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jié)
只不過要實行這個方法,則陳勝自己辦不了。為什么辦不了?因為陳勝自己現(xiàn)在是朝廷欽犯啊。假如沒有人接應安排的話,他如何能有機會面見隋煬帝?又如何能讓隋煬帝下旨,要陳勝自己和宇文傷在御前一決雌雄? 要知道,隋煬帝深處禁宮之中,身邊有無數(shù)高手保護。即使當世三大宗師親自出馬,也不可能持強硬闖。更不可能強迫隋煬帝做什么事。但現(xiàn)在有獨孤閥,那么一切問題,就都不再成為問題了。 陳勝收復海沙幫,并且通過云玉真把它送出去作為禮物,要求紅粉幫主替自己和獨孤閥牽線搭橋。放如此長線,無非就是要釣獨孤閥這條大魚而已。當然,能夠得到鳥渡術這門輕功彌補自己的短板,也是另外一個附帶目的。 把自己的主意,通過種種動作和暗示巧妙地進行引導,然后讓談判對手認為是他自個兒想出來的主意,主動宣之于口,然后再主動著手替自己去實施,如此心計,如此手段,假如獨孤盛知道了真相,必定從此對陳勝望而生畏,再不敢向南陳太子胡亂打主意了。 第一百零五章:運籌帷幄巧施計(下) 此外,陳勝的目光更并不止放在宇文閥身上。獨孤閥雖為外戚,但在這個大隋朝已經(jīng)風雨飄搖的時刻,則他們對于隋煬帝的忠心,也注定不會高得到哪里去。和氏璧這種絕世珍寶,宋閥高風亮節(jié),不屑于巧取豪奪,難道你們獨孤閥也這么高風亮節(jié),一點也不心動?只要你們心動了,就必定會有所動作。 比方說落井下石啊乘火打劫啊黃雀在后啊什么的,這種事,你們獨孤閥干不出來么?只要你們把這種事干出來了,那么好得很,我的拳頭已經(jīng)饑渴難耐,就等著領教你們獨孤閥的《碧落紅塵》劍法,以及尤楚紅老婆子的《披風七殺》杖法呢。 霎時間,陳勝心中得意,隨即流露出一個滿意笑容,點頭道:“獨孤統(tǒng)領好計謀。陳某如能得償所愿,必定不會忘記獨孤閥成全之德?!?/br> 獨孤策在旁邊憋得很了。迫不及待道:“那么你究竟有沒有傳國玉璽???” 陳勝嘿聲輕笑,也不開口回答。只是徑自伸手入懷,把那個安放和氏璧的匣子拿了出來,當眾打開。霎時間,當日在宋家商船上,宋魯和宋師道看見這絕世珍寶之后的反應,原封不動地出現(xiàn)在云玉真、獨孤盛、獨孤策等眾人眉宇之間。眾人目馳神迷,不約而同地都看得癡了。 但未等他們回過神來,陳勝又已經(jīng)把和氏璧重新收起。淡淡問道:“獨孤統(tǒng)領,看清楚了沒有?這就是‘楊公寶庫,和氏玉璧,兩者得一,可安天下’的和氏璧了?!?/br> 獨孤盛長長吐出口氣,好不容易方才擺脫了對和氏璧的癡迷。擊掌道:“好極了。有這樣珍寶在手,宇文傷老鬼時日無多。那么事不宜遲。陳兄弟,我們不如明日一早就啟程前往江都,怎么樣?” 這個提議,正中陳勝下懷。他微笑著一點頭,道:“就依獨孤統(tǒng)領所言吧?!薄?/br> 第二天一大早,陳勝就乘搭巨鯤幫這艘巨舶,和云玉真以及獨孤兩伯侄一起,沿水路前往揚州而去。同行者還有“胖刺客”尤貴和“雙槍闖將”凌志高這兩位海沙幫的左右護法。巨鯤幫副幫主卜天志則和“美人魚”游秋雁雙雙留下來,進行接收海沙幫的一應事宜。至于之后巨鯤幫究竟是否真能擺平海沙幫上下人等,把龐大的私鹽生意吞下,則就要看巨鯤幫的手段,和陳勝沒有關系了。 雖然是巨舶,但船上空間始終有限。陳勝又不愿和獨孤盛整天假客氣,故此連日來都深居簡出,沒什么事也不出艙門半步。不過每日傍晚時分,他必定要上船頭的甲板走一走,吹吹新鮮空氣的。 無獨有偶,每天這個時辰,云玉真恰好也必定會在船尾處吹奏洞簫。陳勝一來,簫聲就起。陳勝一走,簫聲就停。日日如此,從無間斷。偏偏兩人又從不見面,個中深意,實堪玩味。 第七日時候,船只經(jīng)過崇明島,向西進入長江水道。這天黃昏,陳勝照例在甲板上散步完畢,在簫聲余韻相送之下,轉身重新走下船艙。沒走得兩步,忽然前面一條身影擋住了去路。