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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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廷璐原以為能趁機(jī)跟張英好好說一說,可還沒機(jī)會(huì)說,張英就走了。 他還是原來的意思,娶個(gè)媳婦兒湊合著過也就成了。 反正除了大兒媳婦是張英親自挑的之外,別的兒子的媳婦兒都是不需要掌家的,到底張廷瓚是嫡長子,所以格外重視一些。 只可惜,大兒媳嫁進(jìn)來沒幾天,身子就開始不大好,一日一日地虛弱,用藥給將養(yǎng)著,現(xiàn)在才勉強(qiáng)地見著好。不過這么多年反反復(fù)復(fù),又眼看這是要不成了。 現(xiàn)在除了張廷瓚,都還沒人知道這件事。 吳氏是不是清楚,這還難說。 張廷璐想著這些繁雜的事情,只覺得糟心。 “二哥的親事都是自己挑的,換到了我的身上,卻只有聽任娘的擺布了。” 他就像是被關(guān)注太多的木偶,吳氏覺得有什么好的都要往他屋里塞,可很多東西都不是他喜歡的。 只是吳氏畢竟是他娘,又那樣疼愛他,他若不接納,那就是不孝。 不孝,可是個(gè)很大的罪。 他就這樣一年一年地孝順下來,可這一次……真是有些忍不得了。 張廷玉卻只覺得有得有失。 他平日里是沒人管的,張英只知道有大哥落水之后偏心一事,卻不知道吳氏有找過道士來算命。張廷玉也沒臉去揭穿自己的母親,那樣太顯痕跡了。 所以,在張英的眼底,二兒子不被喜歡,這是張英改變不了的。 畢竟,張英沒辦法勉強(qiáng)自己的妻子去關(guān)心某個(gè)兒子,即便是有那也不過是表面功夫,有與沒有并無區(qū)別。 但是,張英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面補(bǔ)償他。 比如,親事。 可從小就受到吳氏關(guān)愛的張廷璐,也就沒有這個(gè)機(jī)會(huì)了。 對(duì)此,張廷玉無能為力。 他只能勸告自己的弟弟:“娘一直疼著你,總歸不會(huì)害你的?!?/br> “人參是好東西,可若天天吃,也不覺得好了,還會(huì)補(bǔ)過頭,要命。” 張廷璐似乎覺得沒必要說下去了,因?yàn)槎绲恼撜{(diào),與大哥何其相似? 他起身離開,算算坐了還沒半刻。 張廷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終于將那茶端起來喝了一口,只微微地一勾唇:“嘗不到人參大補(bǔ)滋味的,病死也比補(bǔ)死強(qiáng)……” 他被自己此番想法震驚了半晌,又慢慢放下茶杯,卻忽然將手里的書一扔,起身道:“今兒早些回去,阿德,收拾收拾走了?!?/br> 袖中藏著的,就是顧懷袖那字跡歪歪扭扭的紙條。 他回去的時(shí)候沒有帶什么人,腳步聲音都很輕。 窗邊擺著兩盆蘭花,一盆快要謝了,也沒人敢撤下去,光禿禿的;一盆是剛剛修剪出來的,還很漂亮。 一把剪子在窗臺(tái)上慢慢敲著,張廷玉聽見聲音就不走了。 顧懷袖那沉著的聲音在屋里響起來,帶著些許的暗恨咬牙。 “裝!讓你裝!就知道裝!” “你就跟你家主子一樣,特能裝!你瞧瞧旁邊小禿,半點(diǎn)遮掩都沒有。