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秘密檔案二 雙影殺 第一章 奇怪的孩子苦命爺爺 老話都說“春寒料峭”,盡管樹上已經(jīng)露出了脆生生的綠,到了晚上還是如冬季一般的寒冷。剛剛多了九點,王平久從建筑工地出來,渾身酸痛得要命。他今年已經(jīng)有五十六歲了,還在拼命賺錢養(yǎng)家,伺候老婆孫子過活,實在很辛苦。 工地在縣城外的一處空地上,離家還有很遠的一段路。他連坐公車的兩元錢都舍不得,每晚下了班都是騎自行車回去。 今晚的天氣不好,看上去要下雨了。王平久使勁蹬著腳下的車,希望能在下雨前趕到家里。 工地附近都是拆遷區(qū)和大片的莊稼地兒,荒涼得讓人心有戚戚。在昏暗的路燈下,他就像老邁的蝸牛,一點一點朝家的方向爬行著。路燈很暗,之間相隔的距離也很遠,他的眼睛不好,騎過一盞路燈后就要格外小心這條坑坑洼洼的田埂路。 悠長的小路上只有他車輪聲吱吱嘎嘎。 身后的路燈沒辦法再為他照明,前面一片昏黑,影影綽綽地看到前面站著兩個人,女孩子嗎?瘦瘦小小的。王平久慢了下來,生怕撞了人還要賠錢,他已經(jīng)很窮了。 又騎了十來米,忽聽前面的人說話:“看,爺爺來了?!?/br> “嗯,是爺爺?!?/br> 自己的孫子?王平久一愣,立刻捏了車閘,喊了一聲:“是小健和小康嗎?” 王健和王康是他的兩個雙胞胎孫子。因為他們的mama把孩子生下來就走了,自己那個混帳兒子也不知道在哪個城市混日子,三年五載的都沒個聯(lián)系,所以,這兩個孩子打從一出生就是他和老伴養(yǎng)活著。 孩子很乖,從來不會像其他孩子那樣要這要那,學習成績也好,眼看他們已經(jīng)初三了,這陣子王平久一直為高中學費的事發(fā)愁。實在沒法子,才又拖著老身子骨出來打工賺錢。 他總是對孩子們說:“別擔心學費的事,爺爺有錢?!?/br> “爺爺,是你嗎?”不遠處,傳來孩子的叫聲。 聲音聽起來有點飄忽,王平久也沒多想,推著車小跑著迎上去。在月光下,站著兩個一模一樣的孩子。左邊的王健眨眨單眼皮,八字眉蹙著,抿著嘴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他忙問:“咋了?你們怎么跑這來了?” 右邊的王康先開口說:“爺爺,我們來接你。小健膽小,我膽子大?!?/br> 王平久樂了,心里熱乎乎的。把車立好走過來,摸了摸小康的腦袋:“是,咱家就數(shù)你膽子最大,你要照顧好小健,知道嗎?” 小康看了眼身邊心有戚戚的小健,回頭朝著爺爺嘻嘻嘿嘿地笑,說:“我當然會照顧他,除了我還有誰會照顧他呢?” “還有我啊?!蓖跗骄谜f。 小康似乎很喜歡獨占哥哥,一聽爺爺這么說就扁了嘴,嘀咕著:“不會的,可以照顧他的只有我。爺爺,你根本不會照顧小健。” “傻孩子,說什么呢?” 本是一句寵溺的玩笑,小康卻忽然變了臉色,握緊不大的拳頭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狠狠打在王平久的臉上,憤怒地叫喊著:“不要跟我狡辯,我說什么就是什么!” 王平久完全懵了,被孫子一拳打倒在地,驚愣不已地看著王康沖了過來。他驚愕于小孫子什么時候有了這么大的力氣,但現(xiàn)實已沒有多余的時間讓他胡思亂想。王康提起一腳就朝他的肚子踹過去,王平久避過,一手抓住了孫子的手腕:“小康,你瘋了???” 