陳勝愕然一怔,卻見那人身材佝僂,長須花白,正是以機關消息和妙手空空兩項絕技享譽江湖的——陳老謀。 敬老,乃是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美德。尤其在對方并沒有觸及自己底線的前提下,陳勝也可以是非常尊敬老人的。在未曾進入神域之前,陳勝家里居住的小區(qū),每天清晨、中午、晚上合共三個不同時段,都各自有一群大媽開著大喇叭,在鳳凰傳奇的歌曲伴奏之下,大跳廣場舞。 陳勝雖然完全有能力放藏獒、對天開槍、甚至招呼洪門門生,那兩個叫浩南和山雞的過來動手把這群大媽趕走,但最終,這些手段陳勝都沒有使用。他所做的,就只是叫來一幫裝修工人,給自己居住的單位加裝隔音玻璃而已。由此可想而知,陳勝究竟是何等的尊敬老人。 故此,雖然現(xiàn)在陳老謀一聲不吭,站在走廊上擋住了陳勝去路,表現(xiàn)得十分無禮,但陳勝依舊不以為然,當下向他供拱手,客氣地道:“陳公,你好?!?/br> 陳老謀也不答話,只是點點頭,轉身招手道:“跟我來。有話要對你說?!毖哉Z之間,竟似不容拒絕。 左右自己也閑著無事可做,同時也不怕陳老謀會對自己不利,陳勝對他的無禮不以為忤,反而有些好奇他到底有什么話想對自己說。當下追隨在后邁步而行。 兩人一先一后,片刻間來到船艙上層。陳老謀掏出鑰匙開鎖,推門而入。陳勝緊接著步入其中,才發(fā)覺這房間出奇地大。里面擺滿各式各樣的鎖頭、房舍模型,和一些不知有什么用途的工具。墻上則釘滿了許多建筑圖樣,竟是設在船上的大工場。 陳老謀背對陳勝,一面點亮蠟燭,一面沙啞著嗓子吩咐道:“把門關上。這樣一來,就沒有人能夠聽得到我們在說話了?!?/br> 陳勝依吩咐隨手關門,問道:“陳公叫我來,到底有什么指教?” 陳老謀端著燭臺轉過身來,邁步走近,仰起頭來向陳勝左右仔細打量。好半晌之后,他終于問道:“你……真是姓陳?真是南陳太子?” 陳勝一笑,道:“我從還在娘胎里的時候開始,就已經(jīng)姓陳了。不過什么太子不太子的,都是別人在說罷了,與我無關。嘿,其實南陳已經(jīng)滅亡這么多年了,哪里還有什么太子?” 陳老謀嘆了口氣,緩緩道:“也是。一眨眼之間,就已經(jīng)過去三十年啦。哼,楊廣那昏君,當年揮軍南征,何等意氣風發(fā)?沒想到才過了區(qū)區(qū)三十年,他自己也要一嘗亡國滋味了。哈哈,報應,真是報應啊?!闭Z氣之中,赫然頗有激憤。 陳勝心中一動,問道:“陳公,難道你……”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陳勝,你真的有和氏璧嗎?”陳老謀打斷了陳勝的說話,神情凝重地問道:“可不可以給我看看?” 陳勝微一猶豫,隨即就從私人儲物空間之中把匣子拿出來打開,將和氏璧托在掌心。陳老謀也沒有伸手去接,就這么左看右看,終于嘆了口氣。將袍子下擺一斂,顫顫巍巍地跪倒在地俯身拜倒,畢恭畢敬地道:“亡國遺民陳叔謀,參見太子殿下。”竟是行起了最隆重的三跪九叩大禮。 陳勝不動聲色,把和氏璧收起,問道:“陳公不用多禮,請起。陳叔謀,叔字輩?你也是陳朝后人?” 陳老謀嘆道:“回太子的話,是。家父乃宣帝族弟。老臣幼時。也曾經(jīng)跟隨家父出入皇宮,有幸見過一次傳國玉璽。雖然當時老臣還只有五、六歲年紀,但對于玉璽上的特征,依舊記得清清楚楚?!?/br> 他頓了頓,又道:“后來……唉~后來國破在即。老臣不愿入隋事敵,故此流落江湖,化名老謀,以雞鳴狗盜之術勉強維生。不久得前幫主看重,加入了巨鯤幫。茍延殘喘,直至今日。菩薩開眼,總算讓老臣等到了楊廣那昏君得到報應的時候。更能有幸重遇太子殿下,老臣……老臣即使此刻就死了,也是……也是死而……無憾矣!”說話未畢,已經(jīng)一片老淚縱橫。 南陳由高祖武皇帝陳霸先開國,經(jīng)歷世祖文帝、廢帝、高宗宣帝、以及后主,合共五帝三十三年。