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仙道空間、小糖精、當(dāng)空降上司是前男友、冥王祭、我在修仙界開店的日子、鏡明花作、一念成尊、純陽帝尊、星空大帝、東宮有姝顏(重生)
韋莊也是昔日鄭府落第士子,當(dāng)日離開長安后,輾轉(zhuǎn)至東都洛陽,寫下名垂千古的長詩《秦婦吟》,時人稱之為秦婦吟秀才,這里的秀才顯然是尊稱,因為此秀才非比后世,其在唐朝地位極高(無風(fēng)注:此事前文有述)。后黃巢亂平,復(fù)應(yīng)舉而中第。王建得西川,李曄以其為西川宣諭使,仗節(jié)旄入成都授王建。王建知其才,留之不歸,遂使為西川掌書記。然而屁股決定腦袋,在大是大非之前,此人卻說道:“東平王必有天下,明公可與之盟。許以中原歸朱氏,明公取三川全境,平分天下?!?/br> 馮涓系當(dāng)時蜀中大儒,曾為博學(xué)鴻詞科進士,建入主成都后,攬入幕府,聞言道:“端己怕是一廂情愿!若助他黒朱三取得天下,其豈能容得明公安居蜀中?今天子有難,人臣盡忠之時!請明公即刻發(fā)兵,討伐汴賊無疑!” 王建恐韋、馮二人將要爭吵。卻轉(zhuǎn)移視線,問周癢、綦毋諫道:“二公乃從我起事的勛舊,可有良謀?” 綦毋諫道:“天子有詔,當(dāng)然要從,李存曜二十余許便有今日之勢,豈是易于之輩?若今日逆他之意,來日恐有禍患。不過,眼下天下紛亂,梁晉之間,勝負(fù)未決,這朱全忠也須幫助則個……明公不妨先以書信回之,再發(fā)大軍可以?!?/br> 王建不解其意,問此話怎講?周癢為其解釋道:“三川之地,山南西道十五州,我僅據(jù)其七,尚有八州在李茂貞手中,大王不乘機統(tǒng)一三川,更待何時?” 王建乃悟,喜道:“是極!盟汴、勤王都是空頭虛名,統(tǒng)一三川方是實務(wù)!”遂致書朱全忠,大罵李曜劫持天子,強假圣意,乃是不忠,許以發(fā)兵,助鳳翔以抗蒲軍;又致書李曜,控訴朱溫、李茂貞為jian賊,勸其奉天子興兵,許以即刻發(fā)兵,同勤王道。 書信送去,王建遂遣假子王宗滌,即原先的大將華洪,將兵五萬北上。朱全忠、李茂貞以為是助己,不以為備,蜀兵大搖大擺進入興元。 李曜這些日子將大軍調(diào)撥極慢,行走更慢,此時才剛到乾州,聞報知曉各處情形,不禁哂然一笑,語眾將道:“一封書信,便釣三鰲?!?/br> 第213章 王業(yè)之基(十二) 梁晉爭霸到了如今,天下間各大勢力已經(jīng)都被牽扯進來,無論愿意與否,這一戰(zhàn)已經(jīng)不可避免。 然而這一戰(zhàn)從哪里開始打,決定權(quán)只在汴州,只在朱溫。 五月初五,天中節(jié)。朱溫飲罷雄黃酒,吩咐下人在王府門前掛出鐘馗像,又系上菖蒲、艾草,與按禮制回娘家的女兒隨意說了幾句場面話之后,便帶著牙兵到了城外大營,十萬大軍盡數(shù)開拔,出征晉地。 但朱溫這次出兵動向頗為異常,不僅不去河北,反而大軍向西,直入陜州,兵鋒直指潼關(guān),卻似要入寇關(guān)中。 長安、太原聞朱溫十萬大軍已至潼關(guān),做派全不相同。 李曜以河中節(jié)度使名義下令河中守軍全線收縮,除開山左軍外,全軍撤入蒲州及東升新城,兵分兩處,以為犄角之勢。而開山左軍則立刻從蒲津渡西渡黃河,再南下到潼關(guān),充實潼關(guān)守備。