哪兒跟你一樣,彎彎繞彎彎繞,長那么多葉子作甚?活著占用土壤,呼吸作用浪費(fèi)氧氣,光合作用你還浪費(fèi)二氧化碳……你說說留你們有什么用?” “天下烏鴉一般黑,天下宰相都是賊,心賊!” “你主子就是心黑,他要天擦黑還不會(huì)來,看我不剪禿了你!” “咔嚓”一聲,顧懷袖一剪子下去,終究還是沒落到蘭花葉片上,而是半空里剪了一下,然后怒而扔下。 雖然不大聽得懂顧懷袖的嘀咕,可這指桑罵槐的意思,張廷玉卻是很清楚了。 他不聲不響地從窗邊退開,帶著阿德一直往后退,過了約莫有半刻鐘,主仆兩個(gè)才重新走過來。 經(jīng)過窗外花園之前,阿德先咳嗽了兩聲:“二爺,您慢著點(diǎn)?!?/br> 顧懷袖屋里一直等得打瞌睡的多歡立刻一激靈:“二爺回來啦!” 顧懷袖卻是回頭看了一眼,果然瞧見張廷玉從窗外經(jīng)過,又繞回前門來。 她心道一聲“總算是回了,來得好”,卻將自己手中的紙條一折,“青黛,給二爺?shù)共琛!?/br> 背對(duì)著門站立,顧懷袖就在那圓桌旁邊,也沒回過身去看。 張廷玉憋著笑進(jìn)來,只作自己根本沒撞破她之前的一番言語。 “今日懷袖遣人來問了三遍,不知可有什么要事?” 顧懷袖一聽,嘴角一抽,她扭頭看著張廷玉,阿德還站在外面,畫眉上去收拾他外袍。她冷笑一聲,卻吩咐道:“二爺自己沒長手不知道收拾嗎?畫眉擱下衣服出去,阿德也出去,都給我出去出去!” 這是遷怒? 張廷玉揉了揉手腕,他里頭只穿了一件白色繡銀灰暗紋的衣裳,束了條腰帶,只覺得整個(gè)人都十分挺拔。 好整以暇地往炕桌邊一坐,張廷玉整理著自己袖口,漫不經(jīng)心道:“果真是有什么大事了?!?/br> 他越是裝作不知,越是波瀾不驚,顧懷袖就越想抽他。 她雙手捧了茶杯過來,又放在了案上,端端莊莊站在張廷玉面前:“二爺別揣著明白裝糊涂了,敢情我顧三是在關(guān)公面前耍大刀,耍了這許久,竟然還不自知。虧得二爺沒懷疑,沒嫌棄,甚至還配合著小女子做戲,天下胸襟誰又比得過你張二公子呢?今兒小女子權(quán)以這一杯茶,酬謝了二爺,聊表寸意?!?/br> 這些話,句句都是意有所指。 張廷玉本來就是裝瘋賣傻,這時(shí)候順從得很,口中道:“我竟不知我張二有這樣本事?不過少奶奶沏茶,可是難得,我便……勉為其難地喝一口?!?/br> “二爺真是自作多情了,這茶是青黛沏的,妾不過為二爺端來了而已。” 顧懷袖噎起張廷玉來,那可真是嘴皮子利索,舌頭跟刀劍一樣,吐出來句句話都是扎人的。 張廷玉被噎得半天沒話,如今倒成了他自作多情? 回頭想想,可不是他巴巴貼上去的嗎?不是自作多情是什么? 這樣想著,其實(shí)也得趣。 他慢慢端起那茶來,茶水溫度剛好,“少奶奶親手端的也是難得?!?/br> 然后一掀茶蓋,一拂茶沫,極盡雅士之風(fēng)流。 顧懷袖就這么將兩手揣在自己寬大的袖袍之中,唇邊忽然泛起一分笑意,看著他。 那茶水方入口,張廷玉便覺得不對(duì),他含了一口,卻轉(zhuǎn)瞬就往一旁噴出,嗆得面紅耳赤,差點(diǎn)被咳死。 “咳咳、咳……辣……咳……” 那茶水看著沒有任何的異樣,可入口時(shí)候就像是在口腔里點(diǎn)了一把火,張廷玉整個(gè)人都給燒嗆起來了。 他皺緊眉頭,狼狽之間,眼角余光瞥見自家娘子已經(jīng)笑趴在一旁,頓覺冤孽。 太久沒這樣整過人,顧懷袖簡直要笑得掉下去。 