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有事做,一日便過的極快。點(diǎn)了一回嫁妝,都到下午了。林俊醒來一眼便看到那雜寶雕的樹,心下不快!原是他看林貞喜好與眾不同,寶石總喜歡那閃著光的款式,特問胡商定的,還來不及理論,怎底又?jǐn)[到這間屋里來?又不好明說,只黑著臉走出來,看到廳上無數(shù)箱子,母女兩個正算嫁妝單子,心里略好過了些。 要說林俊,與玉娘也是十幾年的夫妻,感情比別個都深厚。他也并非只顧女兒不顧妻子的人。只是王家人實(shí)在惡心,偏玉娘一點(diǎn)不像他家,不想近又不能遠(yuǎn),連帶著對玉娘便沒那么親。此時看到玉娘母子兩個和諧,便想:罷了罷了,橫豎離出嫁還早,再去尋一個吧。面上一絲沒帶出來,坐在一旁瞎指揮:“多放些紅色的,紅色的喜慶!” 玉娘白了他一眼道:“胡說,好人家的姐兒出嫁,那是連老衣都做好的。她日后做了太婆婆,還日日穿大紅大紫不成?你不懂這個,別混鬧?!?/br> 林俊又道:“哎呀!我可忘了!怎底沒書本?筆墨紙硯,竟一點(diǎn)沒備上。女婿可是讀書人!” 林俊一說,連林貞也想起來,她的單子里盡是皮草絲綢寶石黃金,呃…… 玉娘臉一紅:“都怨我沒文化,忘了這個。開了春,立等就叫采買去。還有京里的房子,你一并辦了,別等我們上京再辦。我們上京有事哩?!?/br> 林俊問:“何事?” “首飾沒打完,京里的試樣好?!?/br> 林俊嘿嘿一笑:“等你想到,黃花菜都涼了。京里的好看甚?江南的才好看。我早使人往江南打去了。連家具一并到那里做,跟著我們的貨船,直接運(yùn)到京城擺著。我們那院兒太小,早想買個大的,卻無人肯賣。實(shí)買不到,便先在城外租個庫放著也是一樣。首飾到時我叫他們送到家里來,細(xì)軟還是放家里好?!?/br> 玉娘見他有成算,便不再說這個。夫妻兩個也無甚話說,悶坐一回,林俊自去尋樂。玉娘無奈,賭氣到林貞屋內(nèi)睡了。一夜無話。 第49章 謀財 不出林貞所料,年初二各處便熱鬧起來。先是到王家拜年,王家人苦留,林家三口在王家樂了一日。大妗子尤其熱情,林家替她養(yǎng)了一年多的女兒,養(yǎng)的琴棋書畫樣樣都會,年節(jié)吃酒走親戚,哪個不贊?有意說親的都多了許多家??纯从衲镞@些年的幫襯,她還指望著秀蘭也嫁的那樣好,日后兒子可就不愁了!這幾日不斷有人下帖子,邀她帶著秀蘭去吃酒,瞎子也知是相看的意思。先前她還想把秀蘭嫁到京里去,后來轉(zhuǎn)念一想,嫁那么遠(yuǎn),便是想顧娘家也顧不來,不如同玉娘一樣嫁在左近,還可以接侄女去教養(yǎng)哩。真?zhèn)€劃算。遂今日下了血本,各色珍饈佳肴皆擺上案前,連林俊吃遍酒席的都贊好。一日也算賓主盡歡。 初三開始,官員大戶開始走禮。旁人家人口多,有出去拜年的,便有在家看家的。唯有林家,只得主母一個。去別人家拜年都不安生,除了陳指揮使家里多坐了一會兒,余者同趕場似的,忙亂不堪。林貞也跟著四處跑場子,不由感概:“果然多子多福!” 