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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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聲音平平地,也不坐下,掃一眼丫鬟青溪,只道:“你出去吧?!?/br> 青溪有些怕,今兒這兆頭一點也不好。 可又有什么辦法?不走留在這里干什么?顧瑤芳也知道,似乎不大能善了了。她臉色已經(jīng)慘白,只道一聲:“青溪,你出去吧?!?/br> 青溪顫顫地退下,屋里便只有顧貞觀跟顧瑤芳了。 她看了顧貞觀一眼,強壓著忐忑:“爹爹怎么不坐?” 顧貞觀如何坐得下? 自家女兒變成這樣,人都說養(yǎng)不教,父之過,可他自問不同于別家,教習(xí)女兒詩書琴棋,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可顧貞觀覺得女兒家除了《女戒》也當(dāng)知曉些別的事兒??伤f沒想到,教出個這樣不知廉恥的東西來。 兩年之前,康熙爺南巡,那時候顧貞觀已經(jīng)辭官歸隱有幾年了,有時候也往京城里走動,可不大頻繁,一家子還是生活在江南??滴鯛斶€念著顧貞觀好文采,召了他一家去見。事情,也就是那個時候開始不一般的。 芳姐兒日漸逼近了出閣的年紀(jì),早年其母病故,還戴著孝,才從京城回來沒多久,所以不談婚事??裳垡娭鴥赡曛耙?,芳姐兒便越加不好。 那時候江南熱鬧,皇上南巡,人人都高興,處處張燈結(jié)彩,難免有姑娘家出去游玩。 早在京城,亡妻便責(zé)斥過袖姐兒,說她放浪形骸。他晚上偶然問起當(dāng)時還在世的妻子,發(fā)妻說芳姐兒瞧見袖姐兒悄悄往后門跟人見面,過從甚密,也不知是哪家的,怕袖姐兒在外面玩兒野了,影響姑娘家的名聲,還說要把袖姐兒給拘著一些。 沒料想,沒一段時間,發(fā)妻便亡故了。 有這一件事在前,顧貞觀其實并沒怎么懷疑過。 可直到兩年前,皇上南巡回鑾了,芳姐兒一病不起,同時顧宅內(nèi)外都在說袖姐兒行為不檢,顧貞觀便起了疑心。好不容易熬到了出了孝期,哪個姑娘家不巴望著嫁出去?可芳姐兒卻是談嫁色變。一次兩次的,不打緊,可若多了,他顧貞觀也不是什么糊涂鬼。 兩年前,也不是沒有什么蛛絲馬跡,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年深日久,便滾雪球一樣起來了。 而今,兩年過去,遇著張家這樣的好人家,與其說是芳姐兒不想嫁,不如說她是看不上張家。 好高騖遠,又嫁不成,不愿嫁,天底下哪兒有這樣的好事? 他自來是個不信鬼神的,道士的事兒,有一次,不見得有什么,可若是同一個手段使上兩次,便太露痕跡了。 顧貞觀想了許多,終是嘆了口氣,最后問了一句:“芳姐兒,我看那張家二公子是極好的,我想著你與他乃是金童玉女的一對兒……” “爹爹,女兒不愿嫁?!鳖櫖幏紱]料想顧貞觀進來是說這話,一時忘了那到道士的事兒,生硬地開口截了顧貞觀的話。 顧貞觀終于不言語了,他瞧著芳姐兒,仔仔細細地,卻讓顧瑤芳一瞬間明白過來。 她按著那藤椅的扶手,試圖為自己辯解,秋水般明眸里盛著點濕潤。 可顧貞觀沒給她說話的機會:“我一向說,兒孫自有兒孫福,我這樣半截身子埋進土里的人,干涉不得你們,只巴望著你們都好??晌蚁胫率遣荒芰恕?/br> “……”顧瑤芳低頭,卻咬牙暗恨,也不知顧貞觀到底是個什么意思,捉摸不透。 那道士的把戲沒能奏效,顧瑤芳心里氣得發(fā)慌,對顧貞觀是滿心的怨懟,哪里愿意聽他在這里絮叨?