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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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鼎同史鼐服侍父親吃完藥,挑簾出來,出了院落,史鼎忽然想起那年那日酒樓里林如海說的話,不禁對史鼐嘆道:“若是大哥聽了林姐夫的話,好歹保養(yǎng)些,何至于此?咱們再沒想到大哥哥竟這樣沒了?!闭f著,史鼎忍不住流下淚來。 雖然大哥和他的情分不如和二哥好,但畢竟是親兄弟,大哥既去,如何不為之傷悲。 史鼐聞聽此言,心中一動,登時有所觸動,尋思半日,低聲對弟弟道:“許是林姐夫當(dāng)真看出了些什么也未可知,不然不會說出那樣的話來。你可還記得林姐夫說咱們家將來一門雙侯?我原說哪里有雙侯,咱們父親也不是侯爵呢,爵位是大哥的,和咱們有什么相干?誰承想大哥竟沒了,難道其中一個應(yīng)在我身上,便是繼承了父親的爵位,而后立功,重復(fù)祖上榮光?你卻是自己掙一個侯爺來?我記得你考試可不就是考了第三名?真真靈驗得很?!?/br> 史鼎悄悄地道:“我也覺得林姐夫本事厲害得很,二哥你瞧,林姐夫為官至今不過十年,何等平順?竟是半點兒波折沒有,立時便成了兩淮鹽運使。我聽榮國府的赦表兄說,他已歸還了榮國府所欠銀兩,原是因林姐夫而來,林姐夫在述職后降旨前也把五萬兩還了?!?/br> 史鼐道:“咱們家是不是也欠了銀子?” 史鼎想了想,搖頭道:“家里的事情你我怎么知道?原本父親只告訴大哥,如今大哥去了,想來二哥將來就能知道了。二哥,你問這個做什么?” 史鼐沉思片刻,道:“我覺得林姐夫有些趨利避害的本事,不然不會這樣一帆風(fēng)順,因此跟著他辦事,大約不會錯。林姐夫為什么急著還銀子?赦表兄那樣的人物,哪能想到這一處?必然其中有些兒緣故你我不知。咱們家竟也要還上才好?!?/br> 若說欠銀,滿朝文武泰半都欠著銀子,即使是太子皇子,亦欠不少。 史鼎聽了卻道:“我勸二哥緩緩罷,切勿對父親提起。我雖性子粗豪,卻也不是傻子,父親的性子大概明白些。若是哥哥這樣去問父親,去勸父親,說不定父親反惱了,說二哥早就覬覦著大哥哥的爵位,故大哥哥尸骨未寒便想插手府里的事務(wù)。因此,二哥不妨等一等,等到二哥能當(dāng)家作主了,想怎么料理便怎么料理,別人也不會說什么?!?/br> 又道:“聽說林姐夫今年斬了王家的一個旁支子弟,半點兒不留情,憑王子騰的性子,必然不依不饒,他們家都是膽大包天的主兒,為了銀子權(quán)勢,素來視國法于無,拉幫結(jié)派比咱們家和賈家更甚,咱們?nèi)羰窍牒土纸惴蚪缓?,得留心些?!?/br> 史鼐冷笑一聲,道:“論親戚,咱們和林家可比他們親!王子騰原是個有本事的,只可惜太護(hù)著自己人了,溺愛過甚,不管對錯,都是別人的不是,如此一來,哪能教好子孫后代?王子騰現(xiàn)今兩女一子,長女已得了他們姑媽幾分真?zhèn)?,次女尚且不知,兒子王仁卻最是無法無天,欺男霸女無惡不作。他們家姑太太做的事情我隱約聽到了一點子風(fēng)聲,不止如此,連王子騰的夫人也做這些,可見是耳熏目染所致,不以為意。咱們四家雖有交情,竟遠(yuǎn)著他們的好,賈家也遠(yuǎn)些,似林如海這樣的人物,才值得咱們結(jié)交,畢竟是妻賢夫禍少?!?