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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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邊亂紛紛,東邊也安寧不得。李曜早已確定的穩(wěn)定北部邊疆策略,對于契丹崛起的遏制,比二虎競食更好的,是三足鼎立,因此渤海國也是計劃的重中之重。 此前渤海國王大瑋瑎原本是想和新羅國聯(lián)手除掉金弓裔,卻不料被新羅國出賣,弄巧成拙,不僅沒有消滅金弓裔,反倒讓金弓裔強占了南海府,丟失了渤海國最富庶的一個陪都。這對渤海國是一個極具諷剌的沉重打擊。 大瑋瑎惱羞成怒,就把一腔怒火發(fā)泄到崔禮光頭上,說他誤判新羅,喪權(quán)辱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崔禮光其實是被新羅國宰相金成烈愚弄,釀成大禍,有口難辯,唯有請罪。大瑋瑎就把崔禮光貶為湖州漁政司,讓他到鏡泊湖打魚撈蝦去了。 南海府的失陷,是渤海國的奇恥大辱。大瑋瑎豈能善罷干休,當(dāng)即召集群臣商議討伐之計??墒牵朗码y料,禍不單行,偏偏這時候遼河方面又傳來急報,契丹來犯遼東,賊將張秀實率二萬人馬圍困了鐵嶺縣。駐守遼河的左熊衛(wèi)大將軍大審理抵擋不住,請求王廷發(fā)兵增援。原來阿保機當(dāng)時被李曜所逼,丟了饒樂都督府的領(lǐng)地退回松漠,當(dāng)時奚王牙帳附近對手實力強大,又有大唐的威脅,因此提前把魔爪伸向了渤海。 大瑋瑎向群臣問道:“后高句麗之亂未能平定,契丹國又來挑釁,該如何應(yīng)付?” 右相大封裔奏道:“后高句麗侵占南海,契丹進犯遼東,都是我國的切膚之患。可是兩面開戰(zhàn)又是兵家大忌。依臣之見,火燒眉毛顧眼前。鐵嶺城激戰(zhàn)正酣,基下應(yīng)速發(fā)大軍先救鐵嶺?!?/br> 大內(nèi)相大誠諤奏道:“臣以為,救援鐵嶺,應(yīng)該雙管齊下。一是要派一支勁旅增援大審理,二是要聯(lián)絡(luò)奚王耶律剌葛協(xié)同作戰(zhàn)。” 大瑋瑎道:“如果奚王耶律剌葛也和新羅國一樣口是心非,陽奉陰違,豈不誤我大事?” 左相大素賢奏道:“耶律阿保機與耶律剌葛已經(jīng)完全對立,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總不會假。建立渤奚聯(lián)盟應(yīng)是制約契丹的長遠(yuǎn)之計。此次救援遼陽不一定要指望奚王出兵,解救鐵嶺應(yīng)該立足于我軍獨戰(zhàn)獨勝。但是聯(lián)絡(luò)奚王共同對敵還是必要的?!?/br> 大瑋瑎道:“卿等所議都有道理??梢耘蓚€使節(jié)去奚王牙帳聯(lián)絡(luò)。救援鐵嶺刻不容緩,不知哪位將軍愿意去建此功?” 左羆衛(wèi)大將軍大審義是左熊衛(wèi)大將軍大審理的同胞兄弟,非常擔(dān)心兄長大審理的命運,當(dāng)即上前奏道:“臣愿請命增援鐵嶺?!?/br> 大瑋瑎道:“打虎還須親兄弟。增援你大兄的重任也非你莫屬。孤王給你兩萬人馬,務(wù)必要將契丹來犯之?dāng)硰氐讚魸??!?