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件事，別人可以毫無反應，李曜不能沒有反應，或者說：朝廷不能沒有反應！

    也許……這是個機會。

    李巨川看見李曜眼中閃過一絲光芒，微微露出笑容，悠然道：“右相，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

    附文：契丹起源至進入汗國時代。

    契丹是一個飽經(jīng)苦難的民族，它的最初產(chǎn)生就是由于強鄰的打擊。那么契丹族怎么產(chǎn)生的呢？

    如前文所述，契丹乃是鮮卑宇文別部，這里先交代一下宇文部的來龍去脈。宇文部的統(tǒng)治者并非鮮卑土著，據(jù)說其始祖葛烏菟是“炎帝之裔”。（又是炎黃苗裔？給自己找個高貴出身，冒認祖宗這在古代司空見慣，阿斗也有個匈奴孫子劉淵。）他們原居陰山，后為冒頓可汗所敗，遂遷至遼西郡塞外，統(tǒng)治了以鮮卑為主的部民。這些部民就是契丹的前身。

    東漢末，檀石槐統(tǒng)一鮮卑各部，盛極一時。可惜他死后，鮮卑聯(lián)盟就土崩瓦解。此后鮮卑分裂為三大集團，西部是檀石槐后裔步度根集團，據(jù)有云中、雁門一帶；中部是軻比能集團，分布于代郡、上谷一帶；再往東是原來聯(lián)盟東部大人所能領的各部落，分散在遼西、右北平和漁陽塞外。其中以軻比能部最為強大，軻比能被推為鮮卑首領，控弦十余萬騎，屢屢抄略中原。因此與魏國結(jié)下了梁子，公元235年，他被魏幽州刺使王雄遣刺客害死，鮮卑再次陷入了分裂混亂局面。按《遼史世表》所稱軻比能為契丹先世，依此來看軻比能集團即是后來的宇文部。

    到了西晉時，宇文部強大起來，占據(jù)遼東廣大地區(qū)，西鄰拓跋，東接慕容部，稱雄一方。誰知不久慕容部出了個英雄人物慕容廆。他勵精圖治，國勢日強，屢次擊敗宇文、段部和高麗。325年慕容大敗宇文部，333年，其子慕容皝繼位，又滅段部，盡降其眾。而此時宇文部卻陷入內(nèi)亂，東部大人逸豆歸驅(qū)逐首領乞得歸自立，因他是“篡竊得國”，引起“群情不附”，使宇文部走上了下坡路。344年，慕容皝率軍20萬親征宇文，盡俘其軍。宇文部眾5000余落被遷至昌黎，余眾有的逃入高麗，有的奔匿松漠。

    值得一提的是，宇文氏并未因此銷聲匿跡，他們的后裔在隨后的歷史上出盡了風頭。西魏恭帝三年（公元556年）大將宇文覺滅西魏，建立北周。北周建德六年（公元577年），宇文扈又滅北齊，統(tǒng)一了北方。假使沒有楊堅篡位，統(tǒng)一中國的就是宇文氏了。大業(yè)十四年（公元618年）丞相宇文化及殺死了隋煬帝，又滅亡了一個朝代。他的兒子宇文成都，勇武過人，被演義中評為天下第二好漢。

    契丹之名最早出現(xiàn)在公元378年，據(jù)《三國史記》記載：“高句麗小獸林王八年，契丹犯高句麗北境。”而此前尚未有史書出現(xiàn)契丹之名。而在此三十四年前，晉建元二年（344年）宇文部為慕容部所敗，其首領逸豆歸走死漠北。陳述先生認為逸豆即是契丹的音變，歸是一個語尾。但在此之前，宇文部還有個與契丹音值更相似的首領，叫做乞得歸。325年后趙石勒加乞得歸官爵，乞得歸奉石勒命出兵攻慕容部，自是宇文部與慕容部結(jié)怨。慕容部結(jié)拓拔部、段部據(jù)戰(zhàn)，乞得歸據(jù)守澆水（今西拉木倫河）慕容部大敗乞得歸軍，乞得歸敗走，于333年為東部大人逸得歸所逐，流亡在外。這些不愿意跟隨逸得歸也可能去投奔了前首領乞得歸。另《周書》記逸豆歸為侯豆歸，其子宇文陵曾仕燕，宇文泰即為逸豆歸五世孫。據(jù)此推斷，契丹之祖未必就是逸豆歸，乞得歸更有可能是契丹之祖。

    究竟誰才是契丹的創(chuàng)始人，這還很難回答。因為契丹語尚未破解，目前連契丹一詞的真正含義都沒有定論。按《金史》的說法，契丹一詞意為鑌鐵，因此大多數(shù)人認為這是一個不可分割的詞組。近年來內(nèi)蒙有位民間學者舍丹扎布，用蒙古語解析契丹語。他認為契丹一詞就是蒙古語的奚丹或奚丹木，就是用木棍和鐵棍猛擊動物之意，大略與鑌鐵之意接近。然而在不少資料中，我們也常?？吹揭浴暗ぁ贝钙醯ぁＡ硗忄嵉掠⒄J為，契丹一詞可解為奚東，就發(fā)音來看奚、契相似，東在古音中讀作丹。

