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門口也沒幾個(gè)伺候的丫鬟，小石方意外地在這里撞見了之前的丫鬟，頓時(shí)腳下一頓。

    那丫鬟從懷里拉了兩封信出來，竟然站在門口就遞給了顧姣，可是仔細(xì)摸了摸身上，卻露出一臉驚恐的表情。

    顧姣一臉笑意都在拆信，忽然聽見丫鬟說了什么，面色大變。

    只是前面小石方已經(jīng)來了，她趕緊將那信往袖中一藏，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石方小師傅？”

    小石方不敢朝里面走，只站在院子外面，卻已經(jīng)將之前的事情收入了眼底。

    他剛剛想開口，不料孫連翹恰好從一旁走過來，有些奇怪地看了他們這院子一眼，又瞧著小石方：“這一位便是石方小師傅吧？你這是……”

    “石方往日做菜都需要一些好刀，當(dāng)初去張府沒敢造次，這一回想帶著走?！?/br>
    廚房里做菜的師傅，都有些講究。

    孫連翹早知道這小石方的大名，又知道他是被顧懷袖給捧著的，哪里敢怠慢，只道：“這在風(fēng)口上，你往里面站一站，我去為你問問姑奶奶?！?/br>
    顧姣站在屋里都聽見這話了，忙笑道：“當(dāng)時(shí)小石方師傅走得急，我看著那一套刀模樣極為精巧，怕小石方還要來拿的，所以叫人收了起來。來人，趕快去把刀給找來?！?/br>
    “是?！?/br>
    人去找刀了，孫連翹這里也要說事兒了，只道：“前面有些忙，我一個(gè)人是點(diǎn)不開的，正好要去后園吩咐些事情，前面還要?jiǎng)跓┕媚棠倘椭匆幌隆！?/br>
    “少奶奶客氣了，我這就幫您看著去。”

    顧姣才是客氣的人，臉色有些不自然，不過似乎大多數(shù)人都沒察覺。

    小石方看著這里似乎也沒自己的事情，接了那一套裝刀的牛皮袋就走了。

    顧府這邊忙碌了有一陣，顧貞觀那邊又順便給了一封信，要人交給顧懷袖，這才叫人送了張府這邊的人走。

    下午時(shí)候，他們就回來了，有人將信件給顧懷袖帶了回來。

    得知小石方已經(jīng)去廚房做菜了，顧懷袖也就沒在意別的，她拆開了信看，寥寥數(shù)語，只是叫她保重身體。聽聞女兒如今掌管著張家的事情，他也算是老懷大慰。

    大約，這一位老先生沒想到自己的女兒其實(shí)也有這樣的本領(lǐng)吧？

    顧懷袖慢慢地將那信箋紙塞回去，讓青黛壓到箱底存好。

    “二爺好?！?/br>
    “少奶奶，二爺回來了?！?/br>
    顧懷袖心說這還趕巧了，連忙讓人將張廷玉迎進(jìn)來，卻仔細(xì)地打量著他臉上的神情。

    張廷玉被她這太過直白的目光看得頭疼，“別一直看，有話直說。”

    “真要說了，你能打死我?！?/br>
    顧懷袖吐了吐舌頭，她想起自己最近在府里干的這些事情也真是夠大的，不過張廷玉不過問一句，頂多幫她看看賬本，這讓顧懷袖有些挫敗。

    現(xiàn)在她干什么去關(guān)心他？

    張廷玉看她皺著眉頭，心里發(fā)笑，卻道：“現(xiàn)在府里的事情都是你管，廷璐成親的事情也是要你cao持著的，沒幾個(gè)月了，又要過年又要迎新媳婦進(jìn)門，這么多的事情都堆在一起，我真怕你忙不完……”

    “誰說我忙不完的？”

    顧懷袖老輕松了，她往屋里一坐，手一指旁邊那一堆的賬本，便道：“我已經(jīng)看完了，你瞧好吧，我就是改善你生活質(zhì)量來的?！?/br>
    張廷玉樂了：“這話倒是不假。”

    他隨意走到了書房書架前面，看了一眼架子上的書，只發(fā)現(xiàn)順序有些不對。

    “你看過？”

    “哦，之前無聊隨意翻過?！鳖檻研潆S口說了一句，又道，“你讀書這么用功，公公婆婆知道嗎？”

    “……”

    張廷玉沒言語，手指從這書架上一排排的書上游移過去，點(diǎn)在了末尾那一本《容齋隨筆》上，又整了整書的方向，才將書給放回來。

    他拍了拍手，道：“知道又怎樣？”

    “你憋，你繼續(xù)憋。”

    顧懷袖一看他表情就知道這人在別人眼底是平庸平凡根本沒幾把刷子的，可偏偏這人有蓋世才華，還要慢慢在黑暗里磨。

    張廷玉背對著顧懷袖，只道：“我娶你進(jìn)來，不是為了讓你受苦，我心因你而動(dòng)，也盼著你好，盼著你開心?？稍谙氯缃?，不過是一個(gè)坐在黑暗里磨劍的劍師，興許劍還沒磨出來，就已經(jīng)倒下了。你可等得到我，磨出這一把劍？”

    這說的是十年磨一劍。

    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

    顧懷袖嘆氣：“還需要嗎？”

    張廷玉回頭看她，顧懷袖聳了聳自己肩膀，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樣：“霜刃已開鋒，藏刀劍于鞘中，只待出鞘?！?/br>
    出鞘。

    張廷玉一笑，隔著長方桌案，朝她一勾手指。

    顧懷袖有些愣，手一指自己，“叫我過去？”

