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單薄的木板門伴隨著一聲“嘭”的巨響裂成了兩瓣,還沒等眾人合上嘴,門板上的裂縫又猛地震了了一下,瞬間被拳頭打穿。 隨后就是一個破鑼似的嗓音大大咧咧的穿過門板上的窟窿,傳到眾人耳邊:“喲,不少人吶!還挺熱鬧?!?/br> 說話的人站在窟窿后頭,因為木板殘片的遮擋,眾人都看不清楚他的臉,只能感受到這是個頗為壯實魁梧的男人。 他伸出手粗魯?shù)膶⒒位斡朴频踉陂T框上的幾塊碎木板一掰,大喇喇的就往客棧里走了幾步,眾食客桌上的燭火燈光朦朧的糊在男人身上,隱約能看到他腰間的佩刀和滿臉的蓬亂胡子。 好嘛!整一個綠林“好漢”的形象啊! 客棧里一片詭異的寂靜,忽然有一個聲音哆哆嗦嗦的響起來:“客客客……客官您這是打尖兒還是住店啊……” 說話的是個長相有些呆氣的店小二。 “!”紀啟順正夾了一筷子面在嘴里嚼呢,聽到這么一句話,差點把一嘴的面都吐回碗里去,這大概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這么失態(tài)。但是并沒有多少人注意到她,所有人都有些膽戰(zhàn)心驚的看著門口叉腰大笑的彪形大漢。 大漢一邊笑著,一邊伸手拍了拍那店小二的肩膀。店小二大約是有些被嚇到了,只是被這么一拍就忍不住跌坐在地。 他收起讓地板都微微顫抖的笑聲,不屑的“嘖”了一聲,隨后轉(zhuǎn)而對著門口吆喝了一聲:“你們這都是在看戲呢?快把人押進來!” “好嘞!”有人在門后應(yīng)聲,話音未落就見一個細瘦的男人雙手負在背后慢吞吞的溜達進來,五官尚算周正,但一雙眼睛卻滴溜溜的亂轉(zhuǎn)著,叫人看著生厭。 他身著一襲文人士子們最常穿的直裰,略顯夸張的羽扇趁著秋香色的衣裳,倒是酸氣十足。他搖了搖扇子,笑瞇瞇的對著彪形大漢作了個揖:“二當(dāng)家這廂有禮了?!?/br> 這二當(dāng)家似乎并不吃他這一套,有些嘲諷的哼了一聲:“灑家粗人一個,不敢當(dāng)李師爺?shù)亩Y!”隨即腳下生風(fēng),一步就跨到了殘破的門口,對著巷子吼了一聲:“都麻利點兒?!?/br> 那李師爺并未因此露出絲毫的尷尬,反而搖著腦袋咿咿呀呀的哼起了戲曲,嘴角掛著古怪的笑容慢吞吞的走到一個角落去了。 二當(dāng)家話音才落就有嘈雜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不過幾個眨眼的時間就擠到了客棧門口,亂哄哄的喧鬧人聲中還能聽到馬聲嘶鳴。 紀啟順手搭在劍柄上暗暗的“嘖”了一聲,心說吃碗面都不安生。 就在這時候,突然有十幾個穿著短褐的壯實男人,從外頭嘩啦啦的涌進客棧里頭。這些人都是胡須蓬亂,身上的短褐也都是臟兮兮的,加上腰間的佩刀,當(dāng)真是滿身匪氣。 ** 原本就不大的店面中,忽的擠進了十幾條壯實的大漢,不僅僅是空間變得極其逼仄,連空氣也突然壓抑起來。所有人都似乎心有靈犀似得,屏住呼吸維持著這片寂靜的壓抑。 夜風(fēng)嗚嗚卷進屋內(nèi),將原本就不怎么明亮的燭火吹得搖曳起來?;鹈珙濐澪∥〉念澏吨?,似乎只要輕輕的一聲咳嗽,它就會“?!钡钠茰玳_來。 然而這片壓抑并沒能保持多久,先開口打破平靜的是那位看起來挺精明的、胖胖的掌柜:“諸位好漢……我這是小本生意啊!”聲音有點兒抖,但還算鎮(zhèn)定。 二當(dāng)家“呵”的笑了聲:“掌柜的說笑呢,我看你這兒可熱鬧了,賓客滿座?。 彼D了頓,隨后又接著道:“也是掌柜的你運道不好,原本我們只是路過而已,但是奈何老天爺不給面子下起了雨……” “可不是嘛!”站在角落里的李師爺驀地出口接過話茬,“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掌柜的你也多擔(dān)待點?!彼掏痰膿u著扇子,口氣有點陰陽怪氣的。 “姓李的莫太猖狂,什么東西就敢搶二哥的話頭!”這次開口說話的是一個面頰上有道疤痕的男人,單薄的燭光顫顫巍巍的印在他臉上,讓那道疤痕愈發(fā)猙獰。 二當(dāng)家似乎有點煩躁,猛地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發(fā)出“乓”的巨響,似乎連大地都顫動了幾下。他低吼一聲:“都給我閉嘴!” 