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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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就怎么著?告我啊……”阮玉噗嗤一笑:“想來你們今天來到這,我爹還不知道吧?” 二人神色一變。 阮玉就笑了笑,撣撣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塵,站起身:“估計你們也是不怕他老人家知道,因為得了金銀,又得了小莊子,誰還甘心做奴才?到時贖了自身,過快活日子,我爹就算想找麻煩,也得顧及官聲不是?” “四奶奶……” “還是別叫了。既然你們有這么好的打算,不妨就照著打算走下去。反正人是我的,你們要是敢硬搶,也得看官府答不答應(yīng)。金家雖然是商家,亦是奉公守法,如今又是皇商,也不知若被驚擾了會是個什么罪過……” “四奶奶,”于婆子忽然跪地,爬到阮玉跟前,抱住她的腿:“霜降若是不肯嫁,小栓他……他就保不住了啊!” 小栓是誰? 阮玉眨眨眼,不過估計是于婆子的兒子,不知是個怎樣的人物,又犯了怎樣的錯,竟要犧牲了姑娘的終身來成全。 “你二人生為父母,如何不知手心手背都是rou?霜降雖是個丫頭,可是你們不疼,我還疼呢!” 阮玉轉(zhuǎn)身進屋,丟下于婆子的嘶喊:“老奴可就這一個兒子啊……” 阮玉恨恨的摔上門。 往里邁進一步,又叫了夏至過來:“告訴春分,立馬把人攆出去。再查一查,今天是誰當值,怎么什么人都往里放?日后不經(jīng)我允許,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得在大門外等著!還有那些粗使婆子都是做什么的?就任由他們這么鬧騰,是想給誰看笑話?整天就這么點活,也干不明白,還能不能辦事了?不能的話都給我滾蛋!” ☆、144下不為例 夏至見她真動怒了,急忙屈了膝,就要往門外趕,可是一個聲音恰在此際傳來:“都愣著干什么?還不把人趕出去?今天守門的是誰?今天當值的管事又是誰?都給爺叫到后院領(lǐng)板子。以后再這般門禁不嚴,誰都往里放,加倍處罰!” 夏至偷偷瞅了瞅阮玉,見她身形不動,頭也未回,只攥著帕子的手緩緩收緊。 夏至連忙轉(zhuǎn)身出去了。 院內(nèi),任于連富跟于婆子如何鬧騰,說什么“金家的下人還敢管咱們相府的人”,都被堵了嘴拖出去。 于婆子腿踢得老高,鞋都甩飛了一只。 百順瞧了瞧金玦焱的臉色,拿棍挑了那只鞋跟著送出去。 春分打量今天金玦焱也是幫了阮玉,便走上前,打算施禮道謝。 金玦焱已經(jīng)轉(zhuǎn)了身。 此刻,他居高臨下,而暮色四合,便映得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陰氣森森,煞是駭人。 “據(jù)我所知,你們姑娘已經(jīng)嫁為金家婦,再這么姑娘姑娘的叫著怕是不妥吧。你伺候四奶奶多年,資歷跟年紀都是最長的,這點規(guī)矩都不懂?今兒幸虧是我聽到了,若是……” 冷笑,甩了一句:“下不為例!” 就返身離去。 春分哪見過這陣勢?平日里就是阮玉生氣了,也是和顏悅色,或是委婉的提點她,這般被劈頭蓋臉的訓了一頓還是頭一遭。 她不禁有些懵,直到金玦焱進了烈焰居才回過神來。 這工夫,阮玉的第二個決定又下了,提三等丫頭穗紅為一等丫頭,補立冬的缺。 因為她進院的時候,只有穗紅行事得法,就越級提拔了她,頓令對這一位置虎視眈眈許久的眾丫鬟哀嘆連連,可也不敢抱怨,因為主子正火大著呢。 立冬則頗為失落,因為這意味著,她再也回不到阮玉身邊了…… 霜降終于被解放出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謝奶奶搭救!奴婢不想連累奶奶,奴婢已下了決心,絞了頭發(fā)當姑子去!” 阮玉看著她左半面亂七八糟的碎發(fā),嘆了口氣:“說什么連累?你是我的丫頭,好生在院里待著就是……” 她還開了句玩笑:“你若走了,誰來管我的嫁妝?” 霜降搖頭,咽下兩眼的淚:“奶奶,你有所不知,他們是不會罷休的。我爹跟娘已經(jīng)接了聘禮,都用了不少了。小栓又……” “小栓是怎么回事?”阮玉由夏至扶著坐到椅子上。 這一落座,方覺滿身疲憊。 霜降咬咬牙:“也不知是在哪軋了壞道,才十三歲就進了勾欄院狎妓,跟人爭風吃醋打起來,偏那人還是趙員外的庶子……” 阮玉明白了。 