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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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懷袖行了禮,那拉氏便叫起,而后別過,主子小主們便進去了,顧懷袖則被蘇培盛送著出來。 “您這是怎么了?”蘇培盛有些訝異。 顧懷袖進去跪了大半晌,現(xiàn)在心里還有些亂,老覺得平白叫她來一趟,又什么都不說,未免太奇怪。 “你問我,我問誰去?萬歲爺?shù)男乃?,猜不透?!?/br> 也不敢猜。 御花園邊上,蘇培盛便回去了,顧懷袖歸席,便見人在找自己,只著人跟張廷玉那邊說了一聲無事,這才算安定下來。 今夜一過,次日早晨圣旨便到,追封張廷玉曾祖、祖父為太子太保,先妣吳氏為一品夫人,特賜張廷玉不避嫌監(jiān)理殿試,殿試后準(zhǔn)予回祖籍桐城修繕祖廟,三月為期,賜銀五千兩,車駕十?dāng)?shù),仆從衛(wèi)士若干護送。 如此榮寵加于張家一門,反倒是讓張廷玉越發(fā)忌憚起來。 想想年羹堯與隆科多的賞賜還要比他多,雖不至于太惶恐,可若說沒警惕那是假的。 只是圣旨下來,不敢不從。 張廷玉主持了殿試,特將自己兒子張若靄從狀元摳下來,扔進二甲,又把二甲第一的張廷瑑摳下來排到第六十一,而后才報給雍正。哪里想到雍正閱卷之后,直接把那兩張答卷剔出來,要問責(zé)張廷玉,言這二人答卷甚好,給排的名次不對。 張廷玉只能據(jù)實以告,可雍正只道:“舉賢不避親,張大人不必如此?!?/br> 可張廷玉怎能讓一門父子出兩個狀元?只再三求告,好歹給摳成個探花,這才松了一口氣。 張若靄為恩科探花,張廷瑑?yōu)槎椎谝?,賜進士出身,叔侄兩個自然也入選翰林院。 一門六進士,竟然成真。 倒是按著雍正恩旨,十月啟程回桐城,風(fēng)光無限,重修祖廟,一時風(fēng)頭無兩。 人一離開京城,事情就開始少了。 只是張廷玉已然上奏固定下了密折奏事制度,大江南北的折子日日夜夜都在往御前送,皇帝還是忙著的,張廷玉自然也時不時一封折子往上遞。 祖廟重修完畢,張廷玉又給雍正上了道折子,這才準(zhǔn)備著過年。 江南的冬天濕冷,張廷玉與顧懷袖打龍眠山回來,正準(zhǔn)備歇歇,沒想剛至張家大宅,便收了一張拜帖。 “聞?wù)f沈恙病了不短時間,才見著好,不知如今是個什么光景……” 張廷玉一翻拜帖,便淡淡道了一句。 顧懷袖則道:“他來必是帶著三千,倒是李衛(wèi)如今在云南鹽驛道辦差,怕回不來,離京之前見著吏部那邊的文書,約莫明年要加為布政使,升官倒是快。你也甭想了,終究是你欠他。” 是欠沈取。 張廷玉將拜帖朝旁邊一扔:“罷。” ☆、第二四九章 抄家專業(yè)戶 萬沒想到,再見到沈恙的時候,會是這樣光景。 園子里擺了席,原本是官商不同席,可畢竟他們也算是認識半輩子,恩恩怨怨難分明,自也不拘束這么多。 沈恙已然頭發(fā)花白,這些年也不知怎么,病疾纏身,吃藥跟喝水一樣尋常,有人說他是現(xiàn)世報,這輩子虧心事做太多,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所以后半生才如此多舛。 