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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冥府最佳事務員的養(yǎng)成在線閱讀 - 第7節(jié)

第7節(jié)

    他這么一作態(tài),猗蘇原本想詢問關(guān)于伏晏容貌之事的心思就淡了:他顯然知道些內(nèi)情,卻不可能告知于她。

    猗蘇跟著黑無常往冥君居住的上里行去。

    冥府方圓廣袤,大致分為上里、中里及下里三片區(qū)域。舊城和蒿里宮所在的下里荒廢已久,少有人駐足,但猗蘇卻已然造訪數(shù)次;中里便是眾鬼怪聚集所在,猗蘇、阿丹便居住在其中的三千橋。唯有矗立著梁父宮的上里,此前她從未踏足。

    經(jīng)過奈何橋,眼前巍峨的一道高墻后便是上里。與舊城偉岸之風不同,上里似乎走的是流麗路線,檐牙高啄,眾塔林立,若非磚石皆是黑紅色調(diào),倒頗有人間富貴氣象。黑無常領(lǐng)著猗蘇到了梁父宮的書房外,沖她一躬身,便徑自離開,留她在當?shù)?,面對空無一人的回廊發(fā)愁:

    這鬼地方居然連個侍者都無。猗蘇咬咬牙,叩響了房門。

    “請進?!?/br>
    拉開繪有不知名花草的紙門,一道地獄變屏風橫隔,猗蘇緩步繞過去,便見著伏晏靠在幾案前,不知在看什么,公事公辦的腔調(diào)十足。他張口念道:“謝猗蘇,自忘川九魘中而來,造成sao亂;身份不明,依賴戾氣為生,兩百年前因犯過,重新封印入九魘?!彼W。惶а?,“嗯,你的確學藝不精,容易出事故。”

    一進門就接受自己黑歷史的洗禮,猗蘇被伏晏噎了一噎,才咬牙切齒地道:“不知君上有何貴干?”

    伏晏面無表情地撩她一眼:“這時候倒知道叫我君上了?!?/br>
    “昨日在下實在沒能把君上的行徑和冥君聯(lián)系起來,失禮失禮?!扁⑻K的耐心幾近耗盡,只希望伏晏盡快進入正題,言語間不自覺又刺了他一記。

    “你也知自己失禮,著實不易?!弊鹳F的君上立即坐直,開始反擊。

    “人貴有自知之明,在下雖非人,也勉強有這么個優(yōu)點?!扁⑻K一歪頭,不耐煩地打量房中陳設(shè),“還有一個優(yōu)點么,就是說話直入主題、廢話少?!?/br>
    這回輪到伏晏沉默,他冷淡地盯她片刻,一昂下巴:“那我就直說了,今日起,你全權(quán)負責規(guī)勸忘川住民轉(zhuǎn)生?!?/br>
    猗蘇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這廝是把多大一個爛攤子扔過來了??!她雙手抱臂,質(zhì)問他:“為什么是我?”

    “沒有為什么,本座樂意?!?/br>
    嘖!還本座,本座你個頭?。?/br>
    猗蘇強忍住翻白眼的沖動,深吸一口氣,緩緩分說:“君上也應知曉此事艱難,在下才疏學淺,實在擔不起這重任。況且忘川住民大都無意轉(zhuǎn)生,君上又何必強求?”

    “謝姑娘說話直入主題、廢話少,如此口才,我若棄而不用豈不是眼無珠?”伏晏微微一笑,要有多賤就有多賤,“不過,謝姑娘不考慮隱情的毛病最好改一改。你又是哪里來的依據(jù),說忘川住民無意轉(zhuǎn)生?言語可未必便是內(nèi)心真實想法。”

    話說到這份上,猗蘇只有硬抗了:“恕在下不能從命?!?/br>
    “哦?”伏晏拉長聲調(diào)的模樣讓她一瞬恍惚白無常從前也喜歡這般陰陽怪氣地嘲弄人。他從容不迫地微笑:“如果我不擇手段些,謝姑娘身邊的阿丹姑娘,熟識的黑無常,我大可以出手威脅哦。不過還不至于到這地步,撇開其他,這任務,本就沒有比謝姑娘更好的人選?!?/br>
    猗蘇沉默片刻,冷然道:“煩請君上給我兩個足以信服的緣由:忘川居民為何必須轉(zhuǎn)生?為何我是最佳人選?”

