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告訴喬瑞青，他心里有話卻說不出口。

    “你不想說，我就幫你說出來?！眴倘鹎喽⒅〈葡x的眼睛說，“考到好學校，找到好工作，追到好雄主——蟲生是一條沒有岔路的直線，要是哪一環(huán)崩塌了，未來就是一片可以預(yù)見的黑暗?！?/br>
    他用最溫柔的語氣說著最誅心的話：“而你，小朋友，現(xiàn)在站在生命道路的起點已經(jīng)開始感到茫然。好不容易進了最好的學校卻覺得那些課程完全沒有意思的你，是不是覺得自己什么也做不好，以后全完蛋了？”

    一席話毫無遮掩地傾倒在小刺猬面前，把他所有色厲內(nèi)荏的偽裝都給扯了個粉碎。小雌蟲呆愣愣地盯著喬瑞青，最后眼眶里終于滾下淚珠來。

    小雌蟲嚎啕大哭，全無形象。剛開始還咬著手背試圖強撐著一點體面，后來就完全放任自己眼淚鼻涕糊了滿臉。

    喬瑞青慢慢伸手把哭泣的小雌蟲攬進懷里，一下一下拍著他的后背，耐心細致得像在哄小孩。

    他其實可以對這樣的心情感同身受，所以特別希望這只小蟲可以走出來。

    “我告訴你……這是錯的?！眴倘鹎喔皆谛〈葡x的耳邊輕聲說，“這是錯的。”

    第11章 宣泄   相信我，這個世界比你想象中的要……

    小雌蟲抽抽噎噎打著嗝，本來算得上可愛的小臉哭到扭曲。喬瑞青一直沒有說話，安靜等著這只蟲平靜下來。

    等了一會兒，小雌蟲哭聲漸漸小了下去。他很難為情地吸吸鼻子，后知后覺地開始感到尷尬。但仍然把頭埋在喬瑞青懷里。

    “丑死了。別拍……”他嘟囔道。

    喬瑞青揉揉他的頭發(fā)，笑著指指早就被支使到別處去的攝像頭：“早就沒拍你了。還想哭的話可以繼續(xù)哦？”

    這么一下反倒把小雌蟲給說得笑出來了。他從喬瑞青身上起來坐直身子，很不講究地用袖子抹了一把鼻涕。

    小刺猬這下徹徹底底順了毛，顯得格外乖巧。喬瑞青慢慢跟他解釋：“我剛剛說話可能有點逾越，希望你不要——”

    雌蟲趕緊打斷了喬瑞青的話連連搖頭：“不會不會，你說的都說中了。是我不夠堅強……”

    “別這么說?！眴倘鹎嗤瑯記]有讓小雌蟲把話說全，用更強硬的姿態(tài)搶過話頭，“第一，堅強不是你的義務(wù)。誰都有疲憊難過的時候，這不是你的錯。”

    “第二，誰說你不夠堅強？”

    小雌蟲咔噠了兩下嘴，又一次說不出話來像只呆雞。

    他們沉默了一會兒，安安靜靜地看月亮。

    “我……我來這里是想放棄的。其實你都猜到了吧？這座橋叫流浪者大橋，是個很浪漫的名字。我好幾個月之前就看中這里了。”小雌蟲突然小聲說。

    “嗯哼？”喬瑞青給他遞了個鼓勵的眼色。

    小雌蟲又鼓起了一些勇氣：“我雌父本來想送我上軍校的，他說最近局勢動蕩，正是積攢軍功的最好時機?？墒俏摇菚r候覺得自己對從軍不感興趣，就一直在跟雌父對著干……后來我還偷偷自己報名了皇家學院，被錄取了?？砂汛聘笟獾??！?/br>
    “可是現(xiàn)在我在皇家學院也沒能取得好成績……前幾天我的雄蟲研究與侍奉課程掛科了第三次，再來一次我就該被勸退了。我……我對不起雌父……”他沮喪地喃喃自語。

    靠，又是雄蟲。怎么所謂帝國最好的學校也跟新娘預(yù)科班一樣？喬瑞青第八白次感到惡心，深刻懷疑這樣的社會到底怎么發(fā)展的。

    一只只優(yōu)秀又可愛的雌蟲，一如帕特里克布雷迪幾位，都不得不為了討得雄蟲的歡心委曲求全。如果說喬瑞青原本只是單純地討厭這種扭曲的社會制度的話，現(xiàn)在他越來越真情實感地位雌蟲們感到不值。

    所謂高貴的雄蟲，包括他自己。何德何能呢？

    另一邊小雌蟲大吐苦水，越說越順暢：“現(xiàn)在原先最擅長的科目我也讀不好了，排名一掉再掉。我是不是自己作沒了自己的蟲生？要是當初聽雌父的話……”

    長期壓抑自己的蟲一旦打開話匣子就發(fā)泄似的停不下來。

    小雌蟲的故事遠沒有帕特里克那么極端，不過是發(fā)生在每只蟲身邊的小喪氣而已。但是小小的難過積累多了，就會變成一只巨大的縫合怪物——水草似的纏住蟲的四肢，叫蟲慢慢窒息，無處可逃。

    “我不論是訓練還是考試成績都不好。我的同學欺侮我，我的老師不喜歡我，我的雌父也對我失望了……”對著陌生蟲反倒更容易敞開心扉。有些話小雌蟲一直憋在心里無處訴說，現(xiàn)在連著怨氣苦悶一起噴發(fā)出來。

    暢快。

    喬瑞青聽故事聽得感慨萬千，好像夢回自己的高中時光。他笑嘻嘻捏捏小雌蟲的臉頰：“這才對嘛。不開心要說，如果還不開心就更要發(fā)泄出來。”

    “你有試過大喊嗎？完全不要擔心自己的形象，也不要擔心擾民，”喬瑞青翻身下來，伸手握住欄桿，“就對著江水大罵一通，把負面情緒全都叫出來算完。”

    小雌蟲猶豫一下，還是跟著喬瑞青翻下了橋欄。他小心翼翼地把小手放在欄桿上，跟喬瑞青的并排：“可以嗎……？我不太會罵蟲的?！?/br>
    喬瑞青噴笑：“不會罵你也可以喊某某是個大傻瓜嘛?！?/br>
    結(jié)果嘴上說著不會罵蟲的蟲崽子罵得超起勁——雖然跟喬瑞青之前接觸過的雌蟲相比，這只乖乖蟲用詞極端缺乏創(chuàng)意。一只手數(shù)得出來，不外乎“傻瓜”、“笨蛋”一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