倒是他自己沒怎么在意,進來的時候手指上勾著一只小葫蘆,看上去有點年份了,衣裳還是那漂亮的艾子青,臉上風(fēng)霜之色甚重,頭發(fā)竟然比張廷玉還白得多。不過瞧他臉上表情,還是昔日那個沈恙,眼神一如既往,連說話的聲氣語調(diào)也沒怎么變。 “別來無恙乎?” 張廷玉與顧懷袖在廳前,看沈恙身邊跟著鐘恒跟沈取,慢慢踱步進來了,只一笑道:“沈鐵算盤來了,不就有恙了嗎?” 沈恙名恙,自是有恙。 他聞言也樂了,便給張廷玉夫妻兩個一拱手:“那倒是沈某不該來了。” 華發(fā)已生,倒是笑顏如舊。 沈恙眼神有些蒼老的遙遠,若無其事掃了顧懷袖一眼,仿佛往昔紅塵往事已經(jīng)盡數(shù)湮沒在歲月洪濤之中,他只是個過客,如今倦了,找個地方歇歇罷了。 有什么該來不該來的? 來都已經(jīng)來了。 顧懷袖暗暗覺得有些好笑,倒是也不說別的,只看后面沈取。 沈取倒是不說話,他近年來,倒似乎越發(fā)地好了,雖看著還是瘦削,但精氣神很足,現(xiàn)在跟著沈恙一起坐下,便覺得文質(zhì)彬彬,眉眼間又透著一股精明味道。 不管從沈恙臉上,還是從沈取的臉上,從來看不到那種商人的市儈。 沈恙本身便是儒商之風(fēng),自來手段毒辣是毒辣,可往年在桐城看他們與茶農(nóng)交談,到底還是有做生意的道在里面的。 至于說什么“現(xiàn)世報”,顧懷袖一時半會兒還沒想那么多,等到中午用過飯,才到了園子后面聊天去,沈恙跟張廷玉說話,顧懷袖自然找了沈取來。 沈取扶了她往一旁的亭中走,聲音挺輕細,道:“從銅陵上來的時候,便聽說您前陣子病了一遭,不大要緊吧?” 他們的消息一向靈通,顧懷袖也不知說什么好,“我的病算什么病?不過就是偶感個風(fēng)寒罷了。倒是你,才要問問是不是要緊呢?!?/br> “他看顧我挺好……”沈取遲滯了片刻,又有些說不下去,“倒是他近來……身子不大好。” 這個“他”指的自然是沈恙了,不過沈取也很知分寸。 顧懷袖怨恨沈恙竊她骨rou,卻也感念他將孩子養(yǎng)這么大,恩怨難以分明,顧懷袖見著沈恙便從沒有不復(fù)雜的時候。今天見著沈恙那樣子,卻是有些心驚了。 沈恙,老得太快。 一眨眼,風(fēng)華意氣,轉(zhuǎn)而成了風(fēng)燭殘年。 可想想誰不是這樣呢? 一垂眼,顧懷袖看了無所事事的鐘恒一眼,只道:“青黛,叫鐘先生進來坐吧,令看看若靄霖哥兒香姐兒這會子在干什么,讓他們也過來吃些茶果?!?/br> “是?!?/br> 青黛應(yīng)聲去,先叫了外頭鐘恒一聲,這才又去叫還在學(xué)塾里的張若靄張若霖幾個。 鐘恒認得青黛,現(xiàn)在想想似乎還欠著五文錢忘了還,他回頭看了一眼那邊的張廷玉與沈恙,又不知這兩個人在談什么,索性真的進來了。 顧懷袖還在跟沈取說話:“人做天看,因果報應(yīng)……他這后半生如此寥落,焉知不是上半輩子作惡太多?” “……天逼人作惡,又以作惡為由降罰,天何其不公?” 沈取扶著顧懷袖坐下了,鐘恒也進來了,他只說了這樣的一句,也自己落了座。 鐘恒進來見禮,顧懷袖也請他坐。 “這許多年沒見,鐘先生看著倒還是容貌依舊?!?/br> “夫人取笑,小人不及您?!?/br> 鐘恒心知顧懷袖如今是惹不得了,又知她在沈爺心尖尖上頭,雖一向不喜歡顧懷袖,可難保旁人喜歡?,F(xiàn)下一坐,鐘恒便當(dāng)了鋸了嘴的葫蘆,再沒半句廢話。 當(dāng)年石方說,天子為什么當(dāng)天子,如今沈取說,天何其不公? 一個說天子不對,一個說老天不公。 