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成舉嘆氣：“肅媳婦沒了，你們大伯跟大伯母要回去……”

    說著，還特意瞧了阮玉一眼。

    阮玉明白，這是金成舉知道她不知情，特意提醒她。

    心中感激。

    可是這工夫，她也不好起身道謝，就微動了唇角，輕輕點頭。

    金成舉便移開目光：“三叔跟三嬸也要跟著回去……”

    阮玉瞥見李氏正在擦淚的帕子頓了頓。

    原來李氏也不知三房做了這樣的決定，如今想要跟她爭權(quán)的劉氏要走了，她該高興了吧？

    果然，抽噎聲漸漸止了。

    金成舉則語氣沉痛：“肅媳婦為金家生兒育女，cao勞家事，孝敬長輩，是勞苦功高的人。所以，她的喪事絕不能怠慢。段家那邊的人已經(jīng)過去了，你們大伯跟大伯母明早也要啟程。此番，他們?yōu)榱速R老四的婚事，雖然家里拋不開，但還是來了，否則，怕也不能……”

    他語氣一滯，孫氏立即放開嗓子，結(jié)果被金成事一瞪，又憋了回去，聽得人心里倒發(fā)堵。

    金成舉望向眾人，繼續(xù)道：“如今他們年紀(jì)又大了，家里人手少，你們肅侄子身子也不好……”

    李氏撇嘴，什么身子不好？那就是個窩囊廢！除了玩女人，他還會什么？若說身子不好，那也是被女人掏空了！可憐二房辛辛苦苦賺下的錢，都填了這樣的草包！

    “所以，我想你們兄弟幾個商量商量，看誰跟回去，幫著照應(yīng)照應(yīng)？”

    金玦焱看了看三個哥哥，又瞅了眼阮玉，起身行禮：“爹，就讓兒子去吧……”

    還沒等金成舉跟盧氏發(fā)話，今天一直保持沉默的姜氏開口了：“可使不得！”

    又看向金成舉夫婦：“四弟剛成親，若是……不吉利?！?/br>
    金成舉跟盧氏也有此慮。

    金玦焱見二人沒有說話，收了禮，重新坐下。

    阮玉沒想到他會自告奮勇，不由掃了他兩眼，結(jié)果迎來他的注目，那神色好像在說，都是你……

    是啊，如果你私奔成功成不了親，不就沒這說道了嗎？

    阮玉不禁窩火，暗想，他要去就去好了，省得相看兩厭！

    于是把頭一別，專心致志的盯著前方。

    金成舉跟盧氏似在商議，李氏放下帕子，甕聲甕氣道：“依兒媳看，大哥去最合適！”

    姜氏立即把目光瞄準(zhǔn)她。

    李氏仿似不覺，振振有詞：“大哥不在主店，只照應(yīng)著芙蓉巷的鋪子，那里地勢偏僻，平時也沒幾個客人……”

    什么意思？是想說自家男人無用嗎？

    鋪子生意差，沒錯，可你也說了，地勢差。為什么地勢差？還不是好地方都讓你們占去了？平日里交公中一部分，剩下的自己都貪了，當(dāng)我不知道？哪個像金玦鑫，這一個月要是賺不了幾個錢，恨不能自己掏腰包補上。如今還要把人攆出去，干那費力不討好的活，實在欺人太甚！

    姜氏攥了拳，已經(jīng)準(zhǔn)備開火了，可是李氏一句就讓她斷了捻：“再說，大哥是長子……”

    金成舉跟盧氏停止商議，睇向金玦鑫，當(dāng)是也覺得這個理由最合適不過。

    金玦鑫方要起身，姜氏便開始拿腔作調(diào)：“大爺雖是長子，可是你看他那樣……二奶奶剛才也說了，就算去看鋪子，也只能看生意最差的，還能干些什么？要我看，咱家最會辦事的就是……三弟……”

