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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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聽到嗎?限今日出納!”說著將度支文符移近一步。 “可是……” “太府寺哪來這么多話?度支下符,你依符奉行1不就行了嗎?”領頭那人說罷往前一撞,氣勢洶洶。 太府寺少卿懵了一下:“等等,我要勘合木契2。” 沒料木契竟也倏地遞過來,太府寺少卿一合,果真沒錯,于是疑惑看向度支員外郎。 員外郎也是一驚,但他篤定這些全是假造的!定是延資庫趁許侍郎不在、兩稅又剛入庫之際前來強收!他瞪大眼,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搶過太府寺少卿手里的一只雄木契,塞進了嘴里。 “干甚么!” 員外郎扭頭拔腿狂奔,冷風將他一張圓臉吹得通紅,幞頭也散了,因嘴里塞了木契眼睛瞪得極圓,面目痛苦得近乎猙獰。 不能讓他們得逞!不能讓他們得逞…… 一塊石頭朝他后腦勺飛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李茂茂:我是李國老的重孫 ——*——*——*——*——*——*—— 1 依據(jù):“凡太府出納,皆稟度支文符,太府依符以奉行,度支憑按以勘覆,互相關鍵,用絕jian欺”——《舊唐書》卷一百三十五 列傳第八十五 2 木契:分雌雄,勘合使用。太府寺手里的應該全是雌木契。 ☆、第70章 七零斧鉞禍 跑得快要斷氣的員外郎聞得一聲“站住”,還沒來得及邁出下一步,腦后鈍痛驟然襲來,他死撐著往前走了兩步,卻兩眼一黑栽倒了過去。 血從黑發(fā)中涌出來,幞頭落在地上,將其仰面翻過來,嘴里卻還死死咬著那木契。延資庫的人彎腰去拿那木契,罵罵咧咧道:“他娘的都咬壞了!毀木契可是重罪,真是找死!”又瞥一眼度支那群小吏:“砸暈了,快送去讓醫(yī)官看看吧?!?/br> 度支司幾個小吏慌得要命,因都知道搶木契這種事不在理,并且對方實在兇惡,也不敢挺身出來說上一二,抬起那員外郎就往醫(yī)所跑。 太府寺少卿被延資庫的流氓架勢給嚇著了,非常乖順地收起“逃跑”的心,老老實實站在原地不動。他仔細一想,這事不論度支贏還是延資庫贏都不重要,要點是他嚴格按照程序驗入了兩稅,而延資庫拿來的木契既然能合上,文符也沒有問題,他有什么理由不進行出納呢? 程序上來說并沒有問題,屆時哪怕許稷回來氣急敗壞要追究,也束手無策。 太府寺少卿心中一權衡,下定決心要坑一回度支時,卻見左神策軍也到了,一看就是延資庫的幫手!他暗自慶幸,好在他想通了,不然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于是立刻換了姿態(tài),對延資庫言聽計從,并按照那文符將度支的積欠出納給延資庫。 天已暮,西京城被陰云沉沉壓著,坊市內(nèi)涌動著干冷的風?;食莾?nèi)幾乎只剩下一些留直官員,其他都該吃吃該喝喝,回去度寒冬去了。 許稷趕回在城門關閉前回了長安,借著身份特權一路回到皇城,剛到尚書省門口,就有庶仆急急忙忙跑了來:“鄭員外出事了!” “怎么了?”許稷脫掉大氅問道。 “今 日太府寺催得急了,李郎中便讓鄭員外去太府寺驗入秋稅,可沒想到半路殺出延資庫的人,還給出文符木契,信誓旦旦說是侍郎這里給出的,要太府寺按符出納度支 積欠。太府寺少卿剛合完木契,鄭員外覺得不對搶了木契就跑,這一跑就給砸了!恰中后腦,血流了好多!”庶仆繪聲繪色還原當時情形,“某等將鄭員外送去醫(yī)館 他都快不行了,眼下還昏著呢,送回家去了,還不知會怎么樣……” “太府寺按符出納了嗎?” 庶仆沉痛道:“當時不僅有延資庫的人,還有左神策軍的人。