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而被黑了個底朝天的那人卻絲毫沒有自覺地捧著他的畫湊了過來,興致勃勃地問她,“你覺得我這畫值多少錢?能不能賣到十萬塊?” 對面的戚澤嘲諷地勾了勾唇,“你倒貼十元都不一定有人愿意要?!?/br> “……你們兩個,都少說兩句?!闭Z琪頭疼地將那個患者按到一旁的座位上,然后拉過戚澤繞過兩張桌子在角落里坐下。 她從來都知道他只是嘴巴壞但心不壞,但是有的時候從他嘴里冒出的話實在是太欠揍了——如果再繼續(xù)這樣下去,毫無疑問他會得罪身邊的所有人,就算僅僅是作為普通朋友,也有對他進(jìn)行勸說的義務(wù)。 語琪斟酌了片刻,看著他的眼睛低聲問,“從你記事起到現(xiàn)在,有沒有人曾用一些不好的詞形容你——比如奇怪的家伙或者……精神???” 戚澤沉默地看了她片刻,緩緩移開了視線,故作無所謂地撇了撇唇角,“嗯,神經(jīng)病、怪胎、瘋子、變態(tài)……從小到大就是這些詞,毫無新意——反正在他們眼中,我就是個孤僻古怪腦子有問題的家伙。”頓了頓,他冷淡地勾了勾唇,“這就是人類,一旦出現(xiàn)了他們無法理解的事或人,不會去反思自己,只會否定他人?!?/br> 盡管他的語氣十分輕描淡寫,但語琪還是有些心軟,原本還帶著些嚴(yán)肅的語氣不知不覺地便放緩放柔了,“無論如何,聽到這樣的話都不好受對不對?——他的確是這里的病人,但是當(dāng)面這樣稱呼他也是不禮貌的?!彼郎睾偷氐?,“比如那些曾經(jīng)這樣說過你的人,就很無禮?!?/br> 戚澤抬起眼來同她四目對接,漆黑的瞳仁烏沉沉一片,沒有多少感情波動,但是不知為何語琪還是覺得這個眼神有些像是受了傷的動物,帶著一種并不聲張的、深藏的、沉默的委屈——就像是無緣無故被人欺負(fù)了的大型犬,無力地聳耷著雙耳,尾巴低垂著蹲坐在你面前,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低落的氣息,讓人特別想在他腦袋上安慰地輕輕撫摸上幾下。 他并不作聲,盯著她看了許久才緩緩道,“他們憎恨我遠(yuǎn)高于他們的智商。”頓了頓,又語帶刻薄地開口,“當(dāng)然,我也憎恨他們非比尋常的愚蠢?!?/br> 語琪輕聲勸道,“或許他們只是不理解你的世界,就像你不能理解那個患者的世界——但無論能否理解,至少都該給予對方尊重?!?/br> 戚澤看著她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遲鈍地道,“所以……你說了這么多,意思是要我尊重他?” 她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看著他道,“你看過他的病歷,但應(yīng)該不知道他家里具體的情況——他被送來的那年才十八歲,剛剛被美院錄取,但由于母親重病,家里所有積蓄都付了醫(yī)藥費(fèi),他父親為了湊齊供他上大學(xué)的錢只有四處借債,同時自己一天打幾份工。而這樣過了半個月后,他父親便因過于勞累而突發(fā)心臟病去世了,母親本就病重,沒拖幾天也去了。一個年僅十八的少年無法承受這樣的打擊,一夜之間便瘋了。若不是他姑姑還算有錢,將他送來了這里,或許他現(xiàn)在便是在街上乞討的流浪漢了?!?/br> 在她說完之后,戚澤沉默了許久,漆黑的瞳仁中翻涌著復(fù)雜的情緒。片刻之后,他猛地站起身,一言不發(fā)地走去跟那個患者低聲說了幾句話,然后從他手中拿過那張畫紙,撿起桌上那剛剛被他稱為“兒童蠟筆”的東西開始低頭修改起他那副《走廊盡頭的洗手間》來。 語琪往后靠了靠,窩在座椅中看著他的背影微微一笑。 大約十五分鐘之后,戚澤將修過的畫交還給他,鎮(zhèn)重其事地跟他又囑咐了幾句,才起身走回來。 “你剛才跟他說了什么?”