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今春,顧越已經(jīng)升為詹事府詹事,便是管理東宮之事務,明郡王得了訓斥,太子愈發(fā)得勢,他越是淡泊名利,無欲無求,宣康帝越是心疼太子,處處為太子打算,恨不得將所有的好處都按著自己的心意給太子。 鼓瑟也想到了,笑道:“張大爺勇武,這回凱旋,少不得又要高升,到時竟是雙喜臨門?!?/br> 林睿卻道:“怕是要三喜臨門了?!?/br> 鼓瑟聞言,不解地道:“大爺此言從何而來?張大爺升遷,乃是一喜,娶親乃是雙喜,這第三喜是什么?小的愚昧,還請大爺明示,好料理周全?!?/br> 林睿轉(zhuǎn)身離開張大虎所住之居,隨手指著園中幾株鮮花,命人收拾起來,好給趙安送去,笑對鼓瑟道:“父親來了信,說已經(jīng)打聽到張家哥哥母親的所在了,叫我看著料理,好生接了張?zhí)貋?,這豈不是第三喜?” 鼓瑟大吃一驚,道:“張大爺失散的母親找到了?” 林睿點頭道:“父親信中說,幾經(jīng)打聽,得知張哥哥的母親當年未被盜匪劫持,反被軍民所救,后來流落京城,賣身為奴,年初才得了消息?!?/br> 林如海思慮周全,在信中說了如何打探消息,如何得了消息等等,當然這些都是假的,林睿遠在京城,哪里知道其中的來龍去脈。不過林如海并未一味倚仗上輩子的記憶,而是從賈敏嘴里細細問過幾遍后,又命心腹向趙家來的人打聽張嬤嬤的祖籍來歷,趙家現(xiàn)今出了一位皇子妃,哪里不知林家便是趙安的倚仗,因此近來都是打發(fā)趙安得力的下人來送禮。 林如海不自己出面,乃是因為林睿信任自己,別人問起時,只說從父親處得知便好,而若是自己,解釋時難免有些不周全,引人懷疑。 鼓瑟想了想,道:“英雄不問出處,張大爺?shù)搅巳缃?,誰又敢小瞧了他?只是張?zhí)F(xiàn)今在哪家當差?這件事趕早不趕晚,咱們竟是先贖了張?zhí)鰜聿攀??!痹紫嚅T前七品官,他是林家的家生子,雖是奴才,卻得到十分庇佑,既不受達官顯貴欺凌,也沒有平民百姓的無奈,并不會因為張?zhí)鲞^奴婢就看輕了他,他們可比如金鳳金凰等人的大商賈都體面,像金鳳金凰那樣想托到林家為奴,在金鳳金凰后頭還有許多,林家都不愿意收下呢。 林睿笑道:“巧之又巧,竟在趙家呢?!?/br> 鼓瑟一愣,看著仆從收拾好的鮮花,心中一動,道:“在趙大姑娘家?” 林睿點點頭,他早知父親曾說過要替張大虎尋母,令其團聚,但萬萬沒想到竟這樣巧合,偏偏張大虎的母親賣身到了趙家。 鼓瑟奇道:“這倒巧了,贖身也容易,怕大姑娘知道了,身價銀子都不要呢。” 林睿道:“這是自然,只怕我人不去,趙jiejie就會將張?zhí)蛠砹?。”出了林家,便送了帖子給趙安,連帶鮮花命人一并送去。 自從趙安忽然得到指婚,做了皇子妃后,趙家如同得了鳳凰一般,喜不自勝,趙夫人心里卻是忐忑不安,唯恐趙安一朝得勢,就生了報復之心,因此近來百般討好趙安,又命一雙子女常去給趙安問好,見趙安一如平常,沉靜如水,并無憤恨,她方略略放心。聞得林家打發(fā)人送花送帖子給趙安,忙命人請進來,送到趙安院中。 