度支這邊李郎中回家去了,鄭員外又被砸成那樣,還被安了個惡意毀損木契的罪名,所以……”他擺了一張苦臉接著道:“度支這兒沒人能撐住場子,太府寺少卿又是個看眼色行事的,就給了……” 混蛋!許稷拎著大氅憋了口氣道:“將李郎中喊過來!” “喏!”庶仆拔腿就往外跑,許稷轉頭就往政事堂去。 這時一直在偷聽的鹽鐵司使撣了一下落到肩頭的枯葉,彎唇笑了一下。身為戶部、度支、鹽鐵三司使之一,他過得實在太窩囊了,眼下看許稷吃癟自然覺得解氣。 許稷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順義門街,夜晚的槐楊柳樹隨風晃動看著陰森森,禮部南院竄出來幾個去太常寺偷酒的小官,犬吠聲很快平息下去。 政事堂守門吏卒被許稷嚇了一跳,他正守著火爐烤豆子,就看得許稷兀自推開門進了政事堂,也不待通報就像頭牛一樣沖了進去。 吏卒瞬時丟了豆子出去攔,卻到底遲了一步。 許稷麻利地脫掉鞋子闖進公房,她本要找趙相公,進去卻見夏元珍也在! 夏元珍好像料到她會來告狀似的,不在意地笑了一下,仍是低頭享用政事堂公廚的美味。趙相公停箸看了一眼極不友善的許稷:“怎么了?” 許稷絲毫不懼夏元珍,徑直稟道:“延資庫假造度支文符及木契竊兩稅?!?/br> 夏元珍斂了笑意,看向許稷,瞬時轉移了重點:“竊兩稅?度支司積欠延資庫的,如今不過是還清了而已。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的事,也被許侍郎抹黑成是竊取,延資庫也太冤枉了吧?還有你手下的人是怎么做事的?搶奪木契企圖毀損,這是重罪吧!” “那木契——” 許 稷話還沒說完就被夏元珍打斷:“許侍郎千萬別到這里來告狀,欠錢的怎么都不占理,明白嗎?”他說得冠冕堂皇正氣十足:“延資庫做甚么用的?備邊軍費,倘若 邊境告急,到時你度支給不出錢來,請問邊軍吃甚么穿甚么?度支、鹽鐵、戶部司誰都不給錢的話,延資庫設了做甚么?喝西北風嗎?積欠之風絕不能慣著!” 他說完看了一眼趙相公:“相公以為此理可對?” 趙相公面上毫無波瀾,于案上拿了一只菓子吃了,抬頭看向許稷:“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此事……” 他話還沒說完,許稷一躬身,行了個禮就出了公房。 什么叫做“就算不是一派也能和睦相處”,今日她所見就是典例。趙相公心里一定也是火大,但活得久的人都不會像她這樣怒氣沖沖,盡管再三克制,她仍咽不下這口氣。 延資庫現(xiàn)在真的是備邊庫嗎?!敢不敢將底賬拿出來查查看!看看到底拿去做了甚么事! 兩稅被奪,政事堂面上和和氣氣,甚至對她說不要在意,可轉眼錢不夠用就又要訓她沒本事! 不會就這么算了的,許稷深吸一口氣,披上大氅出了政事堂大門。 走回尚書省,天越來越冷,長安城像是被鎖進了冰窟。 度支李郎中被庶仆喊了來,此刻正在外面候著,見許稷來了,趕忙迎上去解釋,努力撇清自己。 許稷沉著氣聽他說完,卻沒有發(fā)作。因他撇得太干凈了,抓不到可以治他的把柄,不過許稷至少看穿了他的陣營與立場,那么就等待時機到來吧。 她走出門,李郎中亦跟了出去。她忽止住步子:“你在此等我,我回來之前不要去別處。” 朔風冷冽如刀,李郎中看著許稷遠去,杵在順義門大街上凍得直跺腳,回頭一看,卻見有庶仆正盯著他。 許稷不回來,李郎中就只能干凍著。 許稷帶上度支吏卒出了含光門往長安縣鄭員外家去。剛到門口,就聽得嚎啕哭聲。許稷身邊的吏卒頓時有些害怕:“萬一鄭員外……” 許稷知這人能信能用,卻沒想到他忠心到這程度。她短促呼了一口氣,一團白霧涌進黑幕里。 她帶了吏卒往里去,卻看見一小娃跑出來。那小娃撞到她,滿臉眼淚鼻涕,繼而大哭起來,拼命打許稷:“你們欺負我阿爺嗚嗚嗚……阿爺不認得我了……壞人賠我阿爺!” 許稷心頭一緊,僵在原地不動。 忽有一庶仆迎上來,那庶仆看一眼她服色,瞬時明白過來,即刻沖進去知會夫人。庭院內(nèi)似乎霎時安靜下來,許稷在外面等了有一陣,那小娃也哭累了,抓著許稷的袍子低低抽噎。 