    放下這段爭執(zhí)不論，契丹的產(chǎn)生形成應是在宇文部這兩次分裂之時無疑，也就是在333年到378年這四十五年間。在此期間有一位首領收拾殘部，形成了一個新的集團，這便是契丹與奚的前身。按《魏書》的說法，此間這兩個民族還在一起活動，到了登國三年以后才分開。

    過了幾十年，經(jīng)過一番休養(yǎng)生息，他們漸漸強大起來。游牧民族嘛，總是四處遷徙的，人口多了，活動的地盤就大了。他們活動到高句麗、北魏的邊界地帶，與當?shù)厝税l(fā)生了沖突。誰知這樣一來竟然惹禍上身，高句麗倒還好對付，可得罪了北魏這位大佬，他們麻煩大了?！靶⌒〔柯洌垢姨珰q頭上動土！”北魏太祖拓跋珪龍顏大怒，登國三年（388年）御駕親征，把他們打得大敗。從此契丹和庫莫奚分背，各自走上了獨立發(fā)展的道路。

    經(jīng)過這次打擊，契丹銷聲匿跡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半個世紀后，才重新出現(xiàn)在史書上。太延三年（437年），契丹遣使向北魏朝貢。太平真君年間（440—450年），又向北魏歲貢名馬。這次他們是以八個部落分別向北魏進貢的，這八個部落就是前文提到的契丹古八部：悉萬丹、何大何、具伏佛郁、羽陵、日連、匹稗、黎和吐六于。也有的學者認為，契丹古八部名稱應該是悉萬丹、何大何、具伏佛、郁羽陵、日連、匹黎爾、叱六于、羽真侯。這段時間，契丹與北魏朝廷關系相處得比較友好，北魏讓他們“得班饗于諸國之末”，允許他們在和龍、密云間互市交易。

    當時契丹的周圍，強鄰四顧，東有高麗，西有柔然。游牧于東西兩強間的契丹八部，時常遭到鄰國、鄰族的侵逼，處境艱難。太和三年（479年），高句麗和柔然想瓜分契丹鄰居地豆于的地盤，對契丹也虎視眈眈。唇亡齒寒，契丹人非常害怕。有一個莫弗賀（首領）勿于干脆率領部落內(nèi)附北魏，北魏將他們安置在白狼水（大凌河）以東。為了抵御強鄰侵襲，各部聯(lián)系日益密切，大約在5世紀中葉，古八部組成了以悉萬丹為核心的聯(lián)盟。

    北魏正光元年（520年），柔然汗國發(fā)生了一起內(nèi)訌?？珊钩笈珵槠淠讣按蟪妓鶜?，其弟阿那環(huán)剛繼位十來天，就被族兄示發(fā)戰(zhàn)敗，投歸北魏。柔然的不幸，卻是契丹之幸。契丹乘機向西擴張，抄掠其東方諸部。523年又出兵襲擊柔然，殺其首領鐵伐，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數(shù)年之后，北魏爆發(fā)了六鎮(zhèn)大起義，阿那環(huán)卷土重來，柔然汗國稍稍復興。不過此時柔然已無復當年風光，契丹得以與其抗衡?？上Ш镁安婚L，看到契丹日益強大，北齊十分不爽。天保四年（553年）九月，北齊借口契丹犯塞，率軍北討，司徒潘相樂率精騎五千，自東道趨青山，安德王韓軌帥騎四千東斷后路。文宣帝高洋親率主力出擊。契丹大敗，男女被掠十余萬口，損失慘重。

    與此同時，突厥人在西方崛起。在新興的突厥面前，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柔然汗國屢戰(zhàn)屢敗，國勢江河日下。突厥木桿可汗即位后，最終滅亡柔然，繼而又侵襲契丹。契丹剛剛受到重創(chuàng)，無力與之抗衡。在強大的軍事壓力下，大多數(shù)契丹部落歸附了突厥。另有萬余家避亂東走，寄居高句麗，古八部聯(lián)盟由此瓦解。

    二十多年后，中原又建立了一個強大的王朝——隋朝。隋朝建立之后，為了抗衡突厥，隋文帝采納長孫晟的建議，“遠交而近攻，離強而合弱”，對突厥采用分化打擊的戰(zhàn)備。一面在突厥諸汗間制造不和，一面遣使招諭契丹。這一遭果然奏效，突厥分裂為東西兩個汗國，對契丹的壓力大大減輕契丹從而得以休養(yǎng)生息。開皇四年（584年）契丹諸莫賀弗入隋朝貢。在得到隋朝認可后，契丹各部紛紛遷回故地，陷于突厥和寄居高麗的部眾相繼來歸，自是契丹形成了十部。此時的契丹還非常弱小，各部兵多者不過三千，少者才有一千。為了抵御外敵，各部聯(lián)合起來，“有征伐，則酋帥相與議之，興兵動眾合符契”。

    契丹剛剛發(fā)展有了一點起色，不料到了大業(yè)元年（605年），又經(jīng)歷了一次浩劫。是年，隋朝官員韋云起借口契丹入寇營州，與突厥貴族合謀襲擊契丹，俘掠男女四萬余人，盡殺男子，然后瓜分了畜產(chǎn)與女子。這起大慘案造成了契丹人口巨大減員，但這一次他們并沒有分崩離析，不久之后，他們又聚合起來。他們分為八部，分別是達稽部、紇便部、獨活部、芬問部、突便部、芮溪部、墜斤部、伏部。飽經(jīng)顛沛流離之后，他們更加緊密地團結(jié)在一起，組建了一個新部落聯(lián)盟，史稱大賀氏聯(lián)盟。至此，契丹的歷史又翻開了新一頁。

