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文官本就看不慣外戚,以其同宦官一樣,皆是國之災禍。如今犯了大事,又是前一陣想參沒參的壽寧伯家,都察院先把年前的事抖了出來再說! 不單太子,連圣上的臉都叫扇腫了!唯一值得皇家慶幸的,乃死的是一介武官,還是捐官。若是文官……連圣上都生生打了個寒戰(zhàn)。 如今萬事皆由陳指揮使的人敘述,也不知真假。圣上欲遣人再次查看,承平公不干了,竟在朝堂上打起滾來。一行哭一行罵:“如今還是正月哩,討賬的都不出門兒,壽寧伯父子四人去廣寧衛(wèi)作甚?既陳指揮使說是謀財,便是謀財。那是我家女眷的娘家,侄兒媳婦還在家沒出門子,她爹就活活叫人打死,明日也要打死我家來!陛下替我做主哇!”說完同潑婦罵街一般,坐在金鑾殿上嚎啕大哭。 一時勛貴皆物傷其類。如今朝堂上越發(fā)說不上話,子弟只敢在百姓面前逞能,一到做壽過年火燒火燎般的東挪西湊。咱爺爺太爺爺也是陪著□□打天下的人!家里的功勛皆是拿命換來的,他壽寧伯生個好閨女,到與咱們平起平坐,如今還敢打死咱們的人!簡直忍無可忍! 又,比起外戚,勛貴又要討人喜歡些。但凡不是那等不講理之人,都知他們雖然紈绔,也是八字好會投胎,祖上的功勛誰敢抹了?壽寧伯也太無恥了些!林俊因仗義疏財,且不論得了他好處的人,便是不得好處,也要同情三分。文武官員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圣上好懸壓不住場!只得逃似的退了朝。 事出緊急,朝堂上同菜市場一般的吵,林家卻等的人都瘋了。陳指揮使死活不敢破壞現場,林俊依舊躺在那處,連衣裳都沒得換。廣寧恰凍得死人,門窗大開,林俊的尸首三月都不怕壞。只是大小殮都無,林貞心焦不已。 林俊之死,王大舅先哭了兩天——哭再無人帶他發(fā)財。到第三日,忽然醒過神來,林家絕戶?。∧秦M不是……豈不是……忙拉著二舅到玉娘跟前游說:“他姑娘,你都無一個親生的在眼前,何不收個養(yǎng)子,也好養(yǎng)你的老?” 玉娘依舊無精神,只搖頭道:“林家連個族人都無,收誰來?” “誰要你收林家的?便是林家有,也同你不相干?!蓖醮缶说?,“依我看世英就不錯,你嫡親的侄兒,還能虧了你不成?” 玉娘毫無主意,道:“我且問問姐兒。” “我的好姑娘!”王二舅道,“她怎會肯?有了兄弟,她便分的薄了,她自是要搖頭。可你不收,誰與你養(yǎng)老來?” 玉娘聽到王二舅的話一驚,內心疑慮,便死死咬住口,半點不露!王大舅和王二舅撒羽而歸,怒罵不已。 那廂陳指揮使家,也有人出謀劃策。你道是哪個?正是當年的于家哥兒!他正愁沒地方報仇,便與陳指揮使道:“老爺發(fā)大財了!” “休鬧!老爺要愁死哩!” 于家哥兒笑道:“愁甚天上掉錢哩,老爺還不去接著?!?/br> “嗯?” 于家哥兒道:“林千戶死了,林家的錢財可沒死。按律絕戶財產三分之二充公,打老爺手里過,扣下多少不能?連三小姐的嫁人都使不完哩。” 陳指揮使無奈的道:“上下多少人盯著?圣上的岳父打死的人,誰好意思動他家錢財。便宜了承平公府罷了?!?/br> 于家哥兒勾起嘴角一笑,在陳指揮使耳邊道:“若林姐兒死了呢?” 陳指揮使的心,漏跳了一拍…… 作者有話要說:→_→,這一章目測要被你們打死的節(jié)奏。 林俊不無辜,流氓惡霸,勾引別人老婆逼死人命的事沒少干,于大姐的事他無辜,不代表別的事無辜。也算惡有惡報吧。 流氓自有流氓收,于大姐是流氓,杠不過林俊個大流氓,林俊大流氓自然也杠不過壽寧伯這個超級流氓。 還有想穿越的妹紙不? 