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保機膽量極大，根本不擔(dān)心內(nèi)部不穩(wěn)的饒樂都督府，親率二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向新州殺去。晉王李克用聞報，急令盧龍節(jié)度使周德威統(tǒng)率幽燕各路人馬迎戰(zhàn)阿保機。周德威接到晉王命令，立即領(lǐng)兵救援新州?？墒沁@時新州已經(jīng)落手阿保機之手。周德威北上途中遇到從新州敗退下來的剌史安金全。

    周德威問道：“安將軍為何退下來？難道新州失守了嗎？”

    安金全道：“末將無能，讓阿保機奪了新州城?！?/br>
    周德威心中一驚，問道：“阿保機帶來多少人馬？”

    安金全道：“先頭部隊是盧文進的一萬人馬，后面阿保機親率三十萬大軍?！?/br>
    周德威冷笑道：“你這是妖言惑眾，亂我軍心！先記下你敗軍之罪，隨軍聽用?！?/br>
    其實阿保機只有七萬人馬，卻號稱三十萬。他攻下新州，命盧文進守城，卻把主力大軍駐在城外。周德威來到新州城下，攻城十天，毫無進展。第十一天夜里，阿保機率遼軍突然發(fā)起反擊，把周德威的晉軍圍困在新州城下。城里的盧文進也率部沖出城來夾擊晉軍。一場惡戰(zhàn)就在新州城下展開。契丹騎兵英勇慓悍，更兼人多勢眾，把晉軍打得七零八落。周德威不敢戀戰(zhàn)，帶著殘兵向幽州退去。阿保機揮軍掩殺，直追到幽州城下，把城池團團包圍起來。周德威閉門堅守待援。

    幽州曾經(jīng)是大燕“皇帝”劉守光的巢xue，城池修得十分堅固，周德威據(jù)堅城固守，十分頑強。阿保機執(zhí)意要拿下幽州，久攻不下，就再調(diào)遼國后備人馬來參戰(zhàn)，也給遼州剌史張秀實下達了增援幽州的命令。張秀實不敢怠慢，立即率本部二萬人馬奔赴幽州。

    當(dāng)渤海國右相大封裔來到鐵嶺縣的時候，張秀實早已經(jīng)率兵南下了。遼河元帥大審理松了一口氣，右相大封裔卻憋了一口氣。大封裔在大瑋瑎面前說遼河危急，大瑋瑎才讓他來督促大審理加強防務(wù)?，F(xiàn)在遼河警報解除，他是空走一遭，沒有任何建樹，覺得臉上無光，就想要做出一個舉動，創(chuàng)建一點業(yè)績。

    大封裔向眾將說道：“遼州地方是遼邦入侵渤海國的要沖之地。張秀實建起遼州城，就是遼軍東進的橋頭堡。陛下命本相來巡視遼河大營，就是要鏟除這個橋頭堡。我軍應(yīng)趁張秀實南下、遼州空虛之機，把這座新城一舉摧毀?！?/br>
    大審理道：“遼州新城是本帥的眼中釘，rou中剌。既然右相要鏟除它，本帥立即發(fā)兵?！?/br>
    大審理親率一萬人馬殺過遼河，未經(jīng)大戰(zhàn)，就把遼州新城夷為平地。大審理凱旋而歸。大封裔得意還朝。這是渤海軍近年來打的唯一個大勝仗。消息傳到上京，朝野歡騰。大瑋瑎深感欣慰，終于可以睡個安穩(wěn)覺了。百官都上表向大瑋瑎稱賀，歡慶之聲彌漫朝堂。這時副王大諲撰奉命避世一年期滿，回到宮中來見父親。

    大瑋瑎高興地說道：“此前那位道士教你避世禳災(zāi)，果真是靈驗。遼河大捷就是證明，這是你的功勞?！?/br>
    大諲撰奏道：“遼河將士奮勇，兒不敢貪功?！?/br>
    幽州是大唐北方最重要的戰(zhàn)略重鎮(zhèn)，自古以來就是兵軍必爭之地。大遼國皇帝阿保機執(zhí)意要攻克幽州，打開進軍中原的大門，就不斷地向幽州增兵，把國內(nèi)各部族能騎馬的全部作為軍隊調(diào)來圍城，使圍城的兵力達到二十五萬，號稱六十萬，漫山遍野安營，把幽州圍了個水泄不通。