/br> 大審義道:“臣一定不負(fù)圣望!” 大審義于是率領(lǐng)二萬人馬,日夜兼程,馳援鐵嶺。這天來到鐵嶺城東,只見鐵嶺城外契丹軍的黑色帳蓬如黑云壓城一般,把鐵嶺城圍了個水泄不通,就知道城池還在自家手中,當(dāng)即向部將傳令道:“安營休整,明日專攻他東門外營寨,打爛他的包圍圈,和城中守軍聯(lián)成一片,就可以化險為夷。” 次日清晨,大審義揮軍來攻契丹軍東營。不料契丹軍早有防備,還不等渤海軍攻營,就見營門大開,契丹軍一員大將躍馬而出,橫刀攔在大審義的馬前。 大審義喝道:“賊將報上名來!” 對方喝道:“本帥便是張秀實。你是何人?來此何干?” 大審義也喝道:“本帥是左羆衛(wèi)大將軍大審義。奉國王之命來掃蕩來犯之?dāng)场!?/br> 張秀實笑道:“本帥是天皇王冊封的遼州剌史,來接管自己的城池,何謂侵犯?” 大審義冷然無視,只道:“你不過是新羅難民中的敗類,不思報恩于渤海國,卻投到契丹國去做走狗,背叛了新羅國,又叛背了渤海國,一個喪家之犬,剝了皮也是一堆賤骨頭!還敢自稱遼州剌史,真是羞煞人也。你既然要做遼州剌史,本帥就成全你,割下你的狗頭,讓你到陰司去做遼州剌史!” 張秀實怒道:“我和你渤海國本有殺親之仇,正要把你渤海人殺個片甲不留!大審理已成甕中之鱉,你又來自投羅網(wǎng),我就成全你兄弟一起做鬼!你且放馬過來,看我三招之內(nèi)要你狗命!” 大審義心想,這廝口出狂言,必是有些本事,單打獨斗恐怕誤了戰(zhàn)機,不如先破了他的包圍圈,救了大兄之危,再來和他決戰(zhàn)。當(dāng)即把刀一揮,向左右說道:“全軍掩殺!” 大審義有二萬之眾,張秀實東營不過是三千人馬。兩軍混戰(zhàn),自然是渤海軍占了上風(fēng)。張秀實原本想要保住圍城優(yōu)勢,怎奈渤海軍聲勢浩大,戰(zhàn)不多時,東門外的契丹軍營盤就被渤海軍沖破。張秀實只好棄營而走。大審義沖到城門下,正要叫門,卻見城門大開,大審理一馬當(dāng)先,奔出城來。 大審義叫道:“大兄,我來了!” 那邊大審理叫道:“兄弟來得正好!合兵追殺,不能讓他逃脫!” 大審義道:“他也有兩萬人馬,不會輕易撤走。我們要從長計議?!?/br> 大審理點頭道:“也好。你到他后方扎營,斷他歸路。明日前后夾擊,與他決戰(zhàn)!” 張秀實丟了東門營寨,圍城之勢已被打破,就失去了取勝的信心。他此次來犯鐵嶺,本是出于偶然。他自從做了阿保機的侍衛(wèi),經(jīng)常侍立在阿保機左右,察言觀色知道阿保機雄心勃勃,有一個南平幽奚,西取回鶻,東下渤海的擴張計劃,就主動請纓,要來攻打遼東。阿保機這時被奚王和秦王牽涉制著,還不能把主力用在東線,巴不得有人替他sao擾遼東,就利用張秀實報殺親之恨的欲望,給了他兩萬人馬,讓他去sao擾渤海國,并許諾,打下夫余府讓他做夫余府都督,打下鐵嶺縣讓他做遼州剌史。當(dāng)然這兩萬人馬中,沒有迭剌部的主力。 張秀實從一個獵手,搖身一變成了統(tǒng)率二萬人馬的將軍,野心就臌漲起來,想要做一個封疆大吏,甚至想做一個小國之王。他深知這兩萬人馬是他創(chuàng)業(yè)的命根子,不敢去攻打兵力雄厚的夫余府,就來鐵嶺縣sao擾?,F(xiàn)在渤海國來了生力軍,張秀實想要保存實力,就有了撤兵之意,當(dāng)即率領(lǐng)全部人馬撤到遼河西岸,安下大營。大審義的人馬來到遼河時,只能和張秀實隔河對峙。 