趙安接到林睿的帖子,其中還附有林睿的書信,他們是姐弟,通信并無礙,她拆開一看,頓時怔住了,再沒想到近幾年來對自己極忠心的婆子竟是張大虎的親娘。 張大虎是誰?她身在閨閣中,常出門應酬,和顧家小姐頗有來往,如何不知是顧家小姐的女婿?誰都說張大虎有本事,這樣一個寒門子弟,竟然做了官,還步步高升,又定了顧相國嫡親的孫女兒為妻,又是林如海撫養(yǎng)長大的,不知道多少人羨慕呢。 趙安回想當日見到張嬤嬤的情景,她是外來的,又是莊稼人出身,早年顛沛流離,旁人欺她沒有靠山,常將粗活重活交給她,后來給自己挑選丫鬟婆子時,管家媳婦為了奉承繼母,特特將粗使婆子收拾打扮了讓自己挑選,而非那些在家中有根基的體面婆子,她心里倒不在意,反而看中了張嬤嬤干凈爽利,聽聞又識字,便選到了身邊。 趙安每每想起,總是暗暗慶幸,張嬤嬤歷經(jīng)世事,頗有見解,自從到了自己身邊,著實幫了自己不少,她原本還想著出閣時帶她一起呢,不曾想,她跟自己說,失散了的兒子張大虎,居然是從林家出來的張大虎。 既然林睿來信說是林如海所言,必然是確定了八、九分,趙安十分敬愛林如海夫婦,因為他們和北靜王妃,自己才得了清靜,她對此毫無懷疑,思忖片刻,忙命人請來張嬤嬤。 張嬤嬤正整理趙安母親留給她的嫁妝東西,細細地分門別類,趙安即將成親了,東西都得有數(shù)兒才好,有了先趙夫人留下的嫁妝,再加上趙家給趙安預備的,必定風風光光地出閣,好容易出了一位皇子妃,趙家哪能不盡心,便是趙夫人也不敢苛刻。聞得趙安來喚,不知何事,連忙過來,意欲請安時,卻被趙安一把扶住,道:“我叫嬤嬤來,有一事想問嬤嬤?!?/br> 張嬤嬤笑道:“姑娘有什么事兒只管問,不過得等我跟姑娘行了禮才好,姑娘看重我,是我的福分,我卻不能亂了主仆規(guī)矩?!?/br> 趙安支開房里的丫鬟,道:“嬤嬤快別這么說,明兒個嬤嬤當家作主的時候好多著呢?!?/br> 張嬤嬤聽了,不覺納罕道:“這話我不懂。” 趙安道:“曾聽嬤嬤說有一個失散了的兒子,名叫張大虎,可是?” 提起十幾年不見的兒子,張嬤嬤頓時紅了眼圈兒,這些年,她吃盡了苦頭,料想兒子恐怕兇多吉少,但是一日不得兒子的消息,心里便覺得安慰,認為兒子一定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活得好好兒的,所以除了趙安曾經(jīng)問過話后,便再沒說過,今聞此語,既怕是噩耗,又盼著是喜事,沉默再三,方問道:“姑娘可是有了我那兒子的下落?” 趙安微微一嘆,笑道:“恭喜嬤嬤了,怕真是要母子團聚了。” 張嬤嬤聽了,只覺得此話恍如天籟之音,一時竟呆愣住了,良久方回過神來,忙道:“好姑娘,快告訴我,我兒子在哪里?這么些年了,我就只有這么一件心愿?!?/br> 趙安安慰道:“嬤嬤莫急,且聽我道來。我問嬤嬤一聲,你那兒子今年幾何?生于何日?” 張嬤嬤心急兒子的消息,卻也知道這該細問的,免得認錯了人,畢竟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答道:“我們家的籍貫姑娘知道,不必說了,我兒今年二十有四,生于正月初一,當初還有個算命先生說,我兒將來能做大元帥,我有一品夫人的命呢!