她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淚,艱辛地開口問張廷玉:“今兒多福去廚房的時(shí)候,正碰上小石方出來,還在外面坐著洗菜,正是那尖頭小辣椒。今兒做的是辣子雞,便讓他將那洗過辣椒末的水給端來,煮了茶……哈哈……二、二爺,喝著可還好?” 真是笑哭了。 張廷玉起身去桌上,拎起那茶壺,只想緩解一下口中這難受的感覺。 顧懷袖見了,依舊笑得打跌,好心好意地提醒:“二爺,那一壺全是辣茶,您當(dāng)心了……” “當(dāng)”地一聲,又把茶壺給放下,張廷玉頭上都要冒出青煙來。 屋里竟然怎么也找不出第二只茶壺來,他頓時(shí)明白:顧懷袖今兒打發(fā)人去問了他三次,偏生他給端著沒反應(yīng),結(jié)果這刁蠻女子竟然準(zhǔn)備了這么一壺“好茶”來等著他!還故意將屋里別的茶具都收拾干凈,這是要收拾他呢! 前后一聯(lián)想,又瞥見窗臺(tái)上被顧懷袖威脅過的蘭花,張廷玉可算是明白了。 女人心,海底針,猜不得,算不得。 尤其是這顧懷袖的,可這一壺茶,喝得未免也太憋屈了啊! 張廷玉真是頓時(shí)就憋了一口氣在心口,他念頭一轉(zhuǎn),看她得意忘形又張牙舞爪模樣,竟然抬腿朝著她走過來。 顧懷袖笑著笑著,便感覺到自己面前一片陰影下來。 她笑聲一頓:“你干什——” 沖天生澀的辣味兒一瞬間通過這一個(gè)吻,進(jìn)入了顧懷袖嘴里。 她使勁兒推著張廷玉,掙扎,甚至撓他,可張廷玉哪里肯放手? 他只一手掐了她精致的下頜,含住她嘴唇,描摹形狀,舔舐著那兩瓣姣好。而后,卻按著自己之前的想法,以舌分開她兩片朱唇,叩開貝齒,與她之唇舌交戰(zhàn)起來。 顧懷袖頓時(shí)知道什么叫作繭自縛了。 她踹了張廷玉一腳,卻只換來他更霸道猛烈的攻勢(shì)。 口腔里全是那一股味兒,親著親著,顧懷袖眼淚都親出來了。 等到張廷玉放開她,她已經(jīng)滿臉都是酒醉一般的酡紅,眼底水霧朦朧。 “咳咳咳、咳……” 她捂住自己的嘴,一半是呼吸不過來,一般是被張廷玉嘴里那辛辣的味道給刺激的。 一骨碌翻身從炕上奔出來,顧懷袖忙叫:“來人,倒茶來!咳、咳……倒茶來……” 站得距離簾子最近的多喜立刻進(jìn)來,“二少奶奶,您怎么了?奴婢馬上給您倒水……” 顧懷袖還在那兒咳嗽呢,也沒想太多,一把接過那茶杯就往嘴里灌水,這一灌就差點(diǎn)哭出來。 之前是笑哭,現(xiàn)在是真哭。 一口把嘴里的茶吐出來,顧懷袖咳嗽更甚:“誰讓你倒屋里的茶了……” 好歹青黛終于進(jìn)來了,連忙把屋外準(zhǔn)備好的茶水給顧懷袖倒上,她跟腹中別有洞天一般,咕嚕嚕地灌下去三杯,差點(diǎn)喝得打嗝。 張廷玉卻已經(jīng)慢悠悠地坐回了炕上,將衣服下擺一掀,搭在盤著的腿上,兩手手腕則靠在膝蓋上,手掌則是垂下去的。 他就像是富家的老太爺,或者更像是入定的老僧,一下就顯出那一股子底蘊(yùn)深厚的波瀾不驚來。 “多福,給爺?shù)贡畞?。?/br> 多福聞言,自然過去伺候。 張廷玉端了茶,叫人捧著盂盆來,含一口茶,頓一會(huì)兒,又吐出來,連續(xù)幾口,沒一會(huì)兒一杯水便都用來漱口了。 末了,又慢條斯理地叫人拿了綢帕來,擦了手;又換了一張仔細(xì)地把手指給擦干凈了,這才看向顧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