你難道不知道寡人的命令嗎?莫不是來找死呢?’ 伍參抑制住慌張,賠笑道:‘我哪是敢來進(jìn)諫,只是有一個謎語,猜了許久也猜不出來,知道大王聰慧,請大王猜一猜,也好給大王助興。’ 莊王這才斂去怒容,說:‘那你就說來聽聽?!?/br> 伍參便道:‘高山上有只奇怪的鳥、身披著鮮艷的五彩,美麗而又榮耀,只是一停三年,三年不飛也不叫,人人猜不透,實在不知是只什么鳥!’ 莊王聽完了這段話,沉思片刻,才淡淡地道:‘三年不飛,一飛沖天;三年不鳴,一鳴驚人。此非凡鳥,凡人莫知?!?/br> 伍參聽后,知道莊王心中有數(shù),非常高興,便趁機(jī)道:‘還是大王的見識高,一猜就中,只是此鳥不飛不鳴,恐怕獵人會射暗箭。’莊王聽后,身子一震,可隨即就叫伍參下去。 伍參回去后就跟大夫蘇從商量,認(rèn)為莊王不久即可覺悟。 沒想到幾個月過去后,楚莊王仍一如既往,不僅沒有改過,還越來越不成體統(tǒng)了。蘇從見狀,覺得不能再忍耐了。就闖進(jìn)宮去對莊王說:‘大王身為楚國國君,即位三年,不問朝政,如此下去,恐怕會像粱封一樣招致亡國滅身之禍!’ 莊王一聽,立刻豎起濃眉,抽出長劍指著蘇從的心窩,道:“你難道沒聽到寡人的命令,竟敢辱罵寡人,是不是想死?’ 蘇從早有一死之覺悟,從容地道:“我死了還能落個忠臣的美名,大王卻落個暴君之名。如果我死能使大王振作起來,能使楚國強(qiáng)盛,我甘愿就死!’說完,面不改色,等待莊王處死。 不料,莊王竟扔下長劍,抱住蘇從,激動地道:‘好啊,蘇大夫,你正是我多年尋覓的社櫻棟梁之臣!’ 說完,莊王立刻斥退那些歌舞美姬,拉著蘇從的手暢談起來。倆人越談越投機(jī),竟然廢寢忘食。 蘇從驚異地發(fā)現(xiàn),莊王雖數(shù)年不理朝政,但對朝中大事及諸侯國的情勢都了如指掌,并對各種情況想好了對策。這一發(fā)現(xiàn)使蘇從激動萬分。 第二天,莊王在即位花年后第一次召集百官開會,提拔了蘇從、伍參等一大批德才兼?zhèn)涞拇蟪?,殺了一大批罪大惡極的巨子,頒布一系列法令,迅速安定了民心。‘三年不鳴’的‘大鳥’從此‘一鳴驚人’。此后,他平內(nèi)亂,固勢力,敗強(qiáng)敵,終使楚國大敗天下霸主強(qiáng)晉,甚而能問周鼎之輕重…… 檀越聰慧,自然知道這‘三年不鳴’的楚莊王采取的是韜光養(yǎng)晦的忍耐權(quán)術(shù),在他即位時還十分年輕,對朝中政事還不太明白,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再加上朝中敖氏專權(quán),對朝中大臣的忠jian情況也不太了解。當(dāng)時,他若貿(mào)然妄動,只會讓自己腹背受敵。于是,他便以沉溺酒色為掩護(hù),躲在暗處觀察局勢。同時,為了辨明朝臣的忠jian,他還頒發(fā)了‘勸諫者死’的命令。這樣,他便很清楚地鑒別出哪些是敢于冒殺身之險犯顏直諫的耿介之士,哪些是阿訣奉承、只圖升官發(fā)財?shù)男∪恕?/br> 如是這般,歷經(jīng)三年的暗中觀察。他已經(jīng)能夠從容地把握局勢,‘鳴叫’出聲。此后,于內(nèi),他改革政令制度,積極采納諫言,重視用人所長;于外,他擊敗庸人的進(jìn)攻,爭取了群蠻、巴、蜀等小網(wǎng)部族的歸附;同時,他還改革兵役制,使楚國逐漸擺脫城淮之戰(zhàn)后的戰(zhàn)敗國名聲,并在平定了敖氏叛亂后,以強(qiáng)勁的兵力稱霸中原。 今觀楚莊王之經(jīng)歷,不難發(fā)現(xiàn),在權(quán)謀場,忍耐是一種以不變應(yīng)萬變的絕佳戰(zhàn)術(shù)。霸王之業(yè)也罷,仕途之求也好,求索者難免會遭到許多不順?biāo)斓氖?,明處?qiáng)敵的虎視。暗中小人的凱靚。他人的冷遇、誤解、猜忌、嫉妒、陷害……稍有不慎,就無回頭之路。當(dāng)是時,應(yīng)該白斂鋒芒,忍耐處之,以退為進(jìn)以保存實力取得‘一鳴驚人”之契機(jī)?!?/br> 李曜聽到此處,見他不再說,便笑道:“禪師教訓(xùn)得是,某聞便思一句,‘忍一時風(fēng)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老和尚笑道:“禪客相逢只彈指,此心能有幾人知?”然后轉(zhuǎn)頭對眾僧道:“今日說法已畢,和尚們且各自散了罷?!盵注:和尚,此時是個敬稱。旁人都可能用,只有李曜因為不習(xí)慣將這個詞當(dāng)敬語,所以一般不用,而用禪師、大師代替。] 