可是現(xiàn)今,遠離家鄉(xiāng),流落失所,只當是個笑談?!?/br> 趙安心中一對,和林睿信中所言不差,遂笑道:“那算命倒有幾分門道,說不定嬤嬤將來果然能做一品夫人?!?/br> 張嬤嬤聞言一呆,道:“姑娘這話是何意?” 趙安扶著她坐在椅子上,按著她的肩,笑道:“張大人如今已經(jīng)官至從四品了,待來日凱旋歸京,說不定又能高升。張大人今年不過二十多歲,還怕做不到大元帥?” 張嬤嬤道:“姑娘說的張大人,可是和我兒同名同姓的張大人?就是顧家小姐的女婿?姑娘快別說笑了,我雖也懷疑過張大人的來歷,可是我兒同我失散,他一個七八歲的莊稼小子,沒爹沒娘的,能活下來便是大幸,哪里有錢讀書習武,考了狀元做了官兒?” 張大虎和顧家小姐顧逸定親時,張嬤嬤亦曾耳聞,心里不是沒有想過,但是她卻有自知之明,自己一個大人流落他鄉(xiāng)尚且賣身為奴,何況當初他才八歲,哪有這樣的際遇。 趙安見她不信,笑道:“這命運二字真真難說。嬤嬤知道,張大人是我義父撫養(yǎng)長大,又教導出仕的,這些年一直在替張大人尋失散了的母親,年初才得了消息,查到了嬤嬤身上,處處對得上。原來,這個張大人,確確實實就是嬤嬤的兒子。” 趙安感慨萬千,張嬤嬤今日為奴,明日卻是誥命夫人,說與旁人聽,也只當是戲文。 張嬤嬤不敢置信地道:“他當真是我兒子?怎么就找到我了呢?” 趙安道:“我義父何等本事,既是義父說查清了的,方才我問嬤嬤,年紀生日都對,祖籍也和嬤嬤一樣,乃是山東人氏,嬤嬤曾說自己夫君名喚張墩兒,可巧,張大虎張大人的父親正是張墩兒,母親娘家姓劉,嬤嬤的娘家不也是姓劉?這就對得上了?!?/br> 張嬤嬤道:“如此說來,那位和顧家小姐定親了的張大人果然是我親兒?” 趙安點點頭,滿臉微笑,心想張嬤嬤必然欣喜若狂罷?哪知張嬤嬤卻霍然站起,拉著自己的手,央求道:“好姑娘,若真真是我兒,竟是別認了罷,姑娘就說我不是他娘?!?/br> 趙安奇道:“這話怎么說?難道嬤嬤不想和張大人母子團聚?” 張嬤嬤苦笑一聲,含淚道:“我如何不想?夢里不知道夢見了多少回。只是他做了官,已經(jīng)定了顧家小姐為妻,顧家小姐出身何等尊貴?就算他做了官,都是高攀了的。偏生我是個做奴才出身的,若是和他相認了,外人知道,豈不笑話他?恐怕將來顧家小姐進門后,出去應酬,也得人嘲諷,有個做奴才的婆婆。他長到如今二十四歲,我這個做娘的沒有養(yǎng)他,沒有教他,早就對不住他了,哪能因我之故,再給他添這許多煩惱?” 說到這里,張嬤嬤忍不住淚流滿面,哪怕不得相見,不得團聚,只要知道兒子過得好,升了官,娶了妻,生了子,自己仍舊為奴為婢也放心了。 趙安心神大震,想起了自己的母親,莫非,天底下的母親,都是這樣? 張嬤嬤又道:“好姑娘,依我了罷?!?/br> 趙安勸道:“嬤嬤別妄自菲薄,兒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嬤嬤如何知道自己定能給張大人添煩惱,又如何知道張大人不想找到母親?