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不對。”戴王山打斷了他,站起身,思索道:“誰走肖宗鏡也不可能走,你當(dāng)真看到公孫闊還在房間里?” “是,小的親眼看見的,不過他們鎖了房門,把孫師爺和少爺都關(guān)在了里面?!?/br> “不對。”戴王山搖頭,“還是不對?!?/br> 公孫德根本聽不懂他的話,他急切道:“有什么不對的!事不宜遲,快些帶回闊兒!那姓肖的武功高強(qiáng),還請戴典獄貼身保護(hù)闊兒安全,等此事完結(jié),老夫必有重謝!” 戴王山紋絲不動,笑道:“公孫大人莫急,以在下愚見,我還是先去找肖宗鏡更穩(wěn)妥一點(diǎn)。有我盯著他,他絕對無法帶走公孫少爺。天京事務(wù)繁忙,肖宗鏡待不了幾天就得回去,這期間大人找好替死鬼,做好證據(jù),將案子在此地了結(jié),他們不能拿你們怎樣的?!?/br> 公孫德置若罔聞:“不妥,萬一剛好你出去時(shí)他回來了可怎么辦?闊兒豈不是又有危險(xiǎn)!我兒安危最重要,你快些前去,劉公公既然讓你來幫老夫,那你就得聽我的!” 戴王山聽見這話,嘴角輕不可見地一沉,又馬上恢復(fù),淡淡道:“好吧,既然大人已經(jīng)決定了,那就這么辦吧。卑職這就去了?!?/br> 衙門內(nèi)。 姜小乙正在吃飯。 八寶樓是齊州最好的酒樓,一頓飯菜最少也要幾十兩銀子起,面對滿桌山珍海味,姜小乙不想浪費(fèi),埋起頭來胡吃海塞。 孫師爺在旁邊念叨,叮囑他等下不要亂說話。 “少爺不用擔(dān)心,公孫大人自然會為少爺安排好一切,您只要——” 話沒說完,門口一聲巨響,房門被踹開,陰風(fēng)撲面而來! 姜小乙塞了滿嘴的魚rou,差點(diǎn)沒噎死。 “唔、唔!” 孫師爺大驚失色,指著門口黑影。 “什么人!你是什么人!” 戴王山伸手在孫師爺頭上一彈,孫師爺當(dāng)場栽倒。 姜小乙捂著嘴:“唔——!” 戴王山哈哈一笑,一掌拍在姜小乙的背上,一股狠戾的真氣滲入姜小乙體內(nèi),橫沖直撞。姜小乙痛苦難耐,最后哇地一下,飯混著血,一同嘔了出來。 下巴被人抬起,姜小乙看到一雙陰鷙的眼。 戴王山居高臨下,笑著道:“豬仔兒,爺爺來接你回家了?!?/br> 第10章 戴王山并沒有自報(bào)家門,但姜小乙在照面的瞬間就確認(rèn)了,這一定就是密獄的首領(lǐng)。 姜小乙對戴王山的第一感覺是——兇險(xiǎn)。 當(dāng)然,她從肖宗鏡的身上也曾感受過兇險(xiǎn),不過那至少蒙著一層嚴(yán)律克己的表皮。戴王山則不然,此人太囂張了,他幾乎就是在炫耀著自己的兇煞。 也不知那公孫德哪里開罪了他,讓他見面就給“公孫闊”來了手狠的。 “喲,公孫少爺怎么吐血了?”這人還假惺惺地過來安慰?!霸谙轮幌霂蜕贍旐槀€氣,沒想到勁使大了點(diǎn),哈哈!” 他這一掌算是極為收斂了,畢竟不能真的給公孫闊一巴掌拍死。如果是平日,這掌對于姜小乙來說也不算什么。但恰巧今天她剛剛被肖宗鏡的內(nèi)力所傷,這口血就這么吐出來了,不過好在也陰差陽錯契合了公孫闊這腎虛氣短的體質(zhì)。 她內(nèi)里努力調(diào)和氣息,臉上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抬著小三角眼觀察戴王山。 