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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猗蘇怔了怔,掃了黑無常一眼,黑衣青年好似全然沒感覺到阿丹的敵意,卻不知是真的一無所知還是粉飾表面的太平。這兩人之間橫生芥蒂,令猗蘇頗為無措。 便在這當(dāng)口,黑無常猛然開口:“謝姑娘,那個……其實(shí),如今你已不必居于忘川……” 滯了一滯,猗蘇才明白他應(yīng)當(dāng)是看出自己身周再無戾氣,已非“惡鬼”。阿丹捉住她的手,看也不看黑無常,只是一個勁地問:“怎么回事?” 黑無常倒是應(yīng)答如常:“謝姑娘已完全掌控戾氣,不用擔(dān)心失控傷人。換句話說,謝姑娘已然超然于三界之外?!?/br> 這話說得猗蘇有些臉熱,垂了視線輕聲道:“沒那么夸張……” 阿丹卻愈發(fā)用力地抓住她的手一個勁地?fù)u:“真的?是真的?以后你再也不會失憶了?也不會失控了?”這連連發(fā)問的模樣,瞧著倒是比猗蘇還激動。 猗蘇拍拍她的手背,心中感動,卻只發(fā)出一個單音節(jié):“嗯?!?/br> 阿丹的眼睛都有點(diǎn)濕了,卻全非神經(jīng)兮兮的造作,她微微抿嘴笑著說:“死丫頭,你終于解脫了,可以離開這鬼地方啦?!?/br> 猗蘇低下頭:“我想先在這再待一陣。” 阿丹看了她片刻,沒有追問,反而塞給她一個荷包、把她往岸上推:“今兒是祓禊最后一天,你正好可以逛逛夜市,別在這荒廢了時間?!?/br> 猗蘇原本想再陪阿丹聊一會兒,對方卻果斷閃入水底,她只得面向黑無常,他卻沖猗蘇一頷首,便轉(zhuǎn)身離去,她尚未問出口的問題就此噎在半途。 于是猗蘇便只得上岸向集市的方向慢悠悠地逛過去。 她本來就不甚熟悉忘川以外的冥府,只得半循著記憶半跟著人流往熱鬧處邁步。天色尚未暗下來,厚重的云彩遮在天際,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將夕陽捂得看不見,只在稀薄的邊緣處稍稍透出些亮色。天幕卻染著淡淡的紫,一副欲雨的情態(tài)。猗蘇加快了腳步,不多時就見著街市邊緣的飄飄店招。 “糖葫蘆!酸酸甜甜的糖葫蘆!百年老店!要下雨了打烊咯!最后十串糖葫蘆優(yōu)惠嘍!” 似曾相識的叫賣聲令猗蘇的腳步頓了頓,攤主笑瞇瞇地招呼:“姑娘不來一串嗎?”他一笑就滿臉都是褶子,她頓時想起來:是白無常買糖葫蘆的攤子,不想過了兩百年這吳老板還在干這營生。 有點(diǎn)悵然,猗蘇摸摸阿丹給的荷包,從中摸出兩個銅板,扯起笑說:“來一串?!?/br> 吳老板將糖葫蘆遞給猗蘇,目光在她臉上定了定,似乎有些疑惑:“姑娘瞧著有些面熟,是老主顧了?” 猗蘇垂下眼一笑:“吳老板好記性,來過一次?!倍摇菚r她戴著兜帽,身邊還有另一個人。 “以后也請姑娘多多關(guān)照,祓禊吉祥!” 寒暄幾句離開,猗蘇咬著糖葫蘆左右顧盼,經(jīng)過撈金魚的攤子,一群小鬼小妖吵吵嚷嚷,揮舞著小網(wǎng)兜蹲在地上,時不時發(fā)出驚叫歡笑。她看了他們一會兒,有些懷念曾經(jīng)向往這熱鬧的自己,隨即離開一個人玩這個總有些傻氣;況且她也不能把這些金魚帶回忘川,白白叫這些小魚送了性命。 天上的云愈發(fā)陰沉起來,不少鬼怪已經(jīng)朝著反方向歸家。