/br> 說到這里,史鼐嘆了一口氣,林如海人品清正,賈敏亦不曾做出絲毫禍及家族子孫的事情,兒子更是教養(yǎng)得十分出色,不過八、九歲年紀(jì),文章一絕,哪像賈家、王家兩處,王夫人和王子騰夫人做的那事不提了,幸而賈家倒有賈珠賈璉頗為長進(jìn),賈璉已是舉人了,倒是薛家,聽說薛蟠今年不過五歲,已經(jīng)被溺愛得傲慢之極了。 論親戚情分這么說,但是論起交情,王子騰居住京城,倒和他們來往比常年在外的林如海更親密些,只是知道的事情多了,史鼐心里難免有些冷淡起他們來。 京城就這么大,大家誰不知道誰家?就算沒有來往的,若是遇到紅白喜事,也得和人一樣過去,平常見了面,都相互打聽消息,因此王子騰夫人和王夫人姑嫂兩個的行事都瞞不過人,更何況他們自恃權(quán)勢滔天,原就沒收斂過。 史鼐哀嘆不已,若想長長久久的富貴下去,便該學(xué)林如海和賈敏夫婦二人才對,男主外,女主內(nèi),外不貪贓,內(nèi)不枉法,便是有人想對付他們,也挑不出不是來。 史鼎贊同道:“王家除了王子騰,余者都不必理會,王子騰雖有些不是,卻難得有些本事,賈家倒是可和珠兒璉兒兩個孩子來往,赦表兄和政表兄還不如這兩個孩子呢。至于金陵薛家,千里迢迢的,他們是王家和政表兄的親戚,和咱們有什么相干?” 史鼐點頭,立于世上,若想光宗耀祖,終究得有所取舍。 史鼎又問道:“現(xiàn)今大哥的女兒都是二嫂帶著?若精力不足,叫我媳婦幫襯些。我瞧著侄女該取個名兒了,總不能大姑娘大姑娘地叫著,卻有姓無名?!?/br> 提起襁褓之中便喪父母的侄女,史鼐一臉憐惜,嘆道:“不過是個孩子,你嫂子還能照應(yīng)不周了?又不是沒照應(yīng)過你侄子,很不必你們夫妻費心。如今大哥既去,我便為長子,又是親叔叔,總得照應(yīng)著些,雖是個丫頭,趕明兒嫁出去又多一門姻親,不必你擔(dān)心我們怠慢她。至于名字,父親不管不顧,只好由我來取了,你道湘云如何?” 史鼎念了一遍,道:“倒好,就叫湘云罷。” 遲疑了一下,道:“前兒我在外頭,恍惚聽說葉家舅老爺南下前見過王子騰一回,不知說了什么,就是那個在赦表兄成婚時為難林姐夫的葉停。二哥,咱們是否該給林姐夫去個信兒?好心里有數(shù)?他家今年添了一位千金,咱們家雖隨著賈家順路送了禮,到底不如自個兒送去的好,何況明年二月女娃兒也就滿周歲了,倒不如再備些禮物送去,正好趕到冬天做年禮,命心腹送禮時悄悄告訴林姐夫一聲?!?/br> 史鼐臉上登時變色,點頭道:“很該如此,你放心罷,這就打發(fā)人去?!?/br> 林如海夫婦入冬方得此消息,史家大老爺原是賈敏舅舅家的表弟,自小也是一處長大的姐弟,聞他早逝,難免傷心難過,林如海卻是早知他的命運,倒不如何驚奇。 那年在京城史鼎請吃酒時見面,林如海亦曾提醒過史家大老爺好生保養(yǎng)身體,偏生他沒放在心上,今年林如海壓根兒忙得沒想起此事。抵達(dá)揚州時,所有賬目林如海色、色過目,對賬清查一遍,忙得焦頭爛額,和上任鹽運使足足交接了一個半月方完。那鹽運使臨走時,還笑說林如海太小心了些,話雖如此,卻也明白林如海此舉用意,畢竟自己上任時,亦如此作為,唯恐賬面混亂,任上虧空,反而罪過落在自己身上。 至于史家來人說王子騰見過葉停,林如海卻是莞爾,不必別人提醒,早在他聽說今年新任官員中有葉停的名字,便起心防備了,只沒想到他竟見過王子騰。 