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燼有些出神，對面鋪位的小男孩突然笑的很大聲，打斷他的思緒，他扭頭看過去。

    小男孩似乎在看什么好玩的動畫片，他mama低聲提醒，公共場合要保持安靜。

    男孩很聽話，乖乖閉上嘴。

    余燼起身往車廂尾部走過去。

    其實也沒隔多遠，大概六七個鋪位后就看到蔣煙，她身邊果然坐了個中年男人，膀大腰圓，留著很短的寸頭，后腦勺存了好幾個褶，桌子上擺了三罐啤酒，已經(jīng)打開兩罐，四周都是酒氣，旁邊的人大概看他面相比較兇，也不敢說。

    那男人身子一直往蔣煙那邊湊，她已經(jīng)被擠到靠窗的角落位置，小小一只，皺著眉擺弄桌上的手機，也不理他。

    余燼繼續(xù)往前走，先去了趟衛(wèi)生間，出來時碰到蔣煙，她緊鎖的眉頭在看到他那一刻便舒緩不少，還逗他：“好巧呀余老板?！?/br>
    余燼側身讓她過去，回頭看了眼，門把手顯示了紅色的“有人”，他才轉(zhuǎn)身。

    蔣煙故意在衛(wèi)生間磨蹭了一會才出來，祈禱那個討厭的大叔趕緊上去睡覺。

    她琢磨著要不要去余燼那邊待一會，過道上有推著小貨車的阿姨路過，她側身讓路，回到自己鋪位的時候，蔣煙愣了愣。

    那個大叔不見了，桌上的啤酒和花生也已經(jīng)被收掉，余燼靠在窗邊，半躺在她的鋪位上，腳邊放著他的黑色背包。

    他手里卷了張報紙，看到蔣煙，揚頭示意中鋪，“你睡上面還是下面。”

    蔣煙依舊懵懵的，一根手指撓了撓眼尾，走到鋪位旁邊倚著欄桿看他，“你怎么在這，那人呢？”

    余燼語氣隨意，“我跟他換了?！?/br>
    他用自己的下鋪跟那個人換中鋪，人家當然愿意。

    蔣煙心里癢癢的，小聲“哦”，把自己的包挪到上面，臉壓在中鋪邊緣，遮掩自己快要隱藏不住的笑意。

    余燼看桌上還有兩包小魚干，忍不住說她，“這么晚還吃。”

    蔣煙難得聽話，“不吃了。”

    她爬上中鋪，終于可以躺下伸伸腰，她身量嬌小，睡中鋪也沒覺得不舒服，倒是余燼，他個子那么高，睡中鋪肯定施展不開。

    沒有多久，蔣煙探身看下面，余燼身子已經(jīng)滑下去，正八經(jīng)躺好，一條腿蜷起靠在墻邊，一只手臂橫在額頭上，身體略傾斜，應該在躲避肩傷。

    蔣煙看了一會，翻身躺好。

    沒有多久，列車的燈熄了，外面好像正穿過哪座城市，夜色下燈火璀璨，晃的車廂內(nèi)忽明忽暗。

    蔣煙忽然想起一件事，探出腦袋小聲叫余燼。

    余燼睜開眼睛，“干嘛?！?/br>
    “你今晚沒換藥呢。”

    “明早再說吧?！彼袷菓械≌垓v，說完重新閉上眼睛。

    蔣煙看了他一會，回來重新躺好，過了許久她睡不著，又翻身看了下面好幾眼，余燼還是那個姿勢，好像一直沒有動過，呼吸平穩(wěn)，睡得很沉。

    有他在，蔣煙一顆心安定下來，把被子扯過頭頂，慢慢睡著。

    蔣煙從沒睡過這種硬臥，以前出游，要么飛機，要么自駕，在瑞士那邊也都是和同學一起，忽然和這么多陌生人睡在一個空間，她有些不習慣，總覺得沒有安全感。

    好在他換過來了。

    這趟列車清晨五點到小西山，提前一小時就有列車員挨個提醒快要到站，不要睡過頭，余燼早就醒了，在床上躺了一會，亮燈后他翻身坐起，上面一點動靜都沒有，他起身看了眼，蔣煙整個頭都埋進被子里，只有一小撮頭發(fā)露在外面，垂在床沿。