常言道,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喜幾家愁。林家金銀滿倉,與林家相干的人家也喜笑顏顏,不相干的卻不大高興了。 前文有述,公侯勛貴,無事擺譜、奢靡成風(fēng)。每到過年管家奶奶們莫不使出渾身解數(shù),恨不能天上能掉銀子,才好撐起臉面。若說林家請客唱戲賞新錢,是財大氣粗,勛貴家丟上臺的便是心頭血。往年大家都一樣,誰也莫笑誰。頂天了宣寧侯有幾個門生孝敬一二,過年割的是胳膊rou、大腿rou不是心頭rou罷了。卻不想今年,宣寧侯家因胡亂認(rèn)得干兒子發(fā)了,他家霎時松快許多,旁人家裁人哩,他家倒一氣買了十二個水嫩嫩的舞姬養(yǎng)在家中。把年下只夠錢請外頭班子的人家氣了個死。 其中有一戶尤其嫉恨,此戶便是壽寧伯家。壽寧伯乃皇后生父,因女得封,首代伯爵,人口還未來得及繁衍,按說即便不是金銀滿倉,也該游刃有余。只是旁人看著風(fēng)光,未必就真?zhèn)€風(fēng)光。如宣寧侯承平公之流,乃老祖宗的基業(yè),家也不繼而已,若肯舍下臉面省儉一二,也不是過不得。然外戚又有不同?;屎笥杏臻L子,已冊封為太子。然天家之事極不好說,后頭無數(shù)皇子,不少出自勛貴家,哪個不比皇后娘家有臉面?誰知道他們動甚壞心思?勛貴再窮,也好過昔日連勛貴都不是的壽寧伯家!若不是當(dāng)時趕巧,圣上的嫡兄死絕,誰知他竟能當(dāng)了皇帝。真?zhèn)€造化弄人。 既然圣上的嫡兄能死絕了,誰知現(xiàn)在的情形?皇后且沒三五個嫡子死哩,通一個寶貝,再不護(hù)著,連壽寧伯家都萬劫不復(fù)。休說太子的小動作,便是正兒八經(jīng)的打賞東宮屬官,都要許多錢。這錢還不敢問圣上要,還不只得外家填上?太子又小,鎮(zhèn)日跟在圣上身旁,連個走門路的銀子都收不到,真是苦煞人也!皇后一系只得苦哈哈的等著太子長大,才好財源滾滾。 可壽寧伯家已經(jīng)撐不下去了! 太子暫無實(shí)權(quán),旁人討好,不過是討好。本朝對外戚防范甚嚴(yán),送禮之人都同做賊無二。年初三時,壽寧伯夫人忍不住點(diǎn)了一回家資,差點(diǎn)哭出聲兒來,對丈夫道:“年前替太子尋年禮,早花的精窮。過了一個年,庫里竟只剩下幾百銀子。這年怎生過得!” 壽寧伯皺眉道:“年前圣上賞的一百金子呢?” “哪還有?戲酒不是錢?走禮不是錢?”壽寧伯夫人道,“實(shí)在沒法子,只好叫人偷著把不要緊的家伙當(dāng)些銀子出來救急?!?/br> “胡說!”壽寧伯跳起來,“我才不干那沒臉皮的事!才笑了宜川侯家當(dāng)東西呢!我自打自臉?。 ?/br> 壽寧伯夫人怒道:“那你去想法子!不然今年我便和媳婦們背上那妒忌名聲,把你們爺幾個的姬妾統(tǒng)統(tǒng)發(fā)賣,既得了錢還省嚼用!” 壽寧伯氣的眼都鼓出來了:“你敢?。俊?/br> 壽寧伯夫人把賬本往丈夫身上一摔:“你看我敢不敢!好不好我把那幾個賤種賣與商戶去換銀子!我與你不一樣,橫豎滿府里我嫡親的子孫就那幾個,偏著他們餓自家,我還不如偏了太子外孫哩!你看著辦!”