這便是友人多的好處了,京城權(quán)貴十個人中有九個都是認(rèn)識的,彼此或是交好,或是敵對,對方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總能知曉幾分,尤其是在御前的友人,更比別人知道多些,平常誰和誰見面,雖不知道見面時說了什么話,但是總會知道他們見過面議過事。 王子騰恐怕沒想到自己雖遠(yuǎn)在江南,京城里的消息卻一直沒斷過。在史家送來此信之前,沈家、李家和蘇黎等便先送了許多信兒來,不獨這一件事。 又過了幾日,天氣越發(fā)冷了,葉停猶未抵達(dá)江南,林如海命人一打聽,才知道他素來身嬌rou貴,猛得遠(yuǎn)離京城趕赴江南,晝夜兼程,不想竟病了,耽擱了一個多月方又重新啟程,如今仍在途中,只打發(fā)人先來告訴一聲。 今日林如海休沐,因看日頭甚好,便換了一件厚衣裳,披著棉斗篷,抱黛玉出門頑耍。 賈敏聽了,哪里肯同意,忙披著一件貂皮披風(fēng)跟上來,道:“天冷得很,老爺出去做什么?橫豎也沒什么好去處,若說頑,園子里的景致著實秀麗,不比外頭差,倒不如等暖和些了,玉兒年紀(jì)大了,老爺再帶她出去?!?/br> 黛玉如今已有九月,身上穿著粉襖紅褲,繡花小鞋,裹著一件小小的大紅羽緞面哆羅呢里的棉斗篷,斗篷連著雪帽,沿邊鑲以雪緞,繡以紅梅,越發(fā)顯得一張小臉晶瑩如玉,她趴在林如海懷里望著賈敏抿著嘴兒笑,十分可愛。 賈敏伸手要抱她回去,她將頭一扭,小手揪著林如海的頭發(fā),竟是不肯。 林如海一手托著女兒,一手撫其后背,往上舉了舉,笑道:“哪里就冷到不能出門的地步了?湖水還沒結(jié)冰呢。我出門坐車,吹不到風(fēng)。再說,我們父女兩個不走遠(yuǎn),只到瘦西湖一游,咱們住的園子雖好,到底只是人工堆砌,非天然之景,沒什么好瞧的?!?/br> 說話間,望著女兒笑道:“玉兒說,是不是?” 黛玉此時尚未開口言語,又是幼嬰,哪懂林如海話中之意,茫然地看向林如海,嘴里啊啊幾聲,嬌嬌嫩嫩,模模糊糊,也聽不真切,不知她想說什么。 賈敏只得讓他們多帶些仆從,又命奶娘帶著黛玉換洗的衣裳跟著方好。 車內(nèi)鋪以錦毯,又設(shè)火爐,才一上車,撲面便是一陣融融暖意,又有爐內(nèi)焚了一點清香,林如海解了斗篷,亦解了黛玉身上的,因車外街上人聲鼎沸,黛玉望著窗口咿咿呀呀地叫著,伸手去抓簾子,極力探頭想去瞧熱鬧。 林如海知道她悶了,微揭簾子一角,令其看到外面人來人往的景狀,街邊商鋪酒樓書肆林立,尋常販夫走卒倒不常見,唯有進(jìn)進(jìn)出出的客人,以及過往的路人。揚州乃是天下第一等風(fēng)流富貴之地,客人路人均衣著光鮮,黛玉高興地在林如海懷里手舞足蹈。 行不多時,馬車停于瘦西湖畔,林如海先給女兒裹上斗篷,方抱她下車。 雖時值冬日,然游人如織,望著湖波蕩漾,水色瀲滟,林如海只覺得心胸為之闊朗,耳目一清,此時天如澄碧,云若白雪,黛玉越發(fā)高興了,指著湖面上的畫舫叫個不停。 林如海笑道:“好,咱們也去船上坐一坐。” 話音未落,便見一艘畫舫停于湖畔,鼓瑟從上面走下來,道:“老爺,都妥當(dāng)了。” 此畫舫乃是林如海早命人預(yù)備的,上面都是林家的小廝丫頭,林如海便抱著黛玉上了船,甲板上設(shè)有爐案等,正有一個頭梳雙鬟的綠衣丫鬟扇著風(fēng)爐烹茶,壺嘴里吐出裊裊熱氣被風(fēng)一吹便即消散,愈加襯托出此婢雪白一段如玉的手腕。 林如海上來后,畫舫緩緩游向湖心。 林如海意欲進(jìn)艙,不料才踏進(jìn)半步,便聽黛玉啊啊大叫,扭頭看向艙外,示意出去。