    晉王李克用深知幽州的重要，在消滅了大燕皇帝劉守光之后，把晉軍中最有威望的老將周德威派駐幽州。現(xiàn)在幽州告急，李曜遠在魏博與朱溫對峙，周德威陷于困境，讓李克用萬分焦急。他決定立即派平定幽州的李存勖率兵增援。

    李存勖提兵北上，一路上提防著遼國騎兵，專選山中小路北進，人馬從幽州西南的大房山順利穿過，來到幽州城外六十里處，先鋒部隊和遼國騎兵遭遇。李存勖身先士卒，把遼軍大將烏拉斬于馬下，迫使遼國騎兵后退。

    戰(zhàn)場移到幽州近郊，李存勖用騎兵打前陣，讓步兵在后面拖柴點火造煙幕，大造聲勢，派人宣傳說秦王已經(jīng)北上，號稱秦、晉二王麾下的百萬唐軍前來增援。冷兵器時代的戰(zhàn)爭規(guī)律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契丹軍號稱六十萬，唐軍號稱百萬，而且遼軍久戰(zhàn)，已經(jīng)疲憊，況且糧草供應(yīng)十分困難，處于再而衰的狀態(tài)；而唐軍則是生龍活虎，斗志高昂，處于一鼓作氣的狀態(tài)。一場鏖戰(zhàn)，尸橫遍野，最終晉軍獲勝，遼軍敗退。阿保機率領(lǐng)殘兵從古北口退回遼西。

    不過阿保機有一點未曾料錯，就算他從饒樂都督府轄區(qū)經(jīng)過，耶律剌葛也未曾派大軍來圍堵，只是派了些游騎sao擾。這更讓阿保機確定，李曜雖然扶植剌葛上臺為奚王，希望壓制自己，但至少在短期內(nèi)，剌葛并沒有這種實力。

    大遼國的遼州剌史張秀實率本部人馬返回遼州，發(fā)現(xiàn)城池已被渤海人搗毀，氣得暴跳如雷，一面派人向皇帝阿保機稟報，一面督促部下重建州城。阿保機立即降下圣旨，命令張秀實迅即恢復(fù)城池，堵住渤海軍西進的通道。三個月后，一座新的遼州城又出現(xiàn)在遼河西岸。遼軍和渤海軍重新回到幽州大戰(zhàn)之前那種隔河相峙的狀態(tài)。

    渤海軍遼河元帥大審理把張秀實重建遼州城之事奏報上京，立即在朝中引起風(fēng)波。有些官員早就看出大封裔的遼河之行是沽名釣譽，搗毀一座空城并無際意義，可是大瑋瑎卻對這件事大加贊揚，而且朝野上下也都陶醉于慶祝勝利，就使得那些冷靜而又明智的官員不能表達正確意見?？墒鞘聦嵤菬o情的，不到一年，張秀實又在原地重新建城，先前的勝利化為烏有。于是就有人開始批評右相不務(wù)實。

    這天朝會上，左相大素賢奏道：“遼國重建遼州新城，卻與前番建城大不相同。上次他建城，僅僅是建立一座東進的橋頭堡，而這次重新建城，則分明是要來報復(fù)毀城之仇?？梢娚洗螝浅睾翢o意義，相反卻激起遼軍復(fù)仇的欲望，對我軍十分不利。與其損人不利已，還不如相安無事?！?/br>
    右相大封裔立即反駁道：“此一時彼一時。人總不能因噎廢食。他能重建，我也可以再搗毀。遼河必有一戰(zhàn)，相安無事才是無稽之談。”

    大瑋瑎道：“二位愛卿不要爭了。遼州之事先放一放。高麗國皇帝王建派使節(jié)來，要求以鴨綠江為界，互不侵犯。眾卿以為如何？”

    大內(nèi)相大誠諤奏道：“劃江為界，就是承認江東歸他所有，就等于是把長白山劈為兩半，這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br>
    左相大素賢奏道：“臣同意大內(nèi)相的見解?！?/br>
    右相大封裔奏道：“王建既然有意維持現(xiàn)狀，就表明他無意再向鴨綠江以西擴張。臣以為抓住時機穩(wěn)定東線才是關(guān)鍵?！?/br>
    大瑋瑎道：“如何穩(wěn)定東線，難道要同意劃江而治嗎？”

