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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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呸呸!轎子沒落地,大吉大利!” 有人叫罵,緊接著不停念叨:“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周圍有人笑了,還有人打趣,更有人高喊:“謝jiejie賞,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笑聲更多了些,然后轎子又晃了晃,穩(wěn)穩(wěn)前行。 怎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欣歪在位子上,不知是轎子在動還是自己在顫抖,只覺得滿眼的紅色都在忽閃。 “……誒,中途出了這檔子事,你說是不是……” “尋思什么呢?這叫好事多磨……” “好事?什么好事?喜轎途中不落地那是規(guī)矩,可是剛剛明明……” “唉,你知道什么?” 外面的聲音一波一波的傳進(jìn)來,阮欣縱然不想聽,可是那聲音偏偏要往她耳朵里鉆。 “……如今,金家娶了丞相之女,可以說在成為皇商一事上勝券在握,佟家早前一直跟金家別著勁,這回可就沒戲嘍,還說不是好事?” “你說也怪了,金家有‘金玉滿堂’,佟家有‘金碧輝煌’,都是做金銀珠玉的生意,都是老字號,幾百年來,錢賺得多了,怎么還貪圖一個皇商?” “這你就不知道了,商人本是下九流的行當(dāng),但是成為皇商,不僅可高人一等,還不用納稅,能跟內(nèi)務(wù)府的人直接聯(lián)系,什么金碗銀箸朱釵玉佩,直接送進(jìn)宮里,還可以結(jié)交達(dá)官顯貴,不是官身,等同官身。再說了,這一旦成為皇商,你瞧著吧,金玉滿堂里的物件立馬就要漲價。我問你,你會嫌錢多咬手?不論他們,就是咱們家里打著‘金玉滿堂’款識的東西都得跟著翻番……” “呦,這么一說,佟家不是吃了大虧?” “可不是?知道金家為什么非要巴著跟丞相聯(lián)姻?咱們的丞相大人可就這一個女兒,是在心尖尖上疼的寶貝,為這女兒,夫人死了十年都沒續(xù)娶,身邊連個妾室都沒有,結(jié)果就因為名中帶個‘玉’,和他們金家正好湊成‘金玉滿堂’,是大富大貴的吉兆……” “嗤……”有人嗤笑:“老兄此言差矣。就算大富大貴,可丞相是什么人?金家又是什么地位?再富有,再成為皇商,那也是‘商’,如何攀得上丞相的獨女?再說,若要‘玉’,這滿京城里的‘玉’不多的是?” “此‘玉’可非彼‘玉’!若是娶了這個‘玉’,不僅皇商穩(wěn)拿,以后金家再要考個舉當(dāng)個官什么的,可是容易得多了。要知道,朝廷對商人考科舉可是掐得最嚴(yán)的,你瞅見誰家商號出了舉人了?當(dāng)官多好啊,就算只得個秀才,將來見了官家也不必下跪,家里無論是田里還是鋪子的稅,都免了。金家為了這一日,早早就把老兒子送出去求學(xué)了,你說是不是一本萬利的事?” “這么說,倒也真是……可是我聽來聽去,丞相好像沒從中撈到什么好處。就算金家有錢,丞相也不缺銀子,而且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阮洵那么精,怎么會做賠本的買賣?” “莫非,是有什么‘難言之隱’?” “這話算說著了!” 即便看不到外面,阮欣也可想象那人的一臉八卦。 