    契丹，這真是一個頑強的民族。他就像一棵再生草，盡管受盡磨難，但風雨過后，卻總能涅槃重生，茁壯成長。

    大賀聯(lián)盟組建之時，中原也發(fā)生了巨變，驟然之間，盛極一時的隋帝國土崩瓦解，突厥再次歡騰起來，契丹只得臣服突厥卵翼之下。對于突厥這股強大的勢力，中原群雄無不拉攏賄賂，希望其為己所用。中原動蕩之際，突厥趁火打劫，撈了不少好處。然而隨著唐朝統(tǒng)一天下，突厥再也無法保持這種政治上的優(yōu)勢，好處也越來越少。嘗慣了甜頭的突厥很不甘心，在頡利可汗的率領下，突厥鐵騎頻頻進犯。貞觀元年（626年），唐太宗剛剛即位不久，二十萬突厥大軍直逼長安，京師震動。面對來勢洶洶的突厥人，唐太宗暫且忍讓，送與大量金帛財物，又與之結(jié)盟。頡利得了好處，又見唐朝軍容嚴整，亦不敢貿(mào)然攻擊，方才引兵退去。

    頡利沒有想到，他這次麻煩大了，他得罪了中國歷史上少有的一位英武之主。此事極大地震動了唐朝，唐太宗絕心干掉突厥。同隋朝一樣，在打擊突厥之前，唐朝也積極地爭取契丹，以斷其右臂。

    在高祖武德年間，契丹已經(jīng)與唐有幾次接觸。那時的首領叫咄羅，他可能是大賀氏第一位首領。唐太宗時，契丹首領換成了摩會。在與諸部首領反復探討之后，權衡再三，摩會終于決定選擇新興的唐朝。貞觀二年，摩會第一次入唐朝貢。第二年，摩會再次入朝，唐太宗賜之以旗鼓印信。

    契丹歸唐，頡利可汗如針芒在背，便提出以梁師都交換契丹部眾，被唐太宗斷然拒絕。同年十一月，唐太宗命李靖率十余萬大軍，分道進擊突厥。次年李靖出奇制勝，大敗突厥。頡利欲逃往吐谷渾，途中被俘。打掉突厥這個boss，唐朝威信大增，邊疆部族紛紛歸附，契丹更加死心塌地跟隨唐朝大哥。在唐滅高句麗的戰(zhàn)爭中，契丹多次奉詔出兵。

    貞觀二十二年（648年），摩會的繼任者窟哥“舉部內(nèi)屬”。唐朝于契丹地置松漠都督府，以達稽部為峭落州，紇便部彈汗州，獨活部為無逢州，芬問部為羽陵州，突便部為日連州，芮溪部為徒河州，墜斤部為萬丹州，伏部為匹黎、赤山二州，并玄州為十州。唐任窟哥使持節(jié)十州諸軍事、松漠都督，封無極縣男，并賜國姓李氏。第二年，唐朝又于營州置東夷都護，統(tǒng)轄契丹與奚諸部。

    契丹地當要沖，對于唐朝控制突厥與遼東極其重要。唐朝為了更牢固地控制契丹，采用賞賜、和親等手段加意籠絡大賀氏聯(lián)盟和契丹各部首領。大賀氏首領也需要借助唐朝的支持鞏固其地位和權力，維持契丹聯(lián)盟的穩(wěn)定和發(fā)展，抵御突厥的侵擾。他們不斷遣使或親自入覲、朝貢，按照唐朝的要求派遣質(zhì)子和率本部軍從征。

    唐朝雖然有心控制契丹，但實際上并不擅長統(tǒng)治游牧民族。特別是儒家正統(tǒng)思想教育出來的官員，對這方面的工作可以說很小白。在他們心里，仍然還是“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那老一套，而且骨子里對少數(shù)民族同志有種高人一等的優(yōu)越感。放在今天來說，在民族地區(qū)做工作是需要耐心細致的。唐帝國的官員們可不這么想，他們當官，是來做大爺?shù)??？墒沁@些東西并不是放之四海皆準繩的真理，契丹人不吃這一套，這樣不可避免地就要有負君恩了。當然這也怪不得這些官員，因為在帝國的體制中，從來就沒有之方面的教程。不懂可以學嘛，可是向蠻夷學習，對于好為人師的帝國官員來說，比抹脖子自盡要難得多了。唐朝方面，卻一直沒有找到癥結(jié)所在，一味依靠武力鎮(zhèn)壓。

    窟哥死后，唐朝與契丹的蜜月就結(jié)束了。唐顯慶五年（660年），阿卜固繼任松漠都督。這位新都督阿卜固一上任就改變了摩會以來的親唐政策，率契丹各部與庫莫奚人合兵叛唐。唐以定襄都督阿史德樞賓為行軍總管，北伐契丹。大在在即，奚人突然倒戈，阿卜固兵敗黑山，被薛仁貴擒送洛陽。這起事件沒有引起唐朝的足夠重視，更沒有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對于此事，唐朝亦不予追究。平定叛亂后，唐朝封李窟哥之孫李盡忠為武衛(wèi)大將軍，令其繼續(xù)執(zhí)掌松漠都督的旗鼓印信。李盡忠這個名字，頗具諷刺意味，名為盡忠，實則不但不忠，還要興兵作亂。

