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jié)
年初黛玉欲攜著林智去上學,方先生忽然向林如海告假一月,黛玉本是個女孩兒,功課不限多寡,去歲春天黛玉病了一回將近兩個月沒有上學,方先生如今年紀大了,更愛這份清閑恬淡,因此他家中有事時,林如海立即答應(yīng)不提。 林智已滿五歲了,經(jīng)由黛玉自小陶冶教育,數(shù)千字在腹內(nèi),按林如海和賈敏的本意,仍舊請方先生教導,林智因黛玉之故已經(jīng)跟方先生上了一二年的學,方先生極喜他,早就答應(yīng)了,只是若要好生教導,須得等他回來。 如此一來,現(xiàn)今黛玉和林智便由林睿教導。 林如海白天上班,時值年下,賈敏又忙碌不堪,各處的租子人情往來等等都需她勞心費力,林睿想到自己在姑蘇求學,不曾照料弟妹半分,聽林如海的話,自然樂意之至。 此書房并非是林如海的書房,而是黛玉的。他們年少時都曾出入林如海的書房,毫無避諱,近因年紀大了,林如海的書房重地尋常便不許他們獨自去了,唯有林如海在時才帶他們?nèi)?,故另辟了三間內(nèi)外書房,外書房是林睿在家時用,內(nèi)書房則給了黛玉。 黛玉書房中的筆墨詩書皆鎖得極嚴實,只剩案上的書籍,林睿翻看了幾頁,忽然從中掉下一張書簽來,落在案上,乃玉竹所制,薄薄一片,上面繪以山水人物,十分精雅,筆墨精巧,布局轉(zhuǎn)折之間隱隱帶著一絲嫵媚,似是出自女子之手。 黛玉雖愛詩詞文章,也喜音律,但是亦懂丹青,不過丹青才學幾年,尚未有此功力,一看便知非黛玉手筆,林睿不禁暗暗詫異,難道天底下還有人比黛玉的才氣更好不成? 他不動聲色地將書簽重新夾在書籍中,笑問林智道:“智兒,你知道你jiejie時常都和人一起在書房里論詩書么?”黛玉的書房輕易也是不請人過來的,尋常待客,或是花廳,或是偏廳,亦或是臥室,非極有交情者,絕不請入書房。 林智背對著他生悶氣,聞言,轉(zhuǎn)過身來,道:“哥哥問這些做什么?jiejie不叫我說?!?/br> 林智年紀小,常常跟著黛玉仍舊在姐妹們中頑耍,但是那些姐妹們年紀都比黛玉大,現(xiàn)今都十分注重閨閣名聲,黛玉多次囑咐林智,所見所聞皆不許告訴外人,免得傳出去對她們不好,她們閨閣中的筆墨輕易都不肯示人呢。 林睿倒也明白,笑道:“就是問問,我在這里看書,怕見到別人的筆墨東西?!?/br> 林智想了想,向林睿伸出兩根手指,道:“哥哥答應(yīng)我兩件事,我就告訴哥哥。”林睿是他哥哥,雖然沒有jiejie那么疼他,但是也是很好的。 林睿點頭道:“你說,哪兩件事?” 林智道:“以后我要跟jiejie出去,哥哥不許攔著我,我要保護jiejie不叫人欺負?!?/br> 林睿聽了,頓時一笑,道:“好,咱們做哥哥弟弟的,本就該多疼你jiejie些,咱們將來都是能建功立業(yè)的,旁人輕易不敢相欺,你jiejie就不同了,閨閣女子被人欺負了,比不得人家的權(quán)勢,少不得只能忍氣吞聲?!?/br> 林智撇了撇嘴,道:“哥哥說得好聽,方才怎么不叫我跟jiejie一起出去呢?第二件事,jiejie想看外面原野映晚霞的景呢,哥哥有空帶我們出去走走。” 林睿一口應(yīng)承下來,夸贊道:“智兒是個好孩子,處處都替jiejie著想?!?/br> 林智大是得意,那是當然了,jiejie最疼他,他當然也要疼jiejie。