    伏晏單手扶著發(fā)冠,淡淡反問:“惡鬼這稱呼,你以為如何?”

    腦海中掠過旁人驚恐的、厭惡的神情,猗蘇垂眼:“自然不喜歡,可也無計可施,畢竟在旁人眼中,忘川住民的確可怖?!?/br>
    “無計可施?”伏晏口氣一瞬咄咄逼人起來,“我倒覺得,是無人認真想過要改變才對。惡鬼不過是愚蠢、無知和偏見的產(chǎn)物罷了。這種東西,我掌管下的冥府,不允許存在?!彼Q起兩根手指:“要消滅它,有兩種方法:其一,讓其轉(zhuǎn)生;其二,讓其和普通鬼魂無異。你能做到哪種,是你的事?!?/br>
    他向后靠在軟墊上,微微歪著頭睨她:“至于為何非你不可,既非所謂惡鬼,卻對其最為了解,在冥府,你也勉強擔得起獨一無二這四字?!?/br>
    猗蘇為他方才氣勢所鎮(zhèn),一瞬失語。

    他揶揄地笑:“無言以對,看來謝姑娘是同意了。日后,還請多多指教?!鳖D了頓,他又補了一句:“不過話說在前頭,我暫時不準備發(fā)你俸祿?!?/br>
    謝猗蘇在惡劣冥君手下當苦工的日子就此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裁判:那個……出了點小問題……替補3號其實是我們球隊經(jīng)理來著……

    猗蘇:……

    說明一下,后面基本沒有大虐了,只有萌萌的傲嬌與毒舌的日?!?/br>
    作者是棵樹啊qaq有雨露澆灌才能更好地服務大眾釋放氧氣啊(不)所以大家不要被前幾章嚇跑了_(:3」∠)_

    順便奉上大魔王伏晏的人設(shè),感謝bs的樓主

    ☆、上任三把火

    “誒,那還真是難辦……”

    翌日,阿丹聽猗蘇講完此番變動的始末,托著腮笑盈盈的,毫無同情之意:“丫頭,加油哦?!?/br>
    猗蘇就差仰天長嘯了,雙眉緊皺,臉上寫滿了苦惱二字:“阿丹!忘川真的沒有誰有那么一點轉(zhuǎn)生意愿的?”

    阿丹蔻丹鮮紅的指尖在臉頰上擦了幾下,嘟起嘴思索道:“容我想想……我記得有個叫向桐的小鬼頭,小孩子心性變化快,說不準可以勸動。”

    心動不如行動,猗蘇問清了向桐的居住處,就立即動身前去。

    向桐居住在忘川下游,離蒿里宮極近。

    “向桐?你找那丫頭何事?”一個婦人這么回答,眼中有小心翼翼的疑惑,猗蘇不好直說,便笑笑地敷衍過去,問下一個人。

    “啊,向桐那家伙啊,大概又在那邊的樹上?!?/br>
    向另一個居民一問,得到了這么個答案,猗蘇順著他指的方向汲水到一棵石榴樹下,舉目一望,便瞧見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女童晃著腳丫子坐在高枝上。

    “是向桐嗎?”

    聽猗蘇問話,那女童低頭望她一眼,一撇嘴:“是,找我什么事?”

    猶豫一瞬,猗蘇沒直接把來意擺上臺面,反而問她:“為什么要呆在樹上?好玩?”

    “我喜歡?!彼荒蜔┑剡谱?,“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你到底要干嘛?”

    怎么這兩日總遇見性格惡劣的家伙……真想把這丫頭拎到伏晏面前讓他們認個干兄妹,不,干爹也不錯。腹誹歸腹誹,猗蘇卻還是要辦正事:“冥君讓我來問你是否有意轉(zhuǎn)生?!?/br>
    “我干嘛要轉(zhuǎn)生?在這兒沒人管我,多快活?!毕蛲┗问幹p足,一臉蠻橫。她看了猗蘇一眼,忽然就笑了:“誒,我知道你是誰,就是那個從九魘出來兩回的奇怪家伙?!?/br>
    小丫頭不要隨便給人下定義好不好!猗蘇扯出個笑:“真的不想轉(zhuǎn)生?”