說完,一打簾子走了! 壽寧伯翻開賬本看了一回,重重嘆了口氣,竟真?zhèn)€窮了!又不舍得如花似玉的小妾,如何是好呢?抬眼望窗外,忽然見到窗子上鑲嵌的云母片兒!一拍大腿:“著??!何不把生意搶過來!我乃太子外公,怕他一個鳥四品千戶?”忙使人喊了三個兒子來,道:“伯爺我要去發(fā)個大財,你們幾個帶上人手,一同去!” 世子問:“老爺要做甚?且與兒子們分說分說?!?/br> 壽寧伯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一說,兩個幼子皆叫好。 唯有世子又問:“那宣寧侯和承平公” 壽寧伯嗤笑:“承平公一家廢物,鳥他作甚。宣寧侯還敢跟老子硬杠不成?他干兒子也賺的夠多了,竟是日進(jìn)斗金,早該輪到別人享福了。莫不是天下只許他家發(fā)財?你休做娘們樣,抄上家伙,唬的他交出生意,宣寧侯能耐我何?家里通只有幾百銀子,你們不過,老子還要過!孩兒們,走!” 林家正請年酒,誰想到大年下的叫人打起主意來?便是那最刻薄的地主兒,也不在正月里收租!殺父仇人都不過如此。 那壽寧伯也不是傻子,并不直撲林俊而來。從京城到廣寧,冰天雪地里千多里路,竟是急行軍的速度,只半個月便到了廣寧。真?zhèn)€是人為發(fā)財,命也不要了。到了廣寧,先不做聲,原地狠狠休息了兩日,于正月二十一日,擺出儀仗,大步流星的沖進(jìn)了陳指揮使家。 陳指揮使并不大看得上壽寧伯,然則正經(jīng)的國丈,不好怠慢,忙迎了出來,擺上酒果,熱情招待。那壽寧伯當(dāng)日憑著一股貪念,硬是奔赴千里,心里早憋著一肚子氣。三個小公子并隨從更是暗地叫苦連天。便也不寒暄,開門見山的道:“今日來貴府,有一事相求。” 陳指揮使忙道:“不敢,憑伯爺吩咐?!?/br> “我欲想做那云母生意,買了林千戶的鋪?zhàn)樱阃易鰝€中人吧。” “?。 别埵顷愔笓]使久經(jīng)沙場,也目瞪口呆!你大年下不要命的跑來搶人家鋪?zhàn)?,想錢想瘋了吧?。?/br> 壽寧伯壓根不理他,只道:“你便去請林千戶來吧?!?/br> 陳指揮使又不是林俊他親爹,著實(shí)沒必要替他說話,以免胡亂得罪人。只要他去請,那去請便是。他陪著壽寧伯,隨意使人去了。 那人只道壽寧伯來者不善,顧不得天冷路滑,一路跑至林家,對林俊如此這般一說。林俊又好氣又好笑:“莫不是太子也不要名聲了不成?”卻也擔(dān)心又變,忙喊了興隆吩咐:“你立刻上京稟報侯爺!太子外祖家,耍起橫來咱也不好抗。要他做個準(zhǔn)備。天冷,你進(jìn)去問你娘與你兩件上好的大毛衣裳,并多支些銀錢,帶上人,趕緊去!” 吩咐完畢,才換了衣裳,到陳指揮使家里來。 見面寒暄后,壽寧伯張口就來:“林千戶也賺夠了,不如賣與我家吧?!?/br> 林俊道:“里頭有宣寧侯家的本錢,我不好獨(dú)自做主。伯爺且說多少銀子買,我好使人上京稟告一番?!?/br> 壽寧伯有銀子還干這搶錢的買賣?他料到林俊要搬出宣寧侯來,冷笑道:“我來時已同他說了,你只管交予我,他并無二話?!?/br> “契約呢?” 壽寧伯怒道:“我堂堂國丈,騙你作甚?” 