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不等塵埃落定,陳勝斜馬拉弓,手腕再抖。布棍騰身急起,猶如武者身體的一部分般隨意而走。指東打西,指南打北,真正翩若驚鴻,矯若游龍。驟然間,只見陳勝又是一抖手,柔軟布棍在他巧勁運使之下挺得筆直如槍,破空疾刺。洪門六點半——消沉棍轉(zhuǎn)獨龍槍。 棍出中平,力發(fā)千均。剎那間,只聽得“呯~”清脆爆裂聲起,棍頭打在院落東側(cè)走廊下的木柱上,登時把那根堅固柱子打得木屑紛飛,凹下了足有碗口大的一塊。聲未停歇,驀然就聽見在西邊廂房的走廊下,爆發(fā)出雷鳴也似的一下震耳喝彩聲。 “好一招布棍!好一著中平槍!好一個陳勝!” 武者揮臂回卷,把布棍團成一團收在手上。吐氣散勁,然后轉(zhuǎn)身回頭望過去。原來那個喝彩叫好的人,乃是少林派的辛國梁。另外兩名少林俗家弟子,黃國柏與易國梓也站在旁邊。三人眉宇間都滿是驚奇贊嘆之色。陳勝微微一笑,抱拳道:“三位,早上好。” 三名少林俗家弟子各自抱拳回禮。那黃國柏贊道:“陳兄的拳棍功夫著實不凡。今日我等大開眼界了?!?/br> 第三十七章:潛流暗涌(下) 陳勝點點頭,語氣中一派理所當然地道:“陳某自幼學武,至今浸yin拳棍之技超過二十年。別的不敢講,但在這兩項上頭,自信還有一日之長。說大開眼界不敢當。但陳某相信我自己這身本事,三位倒確實是從來未曾見過的。” 中國人向來講究內(nèi)斂。即使你明明有某樣本事很厲害,但當別人稱贊起來的時候,往往還是習慣性地要自我貶低一下。否則的話,別人就會認為你不夠謙虛,小有成就便得意忘形,尾巴翹上天了。 然而,這種風氣到了二十一世紀,已經(jīng)逐漸落伍。現(xiàn)代社會中,人人都講究張揚個性。陳勝作為在本身世界里天下無敵的武者,心中更存傲氣。既然自己本領確實出眾,又何必刻意裝扮出個謙虛的模樣,硬說自己不行呢?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便是了。不自夸,但也絕不自貶。 不過陳勝這種作風,對易、辛、黃三名少林俗家弟子來說,顯然大大出乎他們意料之外了。眼見武者坦然接受了自己的贊美,三人也禁不住為之愕然一怔,頗感難以接受。其中那位易國梓性格比較圓滑,當下連忙笑道:“哈哈~陳兄當真快人快語,不愧是位好漢子。對了。昨天晚上聽陳兄說起,自言是洪門第八代弟子。這洪門究竟是那里的門派?我們幾個孤陋寡聞,倒教陳兄見笑了?!?/br> 陳勝笑了笑。隨手把那匹浸滿了水的布帛當成毛巾使用,一邊擦去身上淋漓汗水。一邊道:“洪門是廣東一帶的地方門派。門里除去我以外,現(xiàn)在再沒有其他人了。三位未曾聽說過,也屬理所當然。” 辛國梁點點頭,恍然道:“我先前就覺得奇怪了。以陳兄的武功,洪門不該如此默默無聞啊。原來如此。這就難怪了。對了,陳兄你洪門的祖師,不知道姓甚名誰呢?我怎么總覺得……陳兄的武功,和我們少林武功的路數(shù),頗有幾分相近?” 當然相近了。洪門始祖,為南少林五祖之中的至善禪師與五枚師太。三德和尚、洪熙官、方世玉、胡惠乾、童千斤、李錦綸、謝亞福、梁亞松、陸阿采、舂米六等洪門二代弟子,則合稱“少林十虎”。故此洪門武功,和少林武功其實一脈相承。