他和哥哥帶jiejie出門最好,才不要看俞恒特特畫什么山水景兒來討jiejie的歡喜。林智憤憤不平地想起了上回俞恒在自己家叫自己丑兒小兄弟,后來又送了很多畫作,jiejie歡喜得不得了。 林睿早就聽俞恒說過一回,見狀,道:“如此你就告訴我誰來過書房罷?!?/br> 林智道:“jiejie的書房不是誰都能進來的,至今為止,只有兩個人,一個是俞家哥哥,他是個壞人,一個是曾家的jiejie?!?/br> 林睿尋思良久,方想起曾姓何人。 他從姑蘇回來也有些日子了,曾經(jīng)跟著賈敏去曾家拜見,曾太太是文德郡主,亦極恬靜安然,他曾對林如海和賈敏說過,既然曾明娶妻文德郡主,何以那許飛仍舊敢于針對曾明,林如海方告訴他曾明是在其后被老北靜王看中,以女許之。老北靜王極聰明,挑了無法做官的曾明為婿,到水溶之父,更是早早交出了兵權(quán),只當個富貴閑人。 他見過曾明的兒子曾冼,亦知曾明尚有一女,名喚曾凈。 林睿重新翻開書籍,看了看書簽,莫非是曾明之女所留?隨即,他啞然失笑,黛玉酷愛和人聯(lián)句作詩,平素不是沒有收集他人之物,未必是曾明之女。 不過,看著眼前的書簽,林睿只覺得才氣不俗,丹青極妙。 林智好奇地問道:“哥哥在看什么?” 林睿忙掩卷道:“看書,你以為書里有什么東西讓我看?” 林智嘻嘻一笑,搖頭晃腦地道:“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br> 林睿彈了他額頭一下,恰巧黛玉回來,笑問道:“丑兒在說什么?我早說過多少回了,別把這話兒正經(jīng)當真,讀書乃為明理,又不是為了名利富貴。存著這樣的心思讀書上進,也便俗了,有什么趣兒?還不如耕種呢!” 林智挨了林睿一下子,急急忙忙地跑到黛玉跟前告狀,隨后加油添醋地道:“哥哥還問我誰來過jiejie的書房?!?/br> 黛玉看他一眼,道:“你說了?” 林智頓時低下了頭。 黛玉不忍責怪弟弟,但仍舊道:“虧得是哥哥,若是旁人,可怎么好?丑兒你如今也大了,禮數(shù)顧著些,咱們自家人說話論事不外傳倒無妨,外人知道了,難免說你不知禮,再說咱們爹娘的不是,那才有的瞧呢?!?/br> 林智搖了搖黛玉的手,道:“jiejie,我知道錯了,以后一定聽jiejie的話,jiejie怪哥哥罷!” 黛玉嘆了一口氣,看向林睿,眼波流轉(zhuǎn),似有詢問之意。 林睿笑道:“你別怪他了,怪我,原有些好奇,怕不小心看到了你們閨閣中的詩詞筆墨。” 黛玉拉著林智走到案前,細細看了一遍,并沒有別的東西,道:“哪有什么閨閣詩詞筆墨?前幾日俞哥哥過來之前,我就把我們平素做的詩詞文章丹青筆墨收起來鎖在匣子里了。這里也只有我看的幾部新書并些筆墨紙硯法帖字畫罷了,別無他物?!?/br> 林睿指了指眼前的書,道:“聽你這么說,書里何以有所遺漏呢?” 黛玉一愣,松開林智的手,翻開書,果然看到了夾在其中的一枚書簽。她蹙了蹙眉頭,道:“我找了好些時候不見,怎么在這里?”說著,拿起放回旁邊的抽屜里。 林睿道:“若是不讓人進來,放著也就放著了,若是讓人進來,好歹收拾干凈了?!?/br> 黛玉點頭稱是,道:“哥哥放心,我心里明白。這一枚書簽是上回我們自己特特繪制出來的,當時未干,就放在了案上,后來隨手夾在書里,倒忘了?!?/br> 林睿奇道:“都是自己做出來的?你做的呢?讓我看看?!?