大審義向兄長說道:“張秀實既不出戰(zhàn),也不撤走,如何是好?我是奉命來解鐵嶺之危,現(xiàn)在城已得救,我應(yīng)該回京復(fù)命,不能在此久留?!?/br> 大審理道:“上次是他突然襲擊,才把城池圍了?,F(xiàn)在有我在此防備,他不敢輕易過河。你可以放心回京交令?!?/br> 于是大審義率本部二萬人馬回上京交令。大審理率本部一萬人馬和張秀實隔河對峙。一個月后,張秀實卻不得不撤走了。因為天皇王阿保機來了命令,讓他火速趕回臨潢府聽令。 早在大唐冊封耶律剌葛為奚王的時候,就降旨要耶律剌葛注意,一旦阿保機出兵渤海,奚王便要救援渤海。可是在耶律剌葛心目中,阿保機自己才是第一大敵,把抗契丹視為上策,不愿把兵力浪費到渤海那么遠(yuǎn)的地方,就以防御契丹為由拒絕向東用兵。后來有渤海國使節(jié)來與奚王相約攻打契丹,耶律剌葛就乘機大造契丹南侵的輿論。這就引起了契丹天皇王阿保機的警覺,立即做出迎戰(zhàn)奚軍的決策。調(diào)張秀實回京,就是要他參加對奚戰(zhàn)爭。 春秋戰(zhàn)國,互有攻伐。現(xiàn)在各地都是獨立王國,亂仗也是此起彼伏。契丹國和渤海國的短暫戰(zhàn)爭,因為奚王耶律剌葛真假參半的舉動而匆匆結(jié)束。大審理見張秀實撤兵遠(yuǎn)去,終于松了一口氣??墒沁@時候渤海國面臨的形勢依然嚴(yán)峻:后高句麗國又向鴨綠江東岸發(fā)動進攻。 金弓裔占了南海府,勢力迅速壯大起來。他本是新羅國王子,因為受到王室排擠而出家為僧,曾發(fā)誓要滅掉國王殺光所有新羅人。這時新羅國和后百濟國激戰(zhàn)正酣,正是金弓裔揮師南下奪取新羅國正統(tǒng)王權(quán)的好機會。 可是這個當(dāng)過和尚的新羅國王子卻一反常態(tài),不再把新羅國的王權(quán)看在眼里,而是獨出心裁地要利用佛教來建立佛國統(tǒng)治。他自稱彌勒佛現(xiàn)身,頭戴金幘,身披方袍,以長子為青光菩薩,以次子為神光菩薩,他又自述“佛經(jīng)”二十余卷,其中全是為自己歌功頌德的歪理邪說,當(dāng)做立國之本。他的師父釋聰和尚批評金弓裔所述皆為“邪說怪談”,金弓裔聽說以后,立即將師父釋聰逮捕,用鐵錐活活打死。 和世界上一切暴君一樣,弓裔對自己的部下百般猜忌,有許多人因為他的無端懷疑而被誅殺。為了震懾人們的心理,弓裔宣稱自己具有洞察別人內(nèi)心世界的神力,結(jié)果搞得他的部下人人自危。此時這個有神力的酋首不急于去爭奪新羅國的正統(tǒng)王權(quán),而是出人意料地要向渤海國蠶食。先是把尹誼困在白巖城。尹誼兵微將寡,內(nèi)無糧草,外無援兵,堅持不住,只有投降。接著又把高子羅部逼到叢山峻嶺之中。高子羅孤軍難支,打又打不贏,逃又逃不脫,死又沒勇氣,也向金弓裔請降。鴨綠江東岸大片土地盡歸后高句麗國所有。 尹誼和高子羅投敵的消息傳到上京,震動朝野。渤海國大瑋瑎再一次面臨重大抉擇。發(fā)兵征討是最簡單的決策,可是百官爭論得很激烈,大瑋瑎遲遲下不了決心。這天大瑋瑎把三位相國召到上書房來,要專門聽一聽三位相國大臣的意見,進行最后一輪討論。 右相大封裔奏道:“金弓裔本是新羅孽種,豈能容他侵占我渤海國土地。臣堅持立即起兵征伐?!?/br> 左相大素賢奏道:“征討金弓裔,必須有新羅國的配合?,F(xiàn)在新羅國無意北征,單憑我國之力,恐怕難以將他消滅。