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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大清宰相厚黑日常在線閱讀 - 第129節(jié)

第129節(jié)

    所以,手握著賬本的羅玄聞是很要緊的一個人。

    羅玄聞若不是自己實(shí)力不夠,早就一口獨(dú)吞了沈恙留下來的這些生意。

    好一個昔日的心腹啊。

    沈恙在下面,一個個地數(shù)著,便是輕笑了一聲。

    恰好上面廖逢源也說話了:“眾位老板爭論了這么久,也沒討論出個結(jié)果來,廖某倒是覺得……沈爺留下來的生意,要分好太難了。在下這兒,有個好人選,他出來為大家分一分這生意和地盤,必定無人敢有異議?!?/br>
    好人選?

    眾人好了奇,生意的事情揪扯不清才是常事,根本不可能有誰分出來毫無異議的情況。

    不過,也有敏感的人敏銳察覺到了廖逢源這話里的用詞——

    無人敢有異議。

    什么人出來才會用上一個“無人敢”?

    不知怎地,有人開始發(fā)抖。

    “廖掌柜的若真有這樣的人選,不如早早地推出來,也好過咱們在這里干費(fèi)口舌啊?!?/br>
    “對啊,請出來吧?!?/br>
    “我便是不相信,有人能分得讓咱們心服口服了?!?/br>
    “廖老板還不快將人請出來?”

    廖逢源摸著自己下巴上的胡須,輕輕地笑了一聲:“我廖某從來不說大話,沈爺?shù)纳猓€是這一位最有資格來裁奪的?!?/br>
    他話音剛落,這邊邊忽然有人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沈、沈、沈沈沈……”

    “乖,叫沈爺?!?/br>
    不知道什么時候,那黑袍人已經(jīng)站在了船頭,手里捏了一把畫扇,似笑非笑地敲了敲旁邊那嚇住了的小廝得頭。

    “叮鈴哐啷”,整個船內(nèi)瞬間就亂了,也不知道是誰的桌椅倒了下去,剩余的人也只是膽戰(zhàn)心驚地坐著,眼睜睜看著本來應(yīng)該已經(jīng)死了的沈恙慢悠悠走進(jìn)來!

    膀大腰圓之人震駭?shù)乜粗蝽?,而后瞬間看向廖逢源:“好哇,你們原是一伙兒的!”

    廖逢源起身,微微一躬,笑容可掬:“沈爺回來不是好事嗎?怎的幾位臉色不大好呢?”

    沈恙走上來,有個不知道哪里來的商人就在他面前,當(dāng)初了去路,沈恙直接一腳揣著他的腰,便讓人滾到一邊兒去了,“好狗不擋道?!?/br>
    他走上前去,雙袖一展,便坐在了最上首的位置,笑瞇瞇看著眾人:“諸位不是想要瓜分沈某的生意嗎?還有誰比我更合適?我的生意,由我來劃分,不是最合適嗎?”

    對,這話完全挑不出錯來。

    沈恙的生意由他自己來分配,肯定是最合適的。

    可是誰也沒想到,之前廖逢源說的竟然是這個人!

    廖逢源知道沈恙沒死,卻根本不往外說一句,現(xiàn)在不是算計他們是想干什么?

    所有人的心都跟著顫抖了一下,可想想現(xiàn)在也就沈恙跟廖逢源兩個人,他們這里的大商賈可是不少。

    沈恙固然厲害,可有幾個敢跟這么多人叫板?

    今時不同往日了,沈恙離開這么多天,事情早已經(jīng)不是原來那樣了。

    所以,他們大可不必害怕。

    話雖是這樣說,可沈恙的手段他們可聽說過,當(dāng)初有一名布商與其作對,沒兩天便在去京城的路上沉了船,事情豈能那么巧合?

    端看現(xiàn)在的沈恙如何辦了。

    沈恙慢悠悠地,一伸手,后面站著的人立刻遞了一把鐵算盤上來。

    他拿在手里,輕輕這么一晃,便笑道:“來,諸位,咱們好好算一筆賬,你們要我的生意,我沈恙也不是不給啊。人都言,對朋友應(yīng)當(dāng)慷慨?!?/br>
    說著,他手指啪啪啪地一撥鍵盤,嘴里道:“沈某在江寧統(tǒng)共有布匹鋪面六間,茶行兩家,莊子六個,包括往給京城的交易往來,統(tǒng)共進(jìn)賬得有□□萬,我看看……八萬六千四百七十二兩白銀又三錢七,我看羅老板在江寧頗有勢力,不如這一筆就給了你吧,趕明兒你把銀兩送到我府上來,我把生意劃給你?!?/br>
    這話是對羅玄聞?wù)f的。

    羅玄聞此刻已經(jīng)是面如死灰,萬萬沒想到沈恙會回來。

    他垂頭喪氣,整個人看上去還年輕,頂多跟沈恙差不多的年紀(jì)。

    誰沒個野心?

    可他錯了。

    沈恙的能耐, 比他想的還要大。

    在后面背叛沈恙,能有什么好下場?

    見羅玄聞不說話,沈恙又笑了一聲,換了個人,繼續(xù)撥算盤:“許老板是吧?我聽說您在揚(yáng)州的絲行遇見周轉(zhuǎn)困難,似乎拿不出太多的錢了,我在揚(yáng)州的鋪面不如給了你吧。回頭來你給我十萬兩銀子就成了,您不虧。”

    許老板冷汗涔涔而下。

    沈恙一個個地點(diǎn)過去,也將自己的身家細(xì)細(xì)數(shù)來,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

    唯有那膀大腰圓的商人跟座山一樣,坐在那兒沒動。

    他瞧著沈恙這跟往日一模一樣的做派,只冷笑了一聲:“沈爺死里逃生自然是本事,可咱們畢竟是人多勢眾,你以為這里是你說了算嗎?來人!”

