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節(jié)
陳縣丞神色嚴(yán)肅起來,宜悠拿起包裹:“時辰不早,我先去拜會夫人與巧姐?!?/br> “恩,等會事終,我便在垂花門處等你?!?/br> 穆然囑咐著小媳婦,陳縣丞和鐵先生很有眼色的繼續(xù)做隱形人。 宜悠壓住要起身的穆然,在家中他殷勤些無礙,男人在外面就得端起來。雖然她覺得夫妻間多關(guān)照并無甚不妥,但整個大越風(fēng)俗便是如此,若是穆然太過殷勤,保不齊大男子主義的同僚會將他排斥在外。 待到關(guān)上門,鐵先生清清嗓子,呷一口茶,在陳縣丞的連番催促下,施施然開口: “陳家在中樞中并不缺人,知州的折子自然呈不到御前??山穸┐?,夷族牲畜凍死不少,進(jìn)入臘月,山海關(guān)沿線再次告急。圣上急招廖將軍,前線駐軍軍糧成問題,這份積壓的折子便被翻出來?!?/br> 陳縣丞只覺眼前一陣光亮,屢次等待,他都已絕望。如今,他真想跳起來抱住夷族兄弟的脖子,夸一聲:你們干得漂亮! 穆然不想夸夷族兄弟,不過他那日益發(fā)達(dá)的頭腦好生想了一番:知州欺負(fù)過小媳婦,甚至對她有很深的非分之想。奏折被翻出來,有隱田的權(quán)貴肯定恨極,就是陳家怕也得斷尾求生。 廖將軍戎馬一生戰(zhàn)功顯赫且深得今上新任,都能被權(quán)貴咬得解甲歸田。陳知州出身權(quán)貴,但與今上關(guān)系并不密切。兩邊一衡量,他眉頭越發(fā)舒展。 “鐵先生,陳知州此番為國為民,定能升入理藩院等要職?!?/br> 理藩院主管民族事務(wù),向來是冷板凳。鐵先生也知此點(diǎn),摸著判官筆光滑的筆桿:“此等忠心不二之臣,定要入越京,長伴圣上左右?!?/br> 陳縣丞也摸著自己新?lián)Q的案桌,此物所花費(fèi)銀錢,出自姜家隱田。 “我等為官,便是要為圣上分憂,為百姓造福祉。年前查貨這千畝隱田,我已分文不動的造冊,送于知州大人名下?!?/br> 穆然和鐵先生笑得蔫壞蔫壞的:“大人英明。” 三人心里都明白,朝上資源就那些,權(quán)貴家大業(yè)大,自是聯(lián)合起來排斥貧寒出身之人。如陳知縣這般,便是他老老實實地窩著,也不會從權(quán)貴那得到好處。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有陳知州的現(xiàn)成大旗,他直接扯起來便是。 ** 書房內(nèi)一陣和諧,正院內(nèi)也傳來巧姐的笑聲。 “真好看,伯母就是手巧。” 章氏笑吟吟的拍下閨女肩膀:“這是在嫌棄為娘的手不夠巧?” 巧姐點(diǎn)頭:“娘你的確手不夠巧,不過,你會給我打很漂亮的釵鈿。你跟宜悠家伯母都是好娘親?!?/br> 章氏是氣也氣不得,笑也笑不得,扯過帕子,她滿眼驚奇:“呀,這看起來竟像是蜀繡。前些年動亂,現(xiàn)在越京里技藝已經(jīng)失傳。” “什么?” 這會就是宜悠也驚訝,她知道有些東西如冰蠶紗,因為技藝的復(fù)雜原料珍貴,早在百年前便消失。如今市面上能見到的,多數(shù)是被大家族妥善保藏起來的,便是如此,因著要防潮防光防蛀,尋常也不會自庫房中取出。 李氏繡帕子時她見過,飛針走線,就這樣一朵花還得繡半天。忙活幾個月,她也只弄出不足十方帕子。她知此帕子不易,卻從未想過會是一門失傳的技藝。 “夫人,這……當(dāng)真?” 章氏再瞅瞅,而后點(diǎn)頭:“越京章家本支便有這樣一幅蜀繡雙面繡的屏風(fēng)。我幼時曾見過,這針法差不了。” 宜悠是又高興又擔(dān)心。物依稀為貴,既已失傳,繡帕子定會很賺錢。但她早已不復(fù)前世天真,上層人士的做派她也多少明了。有些權(quán)貴,為了既得利益,絕不會顧及一兩個無關(guān)緊要的平民意愿。 萬一碰上最壞的情況,李氏大概要如當(dāng)年的學(xué)繡藝的婆婆般,被圈到一個莊子里,強(qiáng)行簽訂賣身契,除非時局變動或年老體邁繡不動,否則一生不得自由。 顯然章氏也料到此種情況:“巧姐,帕子之事不要隨意聲張。宜悠也不用太過憂心,云州之地,除卻知州府的尹夫人外,怕是再沒人能認(rèn)出這帕子?!?/br> “那就好。” 章氏卻想得更為深遠(yuǎn),她在京城的娘家勢力大。于這些人家,禮尚往來時一般講究個新奇。若是能將這東西留在自家,對于爹與兄長的仕途也算一小小助力。娘家得了好處,自不會虧待在京城的睿哥。 想到這她再次囑咐一遍,甚至將最嚴(yán)重的事態(tài)說出來:“宮中貴人皆愛美,若讓他們得知,你娘怕是得充入掖庭?!?/br> 宜悠雖從未去過越京,但她也只掖庭是官婢與宮女所局之所。一旦入宮,除非圣上開恩,否則直到死也別想再出來。 “夫人放心,待明日歸寧,我便會告知娘。其實繡這個極其費(fèi)力,她每日要cao持包子那邊,也沒多少精力再去多做?!?/br> ** 章氏見事情安排妥帖,也來了興致,問起她成親之事。 不管有無前世經(jīng)歷,再說起此事,她總免不得心中羞澀。倒是巧姐,并未因上次成親失敗而對此有所恐懼。 “自天沒亮便起來,折騰一日當(dāng)真得累死,宜悠你累不累?” “你那穆大人待你如何,不過我問了也是白問。你這般模樣,便是我看到都得動心,別人肯定要捧在手心上?!?/br> 說到這她有些失落:“娘,你說如果我長得跟宜悠一般美,那姜公子還會一門心思想著他母家表妹么?”不待別人想出合適的應(yīng)答之詞,她便點(diǎn)頭又搖頭:“我雖比不得宜悠,卻是比那王霜好看得多,都是姜公子有眼無珠。等哥哥回來,一定要邀他出來喝酒,套上麻袋暴打一頓。” 宜悠瞪大眼睛聽著,以她的直覺,兩世未曾謀面的大公子陳睿,肯定不會是這般簡單粗暴之人。 “這丫頭性子越來越野,你哥哥怎會與你一般?!?/br> 話峰一轉(zhuǎn),章氏笑的得意:“依我看若是他,定會找當(dāng)年同窗吃酒,閑談間再對你這meimei關(guān)心一番?!?/br> 宜悠也能聽出她話中的未竟之意,陳睿自幼讀于官學(xué),所交同窗皆是云州有頭有臉的人物。且云州只他一人入國子監(jiān),在學(xué)子中便是領(lǐng)頭羊。他關(guān)心meimei兩句,別人只會夸他如何遵守禮儀孝悌。 至于姜公子的名聲會不會壞,誰管他去死!壞了那也是事實,陳睿并未過分夸張。 巧姐頗有些不服氣:“娘,你怎會如此確定?我看哥哥的弓騎也不錯,一身功夫多數(shù)衙役打不過,指不定他如今想施展筋骨。” 章氏神秘一笑,從背后抽出一封信:“今年睿哥兒在你外公家過年,這便是他今早寄來的家書?!?/br> 巧姐奪過來,逐字逐句的念出聲。 “娘,原來哥哥已經(jīng)如此做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