黃、辛、易三名少林弟子看后覺得眼熟,正屬理所當然。 陳勝自稱洪門弟子,這是無所謂的事。但要他詳細講解關(guān)于洪門的來龍去脈,則非常明顯,這是個無論如何也解釋不清楚的問題。陳勝更無意白耗力氣,浪費時光。他聳了聳肩,淡然道:“鄉(xiāng)下門派,人丁又不旺,歷代都只是勉力維持,故而一切簡陋。我只知道洪門祖師姓洪,其余的……連我?guī)煾敢参幢厍宄?。這卻抱歉了。不過常言道天下武功出少林?;蛟S我們洪門祖師爺真和少林寺有什么瓜葛,那也說不定?!?/br> 黃國柏點點頭,笑道:“想必確是如此。哈哈,這么說來,我們還真是淵源不淺啊。陳兄,難得有緣相逢。咱們一于出去好好喝上幾碗,談天論武,豈不痛快?” 話聲未落,旁邊易國梓皺眉道:“黃師兄,不妥吧?陳兄身上可是帶著《辟邪劍譜》啊。方生師叔答應了在劉三爺金盤洗手結(jié)束之前,要確保劍譜和陳兄安穩(wěn)的。咱們假如出去喝酒……會不會太危險了?” 辛國梁不以為然,道:“怕什么?陳兄弟本身武功已經(jīng)這樣好。再加上我們幾個,又是大庭廣眾之下,難道還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動手明搶不成?嘿~就算他敢,也要先問過咱們的拳頭答應不答應?!?/br> 陳勝哈哈一笑,道:“辛兄說得對。放心好了。劍譜已經(jīng)被我放在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不管誰來明搶暗偷,都注定只能是白費力氣。不過……三位是少林弟子吧?可以喝酒的嗎?” 黃國柏笑道:“師叔和覺月師兄是出家人,當然不能喝酒。但我們幾個卻只是俗家弟子。在寺里的時候自然要守戒,出來之后就不必了?!?/br> 辛國梁和黃國柏二人都性情豪爽,易國梓性格圓滑一點,但亦并非壞人。陳勝對他們頗有好感,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回房換件衣服,咱們再一起出去。”隨手把布棍搭在走廊欄桿上,向北廂房走去。 另一邊,東邊廂房內(nèi),林平之心臟呯呯亂跳,背對窗戶坐在墻角下,暗里思量道:“《辟邪劍譜》究竟藏在哪里?為什么陳勝這么篤定,說絕對沒有人能夠偷得到?這不對啊。昨天晚上他又沒出去其他地方。劍譜只能放在房間里吧?他既然要出去,那么我……” 林平之暗地里打什么主意,陳勝自然不知道。即使知道了,卻也絕不關(guān)心。因為無限神域競技者的私人儲物空間,根本屬于另一個緯度,與現(xiàn)實世界彼此相互獨立。所以毫無疑問,它確實是這個世界上最安全的收藏物品之所。 武者走進廂房,隨手掩上門扉。這廂房分為內(nèi)外兩個房間。陳勝住在外間,夜永星和蘇紫菱則住在內(nèi)間。聽見外間開門關(guān)門的聲音,蘇紫菱從內(nèi)間走出來,乖巧地叫道:“勝哥,早安。怎么,您要出去么?” 陳勝點點頭,隨手從儲物空間里取出件衣服來披上,道:“不錯。那幾位少林弟子要和我一起去喝酒。不過現(xiàn)在劉府里面龍蛇混雜,妳就別去了。留下來,好好練習我前幾天教妳的基本功吧。咦?房里怎么只有妳一個?小夜呢?” 蘇紫菱搖搖頭,主動走過來協(xié)助陳勝整理衣冠。