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節(jié)
哭號的人是一個老頭,穿著破爛,方才又在地上滾了幾個來回,結果滿頭滿臉的土,又混了鼻涕眼淚,再一抹…… 不少人厭惡的退了幾步。 “說什么驢沒了?你看好了,那不在旁邊拴著嗎?”有人好心提醒。 “栓個屁!”老頭怒罵,順甩了一管鼻涕,激起一陣驚叫。 “那不是我的驢。我的驢膘肥體壯,是我省下口糧起早貪晚的喂的,全家就指著這頭驢呢。可也不知哪個王八羔子的,把我的驢給偷了,倒栓了這么個又老又瘦的玩意。老天啊,你怎么不打個雷劈死他!” 隨著老頭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訴,眾人方知這老頭為了籌錢給兒子治病,打算把辛辛苦苦養(yǎng)大的驢賣給酒樓。 這一路,覺得對不起驢,都沒舍得騎。 可也不能把驢牽酒樓里,于是就進去找人出來相看。 可倒好,就這么轉身的工夫,驢竟然“變身”了。 此刻,這頭老驢正渾然無覺的站著,嘴巴一動一動,也不知在嚼什么東西。 “哎呀,都是這家酒樓,要騙我的銀子啊,定是他們換了我的驢??!我兒子就靠著驢活命??!可是他們不認賬啊!好啊,你們不讓我們爺倆活,我就撞死在你門前。我要冤魂不散,詛咒你們祖宗八代都不得好死,生兒子沒屁眼,生女兒做娼妓……” 這老頭哭起來跟唱似的,眾人忍不住好笑,可又得攔著他:“有話好好說,實在不行,還有官府……” “官府也是要錢啊,他們早就拿錢買通了啊,這酒樓是阮洵那個不得好死的王八蛋的開的,誰會給我做主啊……” 阮洵? 阮玉眼角一跳,立即抬頭。 “僅此一家”四個金光閃閃的大字就懸在門楣之上。 “奶奶,是大人給你的陪嫁……”霜降在旁小聲道。 她豈是不知?只是這些店鋪她是要歸還金玦琳的,更何況還要做出疏于打理的樣子?卻不想今天竟是走到這來了…… 金玦焱本在看熱鬧,此刻也是方方留意到招牌,然后聯(lián)想到老頭方才的詛咒,頓時豎起了眉毛:“阮相才不會做這樣的事!” 阮洵是他的岳父,為岳父主持公道是必須的,而最關鍵的是,老頭的口不擇言關系到他后代的健康與安危,那可是他跟阮玉的后代! 自打啟帝入京稱帝,還是頭回聽到有人替阮洵叫屈。阮洵這個二臣早已是眾人茶余飯后的談資,沒事都要罵上兩句,更何況有事?有時,哪怕出個天災人禍,都要算到他頭上,如今竟然有人說阮洵冤枉,這是什么人?哪冒出來的?簡直大逆不道!于是立即出言討伐。 見有人冤枉阮洵,且言辭越發(fā)惡毒,阮玉攥緊了拳,就要上去跟人拼命。 冷不防一只胳膊攔住了她。 金玦焱冷哼一聲:“既然大家都認為這事是阮相干的,那么試問,若此事與他無關,你等該當如何?” “怎會與他無關?這個二臣,無惡不作,簡直喪盡天良!” “若他當真喪盡天良,你還有命站在這?”金玦焱冷哼一聲:“你只需回答我,若此事與阮相無關,你當如何?” “無關就無關唄,你想把我怎么樣?”此人叉著腰,抖著一條腿,擺出無比欠揍的模樣。 ☆、266說破無毒 “辱罵誣陷當朝命官,該當何罪?”金玦焱淡淡的吐了一句,眼瞅著那人臉色就變了:“無人追究便罷,若是有人追究……” 那人往人群里縮了縮。 “追究怎樣?法不責眾。有本事把我們都抓進去……” “對,有本事來抓啊……” “看大牢放不放得下!” “誒,我聽說啊……” “這位老伯,”眾人正欲發(fā)揮,忽聽金玦焱又開了口,不過這回是對著坐在地上的老頭:“您丟了驢,卻口口聲聲說是阮相干的,敢問您是想故意污蔑阮相還是受人指使?” 老頭本是莊稼漢,沒見過世面,平日里聽別人說什么,自然就記在了心里,方才隨口就罵了出來,還有人幫腔,自是想不到會遭詰問。而如今不僅是詰問,似乎還要見官,當即就傻了眼。 “我,我,我就是丟了頭驢……” “別聽他的。這小子我認識,是阮洵的女婿,那女的一定是他閨女,那個蕩婦……” 金玦焱立即捏緊了拳,渾身迸發(fā)的懾人的威力連隔了好幾個人的千依都感覺到了。 他趕緊擠過來,抱住金玦焱的胳膊,驚覺那手臂堅硬如鐵,似乎只要揮下去,就會砸倒一片。 “爺,您不能中計啊。他們就是想惹怒您,您若是動了手,豈非正落人口實?