后面的聲音壓得極低,可是阮欣依舊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這位阮玉姑娘年方二八,不愧為‘軟玉’,生得是粉面桃花,體態(tài)風(fēng)流??烧媸秋L(fēng)流,偷偷摸摸的就跟家里教琴的先生有了私情……” “丞相府里的琴師是季桐先生,可是咱們京城的四美之一……” “所以啊,這郎才女貌,干柴烈火,可不就……” “聽說啊……” 那人又壓低了聲音,阮欣卻不由自主的豎起了耳朵。 ☆、002金玉良緣 “這位大家閨秀原打算跟先生私奔,結(jié)果半道給抓了回來,捆吧捆吧就塞進(jìn)了轎子。你瞧,誰家這么早送親?還不是怕夜長夢多?” “我說怎么走這么慢?原來是怕沖了吉時。若不是因為這姑娘品行不端,怕也輪不到金四……” “呸,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一樣的無恥至極!” “噓,你小聲著點,這送嫁的可都是丞相府的……” “我怕什么?做得出來還怕別人說?當(dāng)年,若不是阮洵貪生怕死開了城門,我們大明怎會被韋盛所滅?多少忠臣義士血灑朝堂,倒是他阮洵,繼續(xù)當(dāng)新朝的丞相。這個地地道道的二臣,我呸!老子寧肯被屠城也不想做他這樣的縮頭烏龜!” 此人說得痛快,旁邊人卻不敢搭茬,心里還在琢磨,你不想做縮頭烏龜,當(dāng)年怎么不英勇就義? 可也沒提醒他,因為眼前的婚禮可比當(dāng)年那樁事來得親切。 “既然你說丞相大人很疼這個女兒,又只此一女,為什么不招婿入贅呢?” “對啊……” 余人都反應(yīng)過來。 “正好季桐只有一母,又一表人才,豈非最佳人選?” “你懂什么?丞相大人最討厭的就是這類只知風(fēng)花雪月卻不務(wù)實際的人物了!再說一塊‘銅’,哪配鑲‘玉’?” “這么說,金四正因為姓‘金’所以撿到了便宜?可是姓金的多的是,還有叫金的,比如……” “你知道什么?你只需瞧那嫁妝,喏,足夠那敗家子兩輩子花銷了。這叫各取所需……” “說來也是,你說金四那腦袋是怎么長的?家里的金銀玉器難道還不夠瞅的?偏偏愛搗騰那些破銅爛鐵。那天我見他捧著個瓶子往家奔,那叫一心花怒放。我就納悶……一個瓷瓶子,又不當(dāng)吃又不當(dāng)穿,這些年為了這些物件,他沒少花銀子,據(jù)說一個院子都裝不下,圖的什么呢?” “唉,有錢人的心思,咱可摸不透,誰讓金成舉最疼這個兒子?” “能不疼嗎?那可是唯一的嫡子!” “如今這阮玉嫁了金四,可是熱鬧嘍……” “可不是?聽說金四壓根就不同意這門親事,一大早就不見了蹤影,金家這會急得雞飛狗跳,出動一多半人馬正四處找著呢……” “啊,該不會又把哪家的公子摁到街頭揍吧?” “哈,他可別傷了自己,否則怕是洞不了房了……” “依我看,倒不如去古董店找找,要么就是戲園子。對了,還有斗雞場、勾欄院。誒,你聽說了沒?抱月樓新進(jìn)了個清倌……” 阮欣閉上眼。 這會她是弄明白了,感情自己是穿越了。 果真是流年不利,這等奇異詭譎的事都能讓自己碰上。而且連個適應(yīng)的過程都沒有,直接就準(zhǔn)備嫁人了,至于那個人什么模樣是何年紀(jì)性情職業(yè)等等皆一無所知。 唯一知道的是他姓金,家里很有錢,大約是開金店的,這點很不錯,我喜歡。可是我身份也不低啊,還是當(dāng)朝丞相的獨生女兒,堂堂的官二代呢。 不過似乎也沒什么好驕傲的。 這個身體雖生得嬌貴,可父親是“叛徒”,這便是一層陰影,更何況竟然還有與人私定終身進(jìn)而私奔的前科,這在古代是要浸豬籠的吧?如今能順利出嫁該不該算是幸運?可是會不會因此遭人鄙視? 但話說回來,金四也沒什么了不起的,縱然有錢,但出身商戶本就地位低下,嫡子的身份倒是值得稱道,只可惜是個敗家子。 聽人的口氣,對他頗為不屑。 