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兩人又不痛不癢地來往了幾番,趙界便貴人事忙的先行離開了,走前他也不要求趙溯多做別的,只說:“既然靈佛看重你,那你就好好把他孝敬好了。” 趙界自己暫時是拿顧相檀沒有辦法了,該使的招,該獻(xiàn)的殷勤都獻(xiàn)了個盡,連最厭惡的佛經(jīng)都一日一日抄到想吐了,但顧相檀仍舊像一潭不溫不火的涼水一般,怎么攪都起不了半絲波瀾,難道真要趙界去學(xué)那幼稚蠢笨的趙則一般討他開心?趙界寧愿換個更直接的法子,如今有趙溯倒也不錯,只要監(jiān)察得當(dāng),姑且試上一試,要真能尋到什么打通的關(guān)節(jié),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這邊趙界心滿意足地走了,趙溯看著他遠(yuǎn)去的背影,臉上的恭敬慢慢收了起來,換上一縷深沉,牢牢地釘在那逐漸行遠(yuǎn)的人身上,直到再也瞧不見了。 就在此時,忽的傳來一記重物落地之聲,趙溯猛地一怔,立時狠聲道