語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個患者,“你往這走的時候,他一直茫然地看著你的背影?!?/br> 戚澤沒有作聲,臉上浮現(xiàn)出幾絲尷尬的神色,他十分生硬地從她手中搶過撲克牌,面無表情地道,“我們只有兩個人,玩什么?二十四點(diǎn)?” “你竟然知道二十四點(diǎn)?”她笑了笑,并不被他拐走話題,“你到底跟他說了些什么?” 戚澤抬眼看了她片刻后移開了視線,略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我說他畫得很好,如果以后每天堅持畫一定會有進(jìn)步……” 他話還未說完,語琪已經(jīng)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笑夠了之后將桌上擺著的一盤點(diǎn)心推向他,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做的不錯,你的獎勵?!?/br> “……”戚澤低頭看了看那疊小點(diǎn)心,危險地瞇起了眼睛,“你什么意思?” 她忍笑道,“沒什么意思,我只是覺得你越來越可愛了?!鳖D了頓,她挑了挑眉,“我以為你最多會過去道個歉——原來你比我想象中還要心軟?!?/br> 他盯著她看了片刻后,緩緩地垂下視線,“不是心軟,只是覺得你說得有些道理——比起他來,我要幸運(yùn)得多。” 語琪聞言不動聲色地直起了上身,以為他下一句就是‘至少你懂我’這樣的句子,誰想到他的下一句卻和她半點(diǎn)干系都沒有—— “至少,我遇到了一個能夠理解我的教授。”他罕見地在提到一個人時,沒有露出半分輕蔑的神色,反而眼中帶著全然的敬重。 這是他第一次跟她提到在國外的事情,所以語琪聽得格外認(rèn)真。 她第一次聽到他堆了一個以上的褒義詞在同一個人身上,據(jù)說這位地質(zhì)災(zāi)害方面的權(quán)威學(xué)者大方、和藹、有學(xué)問,并且是那些美國人中少數(shù)具有英國人的氣質(zhì)和教養(yǎng)的——他會這樣夸人而不含半絲嘲諷實在是一件令人驚訝的事情。 語琪對此頗感興趣——若是能學(xué)會那教授的一星半點(diǎn),對完成任務(wù)肯定有好處。 ——如果說戚澤也會有崇拜的人的話,那么這位教授肯定是唯一的一位。 事實上,在他的描述之下,就連語琪也很難不起崇拜之心——作為一位國際知名的學(xué)者,他在學(xué)術(shù)上的造詣十分深厚,除此之外,他還十分博學(xué),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甚至對一些各地風(fēng)俗和趣聞軼事也了如指掌——在這一點(diǎn)上,戚澤倒的確像是他的得意弟子,兩人同樣對于其他領(lǐng)域的知識廣泛涉獵。 而與戚澤不同的是,他幽默、風(fēng)趣并且親切,為人隨和,絲毫沒有架子——似乎戚澤只在諷刺人這方面學(xué)到了他的幽默感。 戚澤并沒有提到為何這個教授對他而言如此特別,但是語琪多少能夠猜得到——如果在所有人都疏遠(yuǎn)你排擠你的時候,有個堪比完美的長輩提點(diǎn)你、栽培你、表示出他對你的重視,視你為得意弟子……即使是戚澤也不免產(chǎn)生‘士為知己者死’的心理。 聽他講完之后,語琪半瞇著眼睛,試探性地道,“既然你的教授這么好,你為什么突然回國了?” 戚澤沉默地垂下了眼,定定地盯著他手中的撲克牌,修長白皙的手指無意識地在牌面摩挲,黑沉沉的瞳仁仿佛幽暗的深海,深不見底。 “戚澤?” 他嗯了一聲,卻并不作聲。 就算是個傻子,這時也看得出來他不想回答了,語琪也識趣地不再多問。 