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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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河燈總是放出去沒多久就沉進(jìn)水里,好像根本沒人愿意接受那河燈,全被河神給吞掉了。舅舅放了好幾次皆是如此,于是每次都是以忿忿跺腳收尾,氣得甩手說再也不放河燈了。 后來長大一些,他了解到許多事,卻也是平靜地接受,平靜地繼續(xù)生活。早年間的戰(zhàn)亂如今他記得不太清了,總感覺是很久遠(yuǎn)的事,舅舅平日里也不會隨便提,反倒是后來從妻子口中了解到一些昔日揚(yáng)州城外的交鋒與慘烈,都是政權(quán)更迭不可避免的血腥之路。 那混戰(zhàn)令他失去了父母,直到西疆通往關(guān)內(nèi)的路再次暢通,他才知道他們?nèi)匀换钪?,而這時,已過了二十七年。 朝廷當(dāng)時自顧不暇,連關(guān)中都保不住,又如何分得出精力顧及遙遠(yuǎn)西疆。他們遣派信使回朝,卻遭遇意外未能返回;后來許多年,他們又遣信使歸朝,然那時大周——卻已然覆滅。 他們所得的唯一消息,不過是“大周已經(jīng)沒了,而朝廷也在好幾年前,就徹底放棄了西疆”。 往東的路漫長曲折,祁連山下馬蹄錚錚,二十七年,包括甘州、肅州、涼州、河隴在內(nèi)的十二州全部收復(fù),西戎終于讓出隴右,而大散關(guān)也終于對他們打開。 阻斷了二十七年的西行路,終于恢復(fù)通達(dá)。 從揚(yáng)州到劍南,再往北行到隴右,繼續(xù)向西北走,就是西疆大州。不論是風(fēng)景、作物還是氣候,都是與江南不同的景象,有人講西戎話,有人說官話,口音也十分有趣。 抵達(dá)治所沙州這一日,已是初秋時節(jié),沿途瓜果已快要下市,葡萄卻飽滿甘甜,王攸寧看著妻子吃完葡萄,遞去手帕:“到館舍了,住一晚再繼續(xù)往前行吧?!?/br> 妻子點點頭,拿過隨身行李下了車。兩人到館舍內(nèi)安頓下來,妻子坐下來還未及喘氣,便取出紙筆要給家中的阿爺阿娘弟弟meimei寫信。 這夫婦倆一個是江淮有名的年輕書家,另一個則是河北小有名氣的女性書家,平日里自然少不了切磋較量,王攸寧坐在一旁看她寫家書,她寫了會兒卻停筆道:“如今連家書你也要看嗎?” 王攸寧識趣起身,笑道:“我去安排晚飯。” 晝長夜短,夕陽也格外漫長。館驛外是一眾喝彩聲,王攸寧探出頭去看,只見十幾歲的一個女孩兒正與一老者下棋,各自身后都圍了一眾人。 棋局到精彩處,自然博得一陣叫好聲,那女孩起身彎腰一拱手:“前輩承讓!” 那老者也是撫白須笑,抬頭看著她道:“王將軍真是得了個好孩子,什么都不輸人,連老朽也下不過你啦。去吧,讓三娘子給你做點好吃的?!?/br> “好??!出去晃了一圈,可念著三娘的手藝了呢?!迸赃呌腥诵?,用西戎語問了她幾句話,她用熟練的西戎話回了過去,轉(zhuǎn)過身就踏進(jìn)館舍門檻,笑盈盈地竄進(jìn)廚舍重地,同三娘子聊了一會兒,再獨自晃了出來。 王攸寧至此才看清楚她的正臉。 這張朝氣滿滿的臉看著略是眼熟,王攸寧正看得出神之際,對方卻也看到了他。對方似乎覺得他很眼熟,便多打量了他兩眼。她隨即尋案坐下來等飯吃,而王攸寧就坐在她斜對面。 少女最后忍不住先開口:“您是到沙州做生意的嗎?” “不,探親?!蓖踟鼘幓氐?。 少女面上略驚:“哦!是有家人在這里嗎?聽您的口音似乎是江淮那邊的,您是江淮人嗎?” “你聽得出口音,難道去過江淮嗎?”王攸寧反問。 “還沒有。”少女說,“不過我剛剛?cè)チ碎L安,下次或許就能去江淮了,我阿娘說等騰出空來,要同我一起去。” “你阿娘很忙嗎?” 少女點點頭,同時面上現(xiàn)出一絲心疼來。 