林如海想了想,便命人挪了一張?zhí)僖蔚酱^,徑自坐下,黛玉方歡喜起來。 先前的綠衣丫鬟送上香茗,又有幾個小丫鬟魚貫而出,在藤椅旁設(shè)了一幾,擺上幾色鮮果細(xì)點,又有一個丫鬟拿了一幅狐皮毯子過來,正要蓋在林如海腿上,卻聽林如海道:“姑娘還小呢,碰皮子不好,換件織錦毯子來。” 聽了這話,那丫鬟忙換一張?zhí)焖{(lán)如意云紋的織錦毯子。 林如海將毯子蓋在膝上,卻雙手伸于黛玉腋下,扶著她踩于其上。 黛玉東張西望,樂不可支,一時瞅瞅景色,一時看看林如海,一時又揪著林如海的衣襟不放,真真是忙得不得了。林如海卻覺得十分欣慰,雖然比之林睿,黛玉仍覺瘦弱了些,但是比之上輩子卻強了不少,自出生至今只生了三四次病。 黛玉剛一出生時,林如海便已請大夫細(xì)細(xì)把脈了,只是大夫說黛玉胎中仍有些氣血不足,想來和父母無關(guān),須得好生調(diào)理,十年后便能和常人無異了。 林如海每每想到此處便覺得十分不忿,他已是如此小心謹(jǐn)慎了,不知道耗費了多少心力,飲食之仔細(xì),比之皇宮都不差,自己和賈敏、林睿母子的身體亦佳,林睿九月早產(chǎn)尚好,黛玉十月分娩,如何仍舊避免不了上輩子體弱多病的命運? 林如海忽然想起那兩個神出鬼沒的和尚道士來,一個癩頭和尚,一個跛足道人。甄士隱抱著英蓮曾經(jīng)遇到過他們,出家亦隨著他們同去,薛寶釵之病得過和尚給的藥方子藥引子和金玉良緣的吉利話,賈寶玉王熙鳳之魘亦有和尚道士來持通靈寶玉念誦一遍,賈寶玉出家是他們度其超脫,記得自己女兒三歲時亦有癩頭和尚說些瘋話,總是見到他們的蹤跡,莫非他們是真人不露相,其中有什么緣故,導(dǎo)致自己無論如何都免不了女兒病弱之痛? 林如海忽覺胡須被黛玉揪住,頓時回過神來,見女兒得意的小模樣,不由得笑了。 黛玉蹬了蹬腿,小手指著從旁邊劃過的一艘畫舫叫了起來,滿眼好奇,似乎是覺得為什么別的畫舫比他們家的畫舫更華麗更宏偉更秀美,又或者是覺得為什么其中傳出一陣絲竹之聲,又夾雜著許多猜拳行令等歡聲笑語。 林如海皺了皺眉頭,臉色不悅。 他選在今日出來游湖,往的又是湖心,不與他人碰面,為的便是一份清靜天然的景色,哪里想到竟會遇到這樣的畫舫,鼻端盡是脂粉香氣,耳中唯聽其內(nèi)傳來鶯聲燕語。 杜牧曾有詩曰:“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奔嬷颂幱譃辂}商大賈匯聚之所,堪稱富甲天下,更何況青樓林立,名妓云集,不知多少人都認(rèn)為下?lián)P州為人生最歡喜之事,因此許多鹽商在此大興土木,又有許多畫舫飄蕩于湖中。 林如海掩住愛女的耳朵,吩咐道:“離那畫舫遠(yuǎn)些,沒的玷辱了耳朵?!?/br> 鼓瑟聽了這話,想起早先打聽到的消息,又見那畫舫逐漸靠近,忙走過來低聲道:“老爺,太子殿下的門人在那艘畫舫上行樂呢?!?/br> 林如海雙眉一軒,問道:“太子殿下的門人?哪一個?” 是了,奪嫡之爭已然開始了,太子殿下此時正值風(fēng)光之時,任誰也想不到數(shù)年后他竟因行止不端又心起反意而被宣康帝廢去太子之位,郁郁而終,只得了個義忠親王的追封,反而是平平無奇的九皇子年紀(jì)輕輕登上了皇位。 自己初掌鹽政,太子殿下忽然派人來此做什么? 鹽政是重中之重,非圣人心腹不能任,幾乎每位皇子都企圖拉攏鹽運使,林如海想起太子從甄家得了不少好處,莫非此次門人忽至,卻是為了自己而來? 