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高飏眨著眼睛，長睫毛在黑暗中撲閃撲閃。

    石臻扭頭看向他，淡淡說：“我有些奇怪，502不是專用粘合石頭的膠水，若要粘合石頭，一般會使用到改性結(jié)構膠，用502極有可能出現(xiàn)脫膠的一天?！?/br>
    “是何先生記錯了？”高飏眨眨眼說：“但是改性結(jié)構膠和502，兩個詞完全不同，他不會那么糊涂吧?！?/br>
    石臻笑笑不以為意，繼續(xù)道：“另外，這塊太湖石假山可是鎮(zhèn)館之寶，據(jù)說還有些靈性，平時來這里吃飯的人，都會順道進來走走、瞧瞧，來來往往都要扶墻登山，一路摸摸石頭，吸收吸收靈氣。那么多年過去了，竟然沒有一個人能觸到那塊損毀的石頭，有機會再次把它掰下來，還真是塊好命的石頭?！?/br>
    “可能位置比較巧吧?！备唢r說。

    “巧。”石臻笑，回身繼續(xù)拿電筒光照石壁：“巧可能是一個原因。這塊損壞的時候之所以一直沒有被發(fā)現(xiàn)，也沒有脫落，極有可能是因為……”

    “啥？”高飏更好奇，心中卻有了一二三的想法。

    石臻瞥一眼高飏，像是要把他看穿，嚇得高飏下意識往黑暗里躲。

    “看看我和你是不是想的一樣，”石臻不以為意，繼續(xù)說：“第一，這塊石頭的體積應該不大，重量偏輕，不形成壓力；第二，它的位置不騰空，底部或者側(cè)部有大面積的依托，可以使其一直保持原有的姿態(tài)；第三，一般人基本摸不到?！?/br>
    “手臂不夠長？在很高？”高飏故意說。

    “當然不是，那么高，金女士還怎么每次去回憶？”石臻看一眼假意裝傻的小狐貍，想揭穿他又想算了，于是繼續(xù)道：“這就是你說的‘巧?！敃r，金先生手持電筒，撞擊石頭的時候，電筒圓弧探進某塊石孔之內(nèi)，將內(nèi)里不大、切接縫處較細的石頭意外砸下。一般人上階梯都是順著石質(zhì)一路摸上去吸收靈氣，不太可能把手指摳到石洞里去硬掰，所以，這塊石頭才會被保留至今。”

    “萬一碰上熊孩子呢？”高飏開玩笑。

    “這個高度，”石臻挑眉，指一側(cè)，整個范圍基本在他肩部以上，小孩子根本不可能夠到。

    “你不會是找到了吧？”高飏腦中閃過一絲念頭，面上露出興奮之色。

    “不是很確定，大概是它?！笔榘压饩€投到一處石孔中。那洞口很粗糙，才五六厘米的大小，且不規(guī)則，一看就是天然形成。借著光線透過石孔往里看，感覺里面的空間也不大，同樣的石頭質(zhì)地，高高低低的石面。

    “仔細往里看，里面其實比外面高?！备唢r招呼高飏過來，讓他往里觀察。果然，通過光線的幾度搜索，洞內(nèi)空間逐漸清晰起來。

    原來，洞里的空間其實比洞口要高一些，幾根如同石柱的細長石頭撐在洞內(nèi)，竟然還想成了類似鐘乳石洞的迷你場景。

    “這石頭……”高飏看著最靠近洞口的一塊長柱形小石，有兩厘米寬，看不清實際高度，但卻很自然地立在洞內(nèi)，和四周融為一體。高飏看了會兒說：“這沒有粘合的縫隙呀，應該就是原來的長勢！”

    “拿出來看看不就知道了?！笔槎挷徽f，細長的食指探入石洞之內(nèi)，對著那塊石頭稍稍用力一鉤，竟然就把那塊石頭給生生掰了下來！

    “瘋啦！”高飏低叫一聲：“人家要你賠怎么辦？”

    “賠咯?！笔椴灰詾槿?，在內(nèi)里搗鼓了一會，終于將小石柱從洞里一點點拉出來，放在手心。

    這條石柱細而長，足有七八厘米的高度，非圓潤的柱體形狀，而是如同被削過一樣，線條干凈利落，像一座嶙峋、高尖的山。

    石條觸感略有些粗糙，石臻把石頭倒過來，發(fā)現(xiàn)底部已被掏空，露出一點塑料膜。他捏著塑料膜的一角，小心翼翼將之慢慢抽拉出來，竟然是一個圓形的紙卷。

    “這是什么？”高飏無限好奇，緊緊盯著塑料膜里的紙卷瞧。

    石臻把紙卷展開，透明膜中，一張半壁鮮紅的紙赫然呈現(xiàn)于兩人眼前。

    “2300萬的支票！竟然在這里！”高飏低低驚呼。

    “還是沾了血的?！笔榭粗菑埣?，泛黃陳舊，已有破損，一半還被紅色液體浸染。除了2300萬字跡清晰可見，右側(cè)下方，還有一枚鮮紅指印清晰可辨。

    “金先生根本沒有兌換支票?！备唢r看著支票說。

    “嗯。”石臻用手電光掃著支票，又湊近看了看，頗為不解地說：“又裂縫，已經(jīng)被撕成兩半了。當時的沖突是有多激烈，又是撕，又是流血的？”