與此同時,李曜主導(dǎo)下的朝廷以天子名義下詔,調(diào)派左右羽林軍與河中護國軍征討李茂貞的戰(zhàn)事依舊照常進行,不得延誤。 李克用得知朱溫去向后,卻便即刻遣李存進、周德威并次子廷鸞將兵三萬入河中,打算東進直取澤潞,一則收復(fù)失地,二則分朱溫之勢。李存進等很快便過余吾寨,兵逼澤州。 朱溫于陜州聞信,笑與眾人道:“李克用莽夫,非孤之?dāng)?,孤所慮者,李存曜也。今李存曜固守潼關(guān),一心只取鳳翔,此事李克用之二心昭顯無疑。既無李存曜之患,李克用何足道哉!待某揮軍北上,直定太原!” 有將言道:“李存曜詭計多端,他若只是作勢,待我大軍北上,卻率軍追截,卻又如何是好?” 朱溫笑而不語,李振解釋道:“將軍有所不知,如今李茂貞死守鳳翔,不與李存曜野戰(zhàn),蜀中王建大軍出動,如何會是助李茂貞守城?必是心中覬覦興元、鳳翔。如今關(guān)中西南之戰(zhàn),實乃二虎競食,李存曜此時再想抽身,難矣!我等不乘太原此時正弱,消滅強敵,更待何時!” 朱溫大笑而贊,遂調(diào)撥水師接應(yīng)全師渡河,救援澤潞。以康懷貞為先鋒先往救潞州。 李存進說周德威道:“聞澤州刺史候言也算大將,而潞州刺史何絪無謀之輩,我今晚可將五千軍馬襲下潞州?!?/br> 周德威道:“然則聞朱溫已渡河回援,公須小心為是?!?/br> 李存進點頭笑道:“此等細節(jié)我自知曉,不須提醒。只是大王令二郎隨軍歷煉,公須保護好了,不使有失!”遂領(lǐng)軍先去。 是夜,掩至潞州城下,果見防衛(wèi)非常松懈,李存進輕松攻下,何絪慌忙逃走。然李存進方入州衙,卻報有一支汴軍至。李存進趕忙上城嚴(yán)防。原來那何絪逃走之時,正遇往潞州趕路的康懷貞部,其乘夜行軍是欲不為晉軍偵察到。何絪引其軍至潞州,知城墻上何處有暗門,乃引康懷貞入,李存進從未治理潞州,卻不知此節(jié),遂取潞州僅一個多時辰,又復(fù)丟失。 李存進退回,周德威道:“朱溫大軍已回,我等不易再深入重地,不如先退往余吾寨扎營?!崩畲孢M同意。數(shù)日后,朱溫十萬大軍皆至,屯于余吾寨南,兩軍對持,汴軍橫垣十余里。 李存進、周德威兵力弱其三倍,余吾寨又非雄關(guān)大隘,觀之稍懼。李廷鸞卻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對二位大將說道:“我自幼跟隨大王習(xí)騎射,自認(rèn)弓馬嫻熟,請于陣上擒其大將歸來!” 李存進治軍頗嚴(yán),聞言怒道:“孺子何出狂言!今我大軍眾寡懸殊,又深入重地,主動出戰(zhàn)乃是尋死!”李廷鸞甚是不服,求于周德威,請出戰(zhàn)。 周德威年長,又不像李存進,有李克用養(yǎng)子身份,無奈之下,只好為其求于李存進道:“大王令二郎隨軍是為歷練。不妨讓他一戰(zhàn),囑咐他小心為是便了!”李存進敢直斥李廷鸞,卻不好拂了周德威的意,只得囑咐李廷鸞道:“但覺不支,即刻速回,切記不要戀戰(zhàn)!”李廷鸞大喜,立刻點兵出營,于汴軍寨前挑戰(zhàn)。 朱溫望見竟是一員小將搦戰(zhàn),打馬上前幾步,問道:“你是何人?狗膽不小,須知孤王有二十萬大軍,大將如云,憑你,也膽敢前來挑戰(zhàn)?” 李廷鸞道:“我便是河?xùn)|晉王二王子廷鸞。昔年你洹水擒斬我兄,今日,我便要用你這jian賊之首,祭奠我兄亡靈?!?/br> 朱溫冷笑道:“你家耶耶尚不敢如此與孤王說話,當(dāng)真不知死活!”轉(zhuǎn)頭向眾將問道:“誰愿為孤王擒此狂妄小子?” 