這些年義父替他找尋,可見他是想和嬤嬤團聚的。再說了,嬤嬤常跟我應酬,又不是沒見過顧家jiejie,那樣溫柔敦厚的人兒,知書達理,當初顧家沒嫌張大人寒門出身,顧jiejie必然不會嫌嬤嬤丟了顏面?!?/br> 張嬤嬤搖頭,執(zhí)意不肯,兒子正當高升的時候,她萬萬不想因自己之故,讓他成了世人眼里的笑話,本來寒門出身就比旁人略低了些,再出一個做了奴婢的母親,更不好了。 趙安屢勸不得,次日只好給借著給林睿送扇囊的時候回了信給他。 張嬤嬤回到自己屋里,想到多次聽說張大虎的事跡,當時哪里想到竟是自己的兒子,如今想一想,虧得遇到了林大人,不然,他哪能讀書習武,又做了官。張嬤嬤當即就對著南邊磕了頭,心想定要給他們夫婦立下長生牌位,日日為他們祈福。 張嬤嬤拿著手帕捂臉,悲喜交集,本想有了兒子消息已經(jīng)是喜事了,再沒想到兒子還有這樣的造化,顧家小姐她見過,行事比趙安還強些,將來定能教養(yǎng)好子孫。 林睿正欲去給賈母請安,接到趙安的書信,不免十分感慨,交代來人道:“跟jiejie說一聲,等張大人回來了再說,眼前先勸著些兒?!壁w安說來人是她的心腹,有什么話交代她一句,不必再寫信,反而容易讓人懷疑。 來人聽說,不懂其意,如此回了趙安,趙安卻明白,橫豎張大虎還未進京,倒不急。 彼時已近春末,林睿換下原先的扇囊,用了趙安才送的,去了賈母院中,才走到外面,就聽到里面一陣歡聲笑語,細細一聽,竟不是迎探惜云等。 自家親戚男女原可相見,不必十分忌諱,若是外人女眷來了,自己已經(jīng)十來歲的年紀,撞見了倒不好,林睿躊躇了一下,跟丫鬟說了一聲,意欲轉(zhuǎn)身離去,忽見鴛鴦掀了簾子走出來,身上穿著紅綾夾衣,系著撒花裙子,罩著青緞掐牙背心,梳著烏溜溜的頭發(fā),插著兩支鑲珠簪子,笑盈盈地道:“林大爺來了,老太太請大爺進去?!?/br> 林睿道:“外祖母房里有人在,哪能前去打攪,若撞見女客,倒唐突了?!?/br> 鴛鴦聽到這里,方知他不進來的緣故,笑道:“老太太說了,都是自家親戚,大爺不必如此。珠大爺和璉二爺在大爺這么大年紀時,家里設宴待客,各家女眷都見的呢。再說,今兒來的是個潑皮破落戶,更加不在意這些繁瑣規(guī)矩了?!?/br> 一語未了,寶玉跟在后面出來,拉著林睿往里面走,道:“好哥哥,快進來,鳳jiejie不是旁人,她從小兒在咱們家長大的,和咱們家的姑娘一樣?!?/br> 林睿方知是王子騰之女,嫁給鎮(zhèn)國公府牛繼宗之子的王熙鳳。 思及和王家的過節(jié),林睿愈加不愿進去,偏生賈母又打發(fā)人來催促,他只好進去,眼睛不敢亂看,給賈母請了安便要上學去。不想還沒起身,就聽方才大笑之人滿口夸贊道:“怪道老太太疼得不得了,瞧這通身的氣派,這樣俊秀的模樣,竟是老太太嫡親的孫子?!?/br> 賈母眉開眼笑地道:“就你嘴乖!睿兒過來,見過你舅母娘家的鳳jiejie?!?/br> 按寶玉來稱,的確有那么一點子瓜葛,林睿不動聲色,施了一禮。 鳳姐神采飛揚,雖然身懷有孕,卻難掩氣派,又將林??