    大封裔奏道：“現(xiàn)在是遼國東進之勢明顯，高麗求和之情急迫，兩相比較，西線肯定要有戰(zhàn)爭，穩(wěn)定東線就至關(guān)重要。可以效仿三國借荊州的故事，暫將江東借給王建，待他南下奪取了新羅國土地，再行歸還。如果他到時不肯歸還，待我軍擊潰遼軍之后，再回頭收復(fù)江東也不遲。”

    大瑋瑎道：“此議尚有可取之處。大內(nèi)相和左相是何見解？”

    大內(nèi)相大誠諤奏道：“三國時東吳最終還是收回了荊州。怕只怕渤海國多的是魯肅，少的是陸遜。”

    左相大素賢道：“只怕王建不肯承諾歸還?！?/br>
    大瑋瑎道：“右相，孤王命你為全權(quán)大使，去和王建談判。要聲明我方只是暫借，務(wù)必要讓他承諾歸還?！?/br>
    大封裔道：“臣遵教！”

    大封裔來到高麗國都城松岳城，只見城池堅固，戒備森嚴，街市整齊，秩序井然，倒真有些興旺氣氛，不禁暗暗稱奇。被鴻臚館官員迎入賓館，有通事官來陪同，所居都是渤海裝飾，所餐都是渤海菜肴，所侍都是渤海少女，又不禁暗暗稱異?？磥磉@個高麗國皇帝對渤海國文明還是很崇敬的。

    次日早朝，大封裔應(yīng)召覲見。高麗國的朝會是既不同于中原大國的百官列隊，也不同于渤海國的百官列坐，而是如同日本國一般，好象開宴一般。

    大封裔進殿，直奔御座前，向上拱手道：“渤海國使節(jié)參見陛下?！?/br>
    左右大臣們忽地一下站起來，叫道：“跪拜，跪拜！”

    大封裔卻往地上一坐，笑道：“我是渤海國王的全權(quán)大使，來和高麗國皇帝商討國事，只能和陛下對座。”

    王建擺擺手，讓百官安靜，然后向大封裔說道：“朕是皇帝，就算大瑋瑎來了，也要跪拜，你豈敢不拜？”

    大封裔道：“現(xiàn)在的皇帝多如牛毛，我主只能拜大唐皇帝。高麗國是從新羅國分裂出來的一個小國，不過是和渤海國的都督府相當(dāng)，本大使尊你一聲陛下，已經(jīng)是高抬了，還請陛下不要得寸進尺?！?/br>
    王建道：“你用詞不當(dāng)，朕不是要得寸進尺，而是要得隴望蜀。”

    大封裔道：“請問何謂隴，何謂蜀？”

    王建道：“朕要掃平新羅國和后百濟國，重振高句麗遺風(fēng)，統(tǒng)一半島，與中原皇帝并駕?！?/br>
    大封裔笑道：“陛下差矣！高句麗國和新羅國即不同姓，也不同族，是風(fēng)馬牛不相及。高麗國和后百濟國都是出自新羅國，也就是新羅國的兒子，與從前的高句麗國毫無關(guān)系。兒子長大要繼承父母的遺產(chǎn)，這是沒人能攔得住的?，F(xiàn)在新羅國依然強盛，就算有一天滅亡了，后百濟國和高麗國誰能繼承尚未可知。隴尚且沒有得到，望蜀就是癡人說夢。”

    王建道：“朕不出十年，必將統(tǒng)一半島?！?/br>
    大封裔道：“陛下要統(tǒng)一半島，雄心可嘉，令人欽佩。渤海國愿助陛下一臂之力，以鴨綠江東地區(qū)借給陛下做根據(jù)地。待陛下奪了漢城之后再行歸還。不過就算陛下一統(tǒng)半島，與中原皇帝一比，卻也不過區(qū)區(qū)一鎮(zhèn)之地罷了?！?/br>
    王建冷笑道：“原來你是要朕歸還江東土地？可是朕卻要渤海國歸還高句麗國土地。不僅江東要歸還，遼東也要歸還！”

