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盧氏就怕她們提阮洵,這婆媳之間,關起門來好說,若是鬧騰得外面都知道了,還不讓人笑話她? “呦,春分姑娘,這是說什么混話呢?大過年的,說什么走啊出家啊,你也不怕傷到你們奶奶的福氣!”姜氏嗔怪的盯了春分一眼。 春分也沒打算鬧騰,頂多就是嚇唬嚇唬盧氏,于是見好就收,在一旁抽噎。 阮玉希望落空,有點茫然。 姜氏依舊在一旁叨叨:“都快別哭了,正月里見了淚也不好。唉,這都什么事啊,本來是丫頭們打架,咱們主子跟著裹什么亂?太太,不是我說,您就是好心,怕弟妹管不好自己的小院,可也太急了些。年輕人,就該慢慢鍛煉。我剛來那會,不是也什么都不會?還是太太手把手的教我來著,怎么到了弟妹這,就沒了耐心了?” 幾句話,把盧氏摘了出去。 盧氏這會不用暈了,但是也沒法順著說話,就歪在鐘憶柳身邊哼哼。 “行了行了,你們兩個也別哭了。有了錯就要認,認了就完了,至于是打是罰,誰的丫頭誰領回去。” 姜氏將夏至往阮玉身邊一推,夏至看著阮玉包了帕子依舊滲血的手,又哭起來。 這工夫,大夫也到了,與之一同出現(xiàn)在福瑞堂的,是金玦淼。 相比于福瑞堂的混亂與人人糟糕的臉色,他顯得很是齊整,簡直是意氣風發(fā)。 進了門,還帶著笑,本欲請安,見狀卻是一怔:“這是……” “請問誰要看病?”大夫見前面一個歪著的,對面一團哭著的,腦子有點懵。 “這邊這邊,”春分急忙搶上前:“我們姑娘受傷了!” “弟妹受傷了?”金玦淼一驚,就要上前。 姜氏不動聲色的把他隔開:“我說三弟,你怎么才回來?三弟妹的娘家很遠嗎?” 金玦淼笑了笑,唇角銜著慣有的春情,只不過這春情今天更燦爛了幾分。 向前方微一施禮:“本打算昨晚上趕回來的,可是道韞不大舒服,就留了一夜……” 姜氏撇嘴,什么“留了一夜”?怕是…… 瞧這小子今天的風sao樣! “所以我就讓她回去歇著了,若道韞有什么不是之處,還請?zhí)∽?,若要怪,就怪兒子好了……?/br> 現(xiàn)在任是什么事,跟阮玉的事比起來都不是事,盧氏心道,又哼了一聲。 ☆、096有心無心 金玦淼便緊張道:“太太可是有什么不妥?” 我不妥的地方多著呢! 盧氏現(xiàn)在只覺渾身是病。 大夫給阮玉包扎完畢,又去給盧氏診脈,鐘憶柳跟姜氏都孝敬的圍在旁邊。 趁這檔,金玦淼湊到阮玉跟前:“我是奉命來解救弟妹的……” 說著,還擠擠眼。 奉命? 奉誰的命? 金成舉? 不對,看金玦淼這副不著調的模樣應該不是。 金玦焱? 他有這么好心? 那邊,盧氏已經(jīng)下令讓阮玉回去歇著了。 阮玉便由春分跟夏至扶著往外走。 金玦淼瞧著阮玉被抱得粽子似的右手,連連搖頭:“四弟若是見了,怕是要心疼了……” 心疼? 阮玉只覺自己聽到了最可笑的笑話,該不是她失血過多產(chǎn)生幻覺了吧? ******** “什么?她又受傷了?” 金玦焱聽了千依的匯報,在屋里轉了兩圈,沖著阮玉的主屋拿手惡狠狠的點著:“她就沒個讓人省心的時候!” 再轉了兩圈,就要往外沖。 又收住腳步,有些猶豫的睇向千依,薄唇動了幾動:“嚴重嗎?” 千依不敢抬頭看他,只盯著腳尖,囁嚅道:“聽立冬說,是幫夏至擋了一剪子,扎到了這……” 千依比劃著右掌內側靠小指的地方:“就算留疤,也看不見……” “你……” 金玦焱對千依的輕描淡寫很不滿意,可是他憑什么不滿意?他難道希望阮玉重傷不治? 再轉了兩圈,終于揮揮手:“出去!” 千依如獲大赦的溜了。 金玦焱終于轉得自己都頭暈了,才坐到椅子上。 他現(xiàn)在心思一片混亂,有心去瞧瞧,可是以什么理由?到那說什么? 