但是心里有個直覺告訴她,戚澤患病的原因,應(yīng)該就跟他突然回國的原因有關(guān),而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其中一定有那個教授的因素在里面。 —————————— 【下章劇透】 戚澤忽然像想起什么一樣挑了挑眉,“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 “嗯?” 戚澤往椅背上靠了靠,像是一只高傲的暹羅貓一般優(yōu)雅地抬起下巴看她,“你是不是喜歡我?”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有話說: 最近幾天卡文卡得厲害,不知道這個故事怎么繼續(xù)下去才能有突破……今天終于憋出了點(diǎn)東西qaq太不容易了…… → →語琪真倒霉,有個弟弟情敵在前,這次又來了個教授情敵…… 其實從我的男主構(gòu)成和男配構(gòu)成來看,我發(fā)現(xiàn)了我喜歡什么樣的男人——第一有風(fēng)度,第二有學(xué)識。 → →我其實是個注重內(nèi)涵的人!】 ☆、番外集合【已換可買】 一、韓紹番外 每年語琪的生日,韓紹送給她的禮物都不同,而唯一的共同點(diǎn)就是頗費(fèi)心思——比如去年他便送了她一艘漂亮精致的白色游艇,上面由海水一樣顏色的藍(lán)色字體組合成了她的名字——而她收到禮物之前竟完全不知情。 那樣的禮物太貴重,一時之間即使是她也不知道該怎么道謝。好在送她這樣一份禮物的并不是空有錢財?shù)谋┌l(fā)戶,而是韓紹——他永遠(yuǎn)不會像那些包養(yǎng)少女的中年男人一樣挺著惡心的啤酒肚大聲笑著問她們喜歡不喜歡。 他注重自己的儀表就像是注重自身風(fēng)度——而且只要這個男人愿意,他就永遠(yuǎn)不會讓對方感到尷尬或是無措,每每看似十分不經(jīng)意的舉動,卻能讓人從心底瞬間生出陣陣溫暖的熨貼感——就像他從不當(dāng)面將現(xiàn)金或卡交給她,要么就是不著痕跡地放入她第二天要穿的衣服口袋中,要么就是悄悄地塞進(jìn)她床頭的抽屜里。 韓紹從不會像有人一樣把錢摔到你面前圖你一句謝謝或是什么感激的眼神,他的給予無聲無息,在你需要之前就已經(jīng)放在了你伸手即可夠到的地方——很多時候人們以為饋贈的內(nèi)容才是最重要的,但其實饋贈的方式也一樣重要——就像他送過她很多禮物,其中不少都是十分貴重的,但他送得向來悄無聲息,從來沒有讓她覺得自己是個被人包養(yǎng)的情婦或是一條寵物狗——他讓人覺得自己是被尊重而不是被施舍。 就像此時此刻,他很平常地笑了一下,輕輕摟住她的肩膀,并沒有強(qiáng)調(diào)這艘游艇的性能優(yōu)點(diǎn)或是昂貴的價格,而是溫和地問,“知道開游艇和開車的最大區(qū)別么?” 就像是給孩子買了個電動的遙控汽車,稀松平常地問她會不會cao控一樣。 既然他不需要她痛哭流涕地表示感激,她便也不去宣讀那卑躬屈膝的感謝詞,只微微一笑后回握住他放于自己肩膀上的手,隨意答道,“比較安全么?游艇相撞的幾率比較???” 韓紹搖搖頭,低沉的聲音里帶著笑容,“跟車不一樣,游艇沒有‘剎車’可踩,所以你必須對游艇的速度和方向有很穩(wěn)定的把握,并隨時對周圍水流和風(fēng)向的情況變化做出反應(yīng)。” 其實游艇都買了,再花錢雇一個駕駛員并不是難事,但他卻希望她能自己來學(xué)著開,因為‘開游艇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和坐游艇去想去的地方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 所以那之后的幾個月她便在他手把手的教導(dǎo)下學(xué)著如何駕駛一輛游艇,并成功地考出了游艇駕照。 