姜小乙行走江湖,吃的就是倒賣消息,穿針引線這口飯。所以從某種方面講,戴王山對她來說還是很“值錢”的。 密獄是極有實(shí)力的組織,這些年來栽在他們手里的江湖人不計(jì)其數(shù),眾人對其恨之入骨,無不盼望除之后快。但密獄又相當(dāng)神秘,關(guān)于密獄的消息多是捕風(fēng)捉影,風(fēng)評傳言為主,確切信息很少。就連他們的頭目,也就是她面前的戴王山,知道他真實(shí)姓名的都屈指可數(shù)。 傳聞密獄設(shè)在皇宮外城西南角的地下,共有十間大牢,所以江湖人士帶著畏懼的心態(tài)給戴王山起了個綽號,叫“十殿閻羅”。 姜小乙估計(jì),光是“戴王山”這個名字和他的形容外貌,差不多就值個百八十兩了,如果再能套出他的武學(xué)師承,甚至棲身之所……那在達(dá)七那損失的錢豈不是全都補(bǔ)回來了。 姜小乙抱著人為財(cái)死的想法,頂住巨大壓力,質(zhì)問他道:“你是誰?你是我爹派來的?” 戴王山?jīng)]理她,坐到桌邊,捻起一塊茶糕放嘴里嚼,吃完了端起酒壺,喝得精光。 “飯菜不錯?!彼u價(jià)道。 姜小乙心中附和,確實(shí)不錯。 戴王山暖了胃,懶洋洋地側(cè)過頭,姜小乙被他瞧得肩膀一緊。 “肖宗鏡呢?” “……誰、誰誰誰?” 戴王山冷笑道:“那個抓你回來的,稻草色的眼珠子,總是一臉jian笑的人?!?/br> 姜小乙對這個形容不太贊同,但還是老實(shí)回答了。 “他留我在這吃飯,說一個時(shí)辰后回來?!?/br> “他去哪了?”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戴王山嘴角噙著笑,讓人莫名膽寒。 “他怎放心留你一人在這?” “也、也不是一個人吧,不是還有孫師爺嗎?” 戴王山緩緩搖頭,他滿目懷疑,越靠越近,那雙眼睛就像是地獄的勾魂使一般,看得人背脊發(fā)麻?!八筒慌掠腥藖斫倌??”他思索道,“難道他真有心放過你?……豬仔兒,我且問你,那一家四口到底是不是你殺的?” 姜小乙顫巍巍道:“我、我……” 她一時(shí)不知到底該不該說,在那“我”了半天,最后戴王山不屑地一撇嘴。 “敢殺不敢認(rèn)的孬貨。罷了,我就先帶你回去,不管肖宗鏡有何打算,他總歸要來找你的,到時(shí)再看他打什么算盤?!?/br> 離開衙門,上了馬車,兩人面對面坐著。 姜小乙心里計(jì)算著時(shí)間,太守府在衙門北邊,而采金樓在衙門南邊。肖宗鏡找到裝有公孫闊的箱子,不出意外是要從南邊出城,這么一來一回,以他的腳程,應(yīng)該怎么也追不上了。 正想著,忽然瞥見戴王山冷笑的臉,她心里一激靈,連忙抱了抱拳,道:“多謝大人相救……等回了太守府,我爹定會重謝的?!?/br> 戴王山幽幽道:“公子似乎心事重重啊?!?/br> 姜小乙不好意思道:“大人見笑了,今日發(fā)生太多事,著實(shí)受了點(diǎn)驚嚇……”她不禁腹誹,此人的疑心好重。 姜小乙作勢與戴王山閑聊,一來想轉(zhuǎn)移他的注意,二來也想趁機(jī)套套他的消息。 “大人是從天京來?” “是?!?/br> “不知大人要留幾天,不如就由在下做東,在齊州好好休息幾日吧?!?