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而幸運的是如今的段謹(jǐn)言舍棄了想向陸家人復(fù)仇的心理,他現(xiàn)在緊緊抓著公司大權(quán)不放大概只是怕一朝落回曾經(jīng)的窘迫境遇。 清楚地明白這些,所以語琪從不阻止他,對他的行為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裝作看不見。 而段謹(jǐn)言卻不知道她的有意放水,常常處于一種矛盾的狀態(tài)——他想要爭取足以保證自己地位的權(quán)勢,卻也不想讓她看到自己丑惡陰暗的一面。 所以就出現(xiàn)了這樣的情況——他在公司中手段愈發(fā)狠絕,在她面前就表現(xiàn)得愈發(fā)溫柔。而這些年來他的演技不斷精進(jìn),即使是語琪也無法在他一臉柔和笑意中找到半絲不自然之處。 但是即使是近乎完美的演技也無法掩飾一切,長時期的思慮過度使得他日漸消瘦下去,以中醫(yī)的角度來看,他本就體寒,卻又心思過重,會使心血消耗地更快,容易導(dǎo)致睡眠不佳甚至失眠以及一系列如手腳發(fā)冷,面無血色,容易疲勞等癥狀。 雖然他在她面前將疲憊和失眠的癥狀掩飾得很好,但是日益的消瘦和比之以往更加冰冷的手卻是無論如何也隱瞞不了的,而更明顯的一點則是他眼下日益濃重的陰影。 在又一個輾轉(zhuǎn)難眠的晚上,段謹(jǐn)言估計語琪已經(jīng)入睡,才敢翻過身來睜著眼看著天花板發(fā)呆,只是這一次他總覺得有些異樣,像是有什么人在盯著自己一樣,他半信半疑地偏過頭去,卻看見本應(yīng)熟睡的人正清醒無比地看著自己,帶著了然的目光像是已經(jīng)把自己看穿。 他一怔,卻很快反應(yīng)過來,如平常一般微笑了一下,柔和悅耳的聲音在漆黑一片的房間里低低響起,“睡不著么?” 語琪簡直要為他鼓掌叫好了,簡簡單單一句話便將自己撇得干干凈凈,甚至還表現(xiàn)出了恰到好處的關(guān)心。但她卻并不打算讓他再次蒙混過關(guān),早晚有一天他會因為把什么都憋在心中而心理扭曲的,而且他目前的身體狀況也不允許他再這樣胡思亂想下去了。 她沒有說話,而是抬手輕輕按了一下他眼底的陰影,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她指腹的溫度印在自己略有些冰冷的皮膚上,微暖的觸感顯得格外清晰,他下意識地眨了一下眼,卻又笑得溫暖和煦,若無其事地道,“怎么了?” “這話應(yīng)該由我問你?!闭Z琪挑了挑眉,停在他眼下的手指往下滑去,探到他的被子里面,順著手臂摸到了他的左手,輕輕握住,若有似無地嘆息了一聲,“眼睛似熊貓,手也冷得像是冰塊?!?/br> 段謹(jǐn)言微微一愣,還未來得及說些什么,被子中就拱進(jìn)一個溫暖的身體,像是一團(tuán)火爐一般貼了上來,隨之而來的是她含著調(diào)侃的聲音—— “我的暖床功夫如何?” 他低下頭,正迎上她笑意盈盈的視線,一怔之后低聲道,“回去睡吧,我沒事,你這樣容易感冒?!闭f這話的時候他忘了加上那溫潤的笑意,卻比往日多了幾分真誠在里面。 語琪伸出手臂環(huán)住他的腰,挑了挑眉看著他,“如果是我感冒倒也不算什么,反正一個星期也就好得差不多了,換成某些人估計半個多月也好不了。” 她說的是上一次他不小心著涼感冒,反反復(fù)復(fù)地整整拖了三個多星期才痊愈,而這樣明顯的調(diào)侃他自然明白。作為一個男人,體質(zhì)卻比女人還弱,就算是段謹(jǐn)言也不由得不好意思地別開了臉去。 語琪狀若無意地道,“這樣,明天我們找那幾個老頑固吃頓飯?!鳖D了頓,她笑了笑,“也是時候該提點提點他們了?!?/br> 她的話題跳躍地太快,段謹(jǐn)言一時之間愣了一愣,“……什么?” 語琪笑了一下,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個董事的名字,然后微微退開,更直接地道,“交待他們幾句,以后他們就不會再跟你對著干了。” 