的確如他所說,能夠開著游艇去自己想去的地方是一件人生快事,于是乘游艇出海變成了他們的一項固定的娛樂項目,只不過由于韓紹身體的原因,長時間的吹風(fēng)對他而言有害無益,所以大多數(shù)時候他都是呆在船艙之中——大概他早就想到這一點(diǎn),船艙內(nèi)部布置地極其舒適,不但供人休憩的家具一應(yīng)俱全,甚至還安置了按摩浴缸。 只是語琪擔(dān)心他的胃病又犯,每次出海都是隔上幾十分鐘就要下來一次,最后總是韓紹很無奈地將攤在膝頭的厚書往旁邊一放,握住她的手緩緩摩挲,“我沒事,你這樣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怎么能靜下心去欣賞美景?” 語琪默然,只在他身旁坐下,輕輕回握住他的手——不知道是不是胃癌的并發(fā)癥,無論夏季還是冬季,他的手摸上去總是冰冷的,像是血脈不暢。片刻之后,她看著他的眼睛微微一笑,“再美好的風(fēng)景看久了也會膩煩,我只是想下來休息一會兒?!?/br> 韓紹自然是不信她這套說辭,卻也不忍拆穿她,只無奈地抬手撫了撫她柔滑的黑發(fā),聲音溫和低沉,“我希望你能好好享受這一切,而不是整日為我擔(dān)驚受怕?!?/br> 沙發(fā)旁的落地?zé)魧⒄麄€船艙都染成一片橘黃,他身上質(zhì)地柔軟的白色毛衣覆了一層蜜糖般的柔光,帶著醺醺然的氣息,語琪抬頭看了著他清俊如昔的面容,緩緩地挪過去,將臉埋入他胸前。 如果是以前,她會為了博得他的好感說一些動聽的情話,但是現(xiàn)在,無論是身份還是情境都有所不同——情人之間是該互道甜言蜜語,但是夫妻之間更應(yīng)是心意相通,一個無言的擁抱便足以表達(dá)所有的心意。 純手工制成的羊絨毛衣蹭著臉頰,癢癢暖暖的觸感,混合著從厚厚衣料下傳來的安穩(wěn)心跳,仿佛構(gòu)成了一個小小的世界,她聽到他略帶低沉的嗓音從頭頂傳來,伴著胸腔輕微的震動,帶了幾分無奈的意味,“陪我上去看看海吧。”頓了頓,他的聲音中仿佛染著笑意,帶著幾分促狹的味道,“也省的你過一會兒便下來視察一番?!?/br> 相處了這些年,她很清楚他并不真是想去看海,而只是想讓她安下心享受出游的樂趣,但就像他每次都不忍說穿自己真正的用意,她也永遠(yuǎn)不會戳穿他。 語琪低低嗯一聲,從他懷里起身,先是去把他的米色長風(fēng)衣拿了過來,又去倒了一杯紅酒端給他,“上面風(fēng)大,現(xiàn)在天氣又冷,先喝上一杯暖暖身。” 韓紹此時正低頭穿著風(fēng)衣,聞言無奈地?fù)u了搖頭后嘆息道,“遵命,夫人。” 知道他是想緩和沉郁的氣氛,她心中有些泛酸,但還是配合地笑了笑,抬手撫了撫他削瘦的面頰。 露天臺上放置了兩把鋪著白色毛毯的座椅,正適合兩人一起靜靜坐著賞景。 白色的游艇停在海面上輕輕搖晃,暖金色的陽光曖昧地在伸展開來的白礬邊緣籠上一層蜜糖似的光暈,海水的顏色像是昂貴的藍(lán)寶石一般,溫柔而可愛。 他從來沒有說過,但是她知道,他一直想要把能給得起的美好都給她,在還來得及的時候。 那是去年的禮物,他的手筆大得嚇人,而今年,今年的禮物卻是一本薄薄的英文書,裝幀精美的書面上寫著——the prince. 是《君主論》,意大利政治家思想家馬基雅維利的代表作,一直被奉為歐洲歷代君主的案頭之書,政治家的最高指南——他送這本書是什么意思?打算提高一下她的政治素養(yǎng)么? 語琪抱著那本書滾到他懷里,微笑著仰起臉看他,“國王陛下是想把您的王國傳給我么?” 韓紹沒有作聲,只是笑了一下,揉了揉她柔軟的黑發(fā)——雖然他眉角眼梢都是溫和的笑意,但是漆黑的眼底卻是不容錯辨的認(rèn)真意味,而上一次她見到他露出這種眼神還是在他的書房中,他檢查完她的作業(yè)后告誡了她一番時。 她一怔,爬起身來遲疑地看向他。 