    他忽然高喊了一聲,順勢就喲有幾個手中提刀的人闖了進(jìn)來,將眾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

    這時候,這商人才站了起來。

    他是一名陜商,姓屈,人稱一聲“屈老板”,早年在沈恙手中進(jìn)貨,也不覺得有什么??伤彩潜臼氯?,連年做大,也想要在江南這里分一杯羹,所以除掉沈恙,才能空出新的地盤來,不然所有人都只能繼續(xù)被他壓制著。

    場中局勢一下己變了。

    沈恙暫時停下了打算盤,他手指停在算珠上,鐵算盤珠子的聲音有些悶,正如沈恙此刻的表情,有些冷。

    他似笑非笑看著屈老板,也不說話。

    整條大畫舫浮在流光溢彩的秦淮河上,周圍卻驟然一暗,有水聲傳來,似乎有許多船往這邊接近。

    顧懷袖這邊也完全愣住了,張廷玉摟著她的腰,看著一場場的好戲。

    “這是……”

    “噓……”

    這些船大多都是方才猜燈謎的船,顧懷袖怎么也沒想到這些船上竟然有那么多的人。

    都是小船,密密麻麻的小船,那小船上人影很多,密密麻麻地,說不清有多少人站著,有得提著刀,有的舉著弓箭,齊齊對準(zhǔn)了河中心那一條畫舫。

    船上人頓時亂了,“這是什么人?!”

    “屈老板,這可是你的人?”

    “屈老板?”

    “……”

    人們忽然就不問了,因?yàn)橐呀?jīng)看見屈老板滿臉頹敗之色,他苦笑了一聲,卻沒說話了。

    外頭黑壓壓的一片,都是人。

    沈恙就這樣慢慢地提著自己一把算盤走到船頭,河風(fēng)吹過來,他臉上的表情卻藏在了陰影里。

    “雞蛋碰石頭,固然有勇氣,可在石頭看來,那是不自量力……”沈恙笑得愉快,后面人卻不甘心。

    他道:“羅老板,出來吧?!?/br>
    誰都知道,外面這黑壓壓的無數(shù)船只,將這大船圍了起來的無數(shù)船只,都是沈恙的人!

    他既然有這樣大的本事,怎么可能被人算計?

    不對,他之前死里逃生,就是為了引蛇出洞。

    背后一定有人算計他,所以他想要看看這些人是誰,而如今,沈恙已經(jīng)清楚了?

    這一回,喊的是羅玄聞。

    羅玄聞腿有些發(fā)抖,不想出去,可周圍的人一下就讓開了,唯恐禍及到他們的身上,只恨不得離羅玄聞再遠(yuǎn)一些。

    “沈、沈爺……”

    他話音沒落,便有人一腳踹在他腿彎上,讓他整個人朝前一撲,跪趴在了地上,兩手都往前伸著。

    沈恙將算盤遞了回去,卻直接從旁邊那帶刀人手里抽了一把刀。

    屈老板頓時驚駭:“你要干什——”

    沈恙抬手就把刀比在他脖子上了,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

    “今兒是中秋夜,要是沈某人這手抖了一下,您可就沒法合家團(tuán)圓了……”

    屈老板三魂嚇沒了七魄,眾人也沒想到沈恙竟然如此囂張。

    這還是在江寧城秦淮河啊!

    “你……你……你這還講不講王法了?!”

    沈恙用長刀側(cè)面拍了拍他的臉,悠然道:“講啊。你沈爺我,不就是王法嗎?”

    眾人齊齊無言,以為屈老板難逃一劫,不料說完這話,沈恙便退開了。

    一松手,刀扔在了地上,沈恙拍了拍手,“羅玄聞,我提拔了你這么多年,你倒是有本事敢背叛我,好歹咱們主仆一場,你自己斷了手指,遠(yuǎn)遠(yuǎn)滾出江南的地界兒,我便不追究你了?!?/br>
    要人自斷一根手指?

    遠(yuǎn)遠(yuǎn)小畫舫那邊的顧懷袖,已經(jīng)皺了眉,她扭過頭不再看,卻壓沉了聲音道:“這人心思手段,太過毒辣了。”

    張廷玉卻搖搖頭:“你沒聽他說,最好不要婦人之仁,往后做事還是要斬草除根的好。這羅玄聞是個有野心的,只可惜眼力不夠好,沒抓住時機(jī)。沈恙萬萬留不得他的,現(xiàn)在斷他手指,看似沈恙心慈手軟,可……一旦下了這船,這羅玄聞必死無疑?!?/br>
    沈恙根本不可能放過一個在背后插過他刀的人。

    顧懷袖想想也是,看一眼周圍黑壓壓的一片船,忽地輕嘆了一聲:“能調(diào)動這么多船和人,除了漕幫之外,想不出第二個來了?!?/br>
    “所以沈恙從頭到尾都是有依仗的,說什么兵幸險招為了引蛇出洞,其實(shí)一切盡在掌握。”

    不打沒把握的仗嗎?

    張廷玉瞇著眼,卻有了自己的考量。

    那羅玄聞一張臉都猙獰了起來,可知他內(nèi)心的掙扎。

    他抬起臉來,在周圍的燈籠光芒映照之下,有一種說不出的慘白:“我若自斷一指,沈爺可給我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