    點(diǎn)點(diǎn)頭，張廷玉笑了一聲，依舊勾勾手指。

    顧懷袖只覺得他手指很漂亮，可是這動(dòng)作怎么有一種調(diào)戲良家婦女的感覺？

    她腦子里眩暈了一剎，卻見張廷玉唇邊掛著笑，正在看她，頓時(shí)明白自己方才是走神了。

    “笑這么好看是干什么……想出去勾引良家婦女不成……”

    皺著眉，顧懷袖還是走了過來。

    長方桌案也就一尺多寬，上面還壓著一把算盤，文房四寶皆在。

    張廷玉出其不意地一撈，已經(jīng)隔著桌案摟住了她纖細(xì)的脖頸，兩個(gè)人隔著桌案一瞬間就親到了一起。

    顧懷袖整個(gè)人都懵了，他這是干什么？

    大白天的……

    相對而言，這男子要高上許多，俯身隔著這長方案吻她的時(shí)候也低著頭。

    張廷玉嘴里有酒味，出去肯定沒喝茶那么簡單。

    他舔吻著她兩片粉唇，又將舌頭探進(jìn)去……

    顧懷袖臉紅心跳，也不知這人是吃了什么藥，晚上也就罷了，那是在床幃之中，可這是在書房，若是哪個(gè)不長眼的現(xiàn)在進(jìn)來，她剛剛樹立起來的張家二少奶奶的威信，這就要蕩然無存啊！

    這世道，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她腦子里這個(gè)念頭剛剛一動(dòng)，外面丫鬟就驚慌失措地往這邊跑。

    “二少奶奶，二少奶奶，不好了，不好了……”

    聲音還在外面，顧懷袖聽了大急，一拳就捶在了張廷玉的肩上。

    可他只是輕笑了一聲，意猶未盡地將她放開，末了輕飄飄道：“不知死活的丫頭，外面候著?！?/br>
    來報(bào)信兒的多喜滿臉都是驚恐，原本是打算立刻進(jìn)來的，可到了簾子外面就自動(dòng)地停下來，聽見二爺一聲輕飄飄的責(zé)斥，卻是差點(diǎn)魂飛天外。

    她撲通一聲跪下來，磕頭，顫顫巍巍道：“奴婢……奴婢……”

    顧懷袖只瞪了張廷玉一眼，遞過去一個(gè)威脅的眼神，她抽了帕子將嘴唇一擦，隨口問道：“別廢話了，說那么急，到底出了什么事？”

    早說過了，別沒規(guī)矩地咋咋呼呼，這又是要干什么？

    多喜聲音里帶著哭腔：“顧家那邊，姑奶奶……沒了……”

    姑奶奶，沒了？

    顧懷袖不知為何，有些眼暈，她在屋里站了一會(huì)兒，周遭寂靜無聲。

    天將黑了，她聽見自己浮萍一樣漂在水面上的聲音，有些找不到著力點(diǎn)：“什么時(shí)候的事？”

    “申初初刻，自縊沒了的……”

    說完，多喜不知怎地哭出來了。

    顧姣。

    顧懷袖有些恍惚起來，事情怎么這么突然？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還有

    ☆、第六十四章 第二封信

    顧家姑奶奶沒得突然。

    這一位閨名顧姣的姑奶奶，當(dāng)初也是位大美人，自打嫁人之后就走了“背”字，從沒順?biāo)爝^。夫家一家子都沒了，偏她還好生生的，便被說是克夫。好歹還是顧貞觀這里跟她有些兄妹情誼，正好其發(fā)妻亡故，家里大姐兒病弱，三姐兒頑劣，讓顧姣管了家，這一管就是三兩年。

    原本以為，這一個(gè)寡婦大約就這樣了卻殘生，卻不想去得太快。

    聽下面丫鬟說，人被發(fā)現(xiàn)得時(shí)候，身子都涼了硬了，早不可能救得回來。

    顧懷袖知道了這事，也不好立刻回去，只派了人去看。

    她畢竟是已經(jīng)嫁出去的人，只有等著顧姣出殯的時(shí)候才能回去看看，張廷玉似乎知道她心情不好，最近幾天也都沒什么話。

    按理說，顧姣跟顧懷袖的關(guān)系真算不上是好，畢竟這一根墻頭草倒來倒去，她當(dāng)初那些個(gè)落井下石的事情可沒少干，跟顧懷袖有一段時(shí)間也是針鋒相對。

    顧瑤芳厲害的時(shí)候，顧姣不也跟著她使勁兒地踩她嗎？

    現(xiàn)在顧懷袖覺得，自己不是憐惜她，只是覺得太突然。

    好端端一個(gè)人，說沒就沒了。

    顧懷袖皺緊了眉頭，已經(jīng)換了一身衣裳。

    今日是顧姣出殯的日子，到底她還要叫顧姣一聲姑姑，跟張府這邊說過，要跟著去一趟的。

    天沒亮，顧懷袖就上馬車走了，回了顧家。

    還要一會(huì)兒靈柩才會(huì)移出來，顧貞觀站在外頭抹眼淚，似乎不想讓人看見，可偏偏見著了顧懷袖。

    父女兩個(gè)對望了一陣，顧貞觀才嘆了一口氣：“去看看你姑姑吧?！?/br>
    其實(shí)對生死這樣的事，顧懷袖不是很在乎，除了覺得突然之外，別的還真沒什么感覺。

    她跟顧姣的感情一向是很淡薄，比不得顧貞觀跟她是兄妹。

    她也就趁著沒人，上了一炷香，燒了幾頁紙錢，便退出來了。

    道士們掐好的出殯的時(shí)辰到了，顧姣的出殯顯得很寒酸，無父無母，無兒無女，也沒有丈夫，只有一個(gè)兄長，一路從顧家這邊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