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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猗蘇從指縫間看不清伏晏的神情,便緩緩將雙手從面上移開了。對方表情堪稱嚴(yán)肅,雙眸灼熱,語氣卻克制: “阿謝,不愿意也無妨?!?/br> 她張張口,他卻以指腹將她的話語封住了。 “我不會因你不愿而不快。”伏晏頓了頓,眼瞼微垂,“這事本是我逾矩。我也不會因你愿意而看輕你?!?/br> 他聲音稍稍靡?。骸拔也辉诤跛^三媒六聘,也不覺得僅憑一紙文書能栓得住人,更不認(rèn)為所謂貞潔有什么意義。但要是那能讓你安心,我愿意等?!?/br> “你也許覺得口頭許諾很可笑,”他彎彎眼角,“但我不喜歡、也不會食言而肥。只要我還是伏晏,我只會愛你一人?!?/br> 像要令自己的話語更可信一些,伏晏緩緩和猗蘇對上眼神,近乎是矜持地吐字:“阿謝,我愛你?!?/br> 猗蘇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噗嗤就笑了:“呆子?!?/br> 伏晏的神情就微妙起來。 她適時伸手撫上他的眉眼,輕聲說:“我很高興?!?/br> “況且,我不都說了,我相信你。至于那些將人綁在一處的繁文縟節(jié),我不需要它們來讓我心安?!彼б麓剑袷鞘钩隽水吷臎Q心:“我也愛你?!?/br> 伏晏在她的掌心吻了吻,沒有說活,但兩人的心緒僅憑對視便已明晰如鏡。 他便繼續(xù)方才那個停在半途的吻,動作很輕很慢,好像要將每一寸的觸感都銘刻心上。 漸漸的,這層小心翼翼的矜持褪去了,比火還要熾灼的熱度占了上風(fēng)。這熱情的火焰里,又隱隱約約透著末日將至一般絕望的瘋狂。 是了,誰也不知道之后會如何,許尋真會如何,冥府會如何,伏晏會如何,謝猗蘇會如何,盡是迷霧中未開的花,樣貌顏色皆一無所知。 只有此刻是可以觸碰的現(xiàn)實。 ☆、著以長相思 謝猗蘇自覺是淺眠的人,但次日雨打回廊的聲響卻沒將她立即吵醒。 她悠悠地睜開眼,只見后殿朝著院落的隔扇上沁著點點迷蒙的雨色,外頭滴水的聲響叮叮咚咚,寧定又清脆。時辰尚早,這雨聲只襯得四周靜謐。 伏晏像是早醒了,見機(jī)無聲地從后頭將她環(huán)抱,下巴在她肩頭蹭了數(shù)下,散落的發(fā)絲掃過中衣露出的肌膚,只覺得微微地癢。 該做的都做了,猗蘇反而沒什么自憐羞怯的情緒,回頭飛了個眼色:“今日你有何打算?明日可就是黑無常的三日之期了。” 伏晏身上中單半系不系的,單手撐著頭斜臥,聞言閑閑地一撩眼皮:“如意已經(jīng)交給他,燕丹已保護(hù)妥當(dāng),兵力也部署完畢,你說我還有什么打算?” “今日落雨,讓我想想,”猗蘇順勢翻了個身與他面對面,學(xué)著對方的模樣一手撐起腦袋,口中報菜名似地一樣樣數(shù)過去,“游園是不成了,打雙陸我看你沒興趣,也不曾見上里有什么戲班子,不然……” 她聲音戛然而止。 只因某些人的視線開始還好好和她對著,不多時便往別處溜,沿著松敞的中衣領(lǐng)口一路向下…… “喂!”猗蘇騰地坐直了,暗自誒喲了一聲,忍住扶腰的沖動,盡量兇狠地瞪過去:“我和你好好講話呢!” “我在聽?!狈陶f話向來能少不多,這三字懶懶地念出來,卻像是有十?dāng)?shù)倍的韻味藏在了每一筆每一劃后頭,撥得人心癢。 猗蘇噎了噎,算是領(lǐng)略到了聽而不聞的含義,涼涼地睨了對方一記:“既然你沒什么想法,那我就回西廂了,你自己慢慢忙。” 伏晏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不說話也無什么動作,還甚是篤定將胸前的散發(fā)仔細(xì)地捋整齊了掠到身后,一派氣定神閑。