氏叔琮搖頭道:“俺老氏卻不屑與一乳臭未干的無知小孩斗勇,此時俺便不參合了,大王還是令后生出戰(zhàn)為妥?!?/br> 朱溫獰笑更深,轉(zhuǎn)頭對朱友寧說道:“我侄十年寒窗,苦學(xué)武藝,今日成就如何,可令我一觀!” 朱友寧領(lǐng)命,拍馬上前,根本不去多說,挺槍便上。李廷鸞久理情報工作,性子也轉(zhuǎn)向陰鷙,同樣不多說話,于是兩員后生小將頓時戰(zhàn)成一團。然而未戰(zhàn)幾合,朱友寧卻跳出圈外,用戲耍的語氣對李廷鸞道:“番邦小子,如何生的深目虬髯!何似一怪物??!哈哈……哈哈!” 李廷鸞氣得怒目圓睜,雙眉倒豎,舞動狼牙棒復(fù)上前來戰(zhàn)。朱友寧舉槍接戰(zhàn)數(shù)合,又跳出圈外,戲道:“小子!可曾娶妻否?哦,也是,料我中原女子必不愿從你!” 這話正說到李廷鸞氣頭上,李廷鸞怒火中燒,恨不得將朱友寧拋到九霄云外,跌下摔死。二話不說,又復(fù)尋朱友寧來戰(zhàn)。然朱友寧卻邊戰(zhàn)邊退,只是頻頻與之相戲!李存進望見,暗叫不妙,急令鳴金收兵。 不料李廷鸞早已被朱友寧激怒得無法按住心中無明業(yè)火,完全失去了理智,非欲擒之而后快,聞金聲起竟不顧,只是刀刀拼命來取朱友寧,朱友寧只是避讓,見其體力消耗殆盡,知時機已至,大喝一聲,發(fā)起反攻,刀刀如寒霜摧衰草,暴雨打梨花,李廷鸞哪知朱友寧方才只是故意引誘,此時早已無從招架,當(dāng)下力屈就擒。朱溫大喜,厚賞朱友寧,這次比上次擒殺李落落還要干脆,直接下令將李廷鸞斬首示眾。 朱溫這番心頭大喜,對氏叔琮說道:“今日再擒斬李克用之子,必已令李存進膽喪,破他正在此時。令你將三萬軍斷其歸路,我自將大軍前攻?!?/br> 氏叔琮領(lǐng)命而去。 此時,李存進、周德威卻在為損失公子而指責(zé)。李存進怒周德威不該讓李廷鸞涉險,今日無法向大王交代。周德威嘆道:“二郎被擒斬,責(zé)任我自擔(dān)待。今當(dāng)速速退軍為要,遲則為朱三斷了歸路,大軍危險了!公請將后軍為前軍先行,我自將五千騎斷后?!?/br> 李存進想想現(xiàn)在爭責(zé)任也不是個事,遂不再責(zé)怪,將大軍北去,然而行不多遠,卻已見氏叔琮將大軍阻了歸路,李存進大怒,大喝一聲,殺將開去,左右馳突,毫無懼色,乃混戰(zhàn)成一鍋。 這邊,朱溫遣朱友寧來攻周德威。朱友寧自擒廷鸞,早已不將周德威放在眼里,只道敵將早已膽寒,必然失了分寸,當(dāng)下便有些輕敵冒進,結(jié)果被周德威殺的大敗而退。周德威遂領(lǐng)兵而還,正遇李存進、氏叔琮戰(zhàn)得不可開交,乃將飛騎突入陣中,氏叔琮不意周德威竟這般勇猛,部隊為其沖亂,不復(fù)成形。周德威救出李存進,往北奔去,卻也損失輜重?zé)o數(shù),傷亡萬人。氏叔琮、朱友寧重新集合隊伍,自后追趕。 周德威見之,語李存進道:“追兵在后,恐被兩面夾擊,可將部隊擺成一字長蛇陣,依西山而行,能加快行軍速度!”李存進從之,果然安全抵達亂柳,正遇晉王遣李存灝將兵來援。 李存灝好容易有機會獨當(dāng)一面,又聽說李存進和周德威二人失了李廷鸞,那朱溫的追兵也追得疲了,心道正是立功機會,忙對二將說道:“公等先回,我來抵擋!”李存進二人知道有此一敗,總要回太原請罪,便即同意。 須臾,氏叔琮、朱友寧大軍至,李存灝力戰(zhàn)一番,哪里能敵?也忙不迭收攏敗兵退回太原。