可不聽也不成,一時忍得心口疼。 “你既然不愿嫁,我已修書給張家,只推了這一門婚事,你日后莫要再后悔。須知,千金難買的便是后悔藥,芳姐兒,你可想清楚了?!?/br> 顧貞觀不慣跟別家大人教訓(xùn)孩子一樣,動輒出手,況他只是懷疑,興許是存著那一丁點的希冀,不愿意往深了想。這些年來,只看著袖姐兒豁達,任由這些個流言漫散,不想芳姐兒終究看不透,執(zhí)迷不悟。 他又道:“這世上,男女婚配,都講究門當(dāng)戶對四個字。我顧家門楣雖不低,可在這大清,不過是漢家人,到底不如正經(jīng)八旗滿蒙的高門大戶。門第不對,嫁進去也是諸多的艱辛苦楚,芳姐兒,你可想清楚了?!?/br> 芳姐兒,你可想清楚了。 顧貞觀這話說了兩遍,他一直看著顧瑤芳,可顧瑤芳只是低著頭。 她手心冒汗,平日只覺得顧貞觀說話和和氣氣,可今日老覺得這話里套話,一句勾著一句,環(huán)環(huán)地扣著,句句戳進她心底隱秘之處。顧瑤芳手抖了一下,只作沒聽出這話里的意思:“若是女兒身子骨好了,自是愿意嫁,可如今這樣,嫁進去也不過是拖累別人,爹爹何苦逼迫女兒?” 逼迫? 顧貞觀忽地一笑,他一張老臉真是有點掛不住了,又覺得這女兒養(yǎng)了終究不是自己的,也不知說什么,一拂袖便出去了:“你好自為之,那些個道士,莫再往家里招了?!?/br> 起頭的一些話,都還不見得有什么,說得隱晦,可最后這一句驚雷一樣,嚇得顧瑤芳臉白。 她本來站起來,準(zhǔn)備送顧貞觀出去,被這話震得渾身發(fā)軟,一下又坐了回去。 青溪見老爺走了,連忙進來,瞧見顧瑤芳那一臉恍惚慘白的模樣,嚇得厲害:“小姐,您怎么了……” 顧瑤芳手指扣著藤椅扶手,那指甲陷進凹處,只咬牙狠聲:“他是故意的!” “啪”地一聲,掀了桌上一干杯盤,滿臉陰鶩之氣不散,顧瑤芳氣息不穩(wěn),連著喘了幾口氣,想要說話,可想起這一遭顧貞觀說的一句句,真跟扇她臉一樣,竟然白眼一翻,眼前一黑,一頭栽倒,氣暈了過去! 消息傳到顧懷袖這里,笑得她一口茶噴出來。 顧貞觀怕是心里有底,只是不知道顧瑤芳跟那人到底到了什么程度,如今看她死活都“不敢”嫁出去,估計也明白了。事兒,不僅僅是傾心外男又私相授受那么簡單了。 “哎喲,奴婢肚子都疼了,不成不成,別笑了,哈哈……”青黛也跟著笑彎了腰。 顧懷袖想想,還是笑得打跌,拍手,“這回怕是真暈,真真笑煞我了!” “喲,三姑娘這是在笑什么呢,這樣高聲大氣的。” 一名美婦,不知何時來了顧懷袖這西院,剛進屋便聽見主仆二人笑聲,尖著聲音問了一句。 顧懷袖一聽,眉頭一抬,這顧家大宅,也就一個人有這樣的氣勢了。 顧貞觀有個meimei,名為顧姣,早年嫁出去克夫,夫家一家子都死干凈了,干脆搬回了顧家住,自顧懷袖母親去世,便代管著這顧家上上下下的事務(wù),平日里忙得很,今兒怎么往這邊走動? 青黛是個伶俐人,忙上去扶她:“這不是正在講笑話兒呢嗎?姑奶奶您進來坐?!?/br> ☆、第十五章 落井下石 顧姣早年也是這無錫城里一枝花,作為顧貞觀的幼妹,她自然有過一段風(fēng)流日子??砂殡S著出嫁之后種種不如意,原本的閨秀,竟也染上風(fēng)霜。一年一年,柴米油鹽醬醋茶地催逼下來,活活兒地磨成了個市儈的俗婦。 她是沒了丈夫的人,膝下無子,只有回顧府討生活,正巧顧貞觀夫人歿了,順手就開始cao持著顧家的家務(wù),不算是吃白飯。 淺紫半臂套著白底緞衫,下頭一件正藍百福馬面裙,留了個復(fù)雜的牡丹頭,這顧姣瞧著也是風(fēng)韻猶存的。 她一進來,便使勁兒地打量著顧懷袖:“三姑娘這出去一趟,竟是瘦了不少,必是途中舟車勞頓,沒休息好吧?” 