與其輕舉妄動,勞而無功,還不如等待時機,一舉成功?!?/br> 大內(nèi)相大誠諤奏道:“金弓裔雖然占了江東,卻被鴨綠江和長白山阻隔,他又受新羅國牽制,無力再向西北擴張,東線會暫時平靜。而遼河兩岸無高山天險,一旦契丹人跨過遼河,將會長驅(qū)直入。臣以為防契丹重于征后高。阿保機做了天皇王之后,為報秦王逼迫之仇,必要擴張勢力,如今氣焰正旺,萬一他揮師東進,危機就不止一兩個府。臣主張暫緩東征,集中兵力防御契丹?!?/br> 大瑋瑎道:“大內(nèi)相分析得深刻。孤決定暫緩東征。再調(diào)兩個兵衛(wèi)去加強遼河防務(wù)。聯(lián)絡(luò)奚王的人不是回來了嗎?召他來述職!” 奉命出使奚王牙帳的鴻臚司少卿烏光贊應(yīng)召進殿,奏道:“奚王耶律剌葛一心想做北疆頭號番王,正在加緊練兵準(zhǔn)備與阿保機一爭長短,但短期內(nèi)卻無意與我聯(lián)兵攻打契丹?!?/br> 大瑋瑎罵道:“耶律剌葛鼠目寸光,不識大體,比新羅王更可惡!” 奚王耶律剌葛在此前被李曜強行推上奚王大位,但其自己手中的嫡系實力其實很弱,麾下主力乃是原七部夷離堇的人馬,他召集不肯隨阿保機北遷的奚族部落之后,兵力才加強了一些,但相比七部夷離堇,仍是遠(yuǎn)處弱勢,如今的統(tǒng)治其實是靠秦王的威懾力和阿保機對七部夷離堇的威脅維持。更要緊的是,隨著關(guān)西三帥光復(fù)河隴,秦王似乎打算對中原用兵,戰(zhàn)略重心迅速從北疆轉(zhuǎn)移到了南面,耶律剌葛失去河北唐軍的強力支援,心理壓力頓時大了許多。顯而易見,這個時候他肯定不敢隨意出兵。還有一點,阿保機的稱帝,對耶律剌葛而言,也不誤觸動。 詩經(jīng)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賓,莫非王臣。 自秦始皇帝以來,只有受命于天的真龍?zhí)熳樱拍芊Q皇帝。依附于大國的率土之賓,不管稱國王還是稱可汗,都是天子的臣。渤海國王自稱天孫,自認(rèn)為是天子的兒子,是很恰當(dāng)?shù)亩ㄎ?。而小國之間,只能是兄弟,雖然有些強國可以稱霸,可以在弱國面前尊大,卻不敢自稱皇帝??墒乾F(xiàn)在天下似乎真的要大亂了,原來充其量只能和渤海國平起平坐的東鄰西鄰,都有人稱皇帝了。 就在前不久,阿保機在龍化州東金鈴崗筑壇祭天,建立大遼國,自稱大圣大明天皇帝,封述律平為應(yīng)天大明地皇后,改元神冊。立皇長子耶律倍為太子,封次子耶律德光為大元帥,韓延徽為中書令。契丹國從此演變成帝制國家,擁有了和中原大國一樣的天子皇帝。 大遼國是一個多民族國家,漢人占三分之一。阿保機和過去的匈奴王突厥王都不相同,他想到了統(tǒng)治多民族國家必須有特殊的手腕。他有統(tǒng)治胡人的經(jīng)驗,卻不知如何統(tǒng)治漢人。于是他想到了向漢人官僚請教。 阿保機向韓延徽問道:“朕每征服一個胡人部落,都可以用契丹舊制來治理,人口都有增加??墒菨h人不服胡制,常被隨意屠殺,搶來很多,生存下來的極少。以后朕要進中原,要靠漢人納稅,總不能把漢人都?xì)⒐饬?。卿有何良策,能使?jié)h人成為順民?” 韓延徽奏道:“臣以為治胡和治漢不能用同樣辦法。應(yīng)該把治胡的官員和治漢的官員分別設(shè)置。” 