段謹(jǐn)言反應(yīng)過來,立刻下意識地又戴上了那副溫潤和煦的面具,微笑著用一種無比公正賢惠的正房談起小妾時的姿態(tài)和語氣表示那些董事也是為了公司好為了陸氏著想其實自己并不在意。 她聽完他明顯口是心非的一段話,也不作聲,就那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片刻的沉默過后,語琪才緩緩開口,“我們是夫妻,夫妻之間并不需要隱瞞什么。” 他默然了一會兒,不免開始猜測她是否早已知道一切,原本柔和的聲音略帶干澀,“語琪,你聽我解釋——” 她按住了他的唇,輕輕噓了一聲,“沒有什么需要解釋的,我沒有要指責(zé)你的意思。我說過,你是我丈夫,你不喜歡誰自然可以開除他,培植自己的勢力也沒什么不對的。只是這幾個董事都是元老級的人物,為了公司都耗盡了半生心血,動了他們難免會讓人心寒,所以我更希望你們能和平相處。”頓了頓,她又說了自己手下幾個心腹名字,“還有這幾個人你大可以放心用?!?/br> 段謹(jǐn)言似乎仍是有些不敢相信,含著警惕謹(jǐn)慎地道,“……他們都是你的人,所以我沒有動過他們?!?/br> 他這話說得倒是真的,他的分寸向來把握得很好,對于她手下心腹都是繞道而行,只是他在這一點上卻是謹(jǐn)慎太過。 語琪好笑,并不在意他此刻的過于謹(jǐn)慎,反正時間一長他自然知道自己的話并非是試探。她只是闔上雙眸道,“不用想太多,安心睡吧?!鳖D了頓,她略帶不滿地緊了緊抱住他腰的手臂,“再這樣瘦下去,你的腰都快比我的細(xì)了?!?/br> 段謹(jǐn)言愣了愣,終是緩緩抬手回抱住她。 大約一刻鐘后,語琪閉著眼睛道,“謹(jǐn)言?” 陷于思緒中的他下意識地應(yīng)了一聲,她聞聲道聲果然,無奈地從他胸前抬起頭來,“我說那些話是為了讓你安心入睡,而不是讓你更加難以入眠?!鳖D了頓,她抬手撫了撫他的臉頰,“你到底要怎樣才肯好好睡覺而不是想東想西?” 段謹(jǐn)言不知該怎樣回答,只下意識地勾起一個溫暖和煦的笑容。 “……不想笑的時候可以不用笑。”語琪頗感無奈,“我是你的妻子,在我面前你不需要這樣累的?!?/br> 但是長期養(yǎng)成的習(xí)慣,又怎么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變的,他愣了一愣,卻下意識地笑得愈發(fā)溫和了。 “……”語琪不知該說什么,認(rèn)輸?shù)嘏榔饋恚八懔?,我去給你熱杯牛奶?!?/br> ☆、新增番外【可買】 容睿番外 【之前很多人說不記得容睿是誰,科普一下,就是第二個攻略的男公關(guān)男配?!?/br> 結(jié)婚之后,語琪越發(fā)覺得容睿的性格就像是貓,有的時候像是貴族一般高傲冷淡,卻又會在寂寞的時候一直纏著你,總結(jié)性地概括一下,就是他不想理你的時候就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想你了就會跑到你跟前耳鬢廝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任性得從不愿委屈自己。 他有時候會在書房呆上一整天,從早到晚不跟任何人說話,但并不是因為生氣了或者跟她鬧矛盾了——最初語琪還會有些緊張,以為自己哪里得罪了他或是怎樣,還以送點心和水果的借口特意去過書房,但卻發(fā)現(xiàn)他該微笑還是微笑,沒有一星半點兒惱怒的跡象。 畢竟容睿的演技不差,一開始她還以為是他裝得好,把情緒都很好地掩藏起來了,但后來她發(fā)現(xiàn)不是這樣——因為第二天他便一掃昨日懶于搭理她的狀態(tài),干什么都笑瞇瞇地湊在她身邊——而最重要的是,他的神情語氣都像是發(fā)自真心,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自然。 而自從那次之后她便沒有再在意過他突然性的疏遠(yuǎn),這其實也并不算什么什么壞事——就算是最親密的情侶也需要有自己的個人空間,如果真的一天二十四小時在一起反而會很容易膩煩對方。 