他們現(xiàn)在不吵了,可是這種冷漠比吵架還難受,尤其是一想起她對他納妾的無動于衷甚至樂見其成,他就恨得牙根發(fā)癢。 是的,當初分院的時候她就說過,他們今后“兩不相干”,她又憑什么管他? 而他又憑什么生氣? 是的,他最近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總是心煩意亂,為什么經(jīng)常左也不是右也不好,他一向是個瀟灑的人,一向是個凡事不縈于心的人,怎么一碰到跟阮玉有關的事就想發(fā)狂?就想抓住她大吵一頓? 可是他又害怕她的冷漠,是打骨子里的害怕,他害怕他的發(fā)作只換得她淡淡一笑,而那笑意,也未達眼底。 他忽然將桌面的筆墨紙硯統(tǒng)統(tǒng)掃落在地。 在乒乒乓乓的亂響中,他抱住了頭,死命的揪扯著頭發(fā)。 痛,也未能讓心底暢快。 他閉著眼,不斷的問自己,金玦焱,你是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 清風小筑內,阮玉捧著粽子手,卻不是愁眉苦臉,而是一個勁的催促春分安排“老鼠娶親”。 她自是不好說自己不知這個民俗,于是只讓春分安排。 春分苦著臉,心道,這屋里哪有老鼠啊? 卻不敢多話,怕姑娘突發(fā)奇想跑到廚房或倉房去,于是在角落里象征性的撒上一些米鹽、糕點做“米妝”,意味著要與老鼠打好交道,以求今年的鼠害少一些。 阮玉則悄悄溜下地,在米妝上又添了塊大大的桂花糕。 “姑娘,為了不打擾老鼠娶親的好事,今天可得早點睡。” 阮玉很聽話,乖乖的蓋上被子,閉上眼睛。 春分便無奈的搖搖頭,睇向那塊大個的桂花糕。 其實說穿了,姑娘也不過是個孩子。 她輕輕為阮玉掖好被角,放下了鏤空刺繡銀線花錦帳,方吹熄了案頭的蠟燭,然后走到門口,擎了擱在花梨木小幾上的燭臺出去,又緩緩掩上了門。 ******** 烈焰居內,金玦焱眼看著斜對過的雕花長窗黑了下來。 手自臧藍金絲的窗簾移開,縫隙立即合攏。 他默立片刻,忽然開口:“璧兒……” 璧兒腫著臉的在門口出現(xiàn)了。 她有些懨懨的,因為若不是鐘憶柳多事,若不是姜氏阻攔,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抬了姨娘了,說不準…… 一想到這,她就想哭。 可是現(xiàn)在四爺忽然叫她了,這是不是說…… 她幾乎是欣喜的進了門,卻聽四爺?shù)溃骸叭ツ命c米和鹽,還有糕點……” 四爺晚上從來不用點心的,而且米和鹽,做什么? 不覺想起白天時提的“老鼠娶親”…… 四爺竟然愿意看“老鼠娶親”也不愿意跟她…… 當即紅了眼圈,跺跺腳,跑出去。 金玦焱開始后悔。 璧兒還傷著,他怎么給忘了,還支使她干這干那。 立即喊:“百順,百順……” 百順揉著眼睛,腰帶也沒扎好的站在門口:“爺……” 待聽了金玦焱的吩咐,頓時睜大眼:“爺要看‘老鼠娶親’?好啊好啊,還是小時候跟爺玩過呢,這幾年爺都沒玩了。我這就去拿,稍后跟爺一起等!” “要什么一起?要玩自己準備去!”金玦焱呵斥,待百順撅著嘴轉了身,又道:“這幾日別睡這么早,璧兒受傷了,你就在爺跟前伺候著!” 想了想:“回去排個班,以后也就你們幾個小子在爺跟前伺候。璧兒大了,別弄得不清不白的,傳出什么話來,將來找不到好婆家。” 百順想說,其實璧兒就想嫁給爺,而且太太的意思也很明顯,璧兒就是用來通房的。 可是主子發(fā)了話,他也不敢反駁,就悶悶的應了,跑出去。 屋里忽然又靜下來。 他轉了兩圈,再次來到窗前,輕輕將臧藍金絲的窗簾挑了道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