    她的身子也蜷縮起來，只占了半張床的位置。

    余燼皺了皺眉，這樣睡覺不悶嗎？他把被子扯開一些，露出蔣煙的臉。

    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小嘴兒被擠的嘟起來，嘴角隱約有些濕濕的痕跡。

    余燼：……

    沒心沒肺睡得真香。

    被人偷走都不知道。

    列車員說話她都沒聽見，如果他不在，說不定會睡到終點去。

    蔣煙睡亂了頭發(fā)，有一些貼在臉頰上。

    余燼看了兩眼，抬手將她臉上的發(fā)絲弄到后面去。

    蔣煙醒了。

    兩人互相看了一會，余燼先移開目光，坐回下鋪，“起來洗把臉，快到了?！?/br>
    蔣煙迷迷糊糊爬起來，趴在床上看外面，天依舊是黑的，“幾點了？”

    “四點多。”

    那是快了，蔣煙揉著肩膀坐起來，睡著的時候不覺得，醒了就有感覺，這硬臥睡得她腰酸背痛。

    對面鋪位的幾個人早就起來了，中鋪的大哥看著斯文，呼聲震天響，蔣煙半夜被吵醒一回，好久才又重新睡著。

    余燼睡覺就沒有聲音，好像也沒被別人影響，翻身都極少。

    五點零五分，列車準時到達小西山。

    余燼帶的東西不多，包癟癟的，倒是蔣煙的背包鼓鼓囊囊，不知道都塞了什么東西進去。

    兩人最后才下車，余燼幾乎一下就被外面的風打透，這邊的天氣比他想象中要冷一些，他只穿了件略厚的風衣，領口立起勉強能遮一些冷風。

    余燼走了幾步發(fā)現(xiàn)蔣煙沒跟上，回頭看了眼，發(fā)現(xiàn)她在幾步外停下，低著頭在包里翻找東西，沒有多久就看到她拽出一條黑灰條紋相間的圍巾。

    她倒是準備充分，一點不委屈自己，余燼站那沒動等她戴好。

    可蔣煙沒有戴，繼續(xù)翻包，竟然又拿出條一模一樣的圍巾，她挺高興的，抱著還沒拉好拉鏈的背包跑過來，遞給他一條，“還好昨天查了天氣預報?！?/br>
    余燼垂著頭看那條圍巾，又看她。

    蔣煙催他，“快點啊，我好冷?！?/br>
    他接了，蔣煙這才整理自己手里這條圍在脖子上，“多買了一條，本來準備帶回去送朋友的，新的沒人戴過，便宜你啦。”

    余燼心口晃了晃，好像有什么東西傾覆過來，暖暖的。

    他沒有說話，默默戴好。

    兩條圍巾一模一樣，打眼一看像對小情侶，蔣煙低著頭，把自己大半邊臉都埋進圍巾里，小臉兒紅紅的，“快走，好冷。”

    她往前走，余燼拉住她，把她的包接過來拉上拉鏈，之后沒有還給她，自己拎著，“走吧?！?/br>
    時間還早，天剛蒙蒙亮，反正小西山總共也沒多大，他們便沒有去別的地方，直接就在車站附近找了家看起來環(huán)境相對不錯的快捷酒店。

    前臺昏昏欲睡，余燼連扣兩下桌子人才醒，她拍了拍臉，“身份證?！?/br>
    兩人把身份證遞給她。

    前臺看了兩人一眼，同款圍巾，男的還幫女的拿包，“住幾天？”

    蔣煙看向余燼，余燼說：“先兩天?！?/br>
    前臺收了押金，探身在電腦前cao作，敲了幾下鍵盤，又刷了卡，“三樓左邊倒數(shù)第二間?！?/br>
    她把兩張身份證還給余燼，隨后遞過來一張房卡。