    大封裔沉著應(yīng)道：“新羅國之前曾是周武王敕封的箕子國，平壤則是漢武帝敕封的樂浪郡。渤海國是中原大國的藩屬國，如果我現(xiàn)在代表中原大國來要求新羅國及其兒子國歸還箕子國的土地，陛下作何感想呢？高句麗國土地早已盡歸大唐國版圖。渤海國是從大唐國手中得到了遼東和江東，與高句麗國無涉，更與陛下無涉。陛下要做半島之主，就應(yīng)該回到大同江以南。如果現(xiàn)在渤海國與陛下為敵，不僅不肯借地，還要來向陛下開戰(zhàn)，陛下就要兩面受敵，危在旦夕，統(tǒng)一半島豈不成了夢中之花？”

    王建被大封裔這樣軟硬兼施地勸說，心中也開始活動起來。他想，高麗國欲成霸業(yè)，必須統(tǒng)一半島，滅亡新羅國和后百濟國才是首要任務(wù)，為達此目地，就不能再和渤海國交惡。天下土地，只能歸強者占有?，F(xiàn)在江東土地已經(jīng)被我占據(jù)，只要我有足夠強大的實力，就能永遠占有，所謂借用和歸還，不過是一種政治游戲。渤海國是為了圖個眼前安寧，要求得到一個未必能夠?qū)崿F(xiàn)的承諾，我又何必要較真呢？

    當(dāng)下王建便笑道：“朕感謝渤海國的支持。其實朕要求劃江而治，與渤海國主張的借用并不矛盾。借用還不是要劃江而治嗎？”

    大封裔道：“雖然是劃江而治，卻要有歸還之期?！?/br>
    王建道：“待朕統(tǒng)一了半島，即行歸還。如何？”

    大封裔道：“請立文書為憑?！?/br>
    王建道：“文書就請你和我的宰相去商議?！?/br>
    大封裔得到了高麗國的借地文書，以為不辱使命，高高興興回國述職。大瑋瑎看過了借地文書，也心安理得。現(xiàn)在東線大局已定，就可以全力以赴去應(yīng)付西線。大瑋瑎立即降教，命令遼河元帥大審理向遼西施加壓力，打掉遼國東進的橋頭堡，伺機消滅張秀實。

    遼河由西向南的折彎地區(qū)形成一個河套，遼州城處于河套的中心位置，無論向哪一個方向渡河出擊都是同樣的距離，兵屯遼州，可控全局。而河?xùn)|則處于河道拐彎的弓背上，渤海軍沿河布防，就要連營八十余里，首尾相距甚遠。這樣格局下的兩軍對峙，顯然對渤海軍不利。

    大遼國遼州剌史張秀實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這個奧秘，對阿保機在此處建城的決策欽佩不已。他想既然地利在我一邊，就要讓它發(fā)揮威力。于是經(jīng)常從遼州派出小股游擊部隊，從北東南不同方向過河sao擾，有時劫掠牛羊，有時劫掠婦女，有時縱火焚屋，搶了就跑，來去靈活，百番不厭，以此為樂。渤海軍就要全線戒備，日夜提防，往往是北面的剛趕走，南面的又襲來，疲勞奔襲，常常撲空，戰(zhàn)而無功，十分煩燥。

    渤海國遼河元帥大審理向眾將說道：“張秀實這個無賴，對我軍實行疲勞戰(zhàn)術(shù)，實在可惡。長此下去，我軍未經(jīng)大戰(zhàn)，卻要被他拖垮。這種局面必須扭轉(zhuǎn)。”

    恰在這時，上京來了新命令，要求大審理伺機消滅張秀實。大審理立即升帳點將，要向遼西開戰(zhàn)。

    第216章 再續(xù)盛唐(全書終)

    就在阿保機稱帝建國、出兵幽州，渤海國忍無可忍、欲打遼西的時候，大唐秦王、總百揆李曜也沒有閑著。

    隨著河北全境光復(fù)、契丹被阻幽州、河隴再歸大唐，李曜籌劃多年的席卷天下之勢已成，天下一統(tǒng)可謂只差臨門一腳。此時此刻，如何以最小的破壞、最快的速度奪取中原，就成了眼下的當(dāng)務(wù)之急。

    對于朱溫，李曜從未小看。他布局近十年，一直把朱溫當(dāng)作“最終boss”，如今終于到了收網(wǎng)決戰(zhàn)的時刻，若說心中沒有幾分激蕩，那是再也說不過去的。

    對于李曜而言，這一戰(zhàn)他不愁不勝，但他要的，卻不僅僅只是勝利而已。

    他要的是全勝，是完美收官！

    從平定河北以來，這長達半年的時間里，李曜除了安定河北局面、編練兵馬之外，將幾乎整個參謀總部都搬到了魏州，以魏州為大本營，一條條策略開始實施，內(nèi)政外交，縱橫捭闔。