武帝無子,文帝乃武帝之侄,廢帝為文帝之子、宣帝為文帝之弟,后主為宣帝之子。陳老謀父親是宣帝族弟,則他自己自然就與后主同輩。 陳勝這個假冒的南陳太子,名義上來說,當然應該是后主之子。也就是說,從輩分而論來,該稱陳老謀一聲族叔才對。不過另一方面,太子是君而陳老謀是臣,所以這聲族叔,也就不必出口了。 陳老謀雖然勉強也算南陳宗室中人。不過看來和武帝文帝一系的血緣并不很近,說不定早已經(jīng)出了五服。他當年五歲隨父入宮,見過一次真正的傳國玉璽??墒切『⒆拥挠洃?,多半只能記得傳國玉璽的某些重要特征而已。其余細節(jié)方面,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五十年以上了,哪里還能有什么清晰印象? 所以陳勝手上這塊和氏璧,即使明明不是真正的傳國玉璽,陳老謀卻也弄假成真,更以此而認可了陳勝南陳太子的身份。由此看來,記憶這種東西,當事人往往自以為可靠,其實卻是最不可靠的。 事情居然變成這個模樣,陳勝不禁有些啼笑皆非。他伸手把陳老謀攙扶起來,搖頭道:“什么君君臣臣的,以后都不必多提了。陳公,你今晚叫我來這里,就只是為了這個?” 陳老謀舉袖子拭去老淚,嘆息道:“老臣失禮了,請?zhí)拥钕滤∽?。太子殿下,宇文閥當日率兵滅我南陳,確實罪大惡極。殿下要向他們報復,確實應該。但因此而要和獨孤閥合作,卻實在是大錯特錯了!” 第一百零六章:一見鐘情誤終身(上) 陳勝皺眉道:“你說大錯特錯?錯在什么地方?” 陳老謀焦聲道:“宇文閥固然是該殺的豺狼,獨孤閥何嘗不是惡毒的虎豹?這幾晚老臣可是聽得清清楚楚。他們兩叔侄都不安好心,企圖要施展陰謀詭計陷害殿下。現(xiàn)在還來得及。殿下,趕緊離開吧。老臣在巨鯤幫里還有點地位,可以幫忙安排船只的。殿下肩負復國大任,萬金之軀,可無論如何不能出事啊!” 陳勝笑了笑,道:“這本來就是一個爾虞我詐的游戲。他們算計我,我何嘗不是也在算計他們?到最后究竟鹿死誰手,則事情未到最后,還未可輕易就下斷言啊。陳公放心,我心中有數(shù)。對了,你說聽得清清楚楚?獨孤盛兩叔侄的說話,你是怎么聽見的?” 陳老謀雖然心里著急,只想說服陳勝這位太子殿下早早地遠離險境,但一提起“自己是怎么知道獨孤盛兩叔侄說話的”這件事來,他那張橘子皮似的老臉上,禁不住當場又變得容光煥發(fā)起來。 他挺直腰桿,帶了幾分得意,道:“老臣父親當年在朝廷之中,乃是擔任匠作少監(jiān)一職。皇上繼位之初,建臨春、結綺、望仙三閣。這工程就是老臣父親負責的。當時老臣年紀雖然還輕,卻也從旁協(xié)助,頗有微勞。淪落江湖之后,老臣文也不成,武又不就,就只好靠這門手藝來吃飯了。蒙先幫主看重,這艘巨鯤號,就是老臣設計并親自監(jiān)督造成的。只要是在這船上,什么秘密能夠瞞得過老臣?” 南陳自武帝開國以來,一直力行簡樸。但陳后主登基之后,卻嫌其居處簡陋,于是建造了臨春、結綺、望仙三閣。閣高數(shù)十丈,袤延數(shù)十間,時人稱“窮土木之奇,極人工之巧?!崩锩娓写罅繖C關暗道,乃是供陳后主玩樂的。陳老謀把這套手藝拿過來用在巨鯤幫一艘船上,當真只能以“用牛刀殺雞”形容了。 陳老謀生怕太子殿下不相信自己的話,起身走到工場角落處,移開一個放滿了各種工具的木架,赫然露出個鑲嵌在墻壁里面的金屬管子。他打開管子的木塞,刻意壓低聲音,向陳勝招手道:“殿下,請過來?!?/br> 陳勝走過去,依照陳老謀示意的那樣,把耳朵湊上銅管。開始時候,銅管里面什么聲音都沒有。但半晌之后,卻忽然有陣陣開門關門的聲音傳來了。緊接著,就聽見獨孤策氣憤憤地道:“yin婦!這該死的yin婦!早不吹簫晚不吹簫,偏偏等那個陳勝到甲板去的時候才吹簫。人一走她就停,還在我眼皮子底下搞這么一套,她當我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