猗蘇逆著人流緩緩走著,被一整排在微風(fēng)里不安地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你~鈴吸引,拿起一個仔細(xì)端詳,上頭不外乎是平安喜樂的祝詞,還掛了桃木小牌用來辟邪。想到傳聞里凡間道士便是用桃木驅(qū)鬼,而鬼怪們居然還要用凡間流行的語句祈求安康,她就覺得有些好笑,唇角微彎,雙目也蕩了淺淺的嘲色。 冥府住民所恐懼的“邪物”,不外乎是忘川中的“惡鬼”。當(dāng)時那小魚精買了這鈴鐺卻還撞見猗蘇,著實(shí)證明這些小物件不靈驗(yàn)。 此情此景,她不由得懷念起,和白無常一起大笑著跑過長街的光景。那種刻骨的哀痛已經(jīng)在九魘中淡去,可他曾給過的歡笑,卻難忘。在心底,她始終相信白無常并沒有死。留在冥府,就是為了察明當(dāng)年的真相、找到他。 猗蘇明晰決心的時刻,好似在響應(yīng)她,云朵一陣sao動,落下密仄的雨絲。 一時間撤攤的撤攤,扯開油布蓬的手忙腳亂,人群匆匆地往兩邊躲避,狼狽地尋著一點(diǎn)遮蔽。賣傘的吆喝聲頓時響了數(shù)倍,推車?yán)锏拇尕涋D(zhuǎn)眼就被搶購一空。她外衫已然濕透,索性加快步子往下里的方向行去。 急雨中,河水也洶涌起來。岸邊浮浮沉沉一點(diǎn)紅,定睛一看,不知是誰買的燈籠在倉促間被丟棄,在浪頭中起伏了幾波后,終隱沒在江濤里不見。這江底沉睡的眾多燈籠殘骸里,是否有白無常拉著猗蘇奔跑間遺落的那只? 傷感的思緒在腦海中轉(zhuǎn)了轉(zhuǎn),轉(zhuǎn)眼就消失殆盡:眼下還是找個地方避雨要緊。雖說理論上猗蘇能cao縱戾氣擋雨,可謹(jǐn)慎起見,還是不要暴露她的異常為妙。 不知不覺已經(jīng)走到了舊城邊緣,猗蘇打量四周,迅速沖向最近的門廊。這房舍本就高大偉岸,面朝小巷,檐角斜挑間劃開一片無雨區(qū)。到了近前,猗蘇才發(fā)覺已經(jīng)有人躲雨,光線昏暗瞧不分明,只隱約著了一身玄色衣裳。 她自顧自沖對方一點(diǎn)頭,抱著臂看雨水匯攏作一束束流下。 雨越下越大,竟還帶著春雷聲,石階下積起水來。一陣斜風(fēng),雨絲便偏轉(zhuǎn)方向潑過來,她只得往旁退了兩步,這樣一來與玄衣人的距離頓時縮小。猗蘇隨意朝他瞥去,對方偏轉(zhuǎn)頭看向巷子深處,看不到臉,身形應(yīng)當(dāng)是個青年人。 她還沒轉(zhuǎn)開視線,又是一個驚雷,青年回頭抬眼看向空中,電光轉(zhuǎn)瞬即逝間照亮了他的側(cè)臉,猗蘇霎時忘了動彈: 這張臉……是白無常的臉。 不會有錯,一模一樣。 白無常沒有死?他真的沒有死?猗蘇喜悅得就差點(diǎn)尖叫出來,可卻生生控制住這沖動:眼前人的氣息和白無常迥異,還不能確定。 到底是他,還是不是他?她心中來來回回只有這兩句話,不由得死死盯著他。 察覺到猗蘇的視線,青年一抬眉,淡淡睨她:“我臉上有東西?” 猗蘇呆了半晌,才回道:“沒有……”眼見著對方的表情微妙起來,連忙壓抑著內(nèi)心的翻滾補(bǔ)充:“只是閣下和我的一位故人有些相像?!?/br> 青年哼了一聲,看也不看她:“真是聽到爛的借口?!?/br> 這么惡劣的性格是怎么回事! 猗蘇氣結(jié),正搜腸刮肚地要反駁,又一陣狂風(fēng),她那側(cè)的屋檐竟然塌了大半。幸而她閃得快,未被木石砸中。雨水自橫斷處澆進(jìn)來,猗蘇客客氣氣地向玄衣青年道:“閣下能否往里面去一些?我這里沒法躲雨?!?/br> 哪知這廝撩她一眼,平靜地回絕:“不行?!?/br> 要繞過他到門廊另一側(cè),便要在雨水走一遭。