他不束發(fā)的時候整個人都沒了那股凌厲的神氣,反而疏懶得似話本里所說的濁世佳公子,只輕描淡寫地一眼看過來,便叫人心動神馳。 猗蘇瞧著卻不為所動,默默地轉(zhuǎn)了身往床邊挪。雙足觸到后殿微涼的黑曜石地磚時,她才意識到……鞋也好衣服也好,都在床的另一側(cè)。 好歹她也算是修行過的,化出全身衣裳來本非難事。 伏晏忽地開腔:“我想好了?!?/br> 猗蘇決定也來一回充耳不聞,繼續(xù)系衣帶。 窸窸窣窣的一陣響,伏晏也挪了個位子,靠得近了些,語氣放得很軟:“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猗蘇內(nèi)心掙扎了一下,理腰封的動作卻只是稍緩。 總覺得現(xiàn)在這情狀略微詭異:吃干抹凈穿衣就走的角色,怎么就落到了她身上?也就這么一念之間,伏晏又湊過來些許,手指搭在她停在腰際的手背上,輕輕地畫了幾個圈子,轉(zhuǎn)而落在她系了一半的腰封上,好像是要幫她將帶子結(jié)上,指腹卻隔著本就輕薄的紗衣按了按。 猗蘇覺得腿有些軟,恨恨拍掉了對方的爪子,偏生又怕力道太猛,才下了手就后悔起來,不由尷尬地回過頭偷偷瞧伏晏。 他的眼睛含笑,與她對上了眼角一揚(yáng),像是有細(xì)碎的光亮落進(jìn)去,頻作一個個繾綣纏綿的字,無言地傾吐出來。 也就怔了怔的功夫,伏晏動作卻快,手一勾一撐,便又是該死的俯視姿勢。 “嗯?好不好?”相似的問句再次問出來,卻有了不一樣的味道,尾音拉長了撩撥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雖然很想試試回答“不好”對方會作何反應(yīng),猗蘇還是很沒骨氣地自投羅網(wǎng),含含糊糊地應(yīng)了。 但不過片刻她就后悔了:“喂!你、你!” “痛?” “廢話!” 窸窣的聲音便停了停。 “瓷枕硌得后腦疼……” “……嘖?!?/br> “你……” 這陣夏雨下得略急,敲在木質(zhì)緣廊噼啪作響,急促得很;屋檐之上又傳來沉而低的相合,悶悶的宛如掩了條薄衾在上頭。 夏天真正地到來了。真正的暴雨卻還在后頭,如那本無人問津的描金公文,只在頁腳露出受潮的痕跡。 ※ 入了夜,雨終于停了,但空氣中仍舊漫著化不開的潮氣。 下里的斷橋邊更是迷霧森森,行走在其旁連幾步開外都看不分明。 戴面具的黑衣青年略緩了腳步,待紫衣白袷的姑娘跟上來。略一回首,便見著一雙沉沉的絕望的眼。 也是,被帶到這種地方來見神龍不見首的人物,即便是如意姑娘,也是會害怕的。 黑無常沒有向后再看,他知道暗處有精心排布的兵卒虎視眈眈,一聲令下就可出手擒人,但他絕不能露出一絲端倪。 橋洞仍舊一片漆黑,黑無常在洞口駐足,淡聲道:“我來了?!?/br> 半晌的沉寂,許尋真那疲倦的嗓音因為回音愈加輕飄:“先讓她過來?!?/br> 黑無常側(cè)首看了如意一眼,對方挺直腰背踏出一步,頓了頓,毫無踟躕地繼續(xù)走入黑暗。 如意的步子很輕,即便是積水的青石板路面,也只有細(xì)不可聞的輕響。 “再過來兩步?!?/br> 腳步聲靜默了片刻,才遲緩地響了兩記。 許尋真似乎對此就心滿意足,夢囈一般輕輕嘆了口氣:“第一次見到你是在東市,你肯定不記得了?!?/br> “你一直喜歡穿紫衣,這顏色也的確很襯你?!彼D了頓,好像覺得好笑:“你不用這么怕我,我不會做什么,我只是想和你說說話,你不答話聽著也好。” 如意卻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來:“你究竟是什么人?” 許尋真有些訝然,卻還是回答了:“什么人?我也不能算人了。我自九魘而來,化戾氣而生,是你眼中不人不鬼的怪物?!?/br> “你……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如意的聲音如同碎玉,似乎是惶惶不安的,但底色卻冷硬而勇敢。 