汴軍乘勝復(fù)取亂柳,又攻下石會關(guān),待朱溫軍令一到,再往西取了汾州據(jù)守,以斷河中河?xùn)|聯(lián)系。其實從河中往河?xùn)|去,還有自隰州往石州而通太原一道,但路途難走,沒有一兩個月絕難成事,因此朱溫根本不去在意。 朱溫乃傳令氏叔琮,不要退軍,乘勝直趨太原。氏叔琮大喜,對其將佐說道:“前番伐河?xùn)|,老氏為主將,未能建功!此番再伐,定取太原以謝大王厚恩?!蹦藢⒈撂?,營于晉祠。次日,將兵攻太原西門,褒衣博帶,坐鎮(zhèn)指揮,以示必取。時李存進、李存灝等方回太原,兵尚未休息,李克用知事急,也不懲罰他們,甚至連李廷鸞失陷之罪也顧不得了,只是親自登城指揮,晝夜不下,寢食不得。一連兩日,氏叔琮攻勢放緩。 晉王得喘息之機,方下火線,退回晉陽宮中。召諸將議進止,說道:“氏叔琮攻城甚急,其身后尚有朱溫數(shù)萬大軍隨時可至。太原一旦危急,王镕等輩皆不可信,落井下石尋常事耳,孤料太原此番難保了!孤意,退守云州如何?” 李存璋急道:“兒輩在此,必能固守。大王不可動搖人心!”李存進、周德威等眾將也請命固守。唯李存灝道:“關(guān)東、山東皆受制于朱三,我今兵寡地蹙,十四郎又坐守長安不來相救,我等守此孤城,彼若筑壘穿塹環(huán)圍,以積久制我,我飛走無路,便坐待困斃了。今勢已危急,不若且入云州,徐圖進取。” 李存進大怒道:“七郎,你也是久經(jīng)沙場之人,遇難之時,如何便失了膽識?”復(fù)請于晉王道:“大王經(jīng)營太原,至今十余年,一夕棄掉,斷難復(fù)??!兒誓死欲與太原共存亡!” 眾養(yǎng)子、大將多請命道:“誓保太原!與此城共存亡。”李存灝卻力勸退守云州,晉王不能決,忽聞屏風(fēng)后一女子聲言喝出:“存灝兒休再誤國!” 眾人轉(zhuǎn)頭,卻見劉妃閃出,不見了往日珠羅玉翠、雍容華貴。卻是一身緊身束服,淡妝盤髻,腰懸寶劍,手握花槍,更顯英姿颯爽,正是當(dāng)年那巾幗女豪模樣。在座眾人皆為動容。 劉妃正色道:“存灝此言,安有遠慮!大王常笑王行瑜輕去其城,死于人手,今日反要效仿他嗎!且王昔日居達靼,幾乎自免。賴朝廷多事,始得復(fù)歸。今一足出城,則禍變不測,塞外豈是能去的!妾愿與王同城御敵,勉慰將士。” 晉王見愛妃壯語,不禁動容。雙手扶住劉妃雙肩道:“得愛妃相助,我晉軍將士必同仇敵愾,汴賊縱然猖狂百倍,能奈我何?”眾人大喜。晉王轉(zhuǎn)身怒斥李存灝道:“豎子誤我!”又忽然想起一事,問劉妃道:“愛妃,前次正陽有私函,呈金銀錦囊各一,再三言之,那銀錦囊只在萬分危急之時方可拆開一觀,其中會說何時可拆金錦囊……孤想今日已是萬分危急之時,不如拿那銀錦囊來一看,如何?” 劉妃立刻應(yīng)了,自回后院取李曜錦囊。 前兩日城中居民恐太原城陷落,多有逃亡。晉王乃宣諭全城,安撫民眾,亡民復(fù)歸,軍城復(fù)定,此時忽報幼弟李克寧至。李克寧當(dāng)時想要做幽州節(jié)度使不成,時任大同節(jié)度使,李克用見他到來,大驚失色,還以為劉仁恭乘虛取了云州,忙問李克寧:“你不固守云州,怎擅自回太原?” 李克寧道:“弟知兄長危急,恐棄城而退。故而趕來,以絕兄長退保之念。事若不濟,此城即弟與沙陀全族之死所!兄長,我沙陀多年拼殺才有太原,怎可偏安代北!” 晉王感慨而撫其肩道:“說得好,說得好!此城亦我死所!”眾將也皆起立,高呼道:“此城亦我死所!”李克用也沒把全部希望都放在李曜的錦囊上,遂復(fù)于眾人商議破敵之策。 