    七月初二，第一個喜訊傳來：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趙匡凝“感秦王之誠”——當(dāng)然這只是官面套話，實際上是北衙禁軍自武關(guān)東進、蜀中南衙禁軍自峽州東進，雙向進逼，趙匡凝攝于河北之戰(zhàn)時新禁軍威震天下，是以不敢相抗——遂盡舉襄、鄧、復(fù)、郢、隋、唐、房、荊等州，束身歸朝。趙匡凝雖是被迫“起義”，但對朝廷而言，山南東道畢竟是和平收復(fù)，因此遠在河北魏州的秦王、總百揆李曜親自趕赴長安迎接，以示隆重。趙匡凝繼而受封蔡陽郡王(無風(fēng)注：趙匡凝為蔡州人，此為衣錦榮歸之意。)，任禮部尚書，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山南東道由此撤藩，朝廷分別派駐各州刺史，秦王、總百揆李曜命總參謀部選派將領(lǐng)赴山南東道整編舊軍。

    七月二十九，割據(jù)湖南的武安軍節(jié)度使馬殷宣布舉潭、岳、朗、邵、衡、永、道、郴、連等州束身歸朝，李曜仍在長安迎接。馬殷相比趙匡凝，實際上還更加主動一些，因此雖然湖南地位不如山南東道，但卻受封扶風(fēng)郡王(無風(fēng)注：馬援出生地為扶風(fēng)，馬殷自稱漢伏波將軍馬援之后，因有此封，如趙匡凝。另，根據(jù)史載事跡分析，馬殷對中原正統(tǒng)似乎比較畏懼，因此有這一安排。)，任門下侍郞，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湖南撤藩，朝廷分別派駐各州刺史，秦王、總百揆李曜命總參謀部選派將領(lǐng)赴湖南整編舊軍。

    八月十九，因受北衙禁軍、河?xùn)|鎮(zhèn)軍、河中鎮(zhèn)軍甚至朔方鎮(zhèn)軍四面威壓，定難節(jié)度使李思諫上表請去節(jié)度使職。秦王、總百揆李曜命其去職交還旌節(jié)，改任夏州防御使，又命其兄弟三人分任銀、綏、宥三州防御使，此四州另由朝廷派駐刺史。定難鎮(zhèn)遂撤，庶政、財政之權(quán)基本收歸中樞，由于該地屬黨項族內(nèi)附后長期牧地，因此軍事改編暫未涉及，但秦王對黨項族可保留的可用于作戰(zhàn)的馬匹數(shù)目做了限制，多余馬匹將由朝廷以錢幣購買或以貨物相易收歸中樞，黨項各族其余牛羊等牲畜財物，朝廷不做限制、不做清點，朝廷每年另賜布帛千車——該布帛是河中東升新城所產(chǎn)的機織棉布。

    八月二十三，檢校太尉、同平章事、廣州刺史、清海軍節(jié)度、嶺南東道節(jié)度等使徐彥若自覺病重(無風(fēng)注：這位是被崔胤逼走的前宰相，從史載來看，品性還不錯，而且屬于“朝廷的人”。)，上表請辭。朝中多有大臣以為當(dāng)立廣州實權(quán)派劉隱為節(jié)帥，為李曜所斥。當(dāng)日，朝廷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地任命李襲吉為嶺南節(jié)度使，并兼任安南經(jīng)略使。為使其安全上任，實掌嶺南、安南大權(quán)，秦王更特調(diào)左右神策衛(wèi)大將軍李承嗣、李嗣恩，領(lǐng)本部大軍隨同南下上任。

    李襲吉離京之前，李曜曾與他有言：“南疆之重，并于北疆，你此去嶺南有四大任務(wù)，一是穩(wěn)定局面，二是打擊豪族，三是看住安南，四是大興船業(yè)。”李襲吉對李曜削藩之心早有深刻了解，對這番話自是了然于胸。至于大興船業(yè)，他此前曾聞李曜有一詩，其中有“千秋偉業(yè)征伐事，萬里海疆龍旗揚”之句，因此雖然不知李曜為何如此在意“海疆”，但多少也能窺探其中一些含義。

