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佳人說：“你什么都不必做，我尊重你的立場，就這樣吧?！?/br>
    賀九皋聲音顫抖，“結(jié)果你還是要和我分手？”

    譚佳人回首，自嘲地笑笑，“我在你心里的份量不過如此，我以為我不在意，當事實擺在眼前，很難不在意，你當初的情話多么甜蜜，我現(xiàn)在的心情就多么苦澀，所以賀九皋，不止你一個人在難過?！?/br>
    賀九皋松開手，喃喃道：“我不會離開的，直到你改變心意?！?/br>
    譚佳人狠下心來，淡淡地說：“隨便你?！?/br>
    屋頂?shù)拈w樓燈光熄滅，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

    賀九皋靠在車上，掏出打火機，點燃一支煙，夾在指間，仰頭望著閣樓。

    譚佳人盤腿坐在床上，看著打開的首飾盒，18克拉的鉆戒在微弱的月光下依然閃爍。

    淚意洶涌，她抹把臉，甕聲甕氣說：“你管他對你是真是假，鉆戒是真的不就結(jié)了?！?/br>
    但一枚鉆戒相對于他的財產(chǎn)而言，九牛一毛，你不用太感動，也不用太委屈，至少在錢財方面，他從沒虧待過你。

    譚佳人自我開解一番去二樓洗澡，回到樓頂，躊躇片刻，走到欄桿處，壓低身子，暗戳戳向下瞥了一眼，賀九皋還在，垂頭不知在想什么，指間夾著煙也沒吸，兀自燃燒，猩紅的煙頭在夜色中明明滅滅。

    “他怎么還不走，不怕蚊子咬嗎？”

    “冷血資本家樹立哪門子癡情人設？”

    “我又沒讓你留下，你自己愿意的?！?/br>
    “我很堅定的，就算你站一晚上，我也無所謂?！?/br>
    譚佳人自言自語，胸口悶悶的，還煩得要命。

    索性眼不見為凈，回房睡覺。

    可怎么也睡不著，在床上翻來覆去烙煎餅。

    當她猶豫不決時，拿出試煉別人的老方法，她對自己說，如果賀九皋能堅持一夜，我就原諒他。

    賀九皋孤零零站在空蕩蕩的街上，掐滅煙頭，丟進垃圾箱。

    他不想離開，和譚佳人較上勁，既然話說出口，就要做到。

    姜明達那種人都能風雨無阻為她送一個月早餐，自己就不能守她一夜嗎？

    賀九皋揮手趕著蚊蟲，在車旁來回踱步，時不時抬頭望閣樓一眼。

    譚佳人睡了嗎？

    真狠心……

    不，不，譚佳人說了，她也難過的，這不正說明她很在乎你嗎？

    賀九皋豁然開朗，心情也好上幾分。

    他站定，就著高興勁練習擊劍動作打發(fā)時間。

    譚佳人睡得并不踏實，不時地拿起手機看時間，看天氣。

    凝神靜聽，沒有雨聲，她放心了，躺回床上，下一刻翻身下床。

    推門走出來，探頭探腦地看去，賀九皋手持佩劍，做著擊劍運動。

    都凌晨兩點了，他真不走嗎？

    就算鐵了心留下，進去車里吹冷風也比在外面挨蚊子咬舒服呀。

    傻瓜——

    譚佳人想下樓趕他走，到樓梯口停下腳步。

    說好一夜就一夜，連一夜都不肯為你堅持的男人不要也罷。

    譚佳人將鬧鈴設置到6點鐘，躺在床上數(shù)羊，“別想賀九皋，想想羊，一只羊，兩只羊，三只羊……”