第51章 毒殺 陳指揮使官至二品,于聰慧上頭比旁人略強些,人品卻未必。聽到于哥兒之言,心都要跳出來了!成箱的寶石……然則他畢竟是個聰明人,用手指敲了一回桌子,搖頭道:“不成!太打眼,我可不是壽寧伯,為了錢連命都不要了?!?/br> 于哥兒眼珠一轉,又出謀劃策,道:“不若與王家合作。到時候一人分一半,便是鬧將出來,也是他們的事。與咱們無干,又有把柄,不怕他送不上來?!?/br> 陳指揮使方才眼前一亮,喚來心腹,如此這般的囑咐了一回。 王家正磨玉娘呢,恰天上掉個餡餅來,如何不喜?尋思著便是一半,亦是金山銀山,這買賣劃算!一家人興頭的高談闊論,王姥姥一面念佛一面聽著。哥倆竟因要用砒霜還是牽機藥吵起來。把門外的秀蘭唬的頭發(fā)絲兒都豎將起來!牙齒上下不停的磕著,這是她的家人……竟是她的家人!含著淚,悄沒聲息的一步一步后腿,出了家門,撒腿便跑! 林貞還在干熬著,忽聽雙福來報:“秀蘭jiejie來了?!?/br> 林貞一愣,忙迎出去,見秀蘭連大衣裳都未穿,凍得一身冰涼,忙接了進來,問道:“何事?” 秀蘭到玉娘跟前噗通跪下:“姑娘,我爹和二叔要毒死貞娘,要謀你們家產!我聽到了,連夜來報信。姑娘待我恩重如山,我不知便罷,既然知道了,再不來報,那是天打雷劈的罪孽!姑娘防著些吧!” 玉娘難以置信:“怎會……怎會……那是我親哥哥?”話未落音,眼淚先下來了。 林貞苦笑:“你也不該自己來,此刻你來容易,如何回去?你壞了家里大事,他們一時氣憤,關你在門外頭,不消動手,凍也凍死你了!” 秀蘭含淚笑道:“橫豎是個死!有你們在,我怕還多活兩日哩。” 玉娘道:“又是為何?呃,你快起來……” 秀蘭爬起來,才道:“蒙姑娘看中,我也讀了幾本史書典故,知道一句甚是‘以人為鏡’??谥姓f甚貞娘非你親生,便要弄死。便是親生,你當他們不敢?誰不知貞娘是你心肝?為了點子錢財,把人往死路上逼。姑娘,你是王家的姑娘;日后我亦是王家姑娘。今日既然敢摘你的心肝,明日便不敢要我命來?”到底是年輕姐兒,說著也怕起來,不由哭道,“姑娘,王家女兒的命不值錢!我怕死,我不想叫他們殺了!姑娘,姑娘……嗚……” 玉娘六神無主,只望著林貞。 林貞先對秀蘭磕了個頭:“多謝jiejie救命之恩?!?/br> 秀蘭忙跳開:“你休如此!” 林貞依舊拜了三拜才起來,對玉娘道:“既然是守孝,我們便吃幾日粥吧。家里有的是燕窩,mama拿到屋里來。我們母子兩個,只喝燕窩粥便是。院子里就有口井,丫頭兩個一般,輪流看守便是?!?/br> 玉娘問:“那要喝到多早晚?” “承平公府來人了,我們帶著箱籠進京吧。滿破丟點銀子,只要人還在,怕甚?如今,只得如此了。他們不下手,我們撕破臉,更叫外人欺了。” 玉娘抹淚:“我沒臉見你爹了……” 林貞安慰了一番,才按下這頭,心神俱疲。 緩了一陣,林貞又對秀蘭道:“你也莫回了,明日你只管大方見你爹他們。就說是昨日半夜我發(fā)惡夢,使丫頭去喚你來陪我。明日我當著眾人留你一番,你爹不好拒絕的。到時……你同我一齊進京吧!” 秀蘭搖頭:“我是王家女,怎同你們進京?我敢來,便不怕泄露。我要賭一把,賭我娘還有沒有心!” “何至于拿命賭?” “既是我爹娘,生了我,死活便由他們吧?!?/br> “jiejie!” “你莫多勸,也莫記在心上。我并不為你,只為我的心?!毙闾m又想了想道,“仔細陳指揮使!就是他出的主意!” 饒是林貞歷經諸事,也慌了神!王家不足為懼,實在難纏,她便往親舅趙家門口一跪,趙家不得不管。然陳指揮使乃廣寧上官,他要尋麻煩,都無須自家開口,一個眼神,她家便死無葬生之地!比如,半夜里投個男子進來……林貞打了個寒戰(zhàn),通jian者游街后斬! 