忽然,一直站在原地沒動的王健嚎啕大哭起來,順手撿了一塊石頭沖到王平久身邊,狠狠地砸在他的頭上,哭喊著:“不準說小康是瘋子,你才是瘋子!” 這兩個孩子到底怎么了?還是他孫子嗎?王平久來不及多問就被兩個孩子拳打腳踢得滾落到垃圾堆里。兩個孩子的力氣極大,他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一邊聽著王康的謾罵聲,一邊聽著王健的痛哭聲,他只能抱著頭躲躲閃閃。 王康的表情憤怒至極,這個僅有十幾歲的孩子似乎承受著連成年人都無法忍耐的憤怒;一直拿著石頭打著王平久的王健,哭得越來越痛苦,越來越悲傷,好像他所作的一切都是被逼的。 兩個孩子太不正常了。今天臨出門前,他們還說晚上等爺爺回來一起吃晚飯,怎么過了幾個小時就變成這樣了?中邪了還是怎么的? 這時候,他忽然想起,自己在這里打工連他那個刻薄的老婆都不知道,兩個孩子是怎么知道的? 他想,應該去找人幫忙,哪怕丟了這張老臉,也先要把失常的孩子控制住。 他起身就跑,孩子們在后面追著。王康在罵他,王健在大哭,他的心越來越害怕。 眼看著就跑到建筑工地了,那里還有三四個工友,應該可以幫忙。王平久心里急,腳下也快了些,但還是被王康抓住了。孫子抓著他的頭發(fā)用力扯到后面,又是一頓拳腳!他受不了了,悶著頭胡亂推了一把,忽聽頭頂上襲來一陣勁風,下意識地抬頭一看。黑色的鋼筋至少有五六十根都在往下掉,最后掉在兩個孩子的頭上…… 是自己的錯嗎?失手害死了兩個孫子? 他瘋了一般地爬過去,扒拉著壓在孩子身上的鋼筋。這時候,建筑工地里傳過來幾聲大笑,那是外地來打工的工友小鄭的笑聲。不知為什么,王平久害怕了??粗谏牡孛媪魈手鴑ongnong的鮮血,驚懼感沖昏了他的頭腦。 他要找回家找老婆,對老婆一直都很強硬,她肯定會知道這事該怎么辦。他像一個得了失心瘋的老人,連滾帶爬的朝著遠處而去。 車子騎到半路他就后悔了,不該把兩個孩子留在那里。他猶豫著要不要回去,猶豫著該不該找警察來。就這樣一路猶豫地到了家外的小巷子口。 出來倒垃圾的鄰居一眼看著了推著車東倒西歪的老王,忍不住問著:“老王,這是怎么了,喝多了?” 王平久沒搭腔,急忙低下頭跨上車子朝家騎去。小巷子里各家各戶燈火通明,夏天的悶熱把整個小巷弄得更加潮濕,里面還摻雜了不知道哪家炒菜爆鍋的刺啦聲和女人數(shù)落男人的抱怨聲,一聲疊著一聲,吵得王平久頭疼欲裂。到了家門口的時候,直接把自行車扔在一旁,推著房門叫喊著:“老伴,老伴,出事了,出事了?!?/br> “爺爺,出什么事了?” 王平久呆愣在那里,眼前狹小的屋子里兩個孫子正在寫作業(yè),一樣的笑臉,一樣的快樂。 通往里間的門簾一掀,王平久的老婆顧美云走了出來。她橫了一眼王平久氣急敗壞地說:“吼個啥!老爺們家家的沒啥個能耐,整天就知道鬼叫。” 王平久終于在老婆的吼聲中清醒過來,看都不敢看孫子一眼,推著老伴就進了里間。 顧美云嫌煩地甩開他的手,抱著兩只粗粗的膀子看著他。換做平時,王平久早就縮成一團不敢跟老伴對視,但是今天,他覺得有老伴在,自己就安全了許多。他問:“小健和小康,他們倆,他們倆什么時候回,回來的?” “你傻了你?”顧美云白了一眼,“不是你去學校接回來的么,問我做什么?” “他,他倆晚上沒,沒出去過?” “一直在家寫作業(yè)。院子都沒去過?!