這不能不讓人懷疑是個圈套……誘了于婆子的獨子入甕,然后恩威并施的求娶霜降。 阮洵也說不出什么來,畢竟這是人家的家事,只要霜降點頭就行了。 可是霜降不同意。 阮玉默了默:“霜降,你跟我說實話,我今天這樣對待你老子娘,你恨不恨我?” 霜降猶豫片刻,搖搖頭,眼淚卻掉下來。 阮玉便嘆氣。 當時她只顧著一時之氣,要把霜降解救出來,其實也是因了她前世的經(jīng)歷。 她剛考上大學的時候,家里忽然打電話要她回去一趟。她不明所以,以為是父親出了什么事。結(jié)果到家才知道,繼母托人給她找了門親事,那男人據(jù)說是什么公司的老板,已經(jīng)四十好幾了。離過一次婚,兒子幾乎跟她同年,而她當年,剛剛十八歲。 她當時氣得不行,可是家里根本就沒有給她做主的,還反鎖了門,若不是她打窗子爬出順著四樓的排水管跑了,不知會出什么事。 也便自那時開始,她就跟家里斷了來往。 這本已是塵封的往事,今天一并被勾了起來,看著于氏夫婦,就好像看著她前世的…… 然而霜降并不同于她,或者,霜降永遠不會像她這般對仇恨耿耿于懷,對欺騙她背叛她的人毫不留情! 霜降哭了一會,抽泣道:“我只是擔心小栓,他還那么小……” 阮玉垂了眸:“這個,我?guī)湍銌枂柎笕恕?/br> 霜降一怔,連連磕頭:“謝謝奶奶,謝謝奶奶……” 阮玉疲憊的揮了揮手。 她能理解,依霜降的脾氣,若不是被逼到今天的份上,是絕不肯吐露一個字的。于氏夫婦也不好去求阮洵,畢竟是自家做了丑事,一旦被人傳開,丟的是相府的臉,他們也休想待下去,所以就打算拿了霜降犧牲。 這就是女人的命運嗎? 她揉揉眉心:“你先歇著吧,明日我就回去一趟……” 霜降再次磕頭,卻不肯離去,囁嚅道:“奶奶就別罰那些人了。我爹娘說是來探奴婢,大家都知道奴婢是奶奶跟前的人,如何敢攔著?再說……” 她咬了咬唇,聲音小得不能再小了:“他們是相府的人……” 是了,不管姑娘出身何處,如今是花落金家…… 阮玉冷笑:“相府么……” 霜降便磕頭:“還請奶奶饒他們這次。他們生養(yǎng)我一回,我總不能來不及報恩,就……” 春分進了門,見阮玉神色不虞,忙著人把霜降扶下去了。 阮玉坐在椅子上,以手扶額,出了半天的神,是兩道類似笛子的聲音將她驚醒。 尹金? 然而抬了頭,只見春分立在面前,欲言又止。 而就在她回過神思之際,笛音又不見了。 大約是幻覺吧。 阮玉忽然意識到,若是她真的能回到現(xiàn)代,霜降怎么辦?春分怎么辦?還有…… 她今天算是把霜降的麻煩解決了,可是以后呢? 心思有些亂,轉(zhuǎn)念又想,不是還有如花嗎? 還真拿自己當回事了? 對了,穿越的時候她得把如花帶上,好把這具身子還給它。 于是又笑了:“今天真是累了,霜降不在,就麻煩你幫我梳洗了。” 春分只覺主子怪怪的,又不好說話,只扶著她往凈房而去。 剛走了兩步,就見立冬抱了如花闖進門來,眼睛發(fā)紅,小嘴抿抿著,一副委屈模樣。 “立冬,怎么了?”春分只覺頭痛。 今天是怎么了?怎么這么多事?是不是沖到了什么?是不是該去廟里捐點燈油? 立冬小嘴癟了癟,終于哭出聲來:“四爺他,他不要我了……” —————————— 金玦焱閉著眼睛,聽著外面漸漸安靜了,方從荷葉托首上抬起頭。 他又在黑暗中坐了許久,對著隔道的喜鵲登枝花格窗出了會神,方吹亮了火折子,點了燈。 黃花梨木的書桌上,鋪著的是一紙荷花,最上面的花苞鼓脹得厲害,似乎下一刻就要噴薄綻放。 他瞧了一會,收起,重新鋪開一張宣紙,凝神片刻,飽蘸了墨,落筆其上。 紫檀木的琴案,芳香古雅。 素樸的飛泉琴,曲調(diào)悠長。 旁邊坐著個人,粉色的衣衫隨風飄擺,一雙柔荑飛舞如蝶。她垂眸斂眉,神色安靜而愉悅,似是沉浸在優(yōu)美的樂聲中。 于是他的唇角也不覺漫起溫軟,更加細心的筆墨勾描。 是了,每每同溫香相處,他回來都要畫上一幅,如今已經(jīng)積攢了兩只大箱子,跟他那些寶貝擺在一起,偶爾翻閱,便仿佛回到了當初那段歲月。 ……“你就是金四哥?”長睫飛快扇動,一雙水眸便忽明忽暗,含羞帶怯的睇著他:“常聽他們提起,如今得見,果真名不虛傳?!?/br> 似是想起了什么,腮邊一紅,福身一禮。 姿態(tài)曼妙,舉動輕盈,剎那便燦爛了滿目春光。 他急忙伸手虛扶,指尖觸到她微涼的衣袖,就仿佛托起一個水泡,嬌嬌柔柔,令人不敢妄動,生怕一個不小心,就破了。 而那雙眸子忽然抬起,沖著他,水波盈盈的一笑…… 他亦笑了,換了畫筆,輕點淡墨,探向紙間,細心勾畫一雙如水雙眸。 屏息,凝神,落筆,收回,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