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會兒要吃飯午睡，你要不要出去轉(zhuǎn)轉(zhuǎn)？”盧巖問他。

    王鉞站他跟前兒沒出聲，沉默了一會兒才有些失望地說：“又趕我走？”

    “不是趕你走，”盧巖嘆了口氣，“你意思是就打算呆我這兒了？沒碰到我之前你不自己一個人……鬼飄很久了么？”

    “現(xiàn)在不是碰到你了嗎。”王鉞沒有走的意思，盯著他。

    “碰到我怎么了，我不是請你吃面了么？”盧巖站起來進了廚房。

    “你能看到我，”王鉞站在廚房門口，“這么久第一次有人能看到我。”

    “這是個意外，”盧巖對著冰箱琢磨著中午吃點兒什么好，“你……”

    扔在客廳沙發(fā)上的電話響了，王鉞轉(zhuǎn)身跑過去：“我?guī)湍憧次規(guī)湍憧?，我會看……是胡……胡……娘娘？?/br>
    胡娘娘叫胡亮，盧巖認識他有一年多了，不過沒見過面。

    盧巖關(guān)上冰箱門出來接了電話：“娘娘?！?/br>
    “有空沒，幫我個忙，著急錄個東西，特別急，你隨便幫我錄幾句就行?！焙谅曇袈犐先ネχ?。

    “錄什么，多少錢?。俊北R巖順手打開了電腦。

    “賣羽絨服的，我朋友的店，明天就要用，”胡亮說，“詞兒和音樂我都發(fā)你q上了……”

    “不錄，你還能不能行了，上回讓我錄什么兩塊錢！只要兩塊錢！出口韓國的絲瓜網(wǎng)洗碗海綿……”

    “我本來也不想找你，但這是我朋友，人說了要個特穩(wěn)重特性感的男聲，我一想就只有你了啊！而且這比上回洗碗綿要高檔多了！”

    胡亮說話語速快，提著嗓子噼里啪啦一通說，盧巖讓他說得煩躁，只得答應(yīng)下來掛掉了電話。

    “要做什么？”王鉞湊到他身邊看著電腦屏幕。

    “錄個音，”盧巖戴上耳機，把桌上的話筒拿過來，又看了一眼王鉞，“你別出聲?！?/br>
    “我出聲會錄進去嗎？”王鉞對話筒很有興趣，挨過去對著話筒喊了兩聲，“錄什么音??！錄什么?。　?/br>
    “不會錄到你，你一個鬼，但你會影響我，”盧巖開了q，把胡亮發(fā)的文件收了過來打開了，小聲把文檔里的詞念了一遍，“凍不著羽絨服，現(xiàn)廠家特價處理，特價處理，原價298，398,498元，現(xiàn)價只需118,158 188元，我們的羽絨服做工精致，款式新穎，你買到絕對不吃虧，絕對不上當，良好的品質(zhì)，超低的價格，真正的物超所值，物美價廉……”

    盧巖嘆了口氣，是高檔不少，上回是兩塊錢一條的洗碗綿，這回好歹折后上三位數(shù)了。

    “便宜好多啊，你不買嗎？這么便宜，便宜一半有多了。”王鉞在一邊聽得挺認真。

    “對于這種檔次的東西來說，原價是什么你懂么？”盧巖點著鼠標問了一句。

    王鉞之前說自己死之前沒離開過wc的話大概是真的。

    “原來的價啊?！蓖蹉X回答。

    “是從來沒賣過的價，”盧巖清了清嗓子，“行了你別出聲兒了，飄一邊兒呆著去?！?/br>
    王鉞沒動，不過也沒再說話。

    盧巖有點兒別扭，王鉞雖然不說話，但一直盯著他。

    好在錄這玩意兒不難，沒多大一會盧巖就弄好完了給胡亮傳了過去。

    剛把耳機摘下來，王鉞就在一邊很小聲地說了一句：“我能說話了嗎？”

    “說吧?！北R巖點了根煙。

    “我也有q號?！蓖蹉X指了指屏幕右下角正在跳動的頭像。

    “記得號和密碼嗎？”盧巖馬上點開了一個q。

    “11137，”王鉞說，“37是我的號，111是房間號，這個我記得?！?/br>
    房間號111，盧巖記下了這個根本不需要記的數(shù)字，但立馬又皺了皺眉，這一看就不可能是q號的數(shù)字估計就跟王鉞的wc服務(wù)器一樣……

    “沒有密碼。”王鉞看他沒動，又補了一句。

    “王鉞，”盧巖放下鼠標，轉(zhuǎn)過椅子面對著王鉞，“這事兒我們得談?wù)??！?/br>
    “你先上去看一下啊，上面好友里有我隔壁的住的小孩兒，我們每天聊的……”王鉞指著屏幕。

    “王鉞……”盧巖打斷他。

    “真的，你上去看了就知道，應(yīng)該還有別人，我記不清了……你幫我看看唄……”

    “王鉞，”盧巖關(guān)掉了顯示器，“你先聽我說?！?/br>
    王鉞還指著黑掉了的屏幕，定了一會兒才輕聲說：“你想說什么，也沒有嗎？”