    “三弟可不成！”李氏立即反對。

    “怎么不成？”姜氏即刻反問。

    李氏仿佛瞬間被人瞧穿心事，耳根頓時燙起來，急忙開口，聲調(diào)明顯比方才高出兩倍：“大嫂難道不知，如今鋪子里都指著三弟？若是三弟去了……”

    “不是還有大爺，二弟，跟四弟么？雖然不及三弟，但是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更何況還不是臭皮匠呢？”

    姜氏咬著不放，且死盯著李氏，唇角掛著得意的笑。

    李氏越發(fā)心虛，一時之間，一向反應(yīng)機敏口齒伶俐戰(zhàn)無不勝的她竟然無話可說，只拿帕子捂了嘴，嚶嚶的哭起來：“我可憐的侄媳婦，就這么去了，家里竟是舍不得出一個人去看看你啊……”

    這都哪跟哪啊？

    就算金玦鑫去了，能去看兄弟媳婦？

    阮玉估計李氏是被氣糊涂了。

    偏偏姜氏又在一邊開了口：“其實我也是覺得三弟能干，才想讓三弟去幫大伯跟大伯母的忙?？墒悄哪茌喌玫轿艺f話呢？去或不去的，還不得看三弟妹的意思？三弟妹，你來說說，你可是三爺?shù)奈堇锶藚取?/br>
    這幾句，簡直讓李氏心驚rou跳。

    她的確反應(yīng)太快也太激動了，金玦淼的事，秦道韞都沒說什么，她有什么資格插嘴？

    再說，她都知道“金玉滿堂”離不開金玦淼，金成舉跟盧氏會不知道？要她越俎代庖？

    秦道韞大概沒有想到問題最終會繞到自己身上，有一瞬的愣怔。

    一向清高的她出現(xiàn)這種表情，看起來竟有些可愛。

    然而很快的，她便淡淡一笑：“都是爺們的事，哪有婦人插嘴的份？”

    她本是想說對于金玦淼的事她管不了也不想管，豈料這一句，把李氏跟姜氏都兜進去了。

    阮玉不知道她有沒有意識到自己失言，但見其淡定自若的樣子，心中不由暗嘆，若是我也能修煉到這份上就好了，無所顧忌，倒也快活。

    結(jié)果場面就有些冷。

    金玦鑫身為長子，縱然如何不被待見，但看到大家鬧得不愉快，連忙躬了腰：“父親，那便讓兒子去吧?！?/br>
    金成舉一看他這副彎腰駝背的樣子就不舒服，皺了皺眉，越過他：“老二，你跟大伯父大伯母走一趟，好好cao持cao持。”

    金玦森正在神游，沒想到會點他的名，頓時從椅子上跳起：“爹，我最近……”

    ☆、051定心之丸

    金玦淼起身，瀟灑一禮：“還是我去吧。鋪子里的事雖多，但是家里有大哥、二哥和四弟，也錯不了?！?/br>
    又轉(zhuǎn)了頭：“四弟，你如今成了家，也該跟著學(xué)學(xué)了?！?/br>
    金玦焱不以為意的一笑。

    金成舉便嘆氣。

    “還有，眼瞅就年底了，我讓賬房把這一年的帳都攏了攏，過兩日還有幾個客戶來提貨，說是給重要人物準(zhǔn)備的年禮，馬虎不得。大哥，你年紀(jì)大，有經(jīng)驗，你就多cao點心?！?/br>
    金玦鑫微白了臉。

    自從那回害得金家險些傾家蕩產(chǎn)，他一面對重要任務(wù)就腳打哆嗦。

    姜氏瞪了他一眼，只恨男人不爭氣。

    李氏倒彎起了唇角。

    “作坊里又出了新樣子，不過冶煉跟打造需要費一番工夫。二哥，就由你來監(jiān)督了?！?/br>
    金玦森最不耐煩把自個捆綁在一個地方，干什么都不自在，當(dāng)即就要反對。