阿保機很快就領(lǐng)會了分治的要點,把他的權(quán)力機構(gòu)分成兩部,設(shè)立北南兩大王府。北面大王府在契丹政權(quán)基礎(chǔ)上,設(shè)宰相府和樞密院,來管理契丹人和其他胡人事務(wù)。南面大王府比照中原政府,設(shè)四省,來管理漢人事務(wù)。過去契丹人掠來漢人一律分給有功將士做奴隸,現(xiàn)在則為漢人按原來居住地建新城,比如從檀州掠來的,新居點叫做檀州;從三河掠來的,新居點就叫三河。這種制度迅速地促進了人口的增加。在古代,人口眾多,是強國的標(biāo)志。阿保機很幸運地抓住了要害。 大遼皇帝阿保機想學(xué)中原皇帝,除了供奉列祖列宗,還要供奉神祗。有臣建議供奉旨佛陀。阿倮機搖頭道:“佛陀不是華夏之神”。有臣建議供奉道宗。阿保機又搖頭道:“道宗不是治國之神”。太子倍建議供奉孔子。阿保機才歡喜道:“孔子授帝王治國平天下之術(shù),才是帝王之神。” 遼國孔廟落成之日,大遼皇帝阿保機率領(lǐng)南北兩府大臣前去世拜祭。 韓延徽贊嘆道:“陛下供奉孔子,可追漢高唐祖之風(fēng)!” 阿保機問道:“朕如何才能象漢高唐祖一統(tǒng)天下?” 韓延徽道:“仍是那句老話,遠(yuǎn)交近攻,逐國征服,掃平北方,再進中原?!?/br> 阿保機就扳著指頭自語道:“室韋已入我手,饒樂現(xiàn)在還不能動兵,黨項也離大唐太近……那么就?;佞X和渤海了?!?/br> 剛說到渤海,大元帥耶律德光走進大成殿來,興奮地說道:“啟奏陛下,臣有一件大事稟報?!?/br> 阿保機問道:“是什么大事,讓你這樣高興。” 德光奏道:“是大喜事。小韓先生回來了!” 阿保機笑道:“這可真是大喜事。韓愛卿快去見兒子吧!” 韓延徽平靜地說道:“先君臣,后父子。他既然來了,遲早都能見到,就先讓他候著吧!” 阿保機道:“你不著急,朕卻著急。他一定帶來了唐國的最新消息,朕要召見他。德光,你把他請進來?!?/br> 在孔廟的大成殿上,韓延徽之子韓啟陽再一次拜見大遼皇帝。 阿保機問道:“朕這些時日忙于安內(nèi),對中原事知之甚少,請小韓先生不拘事大事小,隨意講些便是?!?/br> 韓啟陽奏道:“學(xué)生就從幽州說起?!?/br> 阿保機道:“且慢,這樣說話很不方便。朕封你為少卿?!?/br> 韓啟陽叩拜謝恩,說道:“臣就從幽州說起。年前,晉兵破了幽州,活捉了大燕皇帝劉守光父子。幽燕百姓無不拍手稱快,晉王世子李存勖更是喜出望外。那李存勖和劉守光父子不僅是諸侯之爭,還有不共戴天的家仇。早在劉仁恭當(dāng)政時,和李克用打仗,在木瓜澗設(shè)下埋伏,害得李克用險些斷送性命。李克用念念不忘要報仇。所以李存勖把大燕皇帝劉守光一刀斬了,卻把早已失勢的劉仁恭帶到李克用面前,開膛挖心,為父洗雪大恨?!?/br> 阿保機道:“殺人不過頭點地。李存勖這樣殘忍地對待一個無職無權(quán)的老人,卻是有些過份了。不過,李克用沒有制止他,大概是想讓麾下之人看看背叛他的下場?!?/br> 韓啟陽不置可否,又道:“臣再說中原爭霸。奚王牙帳建立之后不久,大唐關(guān)西三帥李嗣昭、李嗣源、李存審三人,依秦王之謀劃,分別底定河隴諸州,秦王因此再立偉功。大唐皇帝查閱宗譜,認(rèn)定秦王乃是玄宗皇帝之兄、讓皇帝李憲之后,因此詔令天下,為秦王再立一宗,寫入天家族譜。