她更是不屑。 自母親去世父親再婚后,她就認(rèn)定,男人沒有好東西,以至于一直以來沒有交過男朋友。學(xué)霸、精英都看不上,因為她看過太多華麗外表下隱藏的齷齪,更何況是這種本就游手好閑、飛鷹走狗、眠花宿柳的二世祖? 細(xì)細(xì)一想,這二人皆有可被人稱道并艷羨的一面,亦有遭人鄙夷詬病之處,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臭味相投”?又湊做了一對,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金玉良緣”? 呸! 阮欣無力的出了口氣,盡量使粽子樣的自己坐得穩(wěn)一些。 眼前的一切雖然難以置信,然而這畢竟就是現(xiàn)實,而她能做的,就是接受現(xiàn)實,至于她的前世…… 發(fā)怔……原來這么快,她就有“前世”了。而她的前世,因了這場意外,此刻怕是已經(jīng)被董貞等人拿黑鍋扣得死死了吧? 那么現(xiàn)在的她,只能以丞相之女——阮玉的身份于這個莫名其妙的時空生存下去。 以阮玉的身份嗎? 原來的阮玉又哪去了? 她想不通。 可是現(xiàn)在想不明白的事太多了,簡直無從著手,她該怎么辦?怎么辦…… 新生成的阮玉陷入迷?!?/br> ******** 送嫁隊伍繼續(xù)緩行。 人影移動中,一只臟兮兮的小黑狗煢煢孑立,似乎被剛剛那一撞驚掉了魂魄。而待看到隊伍護(hù)送喜轎拐了彎,它方咬咬牙,開足馬力,飛奔而去…… ******** 阮玉不知道這個時空的人到底是怎樣成親的,反正在電視上看到的有關(guān)古代婚禮的程序,譬如踢轎門、跨火盆、三拜堂什么的她一樣都沒經(jīng)歷。 她只是聽見有人喊“到了到了”,然后就是一陣鞭炮震耳,鑼鼓喧天。再接下來,轎子落地,轎簾“呼”的被掀開,沒等她看清來人,就見一大片紅向她壓了過來。 她被捆著,根本躲不開,而那紅將她劈頭蓋臉的包住,裹起,再被扛在肩上。 她聽到一個聲音略帶歉意與焦急,但不無喜慶的說道:“新娘子路上受了驚嚇,身子有些不舒服,見諒,見諒啊……” 便有不少人了然而夸張的打著哈哈。 扛她的人一路疾行,阮玉只覺鞭炮不停在頭頂炸響,好像有幾個還落到了背上,嚇得她直想驚叫,就是出不了聲。 也不知走了多久,顛得阮玉幾乎要吐了,人方落在了一片柔軟上。 她竭力的喘著氣,動了動身子。 有人七手八腳的把裹纏她的紅布解開。 光線迎面而來,她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再睜開…… 這是一個非常古樸的房間,桌椅板凳無不精美,瓶盤鼎畫無不雅致,尤其是靠墻而立的博古架,一時間讓她有來到博物館的感覺,而擺在正中足有半人高的血色珊瑚更是張揚的吸引了她的目光。 再看簾幔床帳皆是紅羅垂布,她所在的紫檀雕月洞門架子床上整齊的鋪疊著繡龍鳳的大紅被褥,同樣大紅的鴛鴦?wù)沓蓪Φ臄[著,其上水鳥依偎親密,狀若私語。 想來這就是洞房了…… 在意識到這一點后,她忽然打了個冷戰(zhàn)…… 她是穿越了,以阮玉的身份存活在這世間,她不僅承繼了阮玉的身體,還承繼了阮玉的命運與責(zé)任。比如,她必須接受這個包辦婚姻,而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她要做的是同一個從未謀面的人,一個不知老少的人,卻可謂一個不學(xué)無術(shù)作惡多端的人……洞房。 惡寒…… “姑娘……” “姑娘……” 視線一凝,方注意到面前晃著五個腦袋。 一老四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