    怎奈金玦淼已然回過身，很是誠懇而體貼的對金玦焱笑道：“四弟年輕，又剛成家，自是不好多流連在外。所以每天到幾個鋪子看看就成，記下需要添什么改什么，最近哪樣貨色賣得好……”

    笑：“就要過年了，莊稼院還想要添一兩件玩意，大戶人家就更不用說了。四弟交游廣闊，干這個正合適?！?/br>
    他說得娓娓動聽，似是為每個人都打算到了，又不貪功。有人已經(jīng)贊許點頭……比如金成舉，有人則是滿眼郁憤……比如盧氏。

    阮玉倒是覺得，他如此作態(tài)不過是想要大家覺出他的重要性，縱是少了誰，也少不得他。

    且看金玦鑫的冷汗跟金玦森的不耐煩，他顯然挑了倆人最不愛做的事塞過去。而金玦焱……

    他那微挑的唇角算什么？

    猜到了金玦淼的用心，還是對安排給他的俏活不屑一顧？

    金玦淼正打算繼續(xù)，金玦森已然手一揮：“既然爹要我去幫忙cao辦喪事，我看就聽爹的吧，反正祖屋我也好久沒去了，正好溜達溜達……”

    前面的話還像樣，聽到后面，眾人都變了臉色。

    金成舉瞪眼捏拳，狠狠砸了下檀木幾，震得紫金絲鏨的粉彩小蓋碗跟著一跳。

    李氏絞帕咬唇，恨鐵不成鋼的盯著金玦森。

    最高興的要數(shù)姜氏了，若不是今天的場合不適合表現(xiàn)過度，她就要放聲大笑了。

    金玦森也覺出失言，急忙改口：“去宗祠，看看祖父祖母?！?/br>
    算是被他糊弄過去了，也是現(xiàn)在的狀況不適合跟他計較。

    金成舉收起怒色，平了平氣：“明早出發(fā)。要照顧好大伯跟大伯母，還有三叔和三嬸……”

    “兒子知道了。”金玦森有些不耐煩。

    姜氏突然插了句：“二弟一個人去，不大好吧？”

    那就讓大哥跟著嘍，李氏就要接話。

    卻不想，姜氏比她快了一步：“這cao持喪事，可是個麻煩的活，里里外外都要照應(yīng)到了，二弟一個人，能行嗎？要我說，咱們這個家里，最能干的就是二奶奶了……”

    什么？

    李氏立即怒視她。

    姜氏卻笑得更加自如：“且看咱們府里這規(guī)整勁，哪少得了二奶奶的功勞？今年重陽節(jié)，常家三奶奶還說，就從沒見過哪個府像咱們府這么有條理，一個勁跟我夸二奶奶是個能干的人兒。所以我就想，肅媳婦去了，家里正是亂的時候，若是讓二奶奶幫幫手，豈非事半功倍？”

    “大嫂真會說話，我既是這么能干，若是走了，家里怎么辦？莫不是……”

    李氏瞇起了眸……你若是想搶班奪權(quán)就直說！

    姜氏笑笑：“二奶奶真是多慮了。府里的人都被你調(diào)教得有模有樣，做起事來有板有眼，哪還用人cao心？再說，若當(dāng)真要人cao心……不是還有四弟妹嗎？”

    阮玉正在瞧熱鬧，冷不防聽見自己被提名，李氏的目光隨即殺過來，頓時將她釘在了爭權(quán)奪位的恥辱柱上。

    姜氏這招高啊，一方面拉攏了她，一方面借機離間她與李氏。

    李氏，你不想拉攏阮玉嗎？她可是你的勁敵呢。

    這便是躺著也中槍吧。

    阮玉頓時掌心冒汗，情急間，也沒有注意金玦焱已經(jīng)皺起了眉。

    阮玉無計可施，只得站起，準(zhǔn)備推辭。

    豈料余光中一個寶藍色的身影“噌”的站起：“大嫂真是過譽了，就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