員外夫人走了出來,見到許稷行了一禮:“不知官人到此,是有何事?” 她鎮(zhèn)定不迫,看上去十分冷靜,但眼眶分明是紅的。 一旁吏卒道:“侍郎聞得鄭員外受了傷,遂過來看看?!庇朱貑枺骸皢T外醒了嗎?” 鄭夫人平靜地說:“醒了?!?nbsp;她說罷將小娃拉過來,轉身領許稷等人往廂房去。幾人剛踏進門,就聽得里面?zhèn)鱽怼安唤o!不能給!”的聲音。 小娃又大哭起來,鄭夫人捂住了他的嘴。吏卒警覺聽出這是鄭員外的聲音,大嘆不好,卻見許稷兀自走了過去。 鄭員外坐在床上,頭纏著棉布,懷里捂著一把木勺子。給他喂粥的庶仆想要拿回那勺子,然他卻死活不肯。 許稷走到榻前,鄭員外卻認不出她來,咄咄道:“你是誰!你到這里來搶秋稅的嗎?不給!誰也不給!” 一瞬間誰也不說話,唯有小兒低低抽噎聲在室內(nèi)回蕩。 鄭夫人閉了閉眼,其實早在許稷來之前,就已經(jīng)有衙門的人來過,說鄭員外擅毀木契,是足以降職徒刑的重罪,但他如今這個樣子就不追究了,望他家好自為之不要糾纏。 鄭夫人哭過怨過,但到了這時候卻只是留一份宦門夫人該有的克制與理智,來應對到來的困難。 她道:“拙夫失職致度支巨損,罪失難彌。但妾身還是厚著臉皮……想請侍郎不要太苛責拙夫犯下的過失?!?/br> 許稷被她這番話說得無地自容,張了張口,最后卻甚么也沒有說。她定定看著鄭員外,想到潑過來的莫名罪過,覺得這天氣冷得讓人感到悶仄,一口氣怎么也喘不上來。 她對鄭夫人道:“鄭員外毀損的木契是假造的,他沒有罪,請夫人不要為此愧疚?!彼f著看向那不住抽噎的小兒,想再說些什么,卻沒有開得了口,只對他們母子一躬身:“許某告辭?!?/br> 吏卒緊跟許稷出了門,聞得她道:“撫恤費照常撥給,往后另從我的俸料里支一半給鄭員外,我先回去了。” 吏卒喏了一聲,就見許稷孤零零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深曲中。 長安城下起了雪,吏卒伸出手,雪花就揚揚灑灑落在了手心里。 **** 風大雪大,平康坊里仍是一派熱鬧得不知天地歲月的景象。楊中尉甫回京,被一幫手下拖出來喝酒,喝到暈乎乎一眾人開始狎妓作樂,于是他起身想要出門透個氣。 他從后門走出來,朔風挾著雪片呼嘯而過,地上已積了薄薄一層雪,而兩邊的槐柳樹也白了,排水溝里一點水聲也沒有。楊中尉深吸口氣往前走,腦子里暈暈乎乎,也頗有些不知年歲的飄忽感。 他剛到長安的時候,還是三十年前吧,瘦不拉幾像顆豆芽。 那時的長安城,比現(xiàn)在有趣多了。 他邊走邊亂想,腦子里大片混沌,都交織成回憶,而這回憶來得莫名其妙。 雪撲面涌來,面上點點涼意讓人慢慢醒,看到前方氣勢洶洶殺過來的人,楊中尉下意識抽出了腰間軟刀。 他耳朵一動,扭頭一看,平康坊暗曲西面,刀械人影也如雪涌來。 琵琶聲叮叮咚咚,樓上的一曲出塞才剛剛奏演。 **** 許稷回了務本坊。 因沒有蓑衣,她幞頭都白了,大氅也白了。驢低鳴了一聲,似乎也覺得這天太冷了。 許稷下了驢,腿上舊傷疼得要命,她頂著洶涌雪花打開了門,卻見廊下燈籠已亮,有個人站在那里。 作者有話要說: 婦男正式上線 ☆、第71章 七一風雪夜 雪花撲到睫毛上很快就融化,視線重歸清晰。許稷看得沒錯,確有一人站在廊廡下等待她歸來。 她怔了一怔,木然地關好門,轉過身頂著風雪走了過去。 大概以為是幻覺,她沒有走得太近,也沒有太激動,直到王夫南主動往前走了兩步,低頭拆開她覆了積雪的幞頭,又抬手撣掉她肩上的雪,她才恍惚察覺這是真的。 許稷藏在大氅里的手指無意識地動了一動,不知是該抬起手來,還是要握緊。頂著寒風馬不停蹄地從東都趕回長安,又遭遇一連串變故,今日她整個人都已經(jīng)被填滿,塞不進新的變化。于是她僵在原地,也不抬頭看王夫南,目光反而有些渙散。 “吃飯了嗎?”王夫南很是尋常地開口,好像分別只是昨天的事,這其中并沒有什么要緊事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