林如海的猜測自有依據(jù),他今生就任鹽課御史比上輩子提前了五年,雖說那時太子尚未被廢,但已見頹勢,他又一心盡忠于宣康帝,雖也有人前來拉攏,卻是一直無動于衷,只不過等到宣康帝退位,自己依舊在位,未免讓新帝有些不放心,饒是這般,他至死不曾離任。 只聽鼓瑟道:“并不知道來的是誰,只是恍惚聽說,是太子殿下的門人到了,因此許多鹽商大賈都爭相過去奉承了,這艘畫舫便是一家姓吳的鹽商所有?!?/br> 林如海點了點頭,道:“是有一個姓吳的鹽商,名喚吳越,是鹽商中的大賈了,家資千萬不止,咱們初到揚州時,還曾登門拜見過,單是送給玉兒的一件玩器便價值千金。我想起來了,吳越似乎有個名喚豆蔻的養(yǎng)女是太子殿下的侍妾。” 諸位皇子爭位奪嫡,需要大筆的銀子打點,沒有銀子如何養(yǎng)心腹幕僚仆從,單憑俸祿萬萬不夠,而鹽商大賈們卻想有從龍之功,即便不能封侯拜相,也能擺脫商賈身份,就好比金陵薛家祖上便因出資擁護(hù)太祖得以封為紫微舍人,雖然并非世襲,已沒了官職,但傳到如今四代,仍比尋?;噬腆w面非常,因此諸位皇子與這些鹽商大賈一拍即合,各取所需。 吳越將養(yǎng)女送給太子,便是投誠,太子派人過來與之接洽,便是應(yīng)允。 鼓瑟問道:“老爺,不知他們會不會來打擾老爺?” 林如海淡淡地道:“咱們家的畫舫本就有人知道,況且我?guī)е駜阂恢痹诖^上并未進(jìn)去艙中,一望即知,若是有心人,必然會見我,若是無心于此,那就另當(dāng)別論了。” 鼓瑟一怔之間,便見那艘畫舫越來越近,絲竹之聲亦越來越響,顯然是其中有人看到了林如海,又見船頭上立著三個人,其中一個身形瘦削,儒雅非凡,另一位身著絳色繭綢面的大氅,隨風(fēng)翻飛,卻有些凌人之氣,最后一位則是吳越。 林如海瞇眼望去,眉頭一挑,心中暗暗有些詫異,怎么是他? 待兩艘畫舫并頭而行,挨得極近,幾乎擦邊,到了此時,鼓瑟方認(rèn)出來那身形瘦削之人竟然便是蘇黎,另一位白面微須,身形肥胖,卻不認(rèn)得是誰。 蘇黎微微一笑,雖是冬日,卻讓人有一種如沐春風(fēng)之感,道:“如海,好久不見了。” 林如海萬萬沒有想到來的人竟然是蘇黎,另一位則是太子的乳父賀信,遂抱著黛玉站起身,道:“金陵一別,也有三四年了,原本想著你今日該當(dāng)仍在京城才是,不想你竟到了揚州,既來此處,如何不提前說一聲?也好為你接風(fēng)洗塵?” 說話時,林如海目光微閃,心神恍惚,若蘇黎投奔到太子門下,他倒是明白上輩子為何蘇黎未曾敗落于金陵之時反而是后來突然亡故,導(dǎo)致只剩出家為尼的蘇青玉了??峙绿K青玉所謂的因病出家,也只是為了避禍罷? 蘇黎道:“你忙于公務(wù),哪敢勞煩你?”猶豫了一下,下面的話終究沒有說出口。 林如海正欲接口,便聽賀信笑道:“林大人,當(dāng)年京城一別,屈指一算,約有六七年未見了,別來安好?這一回正有事相求呢?!?/br> 林如海心神一凜,他素知太子殿下睚眥必報的性子,若是今日不應(yīng),怕是后患無窮,然而他明知太子勢頹,焉能與之親近?何況便是太子最終登上皇位,他此時此刻盡忠的也只是宣康帝而已,并非儲君。天無二日,國無二君,太子盡是儲君,還未登基呢。 正在此時,黛玉忽然大哭起來。 林如海忙借此低頭哄著女兒,不答賀信之語,哪知黛玉一時竟哄不住,在他懷里哭得越發(fā)厲害了,聲噎氣堵,手揮腳踢,沒一刻安穩(wěn)。 