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趙誠謹抱著許攸回了荔園,沈嶸原本還擔心他會興奮地向大伙兒宣揚此事,但是他卻一個字也沒有說,就連瑞王妃那里都半點口風沒漏。 而對于許攸而言,這一次的開戰(zhàn)不僅是報了她被打的大仇,更重要的是,她忽然意識到原來茶壺是真正的戰(zhàn)士。這個家伙平時除了搖尾巴和撒嬌之外沒看出有什么別的本事,沒想到居然還深藏不露,而且,那么長的時間里居然還由著她欺負——一想到這一點許攸就覺得有點內(nèi)疚和不自在。 她跟茶壺很快就成了最好的小伙伴,她再也不欺負它了,除了偶爾還騎在它背上沖鋒,其余的時候都待它特別和善,甚至睡午覺的時候還會躺在它身上。二缺鸚鵡對此深表懷疑,它滴溜著小眼睛躲在柱子后頭偷偷觀察她們倆,又疑惑又不解。 這個膽小鬼當然不能理解曾經(jīng)一起戰(zhàn)斗過的感情。 自從那只三花貓落荒而逃后,許攸又恢復(fù)了每天上圍墻巡視的習慣,茶壺現(xiàn)在也喜歡跟著,它在圍墻下方追著跑。許攸從廚房拿了些熏rou,讓翠羽用牛皮紙包起來帶到圍墻上,自己卻不吃,走一段路就扔一塊給茶壺,茶壺就更加離不開她了…… 意外是在三天之后的一個早上發(fā)生的。 這一天大早,許攸送走趙誠謹后,一如既往地領(lǐng)著茶壺去遛彎,她爬上圍墻,茶壺搖著尾巴在底下跟著。 狗狗總是很容易被別的東西吸引注意力,也許是身邊飛過的一只蝴蝶,也許是不知從哪里傳出的窸窣聲響,茶壺每走幾步就會出點小狀況,要么是忽然跳到一邊追蟲子去了,要么就是仿佛發(fā)現(xiàn)了什么似的撒開爪子使勁兒刨地,一會兒,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又甩甩尾巴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往前走。 剛開始許攸很不耐煩,過了幾日就慢慢習慣了,她總不能指望一條狗能有像她一樣的智商吧。她一邊想著,一邊蹲在圍墻上探著腦袋觀察底下茶壺的動靜,沒留神,頭上忽地一暗,有什么東西蓋住了她的身體,狠狠一拽,許攸就從圍墻上掉了下來。 她凄厲地發(fā)出一聲哀鳴,黑暗中,有什么東西在她腦袋上狠狠砸了一下,再然后,許攸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圍墻的另一側(cè),茶壺驚恐地抬起頭朝圍墻上“汪——”了幾聲,不見回應(yīng),它又趕緊朝圍墻方向撲過來,嗷嗷地大吼…… 不尋常的犬吠聲很快將府里的下人吸引了過來,有人慌忙去叫荔園叫人,待翠羽過來發(fā)現(xiàn)許攸不見了的時候,已經(jīng)過去了一刻鐘。 “雪團不見了?”瑞王妃得到消息時已近中午,聞言頓時有些急,“府里都找過了?齊王——”她猛地想起齊王早已出了京,立刻又頓住,想了想,又問:“今兒府里可曾來人?” 翠羽一臉焦急地回道:“奴婢招呼著荔園的下人們將王府找了個遍也不見雪團蹤影。雪菲說雪團每日都與茶壺一起繞著王府散步,早上茶壺忽然叫得厲害,奴婢匆匆趕過去,只見它一直沖著圍墻叫,死都不肯走。方才奴婢又爬到圍墻上去看過,上頭有幾道刮痕,像是雪團留下來的?!?/br> 瑞王妃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頓時涌起一陣怒意,“是有人把它抓走了?!边@里可是瑞王府,京城里誰有這么大的膽子敢到王府來偷貓。 翠羽煞白著小臉,眼淚都快急出來了,顫聲道:“奴婢聽說,外頭專門有人偷了貓出去賣的,長得好看的就能賣個好價錢,若是不好看賣不出去,便要殺了賣rou……” 瑞王妃臉色微變,深吸了一口氣朝一旁的蘇嬤嬤吩咐道:“叫許管事拿了王府的帖子去京兆尹衙門,他們?nèi)硕?,道上又熟,讓他們幫忙總好比我們這樣摸頭不知腦的。一會兒順哥兒回來……”她有些為難地揉了揉太陽xue,擔心地道:“把他直接帶到萱寧堂來?!?/br> 趙誠謹回來若是曉得貓丟了,還不曉得要哭成什么樣。 整個京城都在忙著找貓的時候,沒有人知道,許攸已經(jīng)被帶出了城。 她頭上挨了一家伙,腦袋一直痛得厲害,昏昏沉沉的,連站也站不起來。當然,現(xiàn)在她根本沒法站。她被個大麻袋套著,悶悶地喘不上氣,耳畔有“得兒得兒”的馬蹄聲,身上一顛一顛的。 居然被人給陰了!許攸一時間有些想不明白,她到底得罪了誰,以至于有人膽敢到瑞王府來抓貓。另一方面,她又有些氣惱,自己到底是太懈怠了,才打跑了一只貓就以為自己天下無敵,在圍墻上溜達了幾天,居然沒有察覺到有人在打她的主意——她可不信是有人臨時起意。 這人抓了她到底想干嘛呢?