顧懷袖心知這不過起個話頭,便隨意一笑:“姑姑也當(dāng)知道我這嘴,吃得挑,沒了小石方做的吃食,去哪兒能如意?” “這倒也是。小石方那手藝,廚房里師傅們可是贊不絕口的?!鳖欐α艘宦暎樕嫌致冻鰩追譃殡y來?!罢f起來,這里卻有一件事,不知當(dāng)說不當(dāng)說……” 那目光在顧懷袖臉上逡巡了一陣,似乎在看顧懷袖的臉色。 一般這種“不知當(dāng)說不當(dāng)說”的話,被以這樣一個話頭起出來,那就是必定要說的了。 她來一趟不容易,本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顧懷袖清楚得很,只順著她話道:“姑姑來這一趟,有什么話也就說了,左右就咱們兩個,誰也不能聽了去。” 她伸手隔著雕漆圓桌,握了顧姣手腕一下,顯出幾分親昵來。 總之她在這大院里,也不必端著什么架子,人人都知她是個什么德性,跟丫鬟笑鬧也都是沒分寸的。 顧姣原還有一點顧忌,不過估摸著顧懷袖跟顧瑤芳關(guān)系本來不好,便下定了心,她臉上露出那種埋怨的神情:“我原是顧家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是苦無生計才回來討口飯吃,嫂子去世,我心里也痛,可家務(wù)總不能沒人cao持,這才接了顧家的掌家之事。本已經(jīng)是個外人,平日里做事格外小心,不敢讓上下有什么不滿之處,這些年也沒出過什么大錯兒?!?/br> 說到這兒,她頓了頓,抽了絲帕出來,假模假樣地抹了抹眼角。 “本想著日后你二哥娶了媳婦兒,我這差事便可放下,眼瞧著你大姐就要嫁出去,寒川也該快了。我心里挺高興,昨兒便去跟芳姐兒說,趁著家里有個喜事,這三月時候,趕早地裁上兩身衣服?!?/br> 這些事兒也不是什么要緊事兒,不過姑姑到她這里來編排顧瑤芳的不是,那就奇怪了。 顧懷袖有些謹(jǐn)慎,也沒接話,端著茶杯便低眼瞧著,輕抿一口,像是在認真聽顧姣說。 顧姣看了顧懷袖一會兒,見她沒接話的意思,便只能自己繼續(xù)說了:“袖姐兒一向是更懂事的,你知道你父親自打辭官之后,也就前歲圣上南巡的時候,得了些賞賜,別的銀子都從莊子上來,一年到頭這日子勉強能算是個滋潤??煞冀銉阂B(yǎng)病,也不能怠慢了,要什么人參,珍珠粉……她一時饞了,要廚房做什么,都不敢說不做。她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別說是咱們,就是老爺都比不上她?!?/br> 這一次,顧懷袖聽出眉目來了。 府里這柴米油鹽的賬本事兒,她只聽說過一些,這些都是顧姣管著,雖猜到顧家內(nèi)囊也上來了,可何時嚴(yán)重到顧姣連這些也上來抱怨? 她只覺奇怪:“大姐身子不好,嬌貴一些,府里上下照顧她一些也是應(yīng)該?!?/br> “話是這么說,我也沒短了她吃的穿的用的?!鳖欐睦锢洗蟛辉敢?,終于將昨日的事給說了,“昨兒我找你大姐,說該裁衣裳了,她便說自己去歲的衣裳不好,那還是蘇繡的緞子呢,一身要好幾兩銀子,竟也覺得不好。這也罷了,合該今年她快出閣,裁身更好的,偏說要請那燕云莊的裁縫,我們這樣的人家哪里請得起?她要吃的要穿的,府里再多的銀子也不夠她使!” 顧瑤芳在府里的銀錢開支,自來是一個人能頂上別的主子合起來的份兒的。 顧懷袖皺了眉:“咱們府里……” “咱們府里早沒那么多的銀錢使了,光大小姐一個便花了不少,還有往來人情便不說了,府里一大口子人,張張嘴都要吃飯,更甭說你二哥也是個能花錢的……這衣裳咬咬牙給她裁了是不要緊,可有一就有二,更何況,府里是真開支不出這么多了,樣樣錢都要計劃著使……” 顧姣埋著頭,絞著手里的帕子,陰聲怪氣地說著。 