林俊無奈,只得再退一步:“伯爺想多少銀子買呢?” 壽寧伯皮笑rou不笑的道:“暫且無現(xiàn)銀,打個欠條如何?” 林俊叫氣笑了:“便是官買云母且不曾有過賒賬,整個鋪?zhàn)尤绾钨d得?” “林千戶那是不肯咯?” “伯爺體諒則個?!?/br> 這廂正磨牙,那三公子惱了!壽寧伯家的三公子乃京城第一紈绔,仗著是太子表兄,橫行霸道。索性本事小,不曾弄出甚大事來,京城的人懶怠理他,誰料他自以為得了意,只當(dāng)眾人不敢惹他,越發(fā)胡作非為。世子又厚道些,常在后頭跟著賠錢。年前還在京城縱馬,踩傷了進(jìn)城買年貨的農(nóng)夫,督察員正待參他,又要過年,萬臣朝賀,恐傷儲君顏面方擱下了。 這樣一個混世魔王,自認(rèn)在京里都無人敢惹,豈會把林俊放在眼里?他壽寧伯家要鋪?zhàn)?,你不乖乖雙手奉上,還要這個要那個?簡直翻了天了!一時怒道:“不識好歹的東西,還敢談錢來?” 林俊也惱了,好不好他乃正兒八經(jīng)的朝廷命官,一個黃口小兒如此無禮,便是太子表兄又如何?沉著臉道:“買賣買賣,無買哪有賣?我這鋪?zhàn)右荒曩嵍嗌?,伯爺心里也有?shù)。既是國丈,下官也不好說經(jīng)濟(jì)之事。若說起來,百萬銀子總值的,如今只當(dāng)是下官孝敬,十來萬兩的本錢總要與我,國丈說是也不是?” 林俊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連世子都嫉恨起來。堂堂國丈家,過了個年便過的精窮,你這兒倒動輒幾十萬上百萬,如何不叫人惱? 壽寧伯也知他是硬搶,偏林俊非要他拿出現(xiàn)銀來,兩下僵住。 陳指揮使在一旁裝死,內(nèi)里暗罵壽寧伯老不死的!云母片兒在林俊手里,他一年白得幾千兩,壽寧伯若搶了,連帶他的rou也割了。割rou便罷了,竟還空手套白狼,下作過了些!他心里向著林俊,又不好說出口,腦子轉(zhuǎn)的飛快——怎生弄走這祖宗? 與林俊對望一眼,林俊有了主意。 只聽林俊賠笑道:“如今天寒,鋪?zhàn)硬坏瞄_工,工匠借回家過年。移交并不好談——總不至于給國丈一個空殼子,那是我不厚道了。何處采礦、何處磨邊、何處運(yùn)輸都是講究??傄乳_春才好說話。國丈且賞臉吃杯水酒,日后再談,如何?” 林俊使得緩兵之計原也算上策,然壽寧伯卻不吃這一套!等到開春,宣寧侯同承平公往圣上面前一哭,他還搶個屁!圣上可不能顧著外戚不顧老臣,好不好,那是跟過□□的人家!但此刻要搶了,圣上便好使個拖字。時間長了,眾人忘了,他就白得了一注錢財。既然是搶不是買,何苦等到那早晚。偏又說不出理由來,只得耍賴,怒道:“好你個林千戶,我還沒參你賄賂上官!你竟與本官頂起牛來!你若不交鋪?zhàn)?,仔?xì)我壓你進(jìn)天牢!” 第50章 害命 林俊怕你個鳥!狐假虎威,也不過是給老虎一個面子,誰看得起狐貍了?若花錢買還忍了,明搶?叫一個沒實(shí)權(quán)的外戚搶了,他還混個屁!日后竟不用做生意,憑誰來咬一口,便下了一塊好肥rou去,那是作死呢! 三公子忍了好半天,見林俊不答言,跳起來把林俊一推:“不交今日打死你在此!” 