    萬歲通天元年（696年）年初，契丹境內(nèi)發(fā)生了嚴重的饑荒。

    當時主管契丹事務的營州都督趙文翙，對于這次災荒卻無動于衷。這位趙都督高高在上，平日里作威作福，對契丹首領極不尊重。李盡忠的岳父來上訪，趙不但不給解決問題，竟然還多次出言羞辱。

    趙的言行引起了和契丹諸部首領極大的憤慨?！斑@個狗官，欺人太甚！”“該千刀萬剮！”聯(lián)盟大會上，首領們宣泄對趙文翙的種種不滿?！案纱喾此锏?！”一個部落首領說道?！翱墒浅⒈鄬V，此舉無益以卵擊石?！崩畋M忠猶豫道?！把巯挛涫洗蹏?，人心不服，我等舉事，天下李姓宗王勢必起兵呼應?！边@時李盡忠的大舅哥孫萬榮陳說道?！皩O將軍說得對，武媚娘兔子的尾巴長不了，此舉順天意，合民心，現(xiàn)在起兵正是時候?！备鞑渴最I無不贊同孫萬榮的提議。那時大唐，招牌也由李唐換成了武周（為行文方便，以下仍用唐朝）。武則天登基，舉國嘩然，各地宗王蠢蠢欲動。李盡忠等人認為時機成熟，遂決心反唐。

    這年五月，李盡忠自號“無上可汗”，以孫萬榮為將。二人率眾占據(jù)營州，殺趙文翙，起兵反唐。不到一個星期，李盡忠就聚兵數(shù)萬，進逼檀州。消息傳來，武則天本有心招撫，不料李盡忠一點都不買帳，反說道：“何不歸我廬陵王？”

    “這兩個狗賊，氣死朕也。李盡忠，盡忠個屁！”武則天暴怒，“傳詔下去，李盡忠改為李盡滅，孫萬榮改為孫萬斬，人人得而誅之。有得其首級者，賞金百兩?！苯又t令左鷹揚威將軍曹仁師、右金武威大將軍張玄遇等二十八員大將，率二十萬大軍直取營州，準備一舉剿滅李盡忠的叛軍。

    朝廷重兵進剿，本在李盡忠預料之內(nèi)，他早已做好了應對之策。敵眾我寡，當然不能硬拼，契丹人想出了一條以少勝多的妙計。唐軍取營州，黃獐谷是必經(jīng)之地。此處地勢險要，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李盡滅在這里集中兵力，設下口袋陣。如何才能讓唐軍進入這個圈套呢？契丹人做足了全套的戲。李盡忠先放出消息說要北奔大漠，然后讓守衛(wèi)假裝懈怠，故意放跑了幾個唐軍俘虜。借這些戰(zhàn)俘們之口，向唐軍統(tǒng)帥曹仁師傳遞了這個假情報。這還不算，李盡忠又挑選了一些老弱殘兵，將干瘦牲畜牽到路邊遺棄，制造契丹饑饉民衰，誠意歸降的假象。唐軍見狀，更加確信契丹已毫無斗志，不堪一擊，于是曹仁師親率精騎快馬直奔黃獐谷。待唐軍進入伏擊圈后，契丹人亂箭巨石齊發(fā)。唐軍猝不及防，登時大亂。契丹聯(lián)軍四面出擊，唐軍大敗，曹仁節(jié)、張玄遇被俘。黃獐谷一役，李盡忠大獲全勝。之后，李盡忠又制作假軍牒，把后續(xù)部隊騙入谷中，故技重施，全殲唐軍。

    初戰(zhàn)告捷，契丹將士信心倍增，乘機向南發(fā)展。然而在平州，李盡忠遭到了武攸宜部的重兵阻擊。與此同時，孫萬榮夜襲檀州，也被守將張九節(jié)率軍擊退。李盡忠退兵營州，準備伺機再戰(zhàn)。就在這個關鍵時刻，李盡忠卻一病不起，與世長辭。對于李盡忠的英年早逝，我不禁要問：蒼天啊，為什么總是忌妒人間的英才呢？李盡忠和武攸宜，命運和這兩個人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武攸宜資質(zhì)平平，并不擅于行軍打仗，卻是一員福將。他本是誤打誤撞，卻成功阻止了契丹南下。

    生性要強的武則天不肯善罷干休。神功元年（697年）三月，女皇又遣王孝杰、蘇宏暉率兵十七萬征討。在孫萬榮的率領下，契丹軍利用自己熟悉的地形，巧妙地與之周旋，將唐軍引至懸崖，然后回兵猛攻。此役王孝杰戰(zhàn)死，蘇宏暉逃遁，唐軍將士死亡殆盡，萬榮乘勝入據(jù)幽州。女皇急遣武懿宗、婁師德、沙吒忠義等將，率兵二十萬阻擊契丹。懿宗軍至趙州，不敢進，退至相州。萬榮領軍鼓行而南，兵勢甚銳。