/br> 黛玉沒聽出林睿話里的用意,笑道:“我和曾家jiejie各自繪制了十二枚,玉竹是父親替我打磨出來的呢,上面的畫兒是我和曾jiejie繪的,曾jiejie拿走了我做的六枚,留下了她做的六枚,留下來那些我自己做的書簽早就給父親用了?!?/br> 林睿聞聽是曾凈繪制,默然不語。 晚間一家五口吃完飯在房中說話,賈敏問起白日楊茹過來一事,黛玉如實說了,道:“也沒什么要緊事,見了面,說幾句話?!睏钊阕砸詾槁斆鳎褎e人當傻子,總是打聽哥哥的事情,殊不知她都聽在耳中,愈加厭惡,也不好說給賈敏聽,但是賈敏定然明白得很。 楊茹常受本地千金排擠,皆是她自己之過,曾凈也是新來的,怎不見旁人如此? 賈敏長嘆一聲,向林如海道:“我看,咱們竟是早些定下來要緊?!碑敵跛麄兎驄D對外都說林睿十五歲后說親,彼時正月未盡,二月未至,但是年初,林睿已有十五歲了。 林如海點了點頭,想著從那幾家中挑媳婦。 當著兒女的面,賈敏不好繼續(xù)多說,不知怎地,黛玉忽然福至心靈,笑將在書房中的事情說給父母聽,又問林如海道:“我做的書簽爹爹用得可好?” 林如海和賈敏驀地眼前一亮,不覺相視一笑。 他們都想到了曾凈,曾凈常和黛玉一處,賈敏極熟悉,品德性格無可挑剔,而林如海因和曾明交情甚深,乃是長輩,亦曾見過曾凈,他家權(quán)勢已經(jīng)極重,雖說講究門當戶對,卻很不必聯(lián)姻大家,倒是清閑些的好,免得讓上頭忌諱。 不同于黛玉和林智,他們姐弟二人尚不解事,林睿見到父母這等神情,不覺臉上一熱。 詩詞書畫可觀其人品性,林睿雖未見過曾凈之容,亦未聽過其音,識過其詩,但小小書簽上的丹青妙筆卻令他心中有所觸動,再者黛玉的性情她極為了解,能讓黛玉如此結(jié)交引入內(nèi)書房者,勢必不俗。 賈敏又多想了一層,她是做婆婆的,自然要選個稱心如意的,曾凈言談舉止,既溫柔嫻靜,又覺得干凈爽利,其行事她亦覺得十分滿意,而且文德郡主和自己交好,說來算去,曾凈的性子倒比妙玉還強幾分,不必自己再調(diào)、教便是賢內(nèi)助。 最難得的是,曾凈和黛玉林智情分都好,也不會和他們生了齷齪之心。 賈敏想著林睿比黛玉林智年長太多,等到媳婦進門,黛玉和林智還得好些年方各有嫁娶,平常相處,總不能讓他們?nèi)缱约汉屯醴蛉艘话悖虼藫裣睒O看重此處。 林如海想其門第父母,賈敏思其為人處世,林睿慕其才氣品格,一時間,竟是四角俱全的了,心中各自有意,林睿鑒貌辨色,心中暗喜,陪著林如海和賈敏說了一回話,先送弟妹回房,方辭別回去,難得遇到合適的,自己唯有靜待佳音。 望著天邊殘月,林睿微微一嘆,若能成,固然好,若不成,也只能藏于心中了。 ☆、第065章: 林如海和賈敏心中皆中意曾凈溫柔嫻靜的性子,父母哥哥都是極,竟是再妥當不過的親事了,賈敏當即便和林如海商議,然后去了俞家,說道:“今兒來見老夫人,有一件事情求老夫人,還得勞煩老夫人替我們說合?!?/br> 俞老太太近來大愈,正無所事事,聞言忙問乃是何事,賈敏便將求娶曾凈一事說了。 文德郡主也是俞老太太看著長大的孩子,自居揚州起始,時常見面,亦曾見過曾凈多次,知曾凈為人,笑道:“這兩個孩子倒是匹配,難為你們怎么想起來?” 賈敏笑道:“老夫人也覺得好?” 俞老太太點頭道:“好!好得很。只是文德郡主雖然是郡主,畢竟北靜王府是異姓王,他們家沒有官職,兒子年紀輕,又沒有功名。再者,曾家雖有些家業(yè),但是多年無人做官,比不得你們家,總要留給兒子多些,將來曾姑娘的嫁妝比不得你當初出閣時的十里紅妝?!?