闭f完,她才發(fā)現(xiàn)王平久的臉色不對,“我說你這是咋了,跟誰打架了?哎呦你個作死的喲,打壞了人還要賠錢的啊!” 身后的門簾刮在門邊上,掀開了一點縫隙,可以看到外面的兩個孩子認認真真地寫著作業(yè)。 “爺爺,快來吃飯啊。我們一直在等你呢?!?/br> “小康今天給你做了最喜歡的油炸花生,爺爺,出來吃飯啊?!?/br> 王平久已經(jīng)聽不到老伴的謾罵聲、身子很沉,死沉死沉。 繁華的都市里最不缺少的就是噪音,尤其是當你想要睡個懶覺的時候,就會有各種噪音把你從美夢中硬生生拉到現(xiàn)實世界。所以,當洛毅森被吵醒之后,幾乎有種殺了所有人的沖動。 睜開眼睛,才想起該準備去上班了。幾個月前,嘉良案的告破之后,他休息了幾天又回到刑警隊,一科那邊沒有半點聯(lián)系。 他不知道一科會不會正式接納自己,就連趙航似乎也沒有多少可能性。把姬涵斌送進看守所的當天下午,他就打了包袱卷回到自己的家。臨走前,公孫錦也沒說什么,只是讓他好好休息而已。 掐著指頭算一算,到了今天已經(jīng)正好兩個月了。 算了,暫時不去想這個,今天天氣不錯,早點起床也好。 收拾了一下東西正準備出門,口袋里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也沒看就接聽,耳邊傳來公孫錦的聲音:“差不多歇夠了吧?馬上下來,我在樓下等你?!?/br> 洛毅森呆愣了半響,隨即臉上樂開了花,嗷地一嗓子跳起來直接沖出門去。 樓下的停車位上,公孫錦倚著車門還是斯文儒雅的模樣??吹铰逡闵悬c興奮地跑過來,似乎很滿意他這樣的表現(xiàn)。打開車門,說:“先上車,今天會很忙。啊,你從前天起就已經(jīng)正式調入一科,手續(xù)已經(jīng)辦完了,有時間你去跟隊里的人告?zhèn)€別吧?!?/br> 洛毅森覺得這事有點不可思議,轉念一想,一科辦事效率一向是變態(tài)的又快又高,這倒也不稀奇了。只不過,公孫錦說很忙,這是什么意思? 車子駛過幾條大路,行到市中心的時候遇上了塞車。公孫錦這才得空跟他說:“等一會你回科里以后跟苗安去鄰縣走一趟,那邊有個案子轉到我們科了。你們倆去看看,有沒有接手的價值?!?/br> 聞言,洛毅森忽覺自己沸騰了一腔熱血。但是他不會在公孫錦面前表現(xiàn)出來,而是故作鎮(zhèn)定地問:“先說點情況?!?/br> 看著前面猶如長龍的車流,公孫錦索性拉下手剎,一本正經(jīng)地說:“報案人叫王平久,據(jù)他所說,連續(xù)兩晚在回家的路上被孫子毆打,回到家之后孩子們就像沒事人一樣。” “等等,你這么說誰能聽得明白?” 公孫錦一笑,隨手把放在后車座上的資料夾給他,讓他慢慢看。 沒看多一會兒,洛毅森的臉上浮現(xiàn)出古古怪怪的神情。這個名叫王平久的男人有兩個孫子,孫子在他回家的路上圍追堵截,毆打謾罵。第一晚,他不小心把孩子推倒在正在搭建的大樓底下,上面掉下來的鋼筋砸死了孩子,但是回到家之后,竟發(fā)現(xiàn)孩子好端端的在家寫作業(yè);第二晚,又是在那條路上,又是遇到了兩個孩子。孩子們像頭一天晚上那樣對他毆打謾罵,他知道這事肯定有古怪,就想抓著兩個孩子去醫(yī)院看看,別是得了啥病。說來也巧,孩子是抓住了,可帶著他一起滾落到一邊的垃圾堆里,不知道是誰在垃圾堆里扔了一麻袋的大長釘子,正好扎進兩個孩子的眼睛里。