見她似乎明白過來,他才淡淡開口,雖然臉上沒什么笑容,但是聲音卻是極為溫和耐心的,“如果你要這樣說其實也沒錯,管理一個集團(tuán)就如同治理一個國家,你總得學(xué)會這些?!?/br> 語琪本來只是想逗他一笑,卻沒想到一語成真——他話中的意思顯而易見,他要把那個龐大如帝國的集團(tuán)交給她打理。 見她似乎有些躊躇,他抬手覆在她肩膀上,聲音里有些縱容的意味,“放松些,我并不是要給你一個沉重的負(fù)擔(dān),我只是想讓你有一個可以打發(fā)時間的事情?!鳖D了頓,他笑了一下,“當(dāng)然,如果你覺得處理這些瑣事太煩,可以讓專人替你打理,但是你總得知道他們是否在用心為你工作,是否把錢悄悄地塞進(jìn)了自己的口袋。” 他在說這些的時候沒有提到關(guān)于自己的半個字,似乎那時候他已經(jīng)不在她身邊——就像是交待后事一樣的,充滿了不詳?shù)囊馕丁UZ琪的目光漸漸凝重了起來,她看著他,慢慢地道,“那是你的事業(yè),就算是交給專人打理,也是為你工作——如果你放不下你的王國,那么你得親自管理它?!鳖D了頓,她軟下語氣和神色,捧住他的臉頰,與他額頭相貼,“我是你的妻子,我想要的是陪在你身邊,而不是坐在空蕩蕩的辦公室數(shù)一疊又一疊的鈔票——你明白么?”最后四個字低得近乎呢喃,與其說那語氣是疑問,不如說是乞求。 他知道她前面那句為何語氣近乎嚴(yán)厲,后面那句話為何又近乎哀求,而就是因為知道得太過清楚,所以更覺得悲哀。 他何嘗不想跟她白頭到老,但是命中注定他無此福分。每晚閉上雙眼時,他都不知道自己能否再醒來,生命就像是握在手中的沙粒,隨時隨地都可能漏完——而這代表著他必須將以后幾十年要為她做的事在幾年甚至幾個月內(nèi)做完,換言之,他必須在生命的截止日期前安排好她后半生的一切。 可她卻一直在拒絕他的安排,任性而堅定,但卻讓人無法生出半絲氣來——因為兩人都心知肚明,她只是一廂情愿地用這樣的方式來讓他有所牽掛——似乎這樣離別就永遠(yuǎn)不會到來一般。 嘆了口氣,他抬手摟住她,聲音卻是縱容的,“你若是實在不想學(xué)就算了。” 語琪聞言微微垂下眼睫,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臉頰,軟軟地笑了開來,將話題轉(zhuǎn)移開來,“今晚想吃什么?我去給你做?!?/br> 他笑了一下,輕撫她的臉頰,“今天是你的生日,壽星最大,應(yīng)該選你想吃的才對,喜歡吃什么讓她們?nèi)プ觯??”略停了一停,他聲音溫和地道,“既然禮物你不喜歡,那么帶你再去挑一件想要的吧……這樣,你的車也開了兩年了,換輛新的怎么樣?” 搖了搖頭,她的手臂移到他后脖頸,輕輕地環(huán)住,聲音柔軟而低緩,“留著明年送我好不好?”她的尾音拖得很長,軟軟綿綿,像是女孩對男人的撒嬌,又帶著小輩對長輩的依戀。 他搭在她腰上的手微微一滯,卻還是順著她答應(yīng)了下來,溫聲道,“好,明年送你?!?/br> ——只是他和她都不能確定,是否還有那么一個明年。 二、段謹(jǐn)言番外 自從語琪默許他將張俊清理出公司之后,他似乎明白她并不在意自己使用一些手段,但是卻又不敢確定,于是開始有意無意地試探。 首先是將自己的心腹明目張膽地安插在比較重要的職位上,后來慢慢地開始鏟除異己,整個公司上下漸漸地變成他的王國——其實這些都是語琪意料之中的事情,童年境遇比較悲慘的人,要么變得自卑畏縮,要么變得野心勃勃。 段謹(jǐn)言顯然是后者,也具有后者的普遍心理——他們看似強(qiáng)大其實非常缺少安全感,在潛意識里認(rèn)為只有得到人上之人的地位,無與倫比的權(quán)勢才能保證自己不落回原來受人欺凌的境況,而更甚者的野心來源于一種復(fù)仇心理,他們想看到曾經(jīng)欺辱過自己的人趴伏在自己面前哭泣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