對方這般不講道理,猗蘇不由瞪他:“為什么不行?” “我站的位置,不管風(fēng)向如何改變,都不會被雨打著?!鼻嗄暾裾裼性~,臉上還掛了一絲笑,唇邊兩個梨渦淺淺:“如果往里走了一步,要換回這個位置不可能不被淋濕。” 眼前人絕對不是白無常。 頭發(fā)濕透,黏在頰邊好不惱人,令猗蘇愈發(fā)煩躁:“閣下是仙人吧?撐個罩子擋片刻雨讓我過去有何不可?” “我瞧你也不是普通鬼怪,為何不自己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br> “閣下連體諒女眷的道理都不懂嗎?” “因?yàn)槟闶桥奈揖鸵闊┳约鹤屇??”青年一歪頭:“你怎么不考慮一下,我有不能沾水的怪病,才會挑這么個地方避雨。閣下不懂體諒病弱的道理嗎?” 猗蘇愣了愣:“你有這病?” “沒有,”青年面無表情,“但是你根本不考慮別人可能的隱情,就將自己置于弱者,貿(mào)然提出要求,還加以指責(zé),難道不失禮嗎?啊,是了,盯著陌生男人看個不停的女人怎么會懂什么是失禮?!?/br> 如果對方不是長了這張臉,猗蘇估計(jì)已經(jīng)扇上去了。 青年咧嘴一笑:“還有,有這功夫和我吵嘴,還不如做點(diǎn)實(shí)際的事改善情況,你快要濕透了哦。這可是我好心給你的最佳建議?!?/br> 這都是拜誰所賜啊!她深吸一口氣,抬手化出雨障,邁出兩步,實(shí)在覺得可恨,忍不住回頭,手指一勾,雨障猛然擴(kuò)大數(shù)倍,邊緣擊打到檐角流下的水柱,頓時令其改變方向,從刁鉆的角度噴了那玄衣青年滿臉的水。 猗蘇微微一笑,聲音甜美地沖他說:“哎呀,手滑了,實(shí)在抱歉。原本想麻煩閣下讓位,就是因?yàn)樵谙聦W(xué)藝不精,容易出這種事故。閣下也沒考慮到在下的隱情嘛。彼此彼此?!?/br> 趁對方還沒反應(yīng)過來,她提起衣服下擺,迅速撤退。 這種臭脾氣,分明是糟蹋了這張臉! 作者有話要說: 某樹:(總裁臉)小妖精們,對你所看到的(替補(bǔ))還滿意嗎? 眾:不滿意! 你們不會那么狠心的對吧,躺倒求冒泡_(:3」∠)_ 【小劇場】 裁判:替補(bǔ)3號上場! 猗蘇:差評!把1號還給我! ☆、忘川動遷辦 第二日仍舊陰雨綿綿。猗蘇同阿丹坐在岸邊水洞里頭閑聊,說著說著就談到了冥府動向: “就兩月前,上代冥君退位,新上任的是他的侄子?!卑⒌ね兄?,“新官上任三把火,這小子可來勁了,居然搞改革,派人通知我們,說如果有意愿轉(zhuǎn)生,他會想辦法驅(qū)除戾氣,嘖嘖嘖?!?/br> 猗蘇瞪大眼驚訝道:“這倒稀奇。” “可不是,但沒什么人理他?!卑⒌ぷ猿耙恍Γ白≡谶@里的哪個不是一身故事?!彼庵种改们荒谜{(diào)地念:“血海深仇,癡情錯付,行差踏錯步步錯,縱是有心將過去拋,昔日種種終難消難消?。 ?/br> 猗蘇看了她片刻,靜靜問:“你真的不想轉(zhuǎn)生?” 對方橫她一眼:“在這里有什么不好?反正男人都那個德行,省得我還要白白一次次傷心?!?/br> 猗蘇想說也不是每個男人都那樣,最后卻將話吞下去:有些事不宜爭辯。于是就勢說起昨日遇見的惡劣男,阿丹一挑眉毛:“丫頭你現(xiàn)在氣性倒大,還真潑人家一臉?biāo) 2诲e不錯,有長進(jìn)?!?/br> “姑奶奶您這是在夸我還是貶我啊?以后再見到他,我一樣不給他好臉色?!扁⑻K笑嘻嘻地回了一句,轉(zhuǎn)而說起了別的??尚睦飬s在意起那人的容貌要想方設(shè)法查清楚。 就在此時,岸上忽地有人喚:“阿丹姑娘在否?” 