李曜一聽,也便站起,與眾僧一同行了個禮,打算離開。哪知道那老和尚也站起來,朝李曜招招手:“檀越今與老衲有緣,老衲有幾幅涂鴉,欲贈于檀越。” 李曜微微有些訝異,不知道這老和尚為何對自己這般親熱,但他早先已經(jīng)懷疑這老和尚的目的,此時便更加堅信,不過與此同時,李曜并不覺得老和尚是要害自己。 他仔細(xì)打量了面前這老僧一眼,此老身形矮胖,并非后世影視作品中那種“典型高僧”的模樣,但不知為何,這老僧面帶笑容之時,倒偏偏頗有佛意。李曜心中嘀咕:莫非因為佛陀大多是胖乎乎的吉祥模樣所致? 李曜直覺這老僧對自己并無惡意,也便笑道:“老禪師如此厚待,晚輩實在受寵若驚。長者賜,不可辭,如此晚輩且請恭領(lǐng)禪師墨寶丹青?!?/br> 那老僧伸手虛引,道:“檀越請隨老衲來?!?/br> 于是走過兩重院落,到了一處禪房外。李曜見這禪房位置,似是掛單的非本寺僧人所住,不禁心中暗道:“這老和尚一把年紀(jì),卻是外地僧人來大相國寺掛單,更奇怪的是大相國寺居然準(zhǔn)他講經(jīng)說法,可見這老和尚多半還在佛教界比較有名??上冶容^熟悉的是政治軍事史乃至一點點經(jīng)濟(jì)史,對佛門的歷史以及這個時代的高僧們,就是在知之甚少了,否則說不定可以猜到他的身份?!?/br> 那老和尚帶李曜與憨娃兒進(jìn)了禪房,李曜微微打量,暗道:大相國寺的居住條件果然不差。不過看了一眼陳設(shè),心中又點點頭:老和尚倒是好學(xué),這房里的書卻是不少。 老和尚卻不管他們怎么看,徑直走到書案邊,從書架上拿下來畫卷。李曜一看便愣了,原本以為老和尚也就是送一幅畫給自己,哪知道他一直拿、一直拿,拿了十幾卷才停手,轉(zhuǎn)頭對李曜微笑道:“此是老衲花費十余年時間所繪之《十六應(yīng)真像》,外間也稱之為《十六羅漢圖》,今日得遇有緣,便贈與檀越,正好可以湊齊十八羅漢之?dāng)?shù)?!?/br> 李曜頓時一愣,十六羅漢圖?十六羅漢圖送給我為何就“正好可以湊齊十八羅漢之?dāng)?shù)”了? 第205章 金蟬脫殼(上) 聽了老和尚的話,李曜忍不住問:“禪師為何要說將這《十六應(yīng)真像》贈與某之后,便湊足了十八羅漢之?dāng)?shù)?” 老和尚笑道:“檀越若有機(jī)緣,今后自當(dāng)知曉。” 李曜微微蹙眉,他不喜歡被人用故弄玄虛之詞忽悠,不過想想,收下這些畫,也無甚打緊,這年頭總不會有衛(wèi)星定位跟蹤設(shè)備,怕他何來? 當(dāng)下便道:“如此,多謝禪師厚贈,不知禪師可還有甚教誨?” 老和尚搖搖頭:“教誨卻不敢說,只有一句,望檀越日后決策大事之時能夠記起。” 李曜點頭道:“請禪師明言?!?/br> 老和尚合十道:“一念般若,無違本心?!?/br> 李曜聽了,有些遲疑。他知道般若[注:讀作‘波惹’。]本是梵語音譯詞,漢語的意思大多翻譯成智慧,但他也聽說,般若這個詞所表達(dá)的“智慧”,似乎區(qū)別于普通的智慧,但具體的意思他卻又不甚了了,這也是他對佛家教義所知甚少的原因。 其實般若這個智慧包含六種,就是所謂的六般若,第一種是實相般若,第二種是境界般若,第三種是文字般若,第四種是方便般若,第五種是眷屬般若,第六種是觀照般若。六種的內(nèi)涵就是金剛般若。 簡單的說,般若在某種程度上,就幾乎類似于老子所說的“道”。 正因李曜不解,聽了老和尚這句話,他便有些猶疑,遲遲不語。 老和尚見了,知他難悟,笑了笑,忽然偏頭問憨娃兒道:“這位檀越,老衲這句話,也送給你,你可明白老衲之意?” 憨娃兒一愣:“哪句話?” 老和尚啞然失笑,卻不生氣,反而微笑道:“一念般若,無違本心。” 憨娃兒卻是毫不遲疑,道:“俺自然是懂的,就是俺本來想怎么著,那就怎么著,別胡思亂想,越想越復(fù)雜,越復(fù)雜越不知道咋辦……哎呀我說,老和尚你這話俺喜歡聽,俺這個人,就是懶得多想。” 李曜哭笑不得,剛想輕斥一句“胡說八道”,哪知那老和尚竟然連連點頭:“不錯不錯,檀越所言,雖然淺直,卻是直指本心,這……便是般若?!?/br> 李曜愕然呆住,又想了想,仍是不明白,干脆苦笑道:“禪師若是叫我等隨心所欲,只怕我等聽了做了,便要壞事了?!?/br> 老和尚笑道:“那是為何?” 李曜搖頭嘆道:“那黃巢當(dāng)年,何其隨心所欲?結(jié)果如何?他自己黃粱一夢、身首異處不說,天下多少無辜百姓因他喪命?如今天下凋敝,十之八九是因其亂波及……禪師,這般隨心所欲,實非我所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