如果只是想要她的命,大可不必冒著危險把她運這么遠。那么,是想賣了她?她上回還聽花木房的婆子說,像她這樣的貓外頭價格還不便宜。 她暈乎了一會兒,頭還是痛得厲害,索性什么也不想了,閉著眼睛睡了過去。迷迷糊糊間,馬終于停了,她被人粗暴地摔在了地上,又拖行了一陣,這才停下來。 四周很安靜,甚至能聽到風卷過空曠的平地發(fā)出的嗚嗚聲,許攸猜測已經(jīng)出了城。她沒動,假裝依舊昏迷不醒,耳朵卻豎起來仔細偷聽。很快便有粗重的腳步聲傳來,她身邊的那個人啞著嗓子叫了一聲“五哥。” 老五?許攸頓時一個激靈,嚇得身上汗都出來了。如果真是那個老五,她今兒可就真沒法善了了。老五能放過他? “弄來了?”老五沙啞的聲音響起,許攸的一顆心頓時跌入谷底。他奶奶的腿兒,這家伙報復(fù)心還真強,事情都過去這么久了,他居然還能殺個回馬槍,還真能忍啊。他還自己不出面,雇了別人去,得手后立刻出城,就算瑞王府把京城掀個底兒朝天,恐怕也找不到他頭上。 士別三日,真當刮目相看,老五這混賬東西居然也長腦子了?;蛘哒f,其實是有人替他出主意? 那個抓許攸出城的中年男人一邊解開麻袋,一邊討好地朝老五道:“五哥您看是不是哪只?挨了俺一錘子,這會兒恐怕早就死得透透了,您看好了,回頭俺再把她埋了,省得這東西礙了您的眼?!?/br> 許攸立刻裝死,一動不動地趴在麻袋底,由著老五不耐煩地踢了她一腳。 老五嫌惡地朝麻袋里看了兩眼,把眼睛挪到一邊去,低聲咒罵道:“該死的畜生?!币贿吜R,又一邊朝麻袋里的許攸踢了幾腳,見她始終一動不動,這才罷手,不耐煩地朝那中年男人道:“弄走弄走,埋什么埋,找條河扔了就是?!?/br> 中年男人賠笑著應(yīng)下,爾后又把麻袋扛上肩頭,朝老五道了別,匆匆地走了。 真要把她扔水里?許攸有點急,她雖然會游泳,可到底受了傷,體力也有限,如果這人連著麻袋一起扔,她可不敢保證自己能活著逃出來。 男人扛著麻袋不急不慢地走了有十幾分鐘,一直走到河邊的一處小木屋才停下來,許攸隱隱聽到河水流動的聲響,心急如焚。她正琢磨著是不是趁著他放下麻袋的機會猛地沖出去,那男人卻忽然開口說話了,“老嚴,老嚴!” 屋里有人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很快的就有人迎出來,問:“又有什么好貨?” 男人笑,把麻袋扛進屋,開了一道縫給老嚴看,“你瞧瞧這貓怎么樣?嘖嘖,這毛色,這體型,可不是尋常貓。” 老嚴“喲——”了一句,伸手把許攸從麻袋里抱出來,“還挺沉!你這是從哪里弄來的?” “這你就別管了?!蹦腥说靡獾匦?,“你替我尋個門路把它賣了,我給你分兩成?!?/br> “三七開?!崩蠂篮敛豢蜌獾刂v價,“這貓可不好賣,大了,能買得起這種貓的都要小奶貓,自幼調(diào)教著才不傷主。你這只貓長得是好看,就是個頭太大,哎喲,這怕不是有快十斤,都吃什么長這么肥……” 吃什么,吃飯!許攸生氣極了,她知道自己性命無憂,立刻就不老實起來,揮起爪子毫不客氣地朝那老嚴撓去。老嚴卻警惕得很,一反手就拽住了她的兩只肥爪子,略顯意外地看著她,“這肥貓還挺狡猾?!?/br> 肥你奶奶的腿兒!許攸呲牙咧嘴地朝他怒吼,后腿使勁兒地往他身上蹬,偏偏不管用。那個中年男人趕緊進屋找了根麻繩出來,三下五除二就把許攸給綁了個嚴實,四條腿都給綁了,一動也不能動。 她果然還是太沖動了。 老嚴“呵呵”地笑,在許攸的腦袋上拍了拍,“這貓看起來傻乎乎的,沒想到性子挺烈,還聰明。便是賣不掉,回頭自己養(yǎng)著也成?!?/br> 她才不要跟著這么個邋遢猥瑣的老男人呢,她只喜歡軟萌可愛的小正太! 中年男人微微色變,低聲叮囑道:“老嚴,這只貓,可千萬別讓五哥瞧見了?!?/br> 老嚴一挑眉,猜到了什么,“怎么,這是他讓你抓的?” 中年男人點頭道:“他以前在王府里當差,十有八九是被什么人給暗算了,卻把氣撒在一只貓頭上,說得神乎其神,好像這只貓是個妖怪。誰信他!不過是看在銀子的面子上順便進一趟城。” “桿子你好大的狗膽,居然敢去王府里偷貓,不要命了你!”老嚴頓時色變,下意識地想把許攸往外推。 桿子急道:“不過是個畜生,有什么打緊的。再說我們又不在城里,那王府里的人能找到這里來?老五原本是要它的命呢,我見這貓長得好才留了下來,老嚴你若是不幫忙,我就去找戚老爺子。這一只貓少說也得賣上十兩銀子,他一轉(zhuǎn)手就能拿三兩,還能不干?!?/br> 老嚴猶豫了一下,想了想,還是把五花大綁的許攸拽了過來,低聲道:“行了,這貓就交給我,回頭賣了我再拿錢給你?!?/br> 桿子見他應(yīng)下,這才滿意,咧嘴笑笑,又跟老嚴聊了幾句天,這才告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