顧懷袖想著,還是覺得各人有各人的命數(shù),興許是命中該有一劫? 然而想想沈家的冤情,她又覺得是自己輕浮了,由是一聲喟嘆:“方才是我說話沒注意,你也別往心里去?!?/br> “本是閑言碎語,從來不入耳,又如何往心里去?”沈取沒所謂的模樣,“他這許多年風(fēng)風(fēng)雨雨,鬼門關(guān)上也熬過來,看著清寧許多,不過骨子里還是那樣?!?/br>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可若不是這樣隨性胡為,他便不是沈恙了。 想起當(dāng)年沈恙那艾子青,在葵夏園與沈園里見過的景致,度過的時日,還有沈恙那鐵算盤,手起刀落時候的果斷干脆,整個江南誰又及得上他風(fēng)采萬一? 該他有的。 風(fēng)光也好,劫數(shù)也罷。 顧懷袖細一看自己手掌,道:“他年紀也不小了,爭斗大半輩子,我也懶得追究昔日之事。你且勸著他,如今改朝換代了,雖他是一座好橋,一把良弓,可未免有不再過橋,也沒飛鳥的地步……今非昔比了……” 昔日的胤禛用得著沈恙,如今沈恙就成為他的心腹大患,就連顧懷袖這樣出過力的,都要擔(dān)心自己日后的用處,沈恙怕還是收斂一些的好。 雖不說月能常滿,至少不該烏云蔽月。 她也不知自己說這話,是不是還有用。 因為,有的東西并非言語能改變。 沈恙如今擁有的東西,哪一分不是他自己掙來的? 偏偏,現(xiàn)實便是如此殘酷。 這時候,不僅是沈取,鐘恒都沒忍住,起來看了顧懷袖一眼,只看見這往日名動天下的美人,如今像是被人盤得漂亮的古玉,越發(fā)內(nèi)斂純粹起來。她眼底暗光倒轉(zhuǎn),只如婉約流年。 言語似水,清澈澄明。 鐘恒也不為什么,有些坐不下去,可他開口了:“您說這話的時候,怕也在想,說了也是無益吧?” “……” 顧懷袖無言以對。 她抬眼瞧鐘恒:“這么說,他還是沒放棄嗎?” “沈爺哪兒有您兩位的手段厲害?改朝換代,朝夕之間而已。”鐘恒想想沈恙此前已經(jīng)布好的局,只嗤笑一聲,“日月?lián)Q新天,官場重新洗牌,即便是作好的局,如今也失了效用……約莫只能說,世事弄人?” 這話有意思了。 顧懷袖只一轉(zhuǎn)眼,便明白過來。 似乎是沈恙在康熙駕崩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了辦法?可當(dāng)時那種情況,若不立刻奪位,便是胤禛的災(zāi)難,隆科多的災(zāi)難,乃至于張廷玉的災(zāi)難…… 時有湊巧,并非故意。 “人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我們身不由己。” “沈爺又何嘗由過自己幾次?” 鐘恒端了茶,喝了一口,垂眼說了一句。 青黛這會兒回來,卻是把眉一皺:“鐘先生這話說得不好聽了,江南這三千里維揚地面上,誰不知沈爺是個一等一隨性的人?他要做的事便做,不想做的事情還能有誰逼著他做不成?成日里都聽人說沈爺從來恣睢,您說話也沒回頭看看風(fēng)聲嗎?” 一抬眼,鐘恒聽見這一番尖銳的話,只冷笑一聲:“眼皮子淺,也就看見這里了。” “也不知那眼皮子淺的是何人?借口最多?!?/br> 青黛不是不知道什么身不由己的道理,可對沈恙而言,哪個不是他自己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