    就在孫萬榮高歌猛進之時，突厥卻伸出了黑手。為了利用突厥打擊契丹，武則天給了突厥不少好處。默啜可汗心滿意足之后，引兵南下，在契丹人背后捅起了刀子。擄掠契丹牛羊牲畜、男女人口眾多，給孫萬榮以沉重打擊。同時女皇又使出釜底抽薪之術，分化聯(lián)軍陣營。奚人再次表現(xiàn)出墻頭草的本性，背離契丹而去。唐軍趁勢進擊，擒契丹將何阿小，降李楷固、駱務整，契丹潰敗。萬榮率數(shù)千騎東撤，至潞水東，被手下侍衛(wèi)所殺。大賀氏聯(lián)盟轟轟烈烈的反唐戰(zhàn)爭宣告結(jié)束。戰(zhàn)后，契丹又歸附了老東家突厥，與唐朝斷絕來往十幾年。

    這次戰(zhàn)爭，對唐朝與契丹都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平心而論，武則天只是一個中主，治理中原基本是延續(xù)高宗政策，還算勉強湊合，管理邊疆、用兵打仗卻明顯是她的軟肋。她舉大唐傾國之力，連年勞民傷財，實在是得不償失。在她當政期間，邊疆部族日漸離心，唐朝逐漸失去了對北疆的控制，突厥再起，靺鞨立國。經(jīng)過契丹之亂，唐朝再也無法維系對北方各族的有效統(tǒng)治。如果不是唐太宗留下了一個堅實的底子，唐朝恐怕就此就要中衰了。契丹方面雖然教訓慘痛，但與強大的唐軍交手中，幾次占得上鋒，讓他們看到了自己的實力，由此樹立了建國立政的雄心。同時，此戰(zhàn)之后，大賀氏的實力大大削弱，在聯(lián)盟中的地位開始下降。在戰(zhàn)爭的壓力下，出于生存的需要，軍事首長的重要性卻越來越強。

    在這種情況下，日漸老去的李失活不得不為大賀氏家族的將來考慮，他決定回歸認可大賀氏世襲的唐朝。開元二年（714年），李失活遣使入朝，玄宗倍加撫慰。三年復置松漠都督府，以失活為都督。四年，封失活為松漠郡王，行左金吾衛(wèi)大將軍，又于柳城重置營州都督府。為了能夠有效控制契丹，唐朝送給李失活一位假公主。當然這公主不是白送的，娶了公主就要留下質(zhì)子。唐明皇以為這次的工作做的很到位，可以將契丹人牢牢拴住了。

    然而唐朝羈縻政策與契丹的族情并不相符。唐朝希望自己欽定的大賀李氏世襲，代理自己在契丹的統(tǒng)治。而契丹內(nèi)部則仍要經(jīng)過選舉，選出符合自身利益的首領。聯(lián)盟長之外，大賀聯(lián)盟另有自己推舉的軍事首長。大賀聯(lián)盟后期，軍事首長的權威已與聯(lián)盟長有了分庭抗禮之勢。這種變化，唐朝并不知情。

    李失活一死，這個問題就暴露出來。失活死后，其兄娑固繼任為松漠都督。當時的軍事長叫可突于，此人驍勇善戰(zhàn)，又深得人心。娑固對他非常忌憚，處心積慮想要削奪其兵權。繼任不久，娑固與可突于入唐朝覲。把酒言歡之后，唐朝為四方朝貢使團安排了一場盛大的文藝聯(lián)歡晚會。只見一位唐朝mm明眸浩齒，媚笑盈盈，秋波流轉(zhuǎn)，廣袖輕舒。把個可突于看得鼻血長淌，他本是性情中人，又多喝了幾杯，一時按捺不住，跑過去拉住那位mm白嫩的小手，大膽地進行表白：“meimei跟我回契丹吧，包你一生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那妹子哪里料到會跑出這么一個孟浪漢子，頓時嚇得失聲驚叫?？赏挥诰坪笫B(tài)，惹得哄堂大笑。好好一場晚會被可突于掃了興，帝國官員不禁勃然大怒，叫來保安將可突于架了出去。

    “天子腳下，不是爾等撒野耍潑之處！”“讓那位姑娘和俺回契丹吧”“這廝好生無禮，某不降罪于汝，已是法外開恩，沒想到你還得寸進尺，萬勿再作非分之想！”“可是娑固還能帶回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公主。俺好歹也是堂堂大帥，給個面子?！薄胺潘粒豆棠耸浅⒚?，汝區(qū)區(qū)部落牙官，豈可與之相提并論！某聞汝曹素無義于君長，今歸我大唐，當習我大唐禮義。為人臣者，當恪盡忠恕之道，豈可妄生覬覦之心？”“直娘賊……干你祖宗！”

    事后，那位長官又劈頭蓋臉對可突于一頓數(shù)落，可突于本想讓那首長把美女賞賜給他，沒料到碰了一鼻子灰，惱羞成怒，對這位長官破口大罵。那首長正在那瓜嘈不休，不料可突于如此出言不遜，一時怔住了?！耙牡抑瞬恢Y義，加之今日酒醉失言，萬望海涵?！崩铈豆踢B忙道歉?！澳陈劥巳怂貋戆响?，連你也不放在眼里，你這都督是吃干飯的嗎？”那長官指示李娑固要對可突于嚴肅處理。