而有的時候,當(dāng)你專心致志在做一件事時,他卻又會跑來打擾你——就像是貓會在主人認(rèn)真地看報紙的時候猛地跳上來,大喇喇地臥在報紙上沖你喵喵叫。它將你要看的版面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但你卻還是對它生不起氣來。 而容睿有時候就會給人這種感覺——當(dāng)語琪心血來潮想親手做個蛋糕蛋撻之類的點心時,往往就會忙碌個一上午,而他似乎是覺得自己被冷落了,時不時地就要湊過來從背后抱住她,從她的脖子后面一路吻到耳垂。 而一旦他這樣做了,她便很難專心繼續(xù)下去,然后每次忙了一上午的點心都半途而廢,全數(shù)被扔進(jìn)垃圾桶中——每當(dāng)這時候容睿都會滿臉真誠地表示歉意,還會一臉可惜地看著垃圾桶中的半成品,但往往表示完惋惜之后,他一轉(zhuǎn)臉便又笑得毫無歉疚,就像是喜歡惡作劇的孩子,讓人又愛又恨。 一而再,再而三,到最后語琪再也生不起做點心的興趣了,只偶爾會在他將自己鎖在書房里的時候抓緊時機(jī)做一次。 后來她找到了一種即使被他打斷也不會出什么差錯的消遣——養(yǎng)花,既不像養(yǎng)寵物那樣耗費心神,也能在無事可做時打發(fā)時間——而最重要的是,無論是澆水還是剪枝,隨時可以開始也隨時可以結(jié)束。 而今日容睿似乎又在一早上便將自己鎖在了書房中,語琪見狀便用了一上午做了蛋撻出來,自己吃了一半,將另一半交給保姆,放在托盤里跟飯菜一起端上樓去。 百無聊賴之下,她拿過水壺開始澆花,沒澆兩盆保姆便下來了。 “怎么這么著急?”語琪隨意地將水壺擱在一旁,將花盆輕輕轉(zhuǎn)了個角度,讓它能更好地曬到陽光,“飯送上去了?” “是的,只是先生似乎身體有些不舒服?!?/br> 她并沒有多驚訝,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這么多任務(wù)做下來,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習(xí)慣這些反派們跟強(qiáng)大的破壞力成反比的身體狀況了——他們簡直一個比一個身嬌體弱,換上個古裝就可以毫無壓力地去扮演林meimei。 但想歸想,到底還是不能放著不管,就算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這些年的朝夕相處也不是假的,就算沒有愛情,親情也是有的。 “你幫我澆下花,我上去看看?!狈愿劳瓯D分?,她便轉(zhuǎn)身上了樓。 在書房前停下,她抬手輕輕敲了敲房門,“容睿?” 片刻的寂靜之后,里面?zhèn)鞒鏊穆曇?,跟往日的低沉澄澈不同,帶了絲含糊的沙啞,“陳媽送過飯了?!?/br> 語琪挑了挑眉,有些詫異他等同于拒絕開門的回答——以往無論如何,只要她來敲門,他是一定會開的,至于進(jìn)去了之后是冷淡還是熱情要看他心情。 但今天奇怪的是,他竟然連門都不愿給她開了。 如果沒有保姆陳媽的那番話,她或許不會再堅持,但是在他似乎身體有恙的狀況下,她卻是不能理都不理轉(zhuǎn)身就走的。 隔著一扇房門,她放緩了聲音道,“我知道,但她說你似乎身體不舒服,是感冒了么?”其實如果要開門的話,她只要讓陳媽把書房鑰匙拿來就行了,但是夫妻之間基本的尊重是必需的,更何況她面對的是容睿這種表面上比誰都紳士有禮,實際上骨子里比誰都高傲要面子的人。 見她沒有要走的意思,容睿只得起身來開門。 由于角度是逆光的,所以語琪只能看到他高挑清瘦的身形斜斜地靠在門框上,波斯貓一樣慵懶高傲的姿勢。 結(jié)婚這么多年了,他已不再是二十出頭的青年,卻依舊將皮膚保養(yǎng)得很好,穿衣風(fēng)格仍是當(dāng)年的英倫風(fēng),格子襯衫黑長褲,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畢業(yè)沒多久的大學(xué)生,斯文而優(yōu)雅。 語琪挑了挑眉,并不吃他這一套,自顧自地抬手,將他領(lǐng)口解開的兩顆紐扣給系上,“身體不舒服還要耍帥,你也不看看你今年幾歲?!?