    向桐一口回絕:“都說了我沒興趣。嘛,雖說會害你沒法交差,但我可不會愧疚。”語畢她雙臂一撐,輕輕巧巧地落地,沖猗蘇做了個鬼臉跑沒影了。

    猗蘇忍不住嘆氣,嘀咕:“好好好,我改日再來?!?/br>
    第二日,猗蘇照舊到下里找向桐。

    見她來,小丫頭皺著張臉嫌棄:“你這人怎么那么煩!都說了我不要轉(zhuǎn)生!”

    猗蘇化出空中階梯坐到她身邊,聳肩道:“為了交差,我好歹也要做做樣子嘛?!?/br>
    向桐白她一眼:“隨你便?!闭f著便扯著石榴翠綠的枝椏哼起小曲。

    “這是什么曲子?”

    “我也不知道,是……”向桐突兀地止聲,冷然看了她一眼,扯開話題,“九魘是什么樣子?”

    猗蘇佯裝沒注意到她方才的異常,坦然回答:“里頭什么都沒有?!?/br>
    “誒?真沒勁……那你在里頭呆那么久不無聊?”

    “我根本顧不上考慮無聊不無聊的問題。”猗蘇忍不住要去揉向桐的頭發(fā),被她別別扭扭地躲開。

    “聽人說你現(xiàn)在四海八荒都可以去,為什么還要留在這里?”從她的目光中,猗蘇分明讀出了對一整個未知世界的渴望。

    猗蘇垂眼笑了笑:“我在等一個人?!?/br>
    “誰?舊情人?”外表雖然只有七八歲,向桐卻著實老練,張口閉口讓人啞口無言。

    “小丫頭你懂什么?!扁⑻K笑著睨她,轉(zhuǎn)而反問:“你又為什么要留在這里?”

    向桐倔強地抿起嘴唇,宛如要將話語封在里頭。她狠狠折下手邊嫩枝,在指尖繞了兩繞,才低聲道:“我……也在等人?!彼诡^,又沉默片刻,才抬頭看猗蘇,圓圓的眼睛里頭是超出稚嫩外表的尖刻:“告訴你也沒關(guān)系,總好過你從別人口中聽到不靠譜的傳聞。我死前是個棄兒。”

    猗蘇噤聲,一時無措。

    向桐嘿嘿笑了,笑聲清脆而冰冷:“別高高在上地可憐我。我不知道母親是誰,但似乎是她親手把我扔在道邊的,那時我才幾個月大。我被無子無女的農(nóng)戶撿到養(yǎng)到六歲,養(yǎng)母卻突然有了身孕,是個……男孩?!彼p拳緊攥,身上戾氣一瞬翻騰,顯然想到了恨極之事。

    “家中本不富裕,那年又是饑荒,口糧自然要省著給弟弟。再后來,家里能賣的都賣了,還是沒東西吃,便把我賣給了牙婆?!彼龔托ζ饋?,一臉天真無邪地問,“你猜我賣了多少錢?”

    猗蘇木著臉搖搖頭。

    她伸出兩根手指,憋著嗓子說:“兩袋米,再不能多了?!彼鲱^大笑起來:“這是原話,語氣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我就這么被賣了,卻因為風寒死在了半途。為什么要留在這里?留在這兒,沒人在意我是男是女。若是能的話,我真想當面問一問生母,為何要假惺惺地把我?guī)У绞郎?,卻叫我受苦挨餓?憑什么女兒就命賤?生母也好,養(yǎng)母也罷,都是這么想的罷,說不準我被遺棄也不過是因為我是個女兒?!?/br>
    向桐笑得慘然:“如果轉(zhuǎn)生就能成男孩,我早就去了,可他們只說看命看運氣,那還不如不要瞎折騰。我就是個任人作踐的命,在這里待著也該知足。好了,我說完了,你可以走了,別再來了?!?/br>
    猗蘇搜腸刮肚想要說些什么,最終沉默地點點頭,下樹離開。