    李娑固竊喜，心想這正是除去可突于的天賜良機，回到自己地盤，便悄悄聯(lián)絡奚族首領李大酺，準備將可突于除之而后快。不料事情泄露，傳到可突于耳中?！斑@條唐狗，老子早就看他不順眼。既然他不仁，休怪我無義。”可突于當機立斷，先發(fā)制人。

    開元八年十一月，可突于起兵突襲李娑固，娑固兵敗，逃至營州?？赏挥诟F追不舍，親斬李邵固、李大酺，并生擒前來支援的唐將薛泰。營州都督許欽澹退守榆關。不過這次可突于沒有走李盡忠的老路，他見好就收，奪取營州之后，他就立李邵固的堂弟李郁干立為松漠都督，又遣使赴唐請罪。對可突于這個燙手的山芋，唐朝也無可奈何，玄宗不想把他再逼成李盡忠，只好從其所愿，承認既成事實。這樣，契丹軍政大權盡歸可突于之手，大賀氏名存實亡。

    開元十年，李郁干入朝，唐朝又送給他一位假公主。不到兩年，李郁干去世，死因不明。其弟吐干繼任為松漠都督，并按照契丹人的習俗，娶了自己的嫂子——那位唐朝假公主為妻?？傻搅说诙辏赂删驮谄醯ご舨幌氯チ?，帶著公主老婆逃到了長安?！氨菹拢蛩牢乙膊换厝チ??！蓖赂杀ё⌒诖笸?，死活賴著不走，他不想再步哥哥們的后塵。

    可突于也不管他，又立了李盡忠之弟邵固為松漠都督。這年十一月，唐玄宗泰山封禪。松漠都督李邵固奉詔南下，協(xié)辦這次封禪大典。大典辦得很成功，玄宗與邵固也十分投緣。玄宗一高興，便拜邵固為左羽林大將軍、靜折軍經(jīng)略大使和廣化郡王，并將皇家宗室外甥女——東華公主嫁給李邵固為妻。見邵固抱得美人歸，可突于心里直癢癢，又想起了那位長袖善舞的唐朝mm。開元十八年（730年），又到了朝貢時候，可突于親赴長安。

    “可否代我向皇上轉(zhuǎn)告，給我也娶一位大唐公主?！背瘯戤叄赏桓蓪哟闹袝逃防钤浾f道。“哎呀我的大帥，您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rou啊。我大唐只認御賜國姓的大賀李氏。您這要求，我無能無力。”李元紱一口回絕。可突于大帥見唐朝君臣根本不把自己當回事，咽不下這口鳥氣，又生了反心。一回松漠，他就把都督李邵固一刀咔嚓。這一回他再沒立大賀一系，而是改立了遙輦氏屈列，率部投奔突厥，再也不奉唐朝號令。從此，契丹政權轉(zhuǎn)入了遙輦一系手中。那么唐朝如何處理這次突發(fā)事件呢，還會對這位桀驁不馴、屢次反叛的契丹大帥姑息嗎？

    不出所料，可突于再次反叛，令唐朝震怒。尤為讓唐廷不能容忍的是，可突于走時還把奚族部眾裹挾大半。成為光桿司令的奚長李魯蘇，帶著兩位唐朝公主狼狽地逃到長安。

    玄宗急詔幽州長史趙含章率部征討，接著又詔單于大都護忠衛(wèi)李浚統(tǒng)十八路總管兵大舉進剿。開元二十年（732年）三月，唐軍前鋒趙含章與可突于狹路相逢?？赏挥谝娞栖婁J氣正盛，也不接戰(zhàn)，佯裝敗退。趙含章不知是計，緊追不舍。突然可突于伏兵四起，唐軍頓時大亂，眼看敗局已定。這時唐將烏承玼半路殺出，方才解得主帥之圍。數(shù)日之后，唐將李祎率大軍趕到，唐軍合兵一處，兵勢大振，可突于招架不住，向北遁去。

    第二年，可突于從突厥借來兵馬，卷土重來。三月，可突于與唐軍在都山腳下展開廝殺。正當兩軍難分高下之時，唐軍屬下四千奚兵卻臨陣嘩變，致使唐軍腹背受敵，苦戰(zhàn)過后，六千唐軍壯烈殉國。玄宗很生氣，后果很嚴重。他不得不使出殺手锏，把大將張守珪調(diào)來對付可突于。張守珪戎馬一生，端得是一員良將。他一來，果然不負眾望，扭轉(zhuǎn)了戰(zhàn)局。可突于與張守珪交手，屢戰(zhàn)屢敗，家底越拼越少。經(jīng)過一年持久戰(zhàn)，可突于的部隊被拖挎了。到了開元二十二年（734年）冬天，可突于人困馬乏，有些堅持不住了，便遣使向張守珪請降。

    接到降書，張守珪派秘書王悔前去接洽。到了契丹人營地，王悔心中暗乎上當。原來可突于并非真降，只是緩兵之計，意欲拖延時間，之后投奔突厥。好個王悔，真不愧是一位孤膽英雄，在殺機四伏之中，恁是闖出一條生路。他聞聽蜀活部首領李過折是大賀后人，與可突于素來不睦。他計上心來，與李過折秘密會晤，兩人一拍即合。第二天夜里，當可突于還在睡夢之中時，李過折給他來個一鍋端。