顧懷袖覺著吧,顧瑤芳這挑剔是個毛病,顧姣怕是也不喜歡她,否則不必來她這里抱怨了。 “這事兒您也就找我抱怨抱怨,我也幫不了您啊?!?/br> 她一臉無奈的模樣,卻對顧瑤芳之事絕口不提。 顧姣心里暗罵了一聲,只詢問她道:“我方聽說老爺從大小姐屋里走了,芳姐兒摔了東西……” 顧懷袖截道:“姑姑與父親乃是兄妹,這大宅里的事情有什么說不得呢?都是一家人,也不必拘泥,我這樣的小輩,萬不敢多言,家務(wù)事都是姑姑cao持著,是您勞心勞力的,我們小輩本該體諒著,平日里若有什么不妥,您多提點,我們才能做好啊?!?/br> 不就是想拿她顧懷袖當(dāng)槍使嗎? 這顧家是不如以往了,可她娘留下的嫁妝還在,加上父親添了不少的東西,從顧瑤芳開始,到顧懷袖,人人都有一份,顧懷袖對這家里的事兒一直都是冷眼看著,一是不想插手,二也是插不了手。 這顧姣看著就是個頂精明的姑姑,一把把家里的權(quán)都攥在手里,下頭小輩誰敢說她什么? 顧瑤芳固然不對,可這顧姣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顧懷袖不想蹚渾水,不如把顧姣往顧貞觀那邊推,也好叫顧貞觀知道自家大姑娘是個怎樣的人。 她這話里的意思不多,不過就是給顧姣吃顆定心丸。 這裁衣裳的事兒,本是昨日發(fā)生的,要說早說了,何必留到這個時候?不過是看那顧瑤芳找來的道士在前頭吃了癟,老爺顧貞觀對顧瑤芳的態(tài)度似乎也發(fā)生了一點微妙的轉(zhuǎn)變,顧姣這能看風(fēng)向的轉(zhuǎn)眼便明白過來——踩顧瑤芳的時候到了。 顧姣來找顧懷袖,不過是想看看她態(tài)度,探探口風(fēng)。 顧懷袖直接建議她去找她兄長,這不就是暗示了?回頭要顧貞觀問起來,她也好多一個托詞,就是顧瑤芳要找她,也能栽到顧懷袖頭上。 得了這回復(fù),顧姣滿面都堆著笑:“還是袖姐兒是個會說話的,我想著府里的規(guī)矩也該整飭一下了,回頭還要給府里人裁衣裳,明兒有成衣鋪的婆子來,三姑娘可記得莫出門。這就去找兄長說上一說?!?/br> “可還是那家齊云齋?”顧懷袖眼皮子一跳,心頭一緊,忽地問了一句。 顧姣沒當(dāng)一回事兒,只回道:“正是呢,還是齊云齋的白巧娘,人家說喜歡咱們家,愿意給咱家做衣服呢,也是福氣。我走了啊,三姑娘您跟青黛繼續(xù)聊著。” “姑姑慢走,青黛你去送送。”顧懷袖微微一笑,不自覺地一捏荷包里揣著的玉佩,心底卻是暗嘆了一聲。 該來的躲不了,催命的來了。 青黛去了一趟回來,便臭了張臉:“姑奶奶平日里待大小姐多好,別人捧著,她也捧著,說裁衣裳,還不都是她給大小姐找出來?如今眼見著人不好了,老爺似乎不大喜歡了,便落井下石,也夠下作的?!?/br> “墻倒眾人推,你當(dāng)她平日捧著我大姐是心甘情愿嗎?” 怕是私底下不知忍了多少回,顧姣跟顧懷袖她們娘關(guān)系不好,顧瑤芳很得生前母親的喜歡,一貫不愛搭理顧姣,都是顧姣熱臉貼上去。今兒顧瑤芳在屋里發(fā)火,雖沒傳出什么消息來,可聰明人也知道顧貞觀肯定是說了她什么,再加上前頭那道士被攆走的事兒,便能確定個七八了。 “那小姐您也不該直接叫她去找老爺啊,回頭大小姐那邊聽說這事兒,還不怪在咱們頭上?”青黛抱怨著,過來給顧懷袖捏肩膀。 顧懷袖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瞧著外頭太陽要下來,倒想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