淞擞挚?,身邊的丫鬟平兒早拿了表禮來,乃是尺頭四匹,金錁一對,金項圈一對,端的豐厚非常。 林睿謝過,告知賈母要去上學,賈母忙命人送他出去。 鳳姐向賈母笑道:“林兄弟這樣的人品,聽說常能見到太子殿下,可見是有本事的,我們大爺常贊嘆不絕呢,還說要下帖子請林兄弟吃酒?!?/br> 鳳姐性子要強,原是個不讓須眉的,又無法無天,偏生牛耀祖亦是精明強干的,她拿捏不住。倒是兩家結(jié)親,自有好處,牛耀祖不同于牛繼宗,為人正派,又不拈花惹草,現(xiàn)今只知道讀書,也想從科舉,鳳姐是個聰明人,牛耀祖既然對她極好,她何必與之爭鋒,因此收了素日的性子,曲意奉承,夫婦倒過得甚是樂業(yè)。 現(xiàn)今林睿得到宣康帝和太子的看重,他又住在榮國府,牛耀祖便交代她身子便宜時,多往賈家走動,拉攏好林睿,日后在太子跟前好說話。 賈母亦是人老成精,現(xiàn)今往自家走動的,多要見林睿,聽了這話,笑道:“回去跟你女婿說一聲,只管下帖子來,咱們家的交情,還分什么彼此?不過我這外孫兒好學得很,日日去郭家請教功課,五六天才歇一日呢,未必有空回帖子?!?/br> 鳳姐笑道:“有了空,便是我們的福分,沒空,我們只好再下帖子罷了?!?/br> 嫁給牛耀祖以來,鳳姐知曉了許多厲害,她從前意欲學娘家行事時,早被牛耀祖痛斥了一番,又說明了揭破后的罪過,嚇得她魂飛魄散,因而竟一心一意為牛耀祖打算起來。 牛耀祖素日極喜鳳姐模樣標致,性格爽利,一千一萬個心眼子,乃是管家理事的好手,就是不識字,未免不明理,容易生是非,不過嫁到了他們家,他自會好生教導,堂前教子枕邊教妻,牛耀祖和其父倚仗權(quán)勢不同,心里羨慕林如海那樣的人物,細細打探林如海之為人,也學他做派,安安穩(wěn)穩(wěn)地和鳳姐過日子,不曾想過別的。 聽鳳姐在賈家見到林睿,又說林睿何等規(guī)矩,何等做派,何等謹慎,牛耀祖不禁一笑,道:“那樣才是正經(jīng)對的,他們家到這一代,已是第六代了,值得咱們學的好多著呢?!?/br> 鳳姐贊嘆道:“行事果然和咱們家不同,怪道那樣得上頭看重?!?/br> 平安喜樂四婢都見到了林睿,站在旁邊聽鳳姐說話,俱是抿嘴一笑,他們這位姑娘先前要強得厲害,如今倒常常夫唱婦隨了。牛耀祖雖有兩個通房丫頭,但是成婚之前就打發(fā)出去了,而后鳳姐懷孕也沒提過再收房,這幾個丫頭除了平兒原本就對鳳姐忠心耿耿外,剩下三個不覺失望,但是沒了想頭,也就對鳳姐忠心了,只求鳳姐將來許她們一個好前程。 不幾日,便是賈璉成親的日子,牛耀祖親自去賀喜,意圖見林睿一面。 有竇夫人親自張羅,辦得自然是周全之至,況且彼時已是春末夏初,滿園奇花異卉,倒不用似賈珠成親時非得用綾絹紗羅扎花兒系在枝頭上,因親友全至,單榮國府鋪設不開,依舊是寧國府單請官客,榮國府單請?zhí)每?,兩府里張燈結(jié)彩,鼓樂之聲通衢越巷。 ☆、第055章: 比之賈珠,賈璉身份更高些,因此寧國府中官客極多,上至北靜王世子水溶、南安郡王霍煜,東平王府世子爺穆樸、樂善郡王、永昌駙馬并許多世交應襲王孫公子等,諸如牛繼宗等,賈璉之外祖家、竇家并許多文武百官亦在。 