尚未達成共識,劉妃匆匆回來。 晉王忙問道:“存曜兒可有破解之策?”劉妃滿臉笑容,答道:“有?!?/br> 在座之人對李曜的智計早已心服口服,聞言頓時個個身長脖頸,聽劉妃將李曜的計策道來。只見劉妃面帶微笑,不急不慢,招手取出一藥箱道:“朱溫自陜州忽然北上救援澤潞,此事正陽早已已料定,他還知太原必有大難,故而令人在太原那個新建的什么醫(yī)院備下此物,助大王破敵!此藥名為軟筋散,系集合河中醫(yī)學(xué)院十余位大夫,古法新用,精制而成……正陽錦囊中說,此藥有一種怪味,人畜聞了,即頭昏身重,手腳乏力,雖不致命,卻如染瘴疫,五日后藥效方才失去,那時才可恢復(fù)正常。如今只要將此藥投入汴軍營中,五日內(nèi)便可破敵!” 周德威遲疑道:“然則我軍如何抵御此藥氣味?”劉妃道:“這個簡單,正陽這里還有一盒藥丸,將其化于水中,令士卒飲下,可御軟筋散氣味!另外,眾將不必?fù)?dān)心解藥不夠,城中醫(yī)院早已備好,足夠十萬大軍之用了,多有多剩?!彪S取出一方盒,遞于晉王,道:“所難之處,即須一支敢死之師,闖入汴營,將軟筋散播撒?!?/br> 李存璋聞言乃上前請命道:“兒愿往!” 李存進也上前請命:“兒與五弟同往,相互可有照應(yīng)?!?/br> 晉王喜而同意,劉妃復(fù)叮囑道:“軟筋散原料甚是難求,此一箱不過二斤,卻是正陽一年多所攢的全部,你二人務(wù)須于中軍大營周圍播撒。”李存進、李存璋領(lǐng)命。 當(dāng)夜,先將解藥化于水中,令晉軍將士人皆飲下。遂選敢死跳蕩百人,攜軟筋散由暗門出,突入汴營,直闖中軍,開箱取藥四處分撒。乃回,僅剩十余人! 蓋寓病中醒來,得知太原危急,也使家仆將其抬來白虎堂中,此時便對晉王于眾將道:“明日可遣大軍攻營,必勝!不出三日,氏叔琮必退軍,從后掩殺,可獲全勝。”李克用點頭表示認(rèn)可。 次日一早,氏叔琮醒來,頓感頭昏身重,四肢乏力,以為連日cao勞的原故,然巡視諸營,卻見將士多有此癥。 部將徐懷玉道:“此前來伐河?xùn)|,因連日多雨,將士因而疫病??山袢諢o雨,將士如何復(fù)感疫癘?” 氏叔琮嘆道:“莫非天不予太原亡?”他到此時仍以為晉軍昨夜只是突襲。忽報周德威將大軍出城,氏叔琮急令將士整裝待發(fā),出寨迎戰(zhàn),然將士皆乏力,勉強應(yīng)戰(zhàn),為周德威殺得大敗而回。又次日,周德威再出戰(zhàn),氏叔琮遂閉壁固守,勉強保得營寨不破。 至第三日,軟筋散藥效達到最高,汴軍嚴(yán)重者已不能起身。幸有軍醫(yī)按治瘴疫之法,取蒼術(shù)、薏苡仁等藥煮水服下,倒是稍有緩解,尚能存一絲戰(zhàn)力。然而軍醫(yī)復(fù)又來報:“軍中蒼術(shù)、薏苡仁已然用盡,近處各地,這些藥材不知為何皆不見蹤跡,如今唯有退軍了!” 氏叔琮聞言大怒道:“不,我氏叔琮深蒙大王厚愛,每伐河?xùn)|皆以我為主將。今日離功成最近,若回,他日再無至太原的機會了!我觀此疫必不致命,將士修養(yǎng)數(shù)日必然康復(fù)!” 徐懷玉卻苦諫道:“周德威大軍就在寨外,每日攻寨,其怎會給我休養(yǎng)的機會。愿將軍不要視我汴軍性命如草菅,還是早日退軍?!?/br> 豈料一向硬漢之極的氏叔琮也老淚縱橫,道:“我已老矣,恐今日離去,他日不能再為大王征戰(zhàn)了,豈不抱憾終身?!庇谑菆猿植粡?,自去查看將士病情,兵士見其至,無一例外,皆請求退軍。 