/br> 戴王山哼笑一聲,道:“你倒是心寬,別以為從衙門出來就萬事大吉了,等肖宗鏡回來,有你受的。” 姜小乙道:“哎,我見過他也見過大人,在我看來,他的氣勢是遠(yuǎn)遠(yuǎn)不如大人的,只要有大人作保,在下定可逢兇化吉!” 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這番話聽在戴王山耳中似乎頗為受用。 “你這豬仔也算有點(diǎn)眼光。” “慚愧慚愧……” “不過,”戴王山話鋒一轉(zhuǎn),“我能保住你的前提是他想送你去天京受審。如果他改主意了,那就不好說了?!?/br> 姜小乙:“改主意?” 戴王山:“若他覺得審這案子太煩,決定宰了你了事,那可就說不準(zhǔn)了?!?/br> 明知這是不可能的,姜小乙還是抖了抖,她發(fā)現(xiàn)戴王山說這些話時(shí)一直都是笑著的,似乎很享受他人的恐懼。 “大人說笑了?!苯∫也敛令~頭的冷汗。 戴王山靠近她:“告訴我,肖宗鏡是怎么找到你的?” 姜小乙茫然道:“我、我不知道啊?!?/br> 戴王山聲音低沉:“你爹說你藏在妓院里,謝瑾和徐懷安都在衙門,肖宗鏡怎么可能這么快就查到你那?這可是你們的地盤,難道他剛來一天就摸透了?他有那么神?” 姜小乙從他的語氣里聽出了微微的不屑,還有幾分不服的意味。 姜小乙誠懇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躲得好好的,那兇神自己就上門了!” 戴王山:“妓院在哪?” 姜小乙一驚:“大人問這做什么!” 戴王山的手搭在姜小乙的脖子上,他手掌很大,指骨結(jié)實(shí),掌面如同肖宗鏡一樣粗糙,力道也同樣的恐怖。 “我在問你,那家妓院在哪?” 姜小乙心道不妙,此人直覺驚人,似乎是想親自去采金樓查看。 她抓著戴王山的手懇求道:“大人,您要去妓院也得等我回了家再去吧!” 戴王山瞇起眼睛。姜小乙開始潑皮耍賴,硬生生擠出幾滴眼淚,哀嚎道:“求求大人先送我回府吧!馬上就到一個時(shí)辰了,姓肖的回衙門見不到我,肯定會來找我的,您有問題何不當(dāng)面問他呢?” 這話似乎起到些作用,戴王山放開她,重新坐了回去。 不知不覺間,姜小乙的后背都濕透了。 終于回到太守府,公孫德等在門口,見人從馬車?yán)锵聛恚蠝I縱橫地?fù)淞诉^來。 “闊兒!” 姜小乙迎面抱住這瘦弱老頭,痛哭流涕。 “爹!” 兩人相扶進(jìn)入府內(nèi),后面黑壓壓跟著一群人。 太守府規(guī)模宏大,后院亭臺樓閣一應(yīng)俱全。這其實(shí)不是姜小乙第一次踏入太守府,她過去兩個月里一共來過三次,不過都是偽裝成家丁走偏門,只有這次是大搖大擺從正門進(jìn)入。公孫德先是詢問她有沒有受傷,又吩咐下人準(zhǔn)備好湯藥和湯泉浴池,要為其凈身祛災(zāi)。 姜小乙應(yīng)下他的安排,一邊裝著大受驚嚇的模樣,盡量少說話,以免露出馬腳。 她計(jì)劃等下趁著沐浴之時(shí),換身行頭走人。 正這么想著,忽然感覺有人盯著自己,往門口看,大堂外立著一人。 戴王山抱著手臂,靠在走廊的立柱旁。他頭頂?shù)踔槐K燈籠,血紅的昏光下,他的眉眼顯得更為陰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