據(jù)王平久說,孩子當場死亡,他嚇壞了,跑回家找老婆準備報警。一進門,又見倆孩子在家寫作業(yè),而且,警方也沒在垃圾堆里發(fā)現(xiàn)什么孩子的尸體。 當?shù)鼐揭詾槔项^精神上有毛病,安慰了幾句就沒再管這事。五天后,這老頭居然跑到縣公安局死活不走了。 洛毅森習慣性地撓撓頭發(fā),說:“這事是怎么到你手里的?” “很巧,那個局長是我朋友。他跟王平久談過以后,覺得這人不是精神失常,說話很有邏輯,覺得這個事很蹊蹺,所以才直接給我打了電話?!?/br> 這時候,前面的車緩緩移動起來,公孫錦放下手剎,跟著車流向前走。他說:“按理說,這種沒什么決定性感覺的案子咱們不會接,我也是以防萬一,讓你跟小安去看看。” “為什么是小安?她是內勤吧?” 公孫錦點點頭,說:“如果報案人所說的事情屬實,就不能排除有人易容成兩個孩子的模樣襲擊他,小安是這方面的權威,所以我安排她過去看看?!闭f到這里,他話鋒一轉,“這一次一科一共調進來兩個人,另外那個你也認識?!?/br> “趙航?” “就是他。”公孫錦笑道,“趙航從外地調過來,很多事要辦,我給他放了半個月的假期。以后大家是同事了,好好相處?!?/br> 新的環(huán)境,新的同事,這對剛剛過完二十六歲生日的洛毅森來說的確是個嶄新的開始。不得不承認,他非常興奮。盡管表現(xiàn)得淡定又從容,正式踏入一科的時候,因為激動忽略了透明的玻璃門,腦門上撞紅了一塊,徹底毀了他鎮(zhèn)定哥的形象。 趙航坐在一邊哈哈大笑,說他就是個悶sao的性格,別看臉上再怎么淡漠,其實心里還真藏了一把燃燒著的火。洛毅森紅了臉白了趙航一眼,裝模作樣地咳嗽兩聲:“小安呢?” “我在這里?!泵绨脖持蟀?,提著小包,嘿咻嘿咻地從門口擠了進來。那一身的包看得洛毅森眼皮子只抽。 “我說你這是干嘛?咱是去縣城,不是去海邊度假。”洛毅森恰到好處地吐槽她。 苗安嘟著嘴巴很不樂意地反駁:“不要對專業(yè)人士的行李指手畫腳,你們男人永遠不懂女人的秘密?!?/br> “你只算是女孩,還女人。羞不羞啊你?!?/br> 這話是蔣兵說的,雖然從進門到現(xiàn)在他都沒看見蔣兵的,可聲音還是聽得到的。原來,蔣兵一直坐在他身后。這人的存在感太薄弱了,壓根沒注意到。洛毅森回頭對他笑笑,后者咧著嘴也是一笑,可惜,效果驚悚了點,搞得洛毅森脫口便問:“你幾天沒洗臉了?” “你該問我?guī)滋鞗]睡覺了?!笔Y兵面色死灰地在電腦前噼里啪啦地敲擊著鍵盤,“江蕙那案子,老大要我整理出來一份詳細的報告可以歸檔。老子從三天前開始就把你們每個人的報告都輸入電腦,還要整理兩年前的搶劫案。這樣那樣、那樣這樣,啊,我簡直就是戰(zhàn)士!” 洛毅森笑道:“我看你馬上就是烈士了?!?/br> 在蔣兵腦袋那堆“雜草”下面隱藏的眼睛露出兇光,苗安無奈地把大包小包塞進洛毅森手里,牽著走了。 苗安告訴洛毅森在蔣兵嚴重缺乏睡眠的時候不要靠近他,后果是很可怕的。他倒是能夠了解這一點,有時候自己也那樣。但是這點事明說就好,飛什么眼神啊,害他以為苗安的眼睛抽筋了。 “你才眼睛抽筋!”苗安不客氣地損他一句,又順手扔給他一把車鑰匙,“科里的車,你開?!?/br> 這待遇好!洛毅森看到院子那黑色的帕薩特,覺得還挺不錯的,是公孫錦低調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