然后,又因秦王乃是高祖太宗嫡親血脈,真正皇室親王,于是升秦王為天下兵馬大元帥,并且詔令中說皇帝cao勞過事過年,最近龍體欠安,是以命秦王總百揆。如此唐人皆私言:秦王實已代天攝政也?!?/br> 阿保機沉默片刻,緩緩地道:“這么說,朕欲進中原,其中障礙就只有秦王了?!憋@然,他并沒有真正把耶律剌葛的奚王牙帳當(dāng)多大回事。 韓啟陽又道:“秦王就算總百揆,就算是攝政王,那也還不是皇帝。可最近卻又出了一個皇帝,乃是高麗國的王建。他本是后高句麗國王金弓裔駕下的大將軍,卻把金弓裔殺了,改國號為高麗,做起了皇帝?!?/br> 阿保機奇道:“這個高麗國是怎么回事?難道金弓裔和王建真是高句麗后裔嗎?” 韓啟陽道:“金弓裔本是新羅國王子,肯定不是高句麗后裔。王建字若天,是新羅國松岳郡人,生于唐僖宗乾符四年。其祖王氏源于開城西面的禮成江下游的禮成港。這地方百年以來是一個水陸交通的樞紐,也是一個商賈云集的都會,新羅人前往大唐的貿(mào)易就是以此為起點的。王氏原本是依靠貿(mào)易起家的巨商,其后逐漸壯大為開城地方頗有勢力的豪強。王建的先祖名叫王虎景、是新羅國圣骨將軍。王虎景生康忠。王康忠生寶育。王寶育生作帝。王作帝晚年居俗離山長岬寺,虔讀佛典,死于寺中。王作帝之子名隆,就是王建之父。可以斷定,王建是地地道道的新羅人,與高句麗種族毫無關(guān)系?!?/br> 阿保機更是奇怪,道:“明明是新羅種,卻偏偏要做高麗國的皇帝。這人是不是弄不清自己的祖宗?” 韓啟陽道:“不是弄不清自家祖宗,而是有野心。王作帝信佛,王隆卻信道。他和桐里山的道士相見如舊識,同登鵠嶺研究山水之脈,上觀天文,下察地理,發(fā)現(xiàn)松岳有龍脈,是興盛之地。王隆就在松岳置一塊風(fēng)水寶地建起一座新宅,道士預(yù)言此宅將誕生英主,一統(tǒng)半島。王建的父親王隆控制了開城并將其作為據(jù)點。金弓裔脫離梁吉在鐵原自稱后高句麗國王,王隆立即攜子王建前去歸附。二十歲的王建從此便成為了金弓裔部下的得力干將,累任松岳太守、鐵原太守,又做了西南海域水軍的統(tǒng)帥。金弓裔裝佛稱帝,殘暴嗜殺,被部下痛恨。王建的心腹騎將洪儒、裴玄慶、申崇謙和樸智謙,發(fā)動政變驅(qū)逐金弓裔,擁戴王建為王。王建就把國名改為高麗,做了皇帝,改元天授?!?/br> 阿保機聞言想了想,忽然道:“他做了皇帝,肯定要向渤海國下手??磥黼薇仨殦屧谒懊嬲鞣澈?。你可知渤海國有何動向?” 韓啟陽道:“在中原很少聽到渤海國的消息?!?/br> 阿保機點了點頭,知道中原這些年戰(zhàn)亂,渤海的走動也少了不少,便道:“那就請你父子多關(guān)心一下渤海國。那是朕的囊中之物,不能讓別人搶了去?!?/br> 渤海國自己怕是不知道已經(jīng)成為人家的囊中之物,當(dāng)然它也有些顧不上,因為最近在西南邊境上又發(fā)生了危機。大遼國皇帝阿保機的宏圖大略是先統(tǒng)一北方,再逐鹿中原,現(xiàn)在統(tǒng)一北方的計劃已經(jīng)完成大半,只剩下西邊的回鶻國和東邊的渤海國還沒有征服。他的戰(zhàn)略安排是先攻回鶻,后攻渤海。為了解除后顧之憂,他要先加強遼河的防務(wù),就再一次啟用張秀實。 阿保機召張秀實來,問道:“你這個遼州剌史,一直是徒有虛名,想不想有一個地盤?” 張秀實奏道:“臣不能攻克鐵嶺縣,愧對陛下厚愛,已經(jīng)無地自容,豈敢再向陛下要地盤。” 