    汗水從額頭淌下，賀九皋把佩劍收回包里，拿出一瓶水喝。

    想到心愛的人在距離他很近的地方安歇，他嘴角泛起溫柔笑意。

    他想象自己是一個騎士，忠心耿耿地守護公主，沒錯，譚佳人就是他心目中的公主。

    青春年少時都沒做過出格的事，如今才瘋狂一回，有種得到釋放的感覺。

    譚佳人，我會讓你大吃一驚的，不過一夜而已，我輕易就能做到，想原諒我直說好了，還給我臺階下，根本毫無難度嘛，總之我知道你口是心非。

    賀九皋興高采烈地腦補著，漫漫長夜似乎也沒那么難捱了。

    譚佳人不數(shù)羊了，開始念詩，鬼使神差地念了兩句應景的詩：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賀九皋可能真的愛她吧，倘若他能站一夜的話。

    她想著想著，神思恍惚，墜入夢鄉(xiāng)。

    夢中的她是一個穿著破爛鎧甲的勇士，被堆積如山的金銀珠寶閃瞎了眼。

    她垂涎欲滴，mama呀，好多金子。

    沖吧勇士，干掉惡龍，金子就屬于你。

    戰(zhàn)斗的號角聲吹響，她向惡龍發(fā)起總攻，惡龍扇扇翅膀，她從山頂滾落山腳。

    好累，不知沖了多少次，精疲力竭站到山頂，惡龍幻化成賀九皋的臉，他伸出手嫌棄地推了她一把，惡聲惡氣地說：“你圖我金銀財寶，我圖你什么，圖你沒錢沒背景沒資源，還是圖你逐年貶值的美貌——請你馬上圓潤地滾吧?！?/br>
    她確實滾下來，一腳踏空，悚然驚醒。

    看一眼表，五點一刻，好吧，起床，去瞧瞧賀九皋還在不在。

    東方天際露出魚肚白，賀九皋打了個呵欠，這時電話鈴聲響了。

    他接聽，那頭傳來家政阿姨焦急地聲音。

    “小賀先生，程董暈倒了，現(xiàn)在濟世醫(yī)院，您趕緊過來吧?！?/br>
    譚佳人扶著欄桿往下看時，正巧賀九皋的車屁股進入視線，開走的速度幾乎可以用閃電來形容，很快駛出她的視野，再也看不到。

    “他什么意思，吹了一夜風，幡然醒悟，所以迫不及待離開了？”

    “無語……好吧，我也不用糾結(jié)了，收到18克拉的鉆戒充分可以彌補傷心，滾吧！”

    第111章 分手快樂   賀九皋不講義氣，對她嘴甜心……

    譚佳人負氣下樓, 但在心里為賀九皋找理由，他站在樓下，整整一夜, 從天黑到天亮, 足見誠意，五點鐘距離六點鐘四舍五入也差不多了, 他之所以走得急，大概有要緊事吧。

    譚敬匆匆上樓，和女兒走碰頭。

    “給我面包車的鑰匙。”

    父親滿臉焦急，譚佳人顧不上多問, 說：“車鑰匙在勁恒那邊。”

    譚敬轉(zhuǎn)身下樓，步履如飛。

    譚佳人一怔，發(fā)生什么十萬火急的大事了嗎？

    程蘭正在做精密檢查，賀九皋站在mri（核磁共振）室外, 目光投向家政阿姨。

    “說說看, 到底怎么回事?！?/br>
    家政阿姨說：“程董有晨起看財經(jīng)新聞的習慣，我?guī)退蜷_起居室的電視機, 節(jié)目里有一位姓卞的律師在講金種子p2p平臺暴雷事件，程董看得很認真, 臉色卻越來越差，節(jié)目插播了一段如意街苦主們組織的抗議拉橫幅活動片段，程董拍桌子發(fā)了好大的脾氣, 說, 說……”

    她覷賀九皋一眼，低下頭支支吾吾。

    賀九皋追問：“我母親說什么？”

    家政阿姨為難，“小賀先生，這——”

    賀九皋面無波瀾, “沒關系，你直說?！?/br>
    家政阿姨橫下心來，轉(zhuǎn)述程蘭的原話，“程董破口大罵，罵都是你做的好事，害苦如意街的鄉(xiāng)親們，還罵你冷血自私，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賀九皋看似無動于衷，輕聲問：“然后呢？”