李師爺和那疤痕男人都沒再出聲,但是客棧中的食客們卻終于爆發(fā)出一陣喧嘩。紀啟順低著頭輕撫承影劍,沒有太過在意身邊雜亂的哭聲、叫聲,而是在心中嘆了一聲:“吃碗面都不安生??!” 那二當(dāng)家又一拍桌子,吼了聲:“都給我閉嘴,不然別怪我大開殺戒!”他說這話的時候一雙銅鈴似的大眼死死的瞪著眾人。要是眼神能吃人,恐怕這一客棧的人都不夠他吃的,紀啟順因為自己的聯(lián)想心中一樂。 客棧中瞬間又恢復(fù)了之前的安靜,但時不時有輕微的抽泣聲不知從哪兒傳出。 見此,二當(dāng)家似乎挺滿意的點了點頭,回頭對著他身后的十幾個大漢吩咐道:“把這些人捆起來……還有樓上的房間,也都給我一個個搜過去,別叫人偷空溜了!” 隨后就是一陣嘻嘻哈哈的應(yīng)是聲,這些大漢人手一條粗繩散開來。紀啟順把承影劍掖進袖袋中,幸而太虛門的道袍都是寬袍大袖的,如果此時紀啟順穿的是短褐的話恐怕承影劍就沒地兒藏了。 她露出一個微笑,撫平袖子上不自然的褶皺。若是藏不起來倒也無甚大礙,不過是從這群寇匪中殺出去罷了。不過那樣實在是有些麻煩,還可能會消耗掉身上的符箓,這實非她所愿。 再者……游歷游歷,不僅僅是游還有歷。在自保綽綽有余的情況下,她很不介意多經(jīng)歷一些事情,畢竟誰都不知道突破的契機到底在何處。 右手輕輕的搭在劍柄上,紀啟順慢條斯理的掃視了客棧一圈,但眼神卻在那兇神惡煞的二當(dāng)家身后頓住,她摸著手中表面粗糙的劍柄心中笑了一聲:“這算什么?有緣千里來相會?” 卻原來二當(dāng)家身后還有幾個人被捆作一團,其中有個人看起來格外顯眼,正是中午那位騎黑馬、在茶肆和紀啟順擦肩而過的男人。他發(fā)髻松散凌亂滿面塵土,身上的衣袍襤褸,全然沒了之前的昂然氣度。 將他雙手反綁著的粗繩緊緊勒在手腕上,其上凝固著成塊的黑色血痂。 紀啟順之前曾經(jīng)聽說過:有一些寇匪喜歡用繩子捆住別人雙手系在馬上,然后策馬狂奔。她暗暗“嘖”了一聲,心說:倒沒想到還真有這么無聊的山賊。 目光越過這個狼狽的家伙,就可以看到他身后還有兩道纖細的人影。其中那個稍微嬌小些的是個穿著杏紅衫子的姑娘,看著和紀啟順差不多大小。這姑娘年紀雖小,但是五官卻十分秀美動人,叫人看了不禁眼前一亮。 小姑娘這會兒正縮在她身邊的少婦懷中,看起來受了不少驚嚇。她瑩潤的小臉上掛著道道淚痕,單薄的肩膀也因為抽泣而輕微的顫動著。那少婦雖一張俏臉嚇得煞白,但是卻還是鎮(zhèn)定的輕輕拍著小姑娘的背。 中午的時候紀啟順并未看到她二人,但想想也并不奇怪,畢竟姑娘家比較嬌貴,矜持些也沒什么,她這么想的時候全然忘了自己原本也該是個“嬌貴的姑娘家”。 ** “值錢的都給我交出來!”林小凡對著面前留著山羊胡的小眼睛男人惡聲惡氣的說道。 面前的男人哆哆嗦嗦的看著他腰間的佩刀,慘白著臉抖著聲音求饒:“誒、誒,這就找,您別急!” “給我麻利點兒!不然小心你的腦袋!”他摸著刀柄惡狠狠的威脅著,心中卻十分得意的想著:“那群蠢貨,這些人再有錢,難道還能比掌柜更加有錢?”一邊想著,一邊還得意的瞄了一眼在人群中的其他山賊。 等到他轉(zhuǎn)過頭來時,就見到那掌柜找出了一個樟木大箱子。待他哆哆嗦嗦的打開箱子后,林小凡看著那滿箱子的銀元寶張大了嘴,好一會才有些不可置信的拿起一個銀子,狠狠的咬了一口。 林小凡呆呆的看著銀子上那個清晰的牙印,張著嘴說不出話來,心中卻在狂吼:我有錢了有錢了!但是這樣的激動并沒有維持多久,他握著銀子的手緊了緊,將手中的銀子塞入懷中。隨即一把抱起地上的樟木箱子,艱難的將箱子搬到二當(dāng)家的腳下。 他搓了搓被箱子壓得有些痛的雙手,咽了一口唾沫,對著面前的二當(dāng)家道:“二哥,這個……” 對方瞄了地上堆滿了銀子的木箱,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拍拍林小凡的肩膀:“不錯?!?/br> 林小凡嘿嘿的笑,他加入這寨子還沒多久,今天是他第一天出寨子做事兒。雖然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多銀子,但是他小聰明還是有點兒的,知道這些銀子在自己身邊帶不了多久,索性就借花獻佛了。 看見二當(dāng)家似乎很滿意,他心中更是得意,他露出一個諂媚的笑容:“那,我去那邊幫兄弟們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