陳指揮使不由翻個白眼,沒用的東西,還不如壽寧伯的恐嚇呢! 誰料小混賬都是老混賬養(yǎng)出來的,壽寧伯沒了法子,他這一路把家里僅剩的銀子都帶來了。如今灰溜溜的回去?莫說臉面不臉面的問題,難道一路吃驛站配的豬食?想也不可能!打也要打的林俊松口。聽得三公子一言,他揮起拳頭就打在林俊的眼圈上。 林俊霎時叫他打傻了!立朝百年,四品官兒被外戚搶奪財產(chǎn)不成毆打逼迫,簡直聞所未聞!陳指揮使也呆住,壽寧伯家嫌督察院太閑了怎底? 那廂三公子見父親動手,招呼人馬一哄而上!林俊呆滯中已失先機(jī),待反應(yīng)過來,已挨了無數(shù)拳。陳指揮使驚的跳起,忙喊人拉架。林俊的小廝也沖了進(jìn)來。一時陳指揮使家的大廳亂作一團(tuán)。 陳指揮使暗道不好,忙一扯嗓子喊了衛(wèi)軍來鎮(zhèn)壓。廣寧衛(wèi)乃軍事重鎮(zhèn),專防女真。士兵多有cao練,一齊沖進(jìn)來,殺氣騰騰。一手一個丟開去,不過一瞬間,戰(zhàn)場一片狼藉,再無人敢打架。陳指揮使松了口氣,一面愁著怎么寫奏章,一面去扶林俊。走至跟前,驚的后腿三步——那林俊七孔流血,臉色都青了,哪還有命在! 陳指揮使差點(diǎn)暈了過去!四品官竟叫外戚打死了!偏還在他家里!此乃驚天大案,不由沖壽寧伯怒喊:“我cao|你|大爺!” 壽寧伯反應(yīng)過來,見林俊真?zhèn)€死了,一時間六神無主,唯有三公子還在叫嚷:“打死咋地!我們伯爺乃國丈,你耐我何?” 今日跟著林俊的是小廝永昌,他倒還剩一口氣??粗魅思彝龉剩群窟罂奁饋?。陳指揮使氣呼呼的道:“來人,去林家報喪!用驛道八百里加急上奏章!再去一個人往承平公壽寧伯家報信!余下的統(tǒng)統(tǒng)給我站好!守著大廳,叫一個蚊子飛出去,就地打死!” 壽寧伯三公子還待理論,陳指揮使卻氣瘋了,叫上兩個親兵一綁,把嘴里塞了團(tuán)破布,丟在一旁,理都懶怠理。 陳指揮使家的親兵迅速分作幾撥散開。一人連滾帶爬的狂奔至林家報信。 玉娘正在家里招待幾個大戶吃酒,忽聽陳家信使報信,仿佛一個晴天霹靂打在頭頂,顫巍巍的問:“甚、甚么?你再說一、一遍?” 那人哭道:“林淑人,林千戶叫壽寧伯打死了!” 玉娘眼前一黑,咕咚一聲倒下。林家霎時哭聲大作! 林貞愣了一會,被哭聲驚醒。一擦眼淚,怒喝:“全都閉嘴!” 眾人皆不敢言。 “春花、夏禾,扶mama回房?!绷重懙?,“秋葉去請蕭太醫(yī)!小廝誰在家?” 萬利跑到跟前。 林貞緊緊攥著拳頭道:“去陳指揮使家看一回,怕是一時昏過去也未可知?!?/br> 誰也不愿往壞處想,聽到林貞的話,眾人心安了一絲。 林貞又對客人福了一福:“家里有事,慢待了。待我爹歸家,再與諸位賠禮。” 來客皆是熟人,見主家有事,紛紛安慰了幾句,都坐轎子走了。 林貞此時才腳軟,雙福忙扶?。骸癹iejie莫慌,或是謠言也未可知?!?/br> 林貞咬著嘴唇,全身顫抖著,一個字也吐不出來。謠言!一定是謠言!肯定是別人家要弄鬼,穩(wěn)住!不能中了他人圈套,叫爹爹為難。