黑無常站在那里聽著,竟然有些佩服這姑娘的膽色:她這是在套話。 許尋真對她并不隱瞞。他的態(tài)度甚至稱得上百依百順、知無不言:“冥府并不需要一個君上,我想要的不過是將這些東西摧毀。原本我并不準(zhǔn)備這么快動手,但……”他又悵悵地嘆了口氣。 “但我很擔(dān)心你?!?/br> 如意的聲音在發(fā)抖:“你究竟在說什么?你要說,是因為我,你才惹出那么大的禍端么?” “只是提前了一些罷了?!痹S尋真仍舊懶懶的,好像被如意的慌張取悅了般低低笑了,“本就是早晚的事。冥府乃死生之域,本該惡者為王。” “惡者為王?” 許尋真卻不回答了,只悠長地嘆了口氣:“扯遠(yuǎn)了,我想告訴你的只是,我傾慕你已久,但也自知配不上你。但我到底為你做了一件事?!?/br> “你思慕伏晏而不得,我將他重傷,讓你如愿接近他?!?/br> “伏晏仍舊不為你所動,所以我會將他的一切奪走,讓他除了你別無選擇?!?/br> 說這話時,許尋真的語調(diào)甚至罕見地上揚(yáng),像在邀功:“你若是仍不高興,我就將這個讓你不高興的世界毀了便是。” 如意發(fā)出的每個字音都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干澀而細(xì)弱:“為了我?” “如意,不,阿紫,我希望你能記住我?!痹S尋真的聲音里帶笑,卻令人不寒而栗,“我本無生念,卻落入九魘,攜帶其中怨氣從中逃離,每分每秒都被其中戾氣折磨?,F(xiàn)在終于要結(jié)束了,我希望你能親眼見證?!?/br> 如意被他語中的惡意駭?shù)?,不由往后退了一步,足下卻一陷,像是踩中了什么機(jī)關(guān)。 可她卻毫發(fā)無傷。 瞬息之間,刺目光芒萬丈,像要將這殘缺的橋洞以光亮刺破。 烈焰騰地升起來,照亮了正中的人影。他白發(fā)在空中飛舞,隨火舌的侵蝕化作焦灰?;鸸恻c亮了他的臉容。 這是一張原本清俊,如今卻瘋狂的臉。 他的眼比火苗還要亮,臉上帶著高人一等的莫測的微笑,即便白發(fā)與衣袂都在化作焦灰散逸也毫無波動。也正因這異于常人的自若,許尋真一眨不眨的眼顯得分外駭人,恍如最熱的烈焰也無法溫暖分毫的深淵,只是窺視便會被其中的陰冷奪去魂魄。 許尋真現(xiàn)身的那一刻,箭矢與咒術(shù)齊發(fā),大批人馬現(xiàn)身,不畏烈焰直驅(qū)而入。 對此,許尋真只是一笑,揮揮袖子,橫溢的戾氣將箭矢在半空湮滅。咒術(shù)如流火,卻被扭曲的空氣吞噬得影子都無。 但到底有本領(lǐng)高墻的人近身去,將許尋真狠狠壓在地上枷起來。 火焰仍然熊熊燃燒,許尋真沒有反抗,卻抬起臉笑笑地看向如意。 “這是真火,你在燒自己的魂。”如意的聲音像冰,臉色慘淡如紙,緩緩后退,“我不認(rèn)識你!我也不會記住你,我會忘了你,你這個瘋子!” 許尋真揚(yáng)聲大笑。 這笑凄楚卻又邪佞,尖利直刺人耳膜。 本就斷了大半的橋在這笑聲中飛震開來,碎石飛濺,水花高高地?fù)P起來,中途被扭曲的氣場碾作塵埃。 空氣也嗡嗡作響,仿佛有萬千的螻蟻在應(yīng)和他的笑,邁著步子跳整齊的舞。 押他的陰差察覺有異,想拖著他施術(shù)離開,卻被這詭異的真火困在當(dāng)?shù)兀炊斜换鹧嫱淌傻奈kU。 黑無常立在近處,手中鎖鏈飛舞,化出個強(qiáng)力的結(jié)界來,暗紋金印,將火焰往地面逼去,意圖將真火壓垮。這一招有效,火勢略緩,兩個陰差帶著傷將人拖出來,才走不過幾步,身上仍然帶火的許尋真卻又說話了。 “不,你會記住我的?!痹S尋真清晰地吐字,面容宛如不堪熱度的蠟像,模糊起來,一雙眼卻仍舊黑洞洞的,死死盯著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