    隨后不久，江西鐘傳、福建王審知乃至兩浙錢鏐皆遣使來朝，只是并未有束身歸朝之意，李曜知道東南那邊如今還算是天高皇帝遠，朝廷大軍的震懾還達不到萬里之外，因此暫時倒也不急，只是隨意安置了。

    如此一來，天下藩鎮(zhèn)，除了李克用之外，無動于衷的似乎便只剩朱溫和楊行密二人了。朱溫其實也上表請罪了一下，試圖緩和一下局勢，但被李曜置之不理。至于楊行密，他恢復(fù)了上貢，但并未就手中權(quán)力做出任何表示。而就連平盧王師范這個早已算是半個李曜的麾下的節(jié)帥，此次面對李曜掀起的“束身歸朝熱”，也不得不做了樣子，表示愿意束身歸朝，不過被李曜以“軍情緊急，王郎尚需為國效力”為由婉拒了。

    一時之間，朱溫竟突然變得空前孤立起來！

    十月初二，李曜在返回魏州后的第十日，下令由河中水軍改編擴建的“大唐黃河艦隊”突然襲擊，攻破朱溫白馬渡水軍大營。朱溫聞訊之后，親率大軍十萬赴滑州支援。

    十月初九，黃河艦隊再破朱溫濮州水軍大營。朱溫令葛從周抱病掛帥，領(lǐng)兵五萬前往濮州支援。

    十月二十一，大唐副總參謀長史建瑭親率北衙禁軍左右虎賁衛(wèi)，南衙禁軍左右圣翊衛(wèi)、左右金吾衛(wèi)、左右鷹揚衛(wèi)及新編原山南東道鎮(zhèn)軍的左右天樞衛(wèi)、左右天璇衛(wèi)合計十五萬大軍自襄州往東北方向出兵，攻破泌州、威逼許州。朱溫萬不得已，命楊師厚領(lǐng)兵八萬相抗，雙方在許州爆發(fā)攻守戰(zhàn)，許州危急。

    十月二十八，大唐副總參謀長郭崇韜率南衙禁軍左右飛虎衛(wèi)、左右天狼衛(wèi)、左右天璣衛(wèi)、左右天權(quán)衛(wèi)、左右搖光衛(wèi)合計十一萬五千自潼關(guān)殺出，十日內(nèi)連克虢、陜二州，威逼洛陽。朱溫萬不得已，從滑州抽調(diào)三萬人，從汴州抽調(diào)三萬人，加上洛陽原本的兩萬守軍合計八萬，命牛存節(jié)、王彥章為正副都統(tǒng)堅守洛陽。

    至此，李曜調(diào)虎離山之策全方位展開，他充分利用外線優(yōu)勢和兵力優(yōu)勢，將朱溫大軍全面分散，黑虎掏心隨后便到！

    這一計策實施的最大難度在于兩點：

    首先是要有極其強大的后勤保障能力，不然的話，絕對無法在黃河以北、關(guān)中以東和華中地區(qū)三面同時開戰(zhàn)。

    其次是要有高度統(tǒng)一的指揮默契，不然則容易被朱溫各個擊破。

    當(dāng)然，論到后勤保障，天下沒有誰能出軍械監(jiān)之右。而高度統(tǒng)一的指揮默契，誰能強過擁有總參謀部的李曜軍？至于各個擊破，并非朱溫不想，問題是中原看似很大，一旦被李曜以五六十萬大軍三面包圍，就算擊破其中一路，另外兩路也足以至汴軍于死地——能夠周旋的范圍太小，而汴州離河北、關(guān)中距離太近是兩個無法解決的硬傷！

    更糟糕的是，偏生就在此時，朱溫的正妻，久負賢名的東平王妃張惠病逝，朱溫在前線深受打擊，一時心灰意冷，不顧諸將勸解，匆匆趕回汴州要見一生摯愛的發(fā)妻最后一面。

    李曜在魏州聞訊，其實也頗為感慨了一番，但感慨歸感慨，大好機會卻不容錯過。他當(dāng)即下令，極盡全力迷惑滑州、濮州南面的汴軍，對其造成唐軍將趁朱溫喪妻之際大舉南下。同時親率北衙禁軍左右天策衛(wèi)、左右羽林衛(wèi)，南衙禁軍左右疾風(fēng)衛(wèi)、左右雷霆衛(wèi)合計十二萬精銳配合隱蔽南下的黃河艦隊自黃河下游的楊劉(無風(fēng)注：今東阿。)渡河，回戈一擊，偷襲鄆州得手。