她阿娘幾乎為重建西疆耗盡了所有心血,這一句有空再去,也不知何時是真的有空。 “我方才似乎聽說,你是王將軍家的孩子?!彼浪阒哪昙o(jì),小心問道:“所以,你是王將軍家的老幺嗎?” 少女愣了下,隨即又點點頭,很爽快地回說:“恩,我是老幺!” “那你叫什么呢?” “阿羅,他們都這樣喊我?!?/br> 阿羅。 王攸寧在心底里輕喚了一遍,卻只是拿過水壺,倒了一杯水給她。阿羅接過來,道了謝之后再次看向王攸寧,她愈發(fā)覺著這個人奇怪,但又說不上來到底哪兒不對。 王攸寧穩(wěn)穩(wěn)坐著,從頭到腳都流露出溫和與堅定。江南與出身養(yǎng)就了他這樣的脾氣,不慌不忙,好像天塌下來也不要緊,舉起雙手撐上去就可以了。 舅舅曾說他某些方面同他阿娘很像,那不像的部分呢?是面前這少女身上的勃勃生機(jī),還是坦蕩的勇敢? 少女忽然說:“我覺得你同我二哥和姊姊長得很像?!?/br> “二哥和姊姊?” “恩,我二哥和姊姊是龍鳳胎,后來有我三哥哥,最后就是我了?!彼鋈煌巴馊恕钡榔鸺沂聛?。 “那么,大哥呢?” “我阿娘說長男在長安或在揚(yáng)州,但我已去長安找過,沒有他的消息。不過有人說大哥當(dāng)年隨舅舅去了揚(yáng)州,聽說舅舅很是長情念舊,應(yīng)當(dāng)會在揚(yáng)州久居,所以我下回要去江淮。舅舅是富商,認(rèn)識他的人應(yīng)當(dāng)很多,大概……不難找吧?!?/br> 浩渺人世,阻絕幾十年,尋人如汪洋波濤中尋孤舟。 好在,還能遇見。 王攸寧又問:“去長安還做了什么呢?” “吃!”青春滿溢的臉上是滿足的笑容,但轉(zhuǎn)瞬又平添了一些悵然:“替我阿爺阿娘去吃了。我走之前問阿娘最想念長安什么,阿娘想了很久,說想吃一碗長安的槐葉冷淘,所以我吃了三碗呢?!?/br> 一碗替阿娘吃,一碗替阿爺吃,最后一碗替自己吃。 兩人越聊越投機(jī),將現(xiàn)在及過去諸事一一拆解,字字句句都充斥著歲月的無情與人心信念的熾烈。 如今西疆貿(mào)易通達(dá),往來外商絡(luò)繹不絕,百姓富足安定,極具包容性。 這時距離大周覆滅已過去了很久很久。 張揚(yáng)了許久的太陽終于依依不舍地西沉,暮光籠罩下來,阿樨陡想起樓上還未吃飯的妻子。 他起身要告辭,卻又頓了頓,自懷中取出一只錦盒來遞給阿羅。 阿羅疑惑地接過來,打開看了一眼,里面安安靜靜躺著一只小銀鎖,貿(mào)一看似乎已經(jīng)有點年頭了。 “請幫我把這個,交給你母親?!蓖踟鼘幷J(rèn)真地說。 “恩?”阿羅抬頭。 “她會明白的?!蓖踟鼘幟嫔鲜堑σ猓浭潞笈c許稷再未謀面,他很是期待這次的重逢。 這銀鎖是他百日時,旁人送給他的禮物,此后母親就與他戴上了。 這是他們母子間唯一的信物。 阿羅似乎隱隱猜到了一些,于是她收下那錦盒,轉(zhuǎn)身從三娘子手里端過飯食,站著同王攸寧說:“我會轉(zhuǎn)交的?!鳖D了頓:“希望能再見到你?!?/br> 王攸寧淡笑未答,卻終歸是沒忍住,抬手拍了拍她的腦袋。 阿羅縮了下腦袋,咧嘴笑了笑,就見他不慌不忙進(jìn)得廚舍,將食盤端出來,沿著樓梯上了樓。 他穿過安靜的走廊,推開門,將食盤放下,卷起妻子寫好晾干的家書,將趴在案上睡覺的喚醒:“櫻娘,吃飯了?!?/br> 傍晚的風(fēng)吹進(jìn)來,溫度與白天差了一大截,卻莫名令人覺得心靜。 但他怕剛剛醒來妻子受涼,于是起身走到窗口,想要關(guān)窗。 他將手伸出去,下意識地抬頭,卻見滿天繁星閃耀。 他有一瞬的愣神。 二十七年,他不知父輩們是如何在此地度過了那些漫長春秋。 如今山河尚在,天下太平。 【完】 書香門第整理 附:【本作品來自互聯(lián)網(wǎng),本人不做任何負(fù)責(zé)】內(nèi)容版權(quán)歸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