蘇黎遠(yuǎn)遠(yuǎn)看著,頓時好笑起來,看到黛玉,不覺想起自己的女兒來,嘆了一口氣。 賀信面上微有不悅之色,只聽林如海道:“慚愧,失禮了,還請諸位見諒。小女哭鬧不休,想是欲見內(nèi)子,賀大人和蘇大人有什么話,改日如海做東,咱們再說罷!”說畢,抱著女兒遙遙揮手致歉,轉(zhuǎn)身進(jìn)了船艙,命人回轉(zhuǎn)。 待其畫舫走遠(yuǎn)了,賀信方看著蘇黎,似笑非笑地道:“蘇大人,聽說你和林如海好得很?!?/br> 蘇黎淡淡一笑,道:“不過是曾經(jīng)在應(yīng)天府一處為官罷了。既一處為官,自然有所來往,雖是同窗同年,實際上相見相交不過就是在應(yīng)天府做官的那幾年?!?/br> 賀信冷笑道:“蘇大人竟是別說這些假撇清的話才好,誰不知道你們兩家親厚,不然殿下也不會特特派大人過來。大人見了林大人,該好生同他說說,向殿下投誠,輔佐殿下,有朝一日殿下登基,必然許以權(quán)傾朝野之職?!?/br> 蘇黎聽了,不由得暗暗苦笑,即便不投誠太子,以林如海的本事也能做到權(quán)傾朝野的職位,如今他不過三十余歲,便已是圣人的心腹了,何必再投誠太子? 因此,蘇黎搖頭道:“我雖與之有舊,卻未必能勸得了他?!?/br> 賀信一臉不信,轉(zhuǎn)頭看向吳越,道:“林大人到此也有半年了罷?你瞧著如何?可有什么短處把柄?你們都是本地根深蒂固的鹽商大賈,可別說竟然一無所知。”說話時,賀信瞪了一眼從艙中出來的幾個美貌女子,驚得諸女連忙退了回去,不敢走近。 蘇黎微微一嘆,并未言語。 吳越卻是凝思片刻,半日方道:“實在是沒有。林大人就像是做過鹽運使似的,對鹽政里面的門道一清二楚,絲毫都瞞不過他。便是為人,也挑不出半點瑕疵。平常我們送禮,三節(jié)兩壽,他也收,并未特立獨行,但是從來不收替人辦事的錢,從來都是奉公守法,連帶我們都少了許多利益呢,不過一樣,鹽梟也少了許多,真真是一塊難啃的骨頭?!?/br> 賀信神色一斂,有些震動,沉吟道:“果然如此?” 吳越點頭道:“哪敢哄大人?確實如此。我們私下都說,難怪圣人單單點了他做鹽課御史呢,真真是鐵面無私的,到任半年了,沒從公中撈一錢銀子。”冰炭敬并三節(jié)兩壽等禮都不是公中的,饒是吳越替太子辦事,也暗暗佩服林如海。 別人做這鹽課御史都是為了撈銀子,哪怕只一任也足夠了。他倒好,雖說他平常得到的禮物每年也有一二萬兩之巨,畢竟所有的鹽商大賈都得奉承他們家,每年送出的禮物都價值千金,但跟鹽政的油水相比,連九牛一毛都沒有。吳越記得清清楚楚,甄應(yīng)嘉做鹽課御史時,一年便得了數(shù)十萬兩銀子,這還只是他們這些鹽商知道的,不知道的還有呢,不過他們也都得了好處,何況官場上許多事都是瞞上不瞞下,不會為了這個去得罪甄家。 因此,吳越覺得要想讓林如海替太子辦事,恐怕極難。 聽了吳越的猜測,賀信冷笑道:“那還不容易,若不愿意,不過就剩半年,咱們在京城打點一二,讓自己人取代了他便是,又不是只有他一個人能做這鹽課御史。” 蘇黎不禁暗暗憂慮。 卻說林如海帶著黛玉返回家中,忽然一陣風(fēng)落,竟下起雪來,不緊不慢,卻頗為密集,仿佛如玉的蝴蝶在空中翩躚起舞,平添一種嫵媚靈動之色,賈敏倚門而看著院中幾只鳥兒在樹間騰挪跳躍,見到他們忙迎了過來,道:“我正想著呢,怕你們受寒,倒回來了?!?/br> 又問黛玉哭鬧了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