    李曜所領(lǐng)，尤其是天策二衛(wèi)、羽林二衛(wèi)，實乃唐軍精銳中的精銳，他拋下行軍略慢的南衙四衛(wèi)，連夜不停地西進，閃擊濮州。待朱溫得知消息時，重病掛帥而又只有五萬兵力的葛從周已經(jīng)丟失濮州大營，葛從周一生征戰(zhàn)，從未有此大敗，自覺晚節(jié)難保，竟然自刎當(dāng)場，節(jié)烈可見一斑。李曜得知消息，親自收斂其尸，鄭重封館，下令將之送回其鄄城(無風(fēng)注：就在濮州)老家厚葬，甚至墨敕贈其為鄄城縣公，親筆為其墓碑寫下“恪盡職守”四字評語。消息傳開，汴軍士氣更落，不少汴軍將領(lǐng)心思生變。

    李曜厚待葛從周的“善舉”傳開之后，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的，是葛從周義子、梁軍年輕一輩最著名的大將謝彥章(無風(fēng)注：不是王彥章。)，他本就因為葛從周的喜愛而極受朱溫器重，因而引起許多老將甚至朱溫幾個兒子的不滿，在汴軍中頗受排擠，當(dāng)初只是因為有葛從周在，是以能護其安全，如今葛從周一死，他自知不容于汴，又見汴軍已無回天之力，遂收攏濮州左近殘兵向李曜投降。

    李曜一是知道謝彥章實有才能，算得上是葛從周的衣缽傳人，二是知道此人同時還承襲了葛從周那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氣度，因此當(dāng)即用其為河中節(jié)度副使，命其率已經(jīng)南渡黃河到達濮州的唐軍西進阻擋滑州汴軍回援汴州，及接應(yīng)滑州白馬渡以北唐軍南下。謝彥章深感信任，二話不說，領(lǐng)兵向滑州進發(fā)。

    與此同時，李曜再次丟下大軍，率北衙禁軍四衛(wèi)六萬(無風(fēng)注：已經(jīng)損失了一萬多，來不及補充。)馬不停蹄地沖著汴州掩殺過去。

    東路另一邊，王師范也未曾閑著，派麾下大將賀瑰會同李曜麾下大將魏遜合攻已經(jīng)幾乎被抽調(diào)一空的兗州得手，繼而進逼徐州。十二日后，徐州守軍得知中原戰(zhàn)局，知朱溫已無回天之力，遂向魏遜開城投降，徐州克定。

    十一月初九，唐汴許州會戰(zhàn)結(jié)束，由于楊師厚的頑抗，為達成李曜此前的全線布局，史建瑭不得已動用了“禁器”火神雷，幾乎摧毀了整個許州城，楊師厚自問無幸，意圖自盡，被牙將所救，后被俘。也不知史建瑭用了什么辦法，竟將其說服歸降，于是出面收盡汴軍降卒，仍得四萬余兵，皆暫隸史建瑭。史建瑭遂留一衛(wèi)駐守許州，大軍繼續(xù)往北，作包圍汴州之勢。

    洛陽方面，郭崇韜此前已經(jīng)受命對洛陽“圍而不打”，而恰好牛存節(jié)與王彥章得到的命令是“堅守洛陽”，因此戰(zhàn)局最為平穩(wěn)，雙方幾乎呈現(xiàn)出“靜坐戰(zhàn)”的節(jié)奏。

    隨著朱溫從喪妻之痛中回過神來，戰(zhàn)事已經(jīng)無法逆轉(zhuǎn)。尤其是李曜親率的北衙禁軍主力猛然殺至汴州，朱溫就是想命滑州守軍南下救援也來不及了。

    更何況，滑州已然被水陸夾攻，謝彥章為了證明自己，使盡渾身解數(shù)，將滑州近十萬汴軍一舉擊敗。汴州附近最后一支汴軍大軍四散逃逸，但由于朱溫的黥面政策，這些士卒逃無可逃，被抓獲者十有八九。

    十二月十二，汴州城破，自朱溫以下，包括敬翔、李振等在內(nèi)一體成擒。朱溫本人帶領(lǐng)最后殘軍試圖逃往洛陽，被火龍騎截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