氏叔琮這才徹底崩潰,仰天長嘆:“蒼天不欲成我老氏功名!”含淚下令退軍。周德威、李存進從后掩殺,直追至石會關(guān),斬獲頗豐。忽見石會關(guān)及周圍山坡上遍插汴軍旗幟,有人牧馬。 周德威凜然道:“朱溫那廝素來jian詐,此地恐有伏兵!不若將兵右行,復(fù)取汾州,以通河中為要?!崩畲孢M以為然,遂領(lǐng)兵去復(fù)奪汾州,放棄追擊。 誰料那山上旗幟乃是朱溫聞氏叔琮退兵,遣牙將高季昌前去接應(yīng)。高季昌是昔日朱友恭府中奴仆,因其聰慧,武藝卓絕被朱溫收為牙將,厚加培養(yǎng)。高季昌在此虛布疑兵,而周德威、李存進前次吃了大虧,這次又謹(jǐn)慎過度,未能識破。 見李存進、周德威將兵西行,高季昌乃收潰卒回潞州,等朱溫再做定奪。 第213章 王業(yè)之基(十三) 太原城中,晉王李克用知氏叔琮退去,卻是毫無喜色,連遇喪子之痛的他面帶悲傷地對眾將道:“孤自封晉王后,竟然屢為汴賊所敗,河?xùn)|境內(nèi)迭遭蹂躪,太原根基再三遭兵,孤卻不能近汴州一步……多想再于汴州城下耀兵一次!何日才能誅討汴賊……” 蓋寓強拖著病體,進言道:“所謂物不極則不反,惡不極則難亡。朱溫恃其狡詐多變,窮兇極暴,吞滅四鄰,早已人怨神怒。今又兵逼乘輿,窺覦神器,是其惡已至極,就快要敗亡了!大王世代承襲忠貞,位列宗室,今日雖一時勢窮力屈,卻無愧于心。仆意大王當(dāng)韜光養(yǎng)晦以待其衰,豈能輕易地這般沮喪,使群下失望!更何況如今河?xùn)|之困,亦在于正陽正攻略關(guān)中,一俟關(guān)中大定,正陽等諸鎮(zhèn)回師北上,我河?xùn)|之威勢,又豈在朱溫之下!”說朱溫覬覦神器,是因為李曜近日以天子名義下詔,說朱溫不從天子勸和之說,來攻河?xùn)|,更在之前兵逼潼關(guān),乃是國之賊寇。 晉王聞蓋寓之意,仿佛成竹在胸,頓時滿面春光,此時李存進、周德威已取三州回來,李克用當(dāng)即命置酒奏樂,慶賀勝利。 自李廷鸞戰(zhàn)死,李存勖雖然年幼,卻也被準(zhǔn)許列席,席上也勸父親:“父王近來屢次不敵汴賊,皆因我本沙陀外族,軍士多為夷狄雜虜,喜歡侵暴良民,百姓備受其苦,正陽兄長此前也曾說私下提及過此事,如今看來,正是道理。還請父王自此后學(xué)習(xí)漢人禮教,懲治不法,廣施仁德;崇愛萬民,均徭薄賦。他日定可踏平開封,一雪前恥,中興唐室?!?/br> 不料晉王對這話卻不贊同,回道:“正陽所言,雖有道理,然則將士們隨我征戰(zhàn)二十年了,當(dāng)年太原錢庫空虛,他們賣馬以自給。今日四方諸侯都在重賞以募死士,我若cao之過急,他們必以為我刻薄寡恩,說不得便會舍我而去!倘若如此,孤還能與你等,同保太原、同保大唐嗎?宜待天下稍稍平安,再清理整治不法者?!?/br> 然后又舉杯敬眾將佐求策道:“朱賊能三番兩次凌辱于我,就因為他錢糧豐厚,裝備精良。不貯軍食,何以聚眾?不置兵甲,何以克敵?不修城池,何以捍御?前幾年正陽還在,我河?xùn)|兵精糧足,所戰(zhàn)雖多,何曾有???如今正陽宰輔中樞,雖仍身兼河?xùn)|四面總攬后勤諸事調(diào)度大行臺左仆射,畢竟鞭長莫及,寄之如今身體欠安,有心無力,孤王也不忍讓他太過cao勞……利害之間,諸公有良策能使我廣聚兵糧的,請各抒己見。” 一干署理錢糧的文吏,紛紛上言,要聚錢糧,無非變法,擴大征收范圍,增加賦稅。獨河?xùn)|軍械監(jiān)掌監(jiān)張敬詢聞言默然不語。