阿保機道:“鐵嶺縣先放一放。在鐵嶺以西的遼河西岸,是遼河小河套地區(qū),那里土地肥沃,草原茂盛,是塊風(fēng)水寶地。你帶二萬人馬到小梁山下去筑一座城,就叫遼州城。筑城之后,你就是名符其實的遼州剌史?!?/br> 張秀實大喜道:“陛下如此厚愛臣下,臣下定當(dāng)誓死效命。” 阿保機道:“你有了遼州城,就要守住遼河。朕要發(fā)兵去打回鶻,如果你讓渤海人跨過遼河,朕就砍你的頭?!?/br> 張秀實道:“請陛下放心。只有臣下過河去打渤海人,絕不會讓渤海人過河來擾契丹人?!?/br> 阿保機道:“你守住遼河,就是大功。沒有朕的命令,你不可擅自打過河去。明白嗎?” 張秀實道:“臣下牢記圣命,絕不敢擅自行動?!?/br> 于是張秀實在小梁山以東,遼河西岸的遼浜塔地方,筑起一座新城,號稱遼州,和渤海國夫余府鐵嶺縣遙遙相望。這就引起了渤海國遼河大營元帥大審理的的警覺。他立即把三萬人馬調(diào)到遼州對岸,扎營備戰(zhàn)。同時派出快馬向上京奏報。大瑋瑎接到大審理發(fā)回的急報,也深感不安,當(dāng)即召三相入宮來商議對策。 大瑋瑎道:“張秀實在遼河筑城,想必是要再攻鐵嶺縣。卿等有何對策?” 大內(nèi)相大誠諤奏道:“臣接到遼西密探報告,說阿保機正在聚集人馬,準(zhǔn)備西取回鶻,并沒有往遼河增兵。張秀實雖然筑起新城,卻只有二萬人馬,而大審理有三萬人馬防遼,諒張秀實不敢進攻鐵嶺。陛下不必憂慮?!?/br> 左相大素賢奏道:“大內(nèi)相言之有理。臣也認(rèn)為張秀實不敢東竄?!?/br> 右相大封裔奏道:“張秀實突然筑起一座新城,必是有圖我之意。就算阿保機無暇東進,張秀實那亡命徒也有可能鋌而走險。臣以為還是要立足于他來進犯,免得措手不及?!?/br> 大瑋瑎道:“張秀實究竟是何意圖,大審理的防線是否牢固,這些問題讓孤王放心不下。左相,你去遼河走一趟,督促大審理加強防務(wù),絕不能讓契丹人再跨過遼河半步?!?/br> 大封裔道:“臣領(lǐng)教,即刻出發(fā)?!?/br> 就在大封裔匆匆趕往遼河的時候,一個意想不到的突發(fā)事件,改變了阿保機的計劃,也改變了遼河的形勢。這個突發(fā)事件發(fā)生在晉王李克用的陣營,卻扭轉(zhuǎn)了阿保機的戰(zhàn)略進攻方向,也使遼河形勢發(fā)生逆轉(zhuǎn)。 事件發(fā)生在河北新州(無風(fēng)注:盧龍節(jié)度使治下)。新州防御使李存矩是晉王之子,世子李存勖的弟弟,他的部將盧文進來稟報軍情,竟遭到侍婢的刁難。盧文進怒打侍婢,又惹惱了李存矩,說你打狗也要先看看主人是誰。李存矩就讓侍婢當(dāng)眾打盧文進耳光。盧文進一怒之下,殺得李府人仰馬翻。這么一來,盧文進就變成了弒主的罪臣,立即遭到周邊各路晉軍的合擊。盧文進不甘束手就擒,就率部投奔大遼國。 阿保機得知新州發(fā)生內(nèi)亂,不禁大喜道:“朕以為晉軍是鐵板一塊,不想先動他。不料他也發(fā)生內(nèi)哄,這是天賜良機讓朕先攻晉。如今秦王李存曜去了魏博與朱溫對峙,幽燕之地他可顧不上了。朕如今有盧文進來做馬前卒,取新州易如反掌。各路人馬立即掉頭向南,撕開新州這道口子,一鼓作氣打下太原。消滅晉王,就在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