/br> 容睿低聲笑了起來,雙臂一伸就把她摟到了懷中,聲音中帶著明顯的笑意,“主人嫌棄我年老色衰了?” 他心情好的時候就會跟她開這類玩笑,動不動就叫她主人陛下,但有的時候他又會懶洋洋地窩在沙發(fā)里,毫不客氣地使喚她去端茶倒水,還取笑般得叫她‘小秦子’這種明顯帶著太監(jiān)氣息的昵稱。 語琪頗為無奈,卻仍是順著他道,“是啊,你如果一病不起的話,我轉(zhuǎn)頭就去找個年輕俊美的頂替你——”頓了頓,她沒好氣地道,“聲音都啞了還不正經(jīng),喉嚨不疼么?” 他笑了笑,低頭將腦袋埋在她頸窩里,同時毫不客氣地將小半重量壓在了她身上,懶洋洋地道,“疼?!?/br> 漫不經(jīng)心的語調(diào),略帶沙啞的聲音,聽上去就像是在撒嬌——這些年過去,他的年齡一天天增長,性格卻一天天地往后退,越發(fā)地像小孩子,任性而幼稚。 她無奈地站直了身體,抬手去摸他的臉頰,“你到底哪里不舒服?需要去醫(yī)院么?” 出乎意料,他卻避開了她的手,別過了臉去不讓她摸到,聲音啞啞地道,“別摸,皮膚今天有些糙?!?/br> 語琪簡直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因為你皮膚多光滑水嫩才摸你,只是要確認(rèn)你發(fā)燒了沒,再說你一個男的,就算粗糙一些又怎么了,我又不會笑你,只會覺得有男子氣概?!?/br> 他沒精打采地將下巴擱在她肩上,陰陽怪氣道,“誰會信你,古人都說‘以色侍君者,色衰而愛馳’——如果我長得歪瓜裂棗,你會嫁給我么?” 語琪差點笑出聲來,她伸手不懷好意地在他腰側(cè)撓了撓,看他下意識地躲開才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不嫁?!?/br> “……”一瞬之間,他看她的眼神非常幽怨,似乎還有幾分惱怒,語琪可以肯定他內(nèi)心是想把自己推出去然后砰得一聲關(guān)上房門的。 但是容大影帝沉默了片刻還是微微一笑,風(fēng)度翩翩地站直了身體,卻十分疏離冷淡地道,“我累了,想要休息。” 他似乎真的相信了,并且傷自尊了。 語琪用盡了所有意志力才沒有當(dāng)場笑出聲來,她干咳一聲,忍笑道,“逗你玩的,你還當(dāng)真了?!闭f罷拉過他走到書桌前,把他按在椅子上,俯□看著他,“如果我喜歡的是你的外貌,那么有許多更年輕更英俊更聽話懂事的男孩排隊等我嫁給他們,我為什么嫁給了你?” 容睿似乎還沒消氣,看著一旁的書架,一副懶得搭理她的樣子。 見狀語琪干脆直接往他腿上一坐,軟軟地抱住他脖子,“……真生氣了?我錯了行不行,容陛下,容殿下,容主人,容大人,小的知錯了?!?/br> 他哼笑一聲,“行了別叫了,下一個說不定就是容嬤嬤了?!闭f罷探出一只手臂隨意地搭在她腰上,報復(fù)性地捏了一把。 ……幼稚。 語琪湊過去在他耳后親了一口,“他們再年輕英俊我也不會嫁給他們,你放心?!?/br> 他懶洋洋地瞥她一眼,似乎根本不在意她說了什么,但嘴角卻仍是翹了起來,“你敢去找他們,我就立刻去找一個比你更年輕更漂亮更有錢的女人?!?/br> ……更幼稚了。 她好脾氣地笑了笑,一個勁兒地點頭,“是是是,她們一定會被容大公子迷倒的?!?/br> 他像是被成功順毛的貓一般滿足地瞇起了眼,頤指氣使地抬了抬下巴,“我想喝粥?!?/br> “是是是,我這就去讓陳媽熬,還想要什么?” 他將腦袋往她身前一靠,悶聲道,“頭疼?!?/br> 語琪簡直快笑出來了,“那要不要奴婢給容老爺按摩一下?” 他滿足地抱住她,像是倉鼠抱住了顆瓜子,“語琪——” 她一邊抬手給他揉著太陽xue,一邊笑瞇瞇地應(yīng)了一聲,“嗯?” 他將腦袋靠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像是隨口一問一般漫不經(jīng)心道,“你為什么會愿意嫁給我?” ……還記著這茬呢。 語琪放輕了手上的力道,也漫不經(jīng)心地回了一句,“因為其他人我不喜歡啊?!?/br> 片刻的沉默之后,他低低笑出了聲來。 ……安撫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