    家政阿姨硬著頭皮說：“程董說要打電話找你問清楚，猛地站起來，然后……然后一頭栽倒，真嚇死個人，我慌得六神無主，幸虧管家和司機老趙在，當機立斷把程董送來醫(yī)院?！?/br>
    賀九皋點頭表示了解，“你隨司機的車回紫微宮，這里我留下?！?/br>
    家政阿姨遲疑，“小賀先生，您一個人照顧得來么？”

    賀九皋打消她的疑慮，“我會安排專業(yè)的護理人員，你不用擔心，回去吧。”

    “是，小賀先生”，家政阿姨恭敬地應了聲，轉(zhuǎn)身離開。

    沒一會兒，譚敬氣喘吁吁地趕來，看到賀九皋，憂心如焚地問：“小賀，你媽呢？”

    賀九皋端詳這位染上風霜之色的老人，他額角掛著汗，臉色蒼白，嘴唇顫抖著，真真切切牽掛母親的安危，當即拋開多余的想法，對他說：“我母親正在做核磁共振檢查，暈倒的原因，要等檢查結(jié)果出來才知道。”

    “好，好的，你媽會沒事的?！弊T敬擦擦汗，不知安慰賀九皋，還是安慰自己，重復說著“會沒事的”。

    賀九皋目光帶上憐憫，他不明白譚佳人父親和自己母親如今是一種什么情況，經(jīng)年不見，人生已至秋暮，感情是否依舊不變，朋友亦或情人，他們兩人如何界定？

    正沉思，程蘭被推出mri室，看到賀九皋，冷哼一聲，頭扭到一邊，顯然不想見兒子。

    可看到譚敬，她轉(zhuǎn)怒為喜，朝他伸出手，笑著問：“你來做什么？”

    譚敬立刻握住程蘭的手，憨笑著回她，“你看你說的，你病倒了，我能不來瞧瞧么?！?/br>
    賀九皋跟在他們后面，欲跟隨進病房，程蘭說：“我本來想問你打的什么主意，現(xiàn)在看來，你炒作如意街項目，醉翁之意不在酒，原來為了新源燃氣，既然得手了，為什么還要派狗腿子上節(jié)目說風涼話，難道嫌如意街的鄉(xiāng)親們不夠倒霉，順帶踩上一腳才過癮？”

    賀九皋并不辯解，語氣微諷，“您似乎搞錯了痛恨的對象，金種子p2p平臺和利用它斂財?shù)耐醯掳l(fā)、王平川父子才是罪魁禍首，p2p擊鼓傳花的游戲遲早會玩脫，我只是指出‘皇帝的新裝’，何錯之有？”

    “你——”程蘭深知兒子說的話有道理，但情感上又恨他不顧念如意街的鄉(xiāng)親，那里畢竟是她自小長大的地方，一些街坊鄰居至今仍能叫上名字，就說那些受害者，譚勤、姜大姐，她哪個不認識，通過節(jié)目了解她們的遭遇，叫她拿什么臉來面對她們？

    “你覺得你一點錯都沒有？”她心有不甘，再次問道。

    賀九皋淡淡地說：“我問心無愧?！?/br>
    父親火急火燎地開面包車走了，譚佳人不放心，打車隨后來到濟世醫(yī)院，剛走過轉(zhuǎn)角，聽到程蘭、賀九皋母子間的對話，失望之余，收回邁出的腳步，她笑自己太天真，資本家是沒有血淚的，想那么多理由為他找補，純粹有病。

    程董這里有父親足夠了，自己再過去，平添尷尬，有什么意思。

    譚佳人輕嗤一聲，扭身走了。

    程蘭氣得眼冒金星，合上眼睛，揮揮手，“你走開，我現(xiàn)在不想見你?！?/br>
    譚敬見程蘭慪氣，不好勸她，只好勸賀九皋，把他拉到病房外，小聲說：“你媽正病著，你和她爭論什么，她在氣頭上，不管你說啥，她都聽不進去，你緩個幾天再向她解釋，這里有我照顧你媽，你放心吧。”

    賀九皋點點頭，“那這里就拜托您了，護理方面我會請專業(yè)人士負責，您別累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