    可突于被搞定后，唐朝封李過折為北平郡王、松漠都督，統(tǒng)帥契丹各部。大賀氏復辟，唐朝算是恢復了對契丹的統(tǒng)治。然而李過折資質(zhì)平平，難當大任，再加上他陰謀殺害可突于，人們對他極不信服。正如耶穌所說：凡動刀劍的，必死于刀劍之下。李過折的都督寶座還沒有坐熱，可突于的同黨耶律涅里就發(fā)動兵變，讓他的腦袋搬了家，最慘的是被涅里盡屠其家，可憐大賀氏一百多年的基業(yè)就這樣劃上了句號。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可突于和李過折白忙活了一場，到頭來卻讓涅里撿個大便宜。

    此時，各部落的酋長們個個擁兵自重，摩拳擦掌。在這種情況下涅里表現(xiàn)的非常明智，他奪權以后，心里很清楚，知道自己難以服眾，搞不好還得賠上性命。權衡利弊之下，他“讓阻午而不肯自立”，以退為進，把遙輦氏搬出來做可汗。遙輦氏在契丹素有人望，是可突于樹立的標桿。遙輦氏的迪輦俎里又是八部統(tǒng)帥，是個實力派人物。推他出來名正言順，誰也不敢說三道四。而他作為擁戴可汗的大功臣，大權獨攬，挾可汗以令酋長。進則可稱君王，退亦不失諸侯。這一招非常高明，既掌握了實權，又穩(wěn)住了鎮(zhèn)角，同時堵住了話柄。在權力誘惑下，能如此進退自如，實非一般人物所能為之，想來背后必有高人指點，說不定他背后那個人正是漢人的落弟秀才。當然這也是形勢使然，是諸種力量妥協(xié)后的產(chǎn)物。

    經(jīng)過長期的戰(zhàn)爭，契丹部落離散，人口大減，八部僅存五部。局勢穩(wěn)定下來以后，涅里立即著手整頓和重組部落，新八部為迭剌（旦利皆）、乙室、品（頻沒）、楮特、烏隗、突呂不、涅剌、突舉。通過這次資源分配，涅里將契丹的精兵強將都整合到自己家族統(tǒng)領的迭剌部，從而牢固樹立了個人班底。

    同時他又劃分了貴族世系，父系氏族三耶律分為七，母系氏族二審密分為五。在這次調(diào)整中，他將大賀、遙輦析為六，而世里合為一，大賀、遙輦被大大削弱，而世里則一家獨大。經(jīng)過他這一系列改革，世里家族統(tǒng)轄的迭剌部成為八部中最強的一部，權力進一步得到鞏固，基本上架空了可汗的權力，成了契丹事實上的統(tǒng)治者。

    穩(wěn)固了地位之后，涅里參照唐與突厥的制度，結(jié)合本族的實際情況，“置官屬，刻木為契，xue地為牢”（《遼史·營衛(wèi)志》），建立起的日常組織制度。這樣，契丹國家初具規(guī)模，契丹歷史進入了汗國時代。

    第214章 秦王之尊(廿二)

    長安，東郊。

    這一日龍旗招搖，龍幄飛揚，百官肅肅，天子郊迎。

    大唐天子李曄冠冕加身，立于道中。此時正掌控長安城的左羽林大將軍李筠陪侍其側(cè)，面色端肅，看不出半點異狀。

    忽的，百官中開始出現(xiàn)些許低語之聲，目光齊齊往東望去。卻見東面官道之上走出一支大軍，旌旗舞動，駿馬連綿，頂頭有代天征伐的大纛。

    緊接著迎面而來的則是“隴西郡王李”、“關中四面行營都統(tǒng)李”、“中書令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李”、“護國軍節(jié)度使李”……

    隨著大軍越來越近，文武百官也都緊閉其口，紛紛肅然相對。左羽林大將軍李筠忽然擺一擺手，臨時充作天子儀仗的左羽林軍迅速變陣，讓開道路，分立四野。

    東來那支大軍前軍之中，一匹身披玄色馬鎧的駿馬在馬上騎士的cao控下越眾而出，眾人得見馬上騎士模樣，均不禁心頭一贊。

    只見那騎士身著頂盔貫甲，一身玄黑，腰間掛著一柄樸實無華的冷鍛橫刀，馬上掛著雕弓箭囊。那模樣當真是英氣勃勃，俊容無雙。

    但最引人注目的，卻是他左手高持的天子旌節(jié)。

    眾人正心神搖曳之際，那騎士忽然翻身下馬。與此同時，他身后又有一騎飛馳而出，馬上魁梧的騎士下馬更快，百官尚未看清他的動作，這騎士已然跪倒旌節(jié)面前，雙手向上平托。

    持節(jié)騎士雙手遞過旌節(jié)，放在魁梧騎士手中，然后取下頭上的兜鏊，朝天子李曄走去。眾人如何看不清，此人正是大勝歸來的朝廷中書令、右相李正陽！

    眾人正各懷心思地琢磨李曜會如何面對這一幕，卻見李曜快步行至天子近前，尚未待擠出一臉笑容的李曄說話，已然俯身下拜，雙手高遞，呈上一物，口中朗聲道：“臣李存曜，奉圣命代天征伐，今賴祖宗庇佑、陛下洪福，文勤武勇，三軍用命，得勝歸來，特繳兵符，請陛下驗明?！?/br>
    此言一出，莫說李曄，便是文武百官，也齊齊震驚。