    第10章 一個吻。

    蔣煙偷偷瞥了眼那張房卡，低頭將臉埋得更深，寬大的圍巾幾乎遮掉她大半張臉。

    余燼拳頭在唇邊抵了下，“兩間。”

    前臺看了看余燼，又看蔣煙，知道自己誤會了，有些抱歉，“不好意思，我以為……我再給您開一間。”

    “沒事?！庇酄a把桌上的房卡和蔣煙的身份證遞給她，蔣煙接了。

    前臺說還得交一間房的押金，余燼補了，從她手里接過房卡看了眼，也是三樓，他道了聲謝，示意蔣煙上樓。

    三樓總共也沒幾間房，余燼的房間就在蔣煙斜對面，本來他想讓她先睡一會，可蔣煙堅持給他上完藥才回去。

    小姑娘自以為很溫柔，殊不知已經(jīng)碰疼他好幾次，余燼忍著沒吭聲，心里默念崔良那王八蛋下手真夠狠，這也就是他，如果砸在蔣煙身上，她小胳膊小腿兒，骨頭不砸碎了。

    終于上完藥，余燼穿上衣服，看蔣煙拎起自己的包，“困了就睡會兒，待會再出去?！笔Y煙點頭往門口走，剛摸到門把手，想了一下又回頭，“你不許一個人出去，要帶著我?！?/br>
    余燼目光在她疲憊的臉上掃了一圈，“嗯?！?/br>
    其實折騰到這會兒已經(jīng)塊六點，余燼早沒了困意，但還是在床上躺了一會，休息到七點半，他起身簡單收拾一下，在賓館附近的小吃街轉(zhuǎn)了轉(zhuǎn)，買了一份豆?jié){油條，一份小米粥雞蛋餅，順便跟早餐攤兒的大叔打聽附近有沒有姓蘇的人家。

    這樣問其實等于大海撈針，但沒有辦法，余燼實在沒有別的信息可提供。

    大叔說不知道，但給他指了一條路：“沿著這條街走到頭就是河邊，延河有家報刊亭，開了幾十年了，老板在這一片年頭久了，興許認識的人多?！?/br>
    余燼道謝，又買了兩瓶水。

    回到賓館已經(jīng)八點多，余燼拎著早餐在蔣煙門口徘徊一會，最終沒有敲門，先回自己房間。

    把東西放桌上，他低著頭給蔣煙發(fā)信息：醒了過來拿早餐。

    本以為要等一會她才醒，沒想到一分鐘不到，蔣煙就已經(jīng)來敲門，余燼看她穿戴整齊，顯然早就準備好，隨時可以走。

    他側身讓她進來，“怎么沒多睡會兒。”

    蔣煙直奔桌上那兩袋早餐，“睡不著，買了什么？”

    “自己看?！彼D(zhuǎn)身去浴室洗手，出來時看到蔣煙已經(jīng)坐下捧著小米粥喝了。

    他隨手把她挑剩下的油條拿過來，一邊吃一邊看手機，雷子發(fā)了條信息說今晚回來，他單手打字：知道了。

    想了一下又說：我和蔣煙出門辦事，大概兩三天回，你自己看好店，下午可以早點走。

    雷子發(fā)了個問號。

    估計沒琢磨明白他倆能有什么事需要一起出去辦，還得兩三天。

    余燼沒回，把手機放兜里，抬頭看到蔣煙眼睛瞄他手里的油條，他揪了半截沒碰過的地方遞給她。

    蔣煙立刻笑了，饞貓一樣，“謝謝老板?！?/br>
    她吃得很香，好像很餓，“余燼，我們一會去哪？”

    余燼想了一下，“先隨便走走吧?！?/br>
    說是隨便走走，其實他目的明確，順著這條街直奔河邊，倒是蔣煙一路東張西望，好像對這里很感興趣，帶了些游山玩水的心情。

    延河這條路很繁華，應該是這個小鎮(zhèn)的中心位置，聚集了不少飯店和小超市，那個報刊亭很好找，在一個丁字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