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恩若悵然若失地呆呆看著二公主，還在嘴里回味著“昭陽”二字。他身邊那小廝卻已反應(yīng)過來，腳軟得撲通一下跪坐到了地上。

    “小爺呀，這是昭陽公主——是二公主！”那侍從哭笑不得地看著自己主子只顧發(fā)呆，拽著衛(wèi)恩若的衣角出聲提醒。

    “啊，嗯……公主！”衛(wèi)小公子這時才醒過神來，連忙要折身拜見。

    “干嘛呀？”昭陽笑著一把扶住他，又下巴點向那小廝，“叫你這跟班兒也起來?！彼押婢呖刍氐阶约耗樕?，將衛(wèi)小公子一個巧勁兒就拽到了自己旁邊，而后無比自然地安排好了衛(wèi)恩若接下來的行程，“既然遇到了，就跟著我們一起逛吧？我還有話要問你呢。你應(yīng)該也沒有什么要緊安排吧？”

    衛(wèi)恩若此時不知道為什么，已經(jīng)漲紅了一張秀氣的臉，只曉得吞吞吐吐地?fù)u頭，連二皇子看了都替他著急。

    “我仿佛見到了一只呆瓢蟲落到雌蜘蛛的網(wǎng)里?！崩璩性プ笥铱纯?，然后捂著嘴悄悄在孟白凡耳邊嘲笑。

    實在是這時只有孟白凡走在二皇子身邊，叫他正好給逮到了。但這二人從前不曾有過太多交集，此刻黎承豫突然這樣熟稔地在自己耳邊說話，只叫孟白凡無比古怪地回頭瞪了他一眼。

    黎承豫半點覺不出味來，還笑呢：“你看他們倆，這就自己走到一邊去了?！?/br>
    孟白凡既不能體會二皇子的笑點，又實在被這耳邊說話的一股自來熟的熱氣搞得渾身別扭，尋了個空檔就繞開黎承豫身邊，不經(jīng)意地插到本來正在中間一排的康寧和燕歸之間了。孟白凡只覺得耳中清凈了，卻沒注意到燕歸今晚第二次投來的冷瞥。

    至此，燕歸開始看這位孟醫(yī)女不大順眼。可是孟白凡和康寧這兩年相處下來關(guān)系越近，尤其康寧知道孟白凡自回到京城后，心思一直撲在同宮中專精各科的太醫(yī)系統(tǒng)的醫(yī)術(shù)學(xué)習(xí)上，莫說是湊什么熱鬧盛事了，連出來玩耍的時候都少有，而孟白凡在豫郡長大，又不了解京中習(xí)俗，難免在乞巧盛會上有些不自在。所以孟白凡一跑到他視線范圍里，他想起了孟jiejie，便把燕弟弟暫時扔到一邊，一時只格外留心照顧起孟白凡了。

    燕歸早已知道這兩年京城中有一個孟醫(yī)女尤其受到小皇子愛重。以燕歸的性子，當(dāng)然不可能到孟白凡這里就懂事大度了——只是孟白凡確實救過康寧的性命?？v然有些吃味，燕歸卻并不會把惡言惡語放到朋友的救命恩人身上。他心里也是感激孟白凡的，盡管他一點也喜歡不起來這個寡言少語、又不會看眼色的女子。

    他只好隔著孟白凡揪住了小皇子的衣襟，將他往前拽了幾步，走到三皇子前頭，把原本想留到深夜再同康寧說的話提前了。

    “我有要緊話要單獨跟你說?！睂χ』首右蓡柕难凵瘢鄽w難得感到一種微妙的心虛。但他已經(jīng)在京城耽擱許久了，今夜是他早就想好的告別時機：

    “陳家的懸案一個月前就已水落石出。而我還一直停留在京城中，”只因為他舍不得住在宮城里的小皇子，怕此生沒有機會再見一面：“不過我不能再待下去了，再耽擱下去，我就會錯過等待許久的時機——我兩日后就要從京城出發(fā)了?！?/br>
    “我會跟隨一隊西行的僧人穿越沙漠，去尋訪比西秦更遙遠(yuǎn)的西方國度。本朝還沒有人做到過這樣的事，沙漠往西的那些傳說中的神秘族群一直以來只存在于兩百多年前傳教人的游記中，我早想去親自領(lǐng)教一番?！?/br>
    “所以今夜告訴殿下，便算作同你告別——”

    “我也不知道此去是否還有命回來?！?/br>
    所有的喧囂都在此時此刻、在這突如其來彷如天方夜譚般的告別之下如潮水一般褪去了。

    康寧一直知道燕歸是個隨心所欲、自在浪蕩的人，這二年尤其偏好到奇絕險惡的地方、追逐荒誕詭異的傳說。連燕來都漸漸不再能掌握他的行蹤。

    可是現(xiàn)如今，這樣荒唐冒險的決定他也自己一個人無所謂地做下了、這樣幾近訣別的姿態(tài)對他來說卻好似只是尋常，沒同任何人商量，沒叫任何人知道，甚至只是要走之前才這樣隨便地通知自己。

    康寧向來從不跟人發(fā)火，更尤其能寬容朋友?？纱丝趟y得地生氣了，一時之下已不想再跟燕歸多說一句話。

    燕歸對這樣的場面早有所預(yù)料，但此時還是頗有些悻悻：“小殿下生氣了？我就要走了，殿下何故還要生我的氣？”

    康寧從未像這樣冷聲冷氣反問過誰：“阿歸既然已做好了決定，我又阻止不了你，你還跟我說這些干什么呢？難道只是為了叫我傷心嗎？”

    燕歸默然無語。半晌，他才悶悶地開口，音量幾似喃喃自語，卻被七月的晚風(fēng)一絲不落地吹入小皇子耳中：“我也可以靜默無聲地消失。可認(rèn)識了殿下以后，我才會想，這世界上總得有一個人知道我的行蹤吧?！?/br>
    “況且——如果我真的死了，我希望殿下能夠為我傷心。”

    第35章 期待   怎么好像是要去迎娶心上人一樣

    燕歸走后, 康寧有很長一段時間抑郁不樂，直到冬日過去，春臨大地, 南下歷時七年、先殲奚南逆黨、后肅清南境十一獨立夷族州國的征南大軍班師回朝。

    大梁的戰(zhàn)神，戚長風(fēng)戚大將軍要回京城了。

    整個京都和邊冀州府都為了這個消息沸騰起來。七年前，戚長風(fēng)以溫丹大將軍帳下一小將的身份南下參戰(zhàn)，除了他特殊的身世和身負(fù)的皇寵，此外并沒有什么特別引人注目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