深呼吸幾口,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對,是謠言,一定謠言! 心里如是想,四肢卻怎么也提不起力氣來,挨著雙福,跌坐在凳子上,等著萬利歸來。 刻漏一點(diǎn)點(diǎn)滴著水,林家一片死寂。萬利的哭聲由遠(yuǎn)及近,分外清晰。林貞攥著拳頭,指甲寸寸斷開,鮮血淋漓。劇痛,拉回了她一絲絲理智,眼淚溢出,死死的逼回。林家無男丁,她們母女,如今正是人家案板上的魚rou,一步錯,萬劫不復(fù)?。?/br> 林貞強(qiáng)忍著悲傷,深吸一口氣站起來,對雙福吩咐道:“叫人去京里報喪……” 才說完,萬利跌跌撞撞的跑來,一頭磕在地上,道:“jiejie,爹叫壽寧伯家打死了!為著咱家的云母鋪?zhàn)?,活活把四品官兒打死了。如今陳指揮使拘了一干人等,我們快去與侯爺那里報信!要侯爺替我們做主哇!” 四喜急道:“jiejie正尋人報信呢,你們幾個誰去過京里的?趕緊走!” 萬利道:“興隆先帶著泰和去了,永昌叫打的臭死,如今家里通沒有幾個人,我便與豐祥一齊去?!?/br> 林貞道:“去了宣寧侯府,再去承平公府,再有魏御史家莫忘了。去吧,咱家一線生機(jī),皆在你和豐祥身上。你們?nèi)粲惺拢阏f我和mama兩個女眷守著萬貫家私,是你,要不要咬一口?” 萬利一想,驚的冷汗直冒。林俊尚且叫人弄死,何況兩個娘們!皮將不存,毛之焉附?慌忙爬起,一面使人喊豐祥,一面往馬棚里奔去。不多時,一人牽了一匹馬,疾馳出廣寧衛(wèi),直奔京城而去。 雙福和四喜,曾也經(jīng)過大變故,比旁人冷靜許多。忙勸著林貞道:“jiejie,你休亂。咱家并不是犯事了,這等大事,朝廷必有主張。如今只防著小人作亂,你是許了人家的人,算來我們都是承平公家的女眷,你硬扛著,誰敢胡來?若是你也倒下,我們一起下人,才要叫人活剝了?!?/br> 林貞沉默不語,唯有趁此間歇,宣泄那忍無可忍的淚水。 至晚間,林俊之事,人盡皆知。林俊的尸身叫陳指揮使扣著,林家干搭靈棚而已。王大舅二舅皆來幫襯,忙里忙外。玉娘眼淚都哭干了,只呆坐在那處,滴水未進(jìn)、粒米未食。林貞連灌三碗?yún)?,早顧不得她這年歲不能用大補(bǔ)之物的禁忌,只盼自身能穩(wěn)住場子。玉娘在哭,她便不能枯坐,否則她爹就好連個收尸的人都沒了!一時又想起柳初夏那賤人!若不是她害死了壽哥兒,何以她連個哭的空都沒有!一瞬間,都恨當(dāng)初她爹下手輕了! 如今只得咬牙硬撐,包扎好手上的傷口,冷冷坐在上房看著人來人往。林俊余威猶在,眾人還習(xí)慣性的把林貞當(dāng)成太歲,倒也無人敢亂。 陳指揮使的八百里加急,在極端惡劣的天氣下,并不能達(dá)到預(yù)期的速度。然再慢,三天足已至京城,滿朝嘩然!宣寧侯府氣的發(fā)昏,直接就在朝堂上嚷將開來,直言道:“壽寧伯忝為天子岳丈,卻仗勢欺人。在四品官前尚如豺狼虎豹,與百姓前與閻羅何異?” 太子養(yǎng)在深宮,朝上得知此事,羞的滿面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