這些古裝相比起時裝來說,實在繁瑣了太多。所以陳勝自己穿的話,老是搞不好。不是這里亂,就是那里散。所以也不記得從什么時候開始,蘇紫菱每次都會上來主動幫忙。不得不說,女孩子在衣服方面,確實永遠都要比男生來得強。有她幫忙打理,即使只是同一件衣服,陳勝穿起來走出去讓人一看,就硬比他自己動手打理的時候,更增添了三分帥氣。 一面幫陳勝拉直衣服然后系上腰帶,蘇紫菱一面道:“小夜……我也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啊。半夜時候我起來喝水,還見到她的。起床時候一睜眼,人已經(jīng)不見了。” “哦?半夜人還在。那么她應該……”陳勝若有所思,才剛剛說出半句話,他忽然抽了抽鼻子,雙眼瞳孔收縮,喝道:“好重的血腥味!小夜,是不是妳?” “什么嘛,這樣你都聞得到?這鼻子,嘖嘖,簡直和小蜜/桃有得一比了?!甭詭Я藥追謶蚺暗奶鹛鹦β曋?,一條人影在房間角落內(nèi)憑空出現(xiàn)。它由淡而濃,不過幾個呼吸之間,便還原成了一名實實在在,穿著大紅色衫子的小女孩。她笑嘻嘻地把自己拇指上一枚指環(huán)摘下來丟回儲物空間,隨手拉過張椅子來坐下,把手里的包袱扔在地板上,叫道:“哎呀哎呀,口好喝,小蘇,給我倒杯水。” 一個大活人,忽然間就從空氣里無中生有地變出來。這般匪夷所思的情景就在眼前發(fā)生,著實把蘇紫菱狠狠嚇了一大跳。霎時間她花容失色,幾乎下意識地就要尖叫出聲。幸好及時伸手掩住了自己的嘴巴,這才好歹沒把整座院落里面的人都給驚動。豐滿的胸膛隨即急速上下起伏,委實令人無比擔心她那件衣服,不知道會不會在下一刻就爆裂碎開。 陳勝向蘇紫菱瞥了兩眼,隨即把注意力轉(zhuǎn)回到地面處那個包袱上面來。皺眉道:“妳一大早出去,搞得渾身都是血腥味,就是為了這個?對了,小蜜/桃又是誰?” “小蜜/桃啊,我一個好朋友身邊的寵物雪獒啊。它鼻子是粉紅色的,所以就叫小蜜/桃。怎么樣,很合適吧?”夜永星得意洋洋,隨即用力敲敲桌子,很不滿地道:“水??!我說了要水啊!小蘇妳聾啦?” 蘇紫菱打了個冷顫,連忙走過去替小夜倒水。夜永星一口氣灌下去兩大杯冷茶,回頭又向陳勝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哼,我是小女子,所以等不到十年了。這兩只忘恩負義的白眼狼。讓他們多活幾個時辰,都已經(jīng)算便宜了他們。嘻嘻,可惜我的手機里面已經(jīng)沒電了。不然的話,真想讓你看看他們求饒的樣子呢?!?/br> 陳勝走過去蹲下,打開包袱往里面一看,只見青城弟子申人俊和吉人通的兩顆人頭,已經(jīng)被齊頸砍下,頭發(fā)胡亂打成結(jié),塞在包袱里面。兩顆腦袋上都是血rou模糊,仿佛被什么猛獸用尖牙利爪啃咬抓撓過一樣。但二人那死不瞑目,眉宇間充斥了驚慌恐懼的神情,依舊栩栩如生。 武者心生厭惡,把包袱丟開,道:“干掉這兩個家伙就算了,還把人頭拿回來干什么?趕快用妳的化尸粉化掉吧??粗甲屓藳]胃口?!?/br> 夜永星笑嘻嘻道:“那不是要讓你看看嘛。看完了自然就化掉啦。”隨手從自己的空間里掏出那個裝了化尸粉的瓶子并且丟給蘇紫菱,吩咐道:“小紫,妳去干活。多多看看死人,對于練膽子很有幫助哦?!?