/br> 曾明因父親名諱不得科舉,曾冼將來亦是如此,避祖父諱,恐也止步于貢生了,不過當今舉人便能做官,何況曾冼,若正經(jīng)想做官,還是能的。 當初曾明不做官,是本性作祟罷了,須知道宣康帝都要讓他直接做官的呢。 賈敏失笑道:“難道我們還在意那么一點子嫁妝不成?又不是靠媳婦的嫁妝吃飯穿衣。說句不好聽,我們家?guī)纵呑幼孀跀€了百年的家業(yè),哪里還在意三五萬的嫁妝?我知道老夫人的擔憂,怕我們將來見了曾姑娘的嫁妝,看輕了她,只是老夫人有所不知,我們求親曾家也是有幾節(jié)緣故的。頭一層,自然是曾姑娘的品行才華性格,俱是一等一的好,二則,曾家雖沒有做官,曾老爺卻和我們老爺交好,我和文德郡主年輕時也都是常來往的姐妹,彼此情性深知,都不是惹是生非的,我們家已經(jīng)握著江南大半的權(quán)勢,很不必再尋一門顯赫的親家,后者人多勢眾,自然良莠不齊,若生事連累了我們,才有后悔的時候呢!” 除此之外,最要緊的是曾凈和黛玉林智都十分親密,不是那種調(diào)三窩四的人物,進了他們家的門,不會鬧得闔府不安寧。林如海生性豁達,不同于俗流,在自己自己來之前,夫婦二人都問了林睿的意思,林睿對曾凈雖不曾有傾慕之心、必娶之意,卻也覺得曾凈才氣極佳,亦考慮到了曾凈和黛玉交好的事情,較之別家小姐和他們家更契合些。林如海和林睿乃為父子,脾性都有些仿佛,都喜歡琴棋書畫都能談得來的。 聽了這一番話,俞老太太沉吟片刻,點頭笑道:“我原說你們是極有見識的,果然不錯。等我和文德郡主說了,她必然也是愿意的。還能挑出比睿哥兒更好的?” 賈敏喜笑顏開,道:“那就有勞老夫人費心了,等這件事成了,叫睿兒來磕頭謝媒?!?/br> 俞老太太道:“咱們一家人還說什么兩家話?這些年,我們托你們的福,恒兒才有今日的前程,近來哥兒倆在揚州,都是林大人帶著他出去,我心里感激得不得了,能幫你們一點子,我心里歡喜得很,你再說這些,可就生分了?!?/br> 賈敏亦喜俞恒,看著他長大到如今考取了功名,情分非比尋常。 賈敏忽又道:“還有一件事,好叫老夫人知道,替我們在郡主跟前說幾句好話。我們老爺和我商議過了,我們家的子孫從此不納妾,若是無子,端的看子孫如何,不肯納妾的過繼嗣子承繼宗祧,想要兒子的年過四十方許?!?/br> 賈敏乍然聽林如海說這話時,心中悲喜交集,悲者恐子孫單薄,喜者卻是同為女子,自己和林如海夫婦情深,也不愿意她們和尋常婦人一樣,陷身于妻妾之爭、嫡庶之斗。 俞老太太一臉驚訝,隨即嘆道:“誰做了你們家的媳婦,真是幾輩子修不來的福分?!?/br> 賈敏笑了笑,神情坦然,道:“擱在一二十年前,指不定我也和世人一樣,偏生我們老爺常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行事無愧于人才好,我是得了我們老爺?shù)母?,才有今日,誰不羨慕?我這樣,哪能非得要求媳婦受罪?因此,老夫人只管把我的話告訴郡主,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雖非君子,卻也愿意行君子之事呢?!?/br> 俞老太太笑道:“你放心,我定會一五一十地跟她說?!?/br> 又嘆道:“我竟是沒有福氣的,若是跟前有孫女,我便只想著自己家的了,哪里還會讓給曾家的小姑娘?曾家倒是有福,這事必成。” 賈敏撲哧一笑,隨即聽出了俞老太太話里的傷感。 