    回到三千橋,她連腳步都沉重,精疲力竭之下,只靠在石壁上長長地嘆氣。方才向桐哼唱的曲子……想起這茬,猗蘇便抓了阿丹出來依記憶哼了一段,對方思索片刻道:“似乎是什么哄小孩子的歌謠啊……”

    猗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抱著臂神思起來。

    向桐深入骨髓的忿怒不平,絕非輕飄飄幾句話就能打消。要勸動她,大約只能尋找她生母下落,看看是否有什么線索??蛇@種事,也不是動動腦就能辦得到的,終歸要借助伏晏的力量……

    不情不愿地跑去梁父宮,猗蘇卻在上里墻外被攔下來:“無君上召喚不得擅自入內(nèi)?!?/br>
    “麻煩閣下替我通傳?!?/br>
    那守衛(wèi)堅決地搖頭:“這有違規(guī)章。規(guī)矩不可破。”

    “這樣可沒法交差咯。那敢情好,我正好也不想干了,還省得我想借口?!扁⑻K抄了袖子轉(zhuǎn)身就走,才邁出沒幾步,身后就傳來一聲:

    “不想干就不干了?謝姑娘好大的架子?!?/br>
    猗蘇噌地回頭,就見著伏晏一身玄衣立在高階上,擺著張臭臉俯視她。

    “知難而退方是正道。在下實在無能,想向君上借個援手都不可能,走投無路方出此下策,還望君上莫怪罪?!扁⑻K笑盈盈地說完,便準備撤退,伏晏卻一抬手,扔過來樣東西:

    “上里腰牌,弄丟了的話,你自己再一模一樣做一塊賠我?!?/br>
    猗蘇扁扁嘴,瞥了仍一臉嚴肅的守衛(wèi)一眼,踏上石階,假聲假氣地道謝:“多謝君上恩典?!?/br>
    伏晏眼風一掃,不屑地哼了聲:“惡心?!?/br>
    猗蘇翻了個白眼,直接提要求:“我要查鬼魂生前家系。”

    “前方左轉(zhuǎn)好走不送,跌溝里了自己負全責?!狈檀笮滹h飄走在前頭,頭也不回地繼續(xù)口出惡言。

    猗蘇依言走到棟高掛“溯世閣”匾額的樓前,叩叩門,半晌無人應答。一推門,沒上鎖,排滿典籍的書柜映入眼簾,暗漆漆的瞧不分明。她手指一勾召出一團光,左右四顧,只見竹簡絹帛也好、紙書也罷,都蒙著厚厚積灰。低頭再看,踏足處被她的足印抹出兩條清晰的印記:這里都多少年無人問津了?不過出入若盡皆鬼魂,沒有足跡也是自然……

    搖搖頭將無關(guān)的揣測拋開,猗蘇隨便取下本書,拍落灰塵,借著光線一看:《溯世書·卷三千〇八》,隨手翻了幾頁,都是些名字和生平,細看之下居然還有:“柚子樹,三十世界,婆洛河畔生,二十年水枯,死?!薄爸┲?,六百二十世界,屋檐生,三個月,擊打而死?!敝惖挠涊d。又取了幾本下來閱讀,都是《溯世書》的分卷,其上花草樹木、鳥獸昆蟲和各種族類的生前事寫得清清楚楚。

    向桐的記載也必然在其中。

    可是三千世界,時間渺渺,億億萬人,該如何找起?

    猗蘇向內(nèi)走了幾步,正準備再抽本分冊下來翻閱,足下猛地踢到了什么東西。光線昏暗,她低頭只依稀看到一個長條的輪廓,著實被嚇了一跳,忙向后退了一步,將光球擴大,定睛一瞧,卻是個著紺色衣裳的青年,橫臥于地,睡眼惺忪,正揉著眼支起身,張嘴就是個哈欠:

    “唔啊……幾點了?該上工了?”

    “具體時刻在下也不清楚,只是已經(jīng)過了午時?!扁⑻K沒反應過來,毫無猶豫地回答了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