/br> 算起來,蘇紫菱前前后后,已經(jīng)干掉過五名青城弟子。膽子即使原來怎么小,現(xiàn)在也逐漸鍛煉得幾乎能和她的罩杯看齊了。故此對于夜永星的吩咐,她也沒什么遲疑猶豫,接過小瓶子就開始干活。 第三十八章:入其彀中(上) 陳勝也無意留下來看兩個死人腦袋化成一灘黃水的過程,囑咐了兩句,轉(zhuǎn)身向外就走。和院落中已經(jīng)等呆了好半晌的少林派黃、辛、易三名俗家弟子一起出外。剛剛走出院落,忽然聽得迎面一陣腳步聲走來。抬頭看去,原來就是林震南夫婦,以及華山派掌門岳不群,及其掌上明珠岳靈珊。 雙方打了個照面,林震南夫婦連忙向陳勝見禮問好。陳勝回了禮,隨口問道:“林總鏢頭,你怎么和岳掌門走到一起了?” 林震南一副興奮兼激動的模樣,道:“剛才我們夫婦出外用早點的時候,和岳掌門遇上的。岳掌門身為一派之主,沒想到卻是如此平易近人,比那余滄海強得太多了。唉~同為名門正派的掌門,余矮子人品如此低劣卑下,岳掌門人品卻如此高潔,一樣米養(yǎng)百樣人,誠不我欺?!?/br> 旁邊岳不群微笑道:“林總鏢頭謬贊了。對了陳兄,小徒令狐沖這次在那群玉院中,卻是多得你照顧了。否則的話,唉~我華山和恒山兩派的聲譽,甚至整個五岳劍派,可都要給那孽畜給沾污啦?!?/br> 陳勝一哂,道:“也沒那么嚴重。何況我也不過舉手之勞而已,岳掌門用不著多禮。在下還有些事,不能多奉陪了。請?!惫笆肿鲃e,徑自和三名少林俗家弟子一起離開。 林震南也不以為意,只是恭恭敬敬地將岳不群父女往自己屋里請。入得屋來,林總鏢頭又叫過自己兒子來,讓他向君子劍行禮。雙方見禮畢,各分賓主就座。岳不群率先開口,神情嚴肅地道:“林總鏢頭,林夫人。這次岳某前來,倒也別無他意,主要是為了向少鏢頭道歉而來?!?/br> 林平之愕然一怔,大感匪夷所思,脫口道:“岳掌門,你要……向我道歉?”旁邊林震南和王夫人也是滿面驚詫,不明所以。岳不群嘆了口氣,回頭喝道:“珊兒,妳還不過去?” 岳靈珊低著頭,裊裊婷婷地向前走上幾步。屈膝斂衽為禮,弱弱地道:“林少鏢頭,對不起。當日在福州城郊外,是我連累了你啦?!?/br> 林平之奇道:“福州城郊外?岳姑娘,我們見過面的嗎?咦?不對!妳……妳……妳不就是……”霎時間他渾身如遭雷擊,幾乎不敢相信自己這推測居然真是事實。 岳靈珊苦笑道:“少鏢頭,你沒認錯。當日在福州郊外那小酒店里面當爐賣酒的,就是我。” 林平之身子一晃,幾乎沒從椅子上滑下來。他定了定神,仔細再看。但見眼前這位華山掌門的掌上明珠,其身形體態(tài),確實和當日小酒店里那名賣酒少女差不多。但那賣酒少女膚色黑黝黝地甚是粗糙,臉上似有不少痘瘢,容貌甚丑。而眼前的少女,則明眸皓齒,膚若凝脂,一張瓜子臉蛋秀麗無倫,眼睛黑白分明,是位少見的美人兒。彼此容貌美丑,簡直南轅北轍,又怎么可能是同一個人了。 岳不群嘆了口氣,道:“少鏢頭不用懷疑。你那日見到的人,確實就是小女。唉~說起來,卻都是我那孽徒令狐沖,闖出來的大禍?!彪S即就言簡意賅,把令狐沖怎么和“青城四秀”產(chǎn)生沖突,華山二弟子勞德諾上青城山送禮致歉,卻意外發(fā)現(xiàn)青城弟子有所異動,似乎將有重大圖謀等事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