阿丹沒好氣地答:“在,誰找我?” “冥君遣在下而來?!?/br> 猗蘇與阿丹對視一眼,阿丹扁扁嘴:“來了。”說著起身,拖著猗蘇一同出了水洞。雨絲綿密,岸上立著兩個人,其中一人作差役打扮,沖阿丹二人一揖,客客氣氣道:“在下就不廢話了,此番是來詢問阿丹姑娘是否有意向轉(zhuǎn)生?” “沒有?!卑⒌せ卮鸬酶纱啵瑢Ψ絽s執(zhí)著地開始勸說。猗蘇神思一轉(zhuǎn),目光往另一人身上落去,差點(diǎn)蹦起來: 寬袍大袖的玄色衣裳,外頭裝模作樣地披掛了象牙白大氅,頭戴進(jìn)賢冠,撐了把黑色油紙大傘,一臉居高臨下的冷淡,不是昨天的惡劣男是誰? 對方也瞧過來,眼角挑了挑,猗蘇忽然就生出想縮回洞里的沖動,卻硬生生忍住,面無表情地別開視線。 與此同時,阿丹與那差役的對話似乎告一段落: “在下明白了,如果姑娘改變主意,可隨時差人來通知?!蹦遣钜壅髟兊叵驉毫幽锌慈?,語調(diào)謙卑:“君上,換下一個?” 君上?能在冥府被如此稱呼的,只有一人…… 惡劣男扯出一抹惡意滿滿的淺笑,琥珀色雙眼微瞇,沖猗蘇同阿丹一頷首,說話腔調(diào)頗為斯文:“免貴姓伏,名晏,忝居冥君之位。晏才識淺薄,行事多有不妥,還請二位多多指教?!?/br> 最后一句咬字緩慢而有深意,明顯是沖著猗蘇來的。她微垂了視線,只作一無所知狀。等伏晏和那差役走遠(yuǎn),阿丹飛來一個眼色:“這冥君倒是一副好皮相,剛才好像一直盯著你看嘛,有戲?!?/br> 猗蘇頹喪地?fù)]揮手,鼓著腮幫子長長吹了口氣:“別說了……” “怎么突然垂頭喪氣的?”阿丹刮了幾下臉頰羞她,顯然并未領(lǐng)會謝姑娘的心情。 “剛才我有個重大發(fā)現(xiàn),”猗蘇頓了頓,盡量平靜道,“昨天我潑了新任冥君大人一臉?biāo)!?/br> 阿丹盯著她看了半晌,猛然笑得花枝亂顫:“哈哈哈哈哈哈!怪不得你一臉憋屈哈哈哈!哎喲,這個都稱得上孽緣了!” 猗蘇默然看著狂笑不止的阿丹,嘆了口氣:“我去散個步。”說著便往忘川上游/行去。細(xì)雨微斜,兩岸盛開的彼岸花沾了水愈顯濃艷,累累處沒入水中,與江水一色。她無心賞景,不假思索走進(jìn)了安放魂牌的巖洞,面對在黑暗中瑩瑩閃爍的千萬光點(diǎn),她才得以正視內(nèi)心的動搖: 昨天伏晏開口的剎那,猗蘇就明白他不是白無常。他們的氣質(zhì)實(shí)在太過迥異。 可一瞧見這張牽動太多愁苦與喜悅情緒的臉,她的心就會不受控制地悸動起來。尤其是方才,他微瞇雙眼的模樣,與回憶里白無常的模樣無限重合,令猗蘇一瞬忽視了惡劣性格帶來的違和感,心旌猛動。 循著記憶來到白無?;昱扑谔?,她摸索許久才在已然黯淡的牌堆中找到他的名字。猗蘇并不是無根據(jù)地篤信他還活著。伏晏毫無疑問是其中重要一環(huán)??梢绾谓咏嫦?,目前還一籌莫展。 猗蘇輕輕撫摸冰涼的表面,掃了一眼周圍的魂牌:緊挨的兩塊魂牌都亮著,愈顯得凄涼。不忍再看,她轉(zhuǎn)身離開:越想越難過,可傷透心也沒用,還是想辦法找突破口為妙。 也就那么一會兒,天上云青青一片,雨卻已然停了。 回到住處時,黑無常竟在岸邊等著,見了猗蘇局促地絞了絞手中的鐵鏈:“謝姑娘……君上有請?!?/br> 猗蘇挑挑眉,腹誹:那廝著實(shí)小心眼,不知道又要鬧什么幺蛾子。她試圖向黑無常打聽:“不知是何事相遣?” 黑無常撓撓頭:“在下也不知?!闭Z畢又小心翼翼地瞧她一眼,頗為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