俞老太太不是沒有孫女,連重孫女都有了,只不過剩余兩子都不在跟前,俞老太太又不喜那兩家的為人處世,不愿意讓他們禍害了林家去。 送走賈敏,俞老太太次日便去曾家,說明來意。 彼時文德郡主一身素服,聞言訝然道:“我們才住在揚州多少日子?我們家沒權(quán)沒勢的,怎么就看中了凈兒?楊家那姑娘的根基門第富貴權(quán)勢才貌都比我們凈兒強幾倍?!?/br> 住在揚州,時常有人來拜見,她也出門應(yīng)酬,從賈敏處難免知道些消息。 俞老太太道:“你別太自謙了,你們姑娘怎么就比別人差了?依我看,楊家姐兒可比不得你們家的。林家不是那等眼高于頂目中無人的,看中的還不是你們家的門風人品性格?若是重權(quán)勢,憑著睿兒的本事,什么公侯王府的女兒娶不得?” 說實話,林如海掌管鹽政,現(xiàn)今又加封了尚書銜,既掌地方實權(quán),又有京官清名,林睿眼見就是龍駒鳳雛,目光深遠看中他的人多著呢,單是俞老太太知道的就有不少人家,連自己的兒子都打著林睿的主意,何況別人。林家真心實意幫了他們家許多,尤其是太子有今日,據(jù)太子妃私下說,離不開林如海的提點,俞老太太自然一心幫忙。 俞老太太見文德郡主面有躊躇之色,遂將賈敏的話都告訴了她。 文德郡主聽完,忍不住有些失態(tài),問道:“林太太當真這么說?不嫌我們老爺身上無職,也不嫌我們兒子沒有功名,女兒嫁妝單薄?” 林睿何等出色,人品、容貌、性格、才華、門第、富貴、權(quán)勢無可挑剔,文德郡主素有耳聞,亦曾親眼所見,心里也常說這樣的孩子非池中之物,早晚扶搖直上,但是她從來沒想到他們家會求娶自己的女兒。她有自知之明,公公做到了三品,今已不在,曾明只有貢生的功名,沒有官職,自己雖有郡主的封號,娘家空有爵位無兵權(quán),還不如南安王府在西海沿子,而林家則是日益繁榮,絕非自己家所能匹配的。 俞老太太莞爾道:“她的性子你不明白?向來說一不二,沒有哄我的道理?!?/br> 文德郡主滿臉激動之色,急迫之下,竟覺得喉間發(fā)癢,連聲咳嗽了三四次,好容易止住,面上仍舊有些潮紅,道:“林太太這般鄭重其事,許下如此諾言,竟是我們凈兒的福氣了,天底下哪里找出比這更好的人家?” 文德郡主隨著曾明走遍大江南北,膝下唯有一雙兒女,早就憂心兒女的婚事了,自己家沒有官職,說親不容易,沒想到竟有這樣的緣分。 俞老太太安撫道:“你別急,千里姻緣一線牽,是你們的,就是你們的,別人奪不走。” 文德郡主不禁嘆了一口氣,道:“說起來,自然是一門極好的親事,求都求不來,只是世人講究門當戶對,我們家如此,一沒權(quán),二沒勢,祖宗基業(yè)也不比林家豐厚,我卻擔心我們高攀了林家,將來凈兒不好做人。” 世人說高門嫁女,低門娶婦,終究還是講究門當戶對,兩家門第相差不遠,聯(lián)姻聯(lián)勢,差得太遠,于各家都沒有好處,鮮少有人愿意如此。 因此,對于林家的求親,文德郡主有些受寵若驚。 俞老太太目露贊許,道:“可見你疼女兒,若是別人,早就答應(yīng)了。我早說過了,林家便是看中了你們家簡單,哪里會嫌棄你們?你細想想林太太的話有道理沒有,他們家風頭正盛,很該避開,不必更進一步了。你們家又哪里差了?原是書香門第,不過就是你們家老爺時運不濟,得罪了小人,不然,未必比林家差。” 文德郡主聽了,不禁沉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