玉娘更哭的厲害:“都是我?guī)淼淖锬酰 ?/br> 林貞也再無力勸說。夜深,三人皆無睡意,枯坐至天明。 次日一早,王家二位舅舅假惺惺的來幫襯。見到秀蘭,先一驚:“你怎底在此?” 林貞故作驚奇:“咦?秀蘭jiejie昨日便在,舅舅未曾瞧見?多虧她伴著我說話?!闭f完用袖子擦了一回眼淚。 王大舅有些摸不清:“你昨晚還在家吃晚飯來?!?/br> 秀蘭到底怕死,冷汗直冒,強冷靜下來道:“吃了飯又來了,我沒跟爹說么?” 也是這幾日不拘誰家,都亂成一團,王大舅居然信了!點點頭道:“你娘在家忙,今晚你先回家住著,明天再來陪也使得。”王大舅想今晚下手,自然要支開女兒。 秀蘭一驚,與林貞對望一眼。林貞怕王大舅看出破綻,便道:“那你明日來陪我?!?/br> 秀蘭僵硬的點點頭。急忙忙的跑了。 王大舅乃粗人,下手的方法無非就是帶了幾樣點心,立勸著玉娘母子吃。不是他想對妹子下手,實在是只勸林貞太奇怪??梢娦闾m所慮并無差錯,為著錢財,親妹子算甚?毒死算完! 玉娘和林貞早有防備,母女兩個想起林俊去世,世人都來欺辱,滿腹委屈。王大舅勸的幾聲兒,兩個難過的抱頭痛哭。林貞從林俊亡故至今,竟不曾好生哭一場。想起林俊那點點滴滴的疼惜,林貞心都要碎了!爹,你睜眼看看??!你的女兒叫人逼著去死,你怎么忍心拋下我們去了! 腦海里回想著林俊過往,林貞再也忍不住,抓著玉娘的手道:“mama,我想爹爹,我想爹爹……” 玉娘看著一旁色澤鮮美的點心,再看看還是半大孩子的林貞,心如刀絞。林俊乃他夫主,林貞乃她繼女。無論哪個,與她皆無血脈之親,多年卻諸多回護。反觀血親王家,呵呵,血親!嫡嫡親的哥哥,捧著毒藥與她吃,就為了那點子家私!我是你meimei啊!一個娘胎里出來的meimei!你也下得了手!你們全家還有沒有心!昨夜秀蘭的話雖然可怖,卻遠遠不如事實發(fā)生在眼前這樣鮮血淋漓。伸手摸著林貞那與林俊極為相似的臉盤,哽咽道:“她爹,我對不起你……” 母女兩個哭的死去活來,王大舅急起來了。不多時王二舅也進來,瞧見點心一口沒動,玉娘只顧哭泣。距林俊離世已有五六日,再遲等林貞夫家來人,毒死了都是他孟家婦,只要舍得原配位置,捧著靈位照樣能把嫁妝帶走。那豈不是人財兩失?自家兩兄弟三個男丁,便是平分,他兩個兒子也要賺的多。一狠心,抓起一個點心,就要往林貞嘴里塞。 玉娘驚叫一聲,待要打開王二舅的手,王大舅早撲過去死死摁住。 玉娘慘叫:“不!!我的姐兒!你們要作甚?我的姐兒??!” 林貞方才哭的昏沉,忽一物入嘴,心下一驚,忙用舌頭抵住。再聽玉娘慘叫,死命吐了出來。王二舅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掐住林貞的脖子,用力再用力。 玉娘死命掙扎,怒罵道:“你們兩個不得好死!她爹做鬼也不放過你們!啊啊啊啊啊??!” 騎射皆通的林貞豈是一般小女孩兒可比的?咬緊牙關,彎起膝蓋直擊王二舅的命根。王二舅吃痛,手不由一松,林貞一抽簪子,直插入王二舅左眼,王二舅慘叫倒地! 王大舅見狀,撲了過來。玉娘一把抱住王大舅,對林貞喊:“快跑!快跑!” 王大舅怒的給了玉娘一個窩心腳,一竄就到了門前,生生將林貞堵在門里。 方才事發(fā)過快,屋內只有丫頭,早一個個嚇的尿褲子。家里的男仆皆有事,竟無一個在跟前。林貞飛快的算計著,怎么才能逃出去,只要逃到院子里,必然能活命! 二人對峙,誰也不敢輕舉妄動。王二舅猶在地上慘叫,王大舅從不曾想過林貞竟厲害到此!畏懼她手中血淋淋的發(fā)簪,一時僵住。然王大舅亦知,林貞既不同于一般閨秀,此時不弄死,將來死的便是他!如此,已是生死較量! 王大舅瞇著眼,尋思著一擊斃命之招。