李克用知他隨李曜頗有時日,便主動向他問計。張敬詢只得道:“大王,仆從右相,多承教誨,乃知國富不在倉儲,兵強不由眾寡,人終歸有道義,神固然害暴yin。聚斂必生貪污,苛政有如猛虎,所以鹿臺將散,周武以興;齊庫被焚,晏嬰入賀?!?/br> 李克用雖然讀書不多,但這話大體還是能懂,便點頭表示同意。 張敬詢這才繼續(xù)道:“卑職以為,變法不若養(yǎng)人,改革何如修德!韓建蓄財無數(shù),盡歸右相;王珂變法如麻,一朝降賊;中山城非不固,蔡州兵非不多;前事甚明,可以為戒。且霸國無貧主,強將無弱兵。愿大王崇德愛人,去奢省役,設(shè)險固境,訓(xùn)兵務(wù)農(nóng),強工興商。定亂者選武臣,制理者選文吏;錢谷有規(guī),刑法有律?!?/br> 見李克用并無怪罪之意,又道:“按章而行誅賞,則下無威福之弊;正直位列親近,則人無誣謗之憂。順天時而絕欺妄,敬鬼神而禁恣yin;則不求富而國富,不求安而自安。則能外破元兇,內(nèi)安百姓,名高五霸,道冠八元。至于增加賦稅,恐未為切!大王,此皆右相舊日之策,今右相離晉,舊制漸沒,實為大憾……只須一切照舊,如何能不興盛?” 張敬詢這話,與李存勖是一個意思,只是經(jīng)過他的文采潤色,再加上把李曜之前的成就添上去,便更具有說服力。晉王聽后,乃悟二人此語乃是金石良言,蓋寓等人也來相勸,這才下定決心,一切照辦。他知李存進此番戰(zhàn)敗,非戰(zhàn)之罪,其人治軍甚嚴(yán),故以其為河?xùn)|馬步軍都虞候,主管河?xùn)|軍紀(jì)。李存進慨然領(lǐng)命。 朱溫伐河?xùn)|再次失利的消息傳到長安,崔胤因李曜出兵討伐鳳翔,不在長安,遂以祭祖為由趕往河北,一過黃河便趕往朱溫處相見。朱溫正因為氏叔琮失利,在軍中大發(fā)雷霆,揚言要親統(tǒng)大軍再伐。崔胤急得滿身是汗,對朱溫說道:“某聞王建北上,非是相助岐王,實是欲趁李存曜與李茂貞大戰(zhàn),來奪興元等地,某料李存曜必不能忍,二者之間必將大戰(zhàn)!如此一來,李存曜等閑難得回軍。可大王如若再不入關(guān)中,待李存曜平定關(guān)隴,大王又難以攻克太原,則大事去矣!事不可緩,大王不可再糾纏于河?xùn)|,宜及時殺入關(guān)中,迎奉天子!” 朱溫這才恍然大悟,連連點頭:“是了,如今孤王之大敵,已非日漸衰落的李克用,而是那雄踞關(guān)中河中的李存曜!只是眼下有一樁難題,那李存曜棄守河中諸鎮(zhèn),唯獨死守蒲州、東升二城,此二城互為犄角,拱衛(wèi)蒲津渡,使我大軍不得渡河。若要擊破這兩座堅城,那李存曜素來詭計多端,只怕早有準(zhǔn)備,也是不妥。然則孤王若要以水軍強渡,前番水軍之?dāng)∮謿v歷在目……如此說來,難道只能走陜虢,強攻潼關(guān)不成?這潼關(guān)……卻也難打啊。” 崔胤道:“某聞當(dāng)初韓信為漢高祖謀軍略,乃有一策,名垂青史,便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大王此時何不效法先賢,佯裝舉兵,圍攻蒲州、東升二城,以示過蒲津渡而入關(guān)中之像,實則引精兵南下,會合陜虢鎮(zhèn)兵,一舉奪下潼關(guān)?” 朱溫眼珠一轉(zhuǎn),不知想到什么,猛一擊掌,贊道:“崔相公此言大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