    “上q必須要密碼，沒有能不要密碼上去的q?！北R巖說，這話說出來的時候他盡量放緩了語氣，還瞅了瞅桌上的東西，怕一會兒再有什么東西被王鉞給切了。

    “這樣啊……”王鉞低下了頭，似乎有些失落，“是我記錯了嗎？”

    “你不是說你很多事不記得了么?！北R巖抬手想拍拍他肩膀安慰一下，拍了個空，只好順著在自己腿上拍了兩下。

    “我一直以為這些是我記得的，都不對啊?！蓖蹉X聲音很小，說完之后突然轉(zhuǎn)身直接沖著客廳的墻走了過去，消失不見了。

    “王鉞？”盧巖愣了愣，王鉞從他這兒出去都走門，這還是第一次穿墻，他站起來拉開門往外看了看，走廊里空蕩蕩的。

    受打擊了？

    盧巖猶豫了幾秒鐘，慢慢往樓下走，一直到一樓，也沒看到王鉞。

    他嘆了口氣，對著樓道外面耀眼的陽光伸了個懶腰，大白天都能到處亂跑的鬼應(yīng)該不會因為記憶混亂的打擊就出什么事吧。

    如果不小心又飄散在風中了，再聚成團應(yīng)該就沒事兒了。

    盧巖檢查了一下在樓道里充電的電瓶車，正要轉(zhuǎn)身上樓的時候，看到對面街邊停著一輛面包車，司機正半躺在駕駛室里把腳搭在儀表臺上，看上去是在睡覺。

    他微微停頓了一下，很快地掃了一眼車牌記下了，慢慢又上了樓。

    進門之后他走到窗邊，從窗簾上一個小小的破洞里往樓下看著，這車他沒見過，這條街送貨的車他基本都有印象。

    直覺和經(jīng)驗，讓他相信自己對危險的預判。

    幾分鐘之后，車慢慢開走了。

    盧巖進了臥室，走到書柜前站下。

    隔著玻璃門看了一會兒之后，他打開門拿下了第三層的一本書，伸手進去按了一下，書柜往一邊悄無聲息地滑開，墻上露出一個小小的保險柜。

    盧巖打開保險柜，從里面摸出一把手槍。

    “是槍嗎？”身后突然有人說話。

    盧巖在第一個字響起的時候已經(jīng)拿著槍轉(zhuǎn)過了身，槍口對準了傳來聲音的方向，第三個字說完之后他垂下了胳膊。

    “王鉞，”盧巖看著站在墻邊的王鉞，“我求你個事兒?！?/br>
    “什么事兒？”王鉞一聽就很開心地湊到了他跟前兒。

    盧巖感覺自己因為緊張而收縮的毛孔剛張開一點兒又被王鉞身上的寒氣激得再次收成一團，這再來幾次不感冒都對不起毛孔們。

    “你平時看碟么？我有個片兒你看看，”盧巖把槍放到枕頭下面，關(guān)好保險柜，把書柜推回原位之后，從書柜里拿了張碟出來，“人鬼情未了?！?/br>
    “沒看過，”王鉞緊跟著他，“這是什么？”

    “電影，”盧巖走到電腦前，把碟片塞進dvd里，“你學習一下怎么做鬼?！?/br>
    “我學？”王鉞笑了起來，“誰比我有經(jīng)驗，我是個老鬼，再說這些都是假的，是編的?！?/br>
    盧巖看了他一眼，王鉞笑起來很可愛，眼睛彎著，還露出半顆虎牙，這樣的小孩兒就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還投不了胎，家里人要知道了估計得傷心死。

    “你試試，誰知道呢。”盧巖點了播放。

    “學什么？”王鉞問。

    “學著怎么能碰到東西，”盧巖看著他，“我求你了，下回再進我屋先敲門。”

    “我可以喊。”

    “那你喊了么？讓你學你就學。”

    王鉞沒再繼續(xù)爭辯，坐到了電腦前的椅子上。

    盧巖彎腰看了看：“你裝什么坐著呢，你屁股和椅子中間能養(yǎng)一窩雞了。”

    “哦，我只是習慣……”王鉞應(yīng)了一聲，又往下了一點，“貼上了嗎？”

    “貼上了，”盧巖點點頭，往臥室走，“我休息一會兒，你看完了要進來先出聲?！?/br>
    盧巖進了臥室關(guān)上門，抽了本書出來半躺在床上慢慢看著。

    除了睡覺之外盧巖最喜歡的事就是看書，他并沒有多愛看書這事本身，而是對著書的時候能讓他靜下心來思考很多事。

    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還沒有理清楚，今天的那輛車他也很在意，他雖然不在乎死不死，但在乎怎么死。

    書在指間一頁頁慢慢翻著，盧巖沒注意時間，一直到聽到王鉞在外面喊了一聲，他才抬起頭。

    “盧巖，我看完了?！蓖蹉X在臥室門外喊。

    “進來吧?！北R巖合上書。

    王鉞進了臥室，他坐直身體問了一句：“怎么樣？有什么心得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