來客中最尊貴的,莫過于四皇子。 他被林睿算計了一場,得不償失,沉寂了數(shù)月,方又打起精神來。思及賈家舊部,因賈赦賈珍等人無能,頗不能服眾,但是舊部中卻有不少人念著當年寧榮二公之德,仍舊幫襯賈家,四皇子不覺又動了心思,意欲將其收攏門下,橫豎賈赦賈珍等人十分昏聵,給一點子好處他們就暈頭轉(zhuǎn)向了。太子愈得宣康帝看重,四皇子愈是不忿,行事難免就魯莽起來。 旁人雖有心里明白的,多是利欲熏心的,賈赦眼見賈璉成親,皇子竟然親臨,不由得流露出一絲洋洋得意,忙不迭地和賈珍等人上前奉承不提。 水溶正是年少翩然時候,見了林睿之后,頓時引為知己,他和霍煜、穆樸等人寒暄了幾句,又齊來拜見四皇子,方各自落座,四處張望了一回,不見林睿的蹤影,忍不住開口問賈赦道:“赦公,睿兄弟如何不見?” 牛耀祖亦在找林睿,聽水溶問起,忍不住側(cè)耳傾聽。他知妻族和林家的一點子瓜葛,鳳姐是個直爽的,他對鳳姐一心一意,鳳姐亦是掏心掏肺,萬事不瞞著他,早在枕畔將自己所知道的兩家舊事告訴了他。牛耀祖嘆息不已,林家如日中天,岳父怎么偏就和他過不去?兩家便是想交好也不能了,自己的父親也是對郭拂仙下過手的,竟湊到了一處去。 賈赦正跟四皇子說到熱鬧處,聞言,忙笑道:“大外甥隨著犬子迎親去了。” 作為榮國府嫡親的外孫,林睿又是在京城中頗有名聲的,他又生得好,妝扮一新,先一日催妝時更受到賈璉幾次央求,好容易才求得他去,今兒亦陪著迎親。 水溶笑道:“原來如此?!?/br> 牛耀祖心想,好歹今兒見見林睿才是,縱使不能立時修好,但求盡心。 卻見水溶轉(zhuǎn)頭對穆樸笑道:“睿兄弟進京時,去你們府上拜見,偏你不在京城,竟未見,今兒見了,你便知我所言非虛了?!?/br> 因三家母親皆是閨中密友,常年書信不斷,彼此間常慕其名,穆樸笑道:“聽你這么說,更該見一見了。我回京后,早聽母親說了許多遍,夸得什么似的,竟將我貶得一無是處,想必府上王妃亦是如此罷?咱們受了委屈,明兒叫了睿兒出來,灌他幾壇子酒,好解氣。” 水溶道:“別是沒灌醉他,咱們反得了不是,他還要上學呢?!?/br> 穆樸同意道:“也是,聽說他跟郭先生學習?” 水溶點了點頭,看了牛耀祖一眼,郭拂仙得罪牛繼宗也不是新鮮事兒,四王八公彼此交好,都知道些。見牛耀祖微微苦笑,閃過一絲歉然,水溶登時了悟,他素知牛耀祖和其父品行不同,忙對他一笑,又命人請過來同聊。 卻說林睿迎親回來,這邊立時便有人去請。 賈赦賈政亦以此子為榮,不是誰都能得圣人親賜墨寶的,林睿只好過來一一拜見。眾人一陣夸贊不絕,少時被水溶請去,林睿方得以脫身。 四皇子坐在上首看著林睿游刃有余地與人寒暄,面上卻不露絲毫。 林睿不去討個沒趣,拜見過四皇子后,來了水溶一席,別的都見過了,霍林兩家十幾年前亦有嫌隙,但霍煜卻是個明白人,不曾為難他,只有牛耀祖他不認得,經(jīng)過水溶說明,忙上前拜見,道:“聽說牛公子已中了秀才,還沒恭喜牛公子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