    “難道是金女士……”高飏有點不相信這種結(jié)果。

    “不管了，出去再研究，這里太暗了?！笔槁柭柤绨?，收好支票。他重新拿出那塊受損的石頭，望一眼掏空的底部，四壁光滑，一看便是后期處理過的，用的似乎是鉆頭類的工具。

    “這怎么處理？”高飏問。

    “放回去?！笔閺目诖锬贸?02，在石頭下方的接口摸勻，然后將石頭塞回洞里，按照原來的位置和接口，小心放上去，又按壓了一會兒，覺得牢固了，便松開手。

    “會不會被別人看出來？”高飏有點擔心。

    “當年金女士和金先生就是這樣干的，也沒被人發(fā)現(xiàn)過，黑燈瞎火的，誰往里看？”石臻不以為然。

    “我怎么感覺看得出來。”高飏還不放心。

    “讓開?！笔閺目诖锾统鲆恢幻阅闫孔?，解開蓋子，對著石頭就是一陣噴，很快就把石頭給噴濕了。

    “你……干嘛？”高飏不解。

    “這是材質(zhì)模仿劑的喚醒水，”石臻覺得解釋很煩，但還是壓著耐心說：“其實就是酒精、材質(zhì)提取物的混合劑，噴到這石頭上，就能夠喚醒上一次附著在石頭上的模仿劑，讓它再起一次掩蓋的作用?！?/br>
    “材質(zhì)模仿劑！”高飏咋舌：“金女士也真的是費盡心機了。”

    石臻說：“金女士從前和金先生修復這塊石頭，一定也有破綻，只是沒人發(fā)現(xiàn)而已。后來，家人逼得緊，金女士可能覺得怎么藏這張支票都覺得不妥當，于是就想起了這塊石頭，抽個空來吃飯的時候，悄悄取走當年的石頭?！?/br>
    “然后她挖空了石頭，把支票放了進去，又重新按回了原位?！备唢r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石臻點頭，繼續(xù)說：“對。她并沒有太多處理石頭的知識，所以依然是用的502膠水粘石頭。之后她多次修籬笆，有機會獲得材質(zhì)模仿劑，更如虎添翼。這種東西是無色物質(zhì)，只有和物質(zhì)接觸，才會過渡到被附著物的色澤和材質(zhì)。所以，金女士為了不被人發(fā)現(xiàn)，就在這塊石頭上用了材料模仿劑，最終將裂縫和秘密一起徹底掩蓋?！?/br>
    高飏聽完，有點敬佩地說：“她還真是……籌謀了很多。藏來藏去，就為了藏著這張支票，可讓家人一頓好找?！?/br>
    “嗯。先上去，這里太黑了?！笔榇挠悬c煩了，便帶著高飏順著石階走上去，轉(zhuǎn)過兩道彎，便出了石階，人已經(jīng)到了假山頂。

    此時，雨下得更大了，從山頂往下俯瞰，池塘上水波漣漪一片，小亭頂部也被雨水沖刷的亮麗如新。登高望遠，竟然還能望見遠方，三層小樓一小截紅色屋頂，也被雨水洗得泛著一層新意。

    高飏看著遠遠的風景,淋著雨說:“好在有何先生提供線索，否則，任誰也不可能找到。”

    “不是何先生調(diào)查了很多，是金女士潛移默化傳輸了很多內(nèi)容給他?！笔槔唢r手臂，示意離開：“下山。”

    兩人從假山另一邊的道路下去，抵達的是假山石后方的位置，距離墻邊，不過是一條羊腸小道的距離。圍墻下一條鵝軟石鋪就的蜿蜒小路早被雨水浸透，每一塊石頭都透著通透感，也帶著絲絲滑膩。

    高飏小心踏著鵝卵石路，隨著石臻轉(zhuǎn)入一側(cè)的后山石洞，待淋不上雨了，才說：“你是說，金女士故意說了很多關鍵詞給何先生，希望他有朝一日會有機，把這個秘密傳遞出去?！?/br>
    “是啊?！笔樽叩角岸?，拿起剛才的傘打開：“仔細想想，她傳遞給何先生的信息，是不是有些過于詳細了？有些，沒有必要說的，也說了。比如，談戀愛時弄壞的石頭，都已經(jīng)離婚不再見了，誰還會興高采烈地提，而不是避開？”

    “嗯嗯嗯?！备唢r點頭，表示同意，又露八卦表情。

    石臻拉著他入傘，帶他從小橋返回對岸，繼續(xù)說：“又比如，金先生絆倒的是第一節(jié)臺階。其實，洞里黑燈瞎火的，她站在后面怎么可能看得清。那完全是她事后比畫好，又算好了金先生的各種身高可能，才傳遞給何先生的?！?/br>
    高飏聽完眨眼說：“這樣看來，何先生有點可憐呀，成傳聲筒了，有種被利用的意思?！?/br>
    “他不知道不就結(jié)了?！笔榈溃骸氨蝗死檬亲钭屓瞬凰囊患?，等同于欺騙，我絕不會原諒，不管任何理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