忽然,后腦一陣劇痛,溫熱的血自頭上流下,瞪著眼噗通一聲倒下。林貞抬頭一看,竟是丹旭拿著塊大石頭死命的砸。待王大舅倒下,丹旭還不松手,連砸了十幾下,直到王大舅腦漿亂飛死得不能再死才罷手。 廳堂里血與腦漿混作一處,四散開來,濺的林貞與丹旭滿臉滿身都是。林貞從未見過如此可怖的場景,方才的勇氣都消散無蹤,只嚇的眼睛發(fā)直,臉色都青了。 玉娘連滾帶爬的到林貞面前,摸著林貞的臉:“我的兒,你醒醒!你醒醒??!你莫嚇mama!貞娘!貞娘!” 林貞全無反應。 玉娘瘋了,撿起方才丹旭砸人的石頭,就往王二舅身上死命砸:“啊啊啊,你殺我孩兒,我要你償命,要你償命!” 瘋狂的玉娘毫無準頭,王二舅回過神來,翻身起來就給她一巴掌:“吃里扒外的賤貨!” 玉娘還在喃喃的道:“殺了他!殺了他!我要報仇!我要報仇!” 丹旭得了女主人的令,兩腳就把瞎了一只眼的二舅踹倒在地。又對丫頭喊:“還不去請?zhí)t(yī)!”說完,撿起那石頭,一樣打的王二舅腦子爆了花。 春花等人還迷迷糊糊,不過是下意識的聽從指揮而已。三五個丫頭跌跌撞撞的往門外跑去,如同木偶。 恰在此時,外出買東西的男仆美慶回來了,眼見這一片狼藉,忙問丹旭:“何事?” 丹旭道:“不知道,我只見jiejie被欺負了?!?/br> 美慶見玉娘瘋癲林貞呆滯,暗叫不好。也顧不得上下尊卑男女之別,先上前把林貞用力打了一巴掌:“jiejie,醒來!” 林貞一個激靈,愣愣的看著美慶。美慶見人醒了,依樣畫葫蘆給了玉娘一下。玉娘比林貞反應還快些,抬頭就找林貞:“姐兒哩?” 林貞晃過神來,應了一句:“mama我在這兒?!?/br> 玉娘聽到林貞搭話,心下一松,身體一軟,怦然倒地。她爹……我差點再不敢見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呃……這一章會不會更想掐死我 = =||| 第52章 來人 林貞前世,家庭美滿夫妻和睦,萬事順遂,從生到死,至大的委屈也不過哪次考的不好,哪首曲子又彈不出來等不值一提的瑣事?;盍硕畮啄?都如同白紙一般。到此處生母早喪,庶母發(fā)難,才逼出一番勾心斗角心思。又因死過一回,有一番旁人難得的沉穩(wěn)氣魄,才自保有余。然而再怎么動心眼兒,終究是文斗,從未遭受過如此這般的生命威脅。一番打斗,耗盡了體力。憋的一口狠氣散去,女人家的綿軟又回來了七八分,便是挨了美慶一下,整個人還是木木的。 一盒毒點心,兩條人命,一家女眷奴仆。林貞冷靜的時候,眾人還有主心骨,如今連她都萎了,家里下人慌作一團。美慶一咬牙,打馬跑至趙家長跪不起。 誰料,趙家生怕人說他謀林家銀子,大門關的死緊。美慶在外苦苦哀求,內里無一人應答。還待求時,又有小廝兒急急的來報信:“美慶哥,快回去。王家圍了我們家,娘在里頭哭哩!” 慌的美慶顧不得趙家,死命往家里跑。 此刻,王家人已經把玉娘圍了。王姥姥一行哭,一行罵道:“天殺的賤種,我生的不要臉的賤婦!為了個死鬼殺兄弟!你還是個人!我今天掐死了你娘倆個,也算為我兒報仇!” 林貞的頭一跳一跳的痛,一樁接一樁的事來,她便是想做個崩潰樣兒都無機會。眼見王姥姥真要來掐她,她也惱了。抬起手一掌揮過,直把王姥姥打在地上滾了個旋兒。眾人還不待反應,林貞已沖回后院,再出來時,手持一條長馬鞭,往地上抽出一聲巨響,喝道:“誰要當我林大姐好欺,我今日管叫他有來無回!” 王大妗子還不懼她一個閨閣姐兒,拍著大腿哭罵道:“哎喲,我白cao了一世的心。平素里裝的親香,殺起人來一點不手軟?。〗形夜褘D怎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