到時無論是阮大人還是您,還有四奶奶,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一邊勸,一邊示意阮玉,目露哀求。 阮玉豈是不明事理的人?只是關于阮洵,他舍了自身的名譽保護了這些人的安康,如今反被這些人咬一口……這就是恩將仇報嗎?還報得這么理直氣壯?她不禁感到深深的悲涼。 她抿緊唇,勾了勾金玦焱的手指。 金玦焱的僵硬忽的一松,反手攥住了她的手。 酒樓里的伙計見外面鬧得實在不像樣子,又聽聞小姐跟姑爺就在當中,立時或抄搟面杖或抓凳子的沖出來。 “住手!” 金玦焱一聲厲喝,眾伙計當即以一組英勇的造型定在當?shù)亍?/br> 金玦焱環(huán)視四周:“且不管我們是什么人……” 他手一抬,接住丟向阮玉的一枚雞蛋,眼睛一瞪。 那人口里喊著:“有本事你等著!” 旋即溜沒了影。 將雞蛋交給一個伙計:“這等只會欺負女人的人,也敢說自己能夠主持正義?” 抬眸,目光幽邃,在場的人不覺靜下來。 “七天,給我七天時間,我能幫助這位老伯找到他丟失的驢……” 什么? 眾人頓時議論紛紛,有人好心建議:“還是報官吧……” “官自是要報,如果官差能把驢找到自然好,若是找不到……”金玦焱笑了笑:“希望這位老伯可不要是監(jiān)守自盜……” 老頭不明白什么是“監(jiān)守自盜”,有人卻不服氣了,就要抬杠。 金玦焱一揮手:“今天大家吵也吵了,罵也罵了,我都先受著,不過若是被我知道這偷驢的事與阮相無關……你們幾個還站著干什么?還不把他們的名字、家住何處、家中還有何人、手頭有幾畝地幾兩銀子都記下來?這等污蔑國家重臣的混賬,看官府如何將他們治罪!” 揪過一個伙計,指點前面的人:“他,剛才叫得最歡。那個穿灰馬褂的,嘴最毒。還有那個……嘿,正準備跑呢,他可是把吐沫都噴過來了……” 人群開始sao亂。 平日他們罵阮洵已經(jīng)罵得習慣,從來沒有人追究過他們的罪責,再說,這種口頭上的事,上哪找證據(jù)去?就算抓了人,只需一句“我沒說”,官府也拿他沒轍,卻不想,今天竟撞到人家門口了。 有人慌,有人怕,有人罵,有人虛張聲勢。 “你憑什么說跟阮洵無關?說話要有證據(jù)!” “證據(jù)?” 金玦焱瞇了瞇眼,回手一掌拍在驢身上,阮玉只見那驢一個哆嗦,不滿的噴了個響鼻。 “證據(jù)就是它!” “就是它?” “是驢?” 眾人面面相覷。 “各位若是不信,七天之后不妨來瞧個熱鬧,我會讓這驢自己找出偷驢的人!” 驢還能破案? 這真是奇了。 眾人一時忘了恐懼,都想瞧瞧驢怎么破案。 金玦焱也不說話,只扶起老頭,塞給他一錠銀子:“別的先不說,給兒子治病要緊……” 老頭囁嚅著嘴,就要說話,旁邊有人拉長了強調(diào):“這就是收買人心啊……” 金玦焱也不生氣,只斜了眸:“那你來收買個試試?” 那人就沒了動靜。 “這頭驢你也牽著……”金玦焱將韁繩交到老頭手中。 老頭就要拒絕。 “您先牽著,到時……”他附到老頭耳邊,低語幾句。 有人抻長了耳朵,可是什么也聽不見。 阮玉的超能力自打她真正擁有了這具身體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此刻也只能看著金玦焱仿佛長輩般拍了拍老頭的肩:“記住了?” 老頭二二思思的點頭,又問:“能成嗎?” “你只需按我說的去做,成或不成,不還有我嗎?” 老頭想了想,重重點了頭:“中!” 金玦焱吐了口氣,熱情洋溢的招呼眾人:“七日后,三月初十,此時此地,咱們再聚。告辭,告辭!” 攜了阮玉,揚長而去。 眾人看著他的背影,議論紛紛。 “該不是就跑了吧?驢怎么辦?” “能怎么辦?那意思明白著呢。那錠銀子……瞧見了沒?足有十兩,還不夠買頭驢?更何況,這還搭了一頭?” “哦,怪不得,我說咋這么痛快?” “這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他當初鬧得那么厲害,死活不娶阮洵的閨女,如今倒替人家當了狗腿子。” “這做生意的,帳算得精,咱們都被他算進去了。” “可不是?那你說,咱們初十那天還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