    李曜竟然玩出了上繳兵符這出戲！

    須知大唐開國初年，行軍大元帥出征歸來，的確是要上繳兵符的?？勺詮陌彩分?，中樞漸漸失威，天下節(jié)鎮(zhèn)日多，父死子繼，莫由君意，如今李曜雖是朝廷右相，可他手中的這支大軍，卻全然都是河中鎮(zhèn)兵，何時需要向天子上繳什么兵符了？

    既然如此，這繳兵符之舉，便只能看做是做個姿態(tài)。然而即便只是做個姿態(tài)，這姿態(tài)也太驚人了一些！倘若李曄此時當真接過這塊象征著河中節(jié)度使領兵大權的兵符……

    李曄果然呆了一呆，雖然眼饞，卻哪里敢要？擠出笑容，用發(fā)澀的喉嚨道：“愛卿奉旨出征，如今凱旋歸來，乃是中樞威立、天下振奮之大功臣，況且鳳翔戰(zhàn)事未畢，這兵符如何能交？朕意，還是由愛卿收著，待日后四海升平，再論此事不遲?！?/br>
    李曜面色平靜，恭敬地道：“既是陛下信任，委臣以討賊興復之責，臣身為宗室貴胄，又為朝廷宰執(zhí)，敢不盡心竭力，已報圣人恩遇？”

    李曄心中苦笑，面上卻不敢表露半點，親自上前扶起李曜，還不得不一臉關懷地道：“國朝不寧，天下多事，若非愛卿坐鎮(zhèn)中樞，朕心中何言安暢？此番東征西討，往返奔波，實是辛苦了愛卿，愛卿如今乃我大唐梁柱，千鈞重擔，俱在卿肩，可不能有半分疏忽啊……來，愛卿，且與朕同車而入！”

    李曜連忙辭謝：“圣人云：君君，臣臣。臣下縱有微功，焉能與君王同乘？請陛下登車，臣愿為陛下執(zhí)韁御之。”

    周遭高官又是一驚，卻聽李曄朗聲一笑，執(zhí)手把臂拉過李曜往天子御駕走去，口中道：“朕既然是君，君之命，臣安當推辭？來，卿與朕同乘，若再推辭，朕可就只能為卿家牽馬執(zhí)韁了?！?/br>
    李曜左眼微微抽搐，忙道：“臣惶恐……臣……”正說著，卻已被拉至御車邊。李曄面露笑容，伸手虛引：“愛卿，請?！?/br>
    李曜輕輕一嘆，似是無可奈何之下做最后堅持，微微躬身，語氣堅決：“陛下先請?！?/br>
    “哈哈，好，就依愛卿?！崩顣吓e步登車，朝李曜招了招手。

    “請陛下稍候。”李曜卻不著急上車，輕輕轉(zhuǎn)過身來。文武百官皆不知他要做什么，卻見他不言不語地看著左羽林大將軍李筠，似乎有話要說。

    所有人的心都懸了起來，心中不約而同地閃過一絲情緒，也不知是惶然，還是興奮。

    李筠面無表情，舉步朝李曜走來，一步，一步，穩(wěn)健而沉肅。

    所有人都在一瞬間感覺到一種箭拔弩張，這莫非就是……一山不容二虎？

    “仆等奉右相鈞令平亂，幸不辱命！”

    萬眾矚目之下，原以為是一場勢必當庭見血的龍爭虎斗，誰料結(jié)局竟然是李筠直挺挺地俯身下拜，雙手呈上左羽林軍魚符！

    李曜似乎根本未曾聽見文武百官齊齊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只是平靜地道：“將軍辛苦了，鳳閣鸞臺稍候會為將軍敘功，至于左羽林軍魚符……仍由將軍領受?！?/br>
    “謝右相。”李筠沒有半句多話，起身收好魚符，安靜地側(cè)立一旁，絲毫也未曾留下任何“長安掌控者”的氣勢。

    一名身量魁梧的年輕將領從一干武官內(nèi)越眾而出，快步上前，與李筠方才一樣，朝李曜雙手呈上魚符數(shù)枚，同時跪倒在地：“河中火龍騎副兵馬使元行欽，奉右相鈞令，代掌南衙宿衛(wèi)各軍，今已事畢，特繳魚符，請右相查驗?！?/br>
    文武眾官望向李曜的目光頓時又多了三分敬畏，原來……根本不會有什么猛龍過江，這一切的一切，竟然全是右相早已設計好的！

    有李筠為先，眾人原以為李曜也會如方才一樣，讓元行欽“仍由將軍領受”魚符，誰料李曜卻一個一個從元行欽手中拿過魚符查驗，然后道：“魚符無誤，元將軍入列吧。”

    元行欽無視百官詫異的目光，起身回到武將隊列當中。李曜則轉(zhuǎn)過身，將魚符交給為他持節(jié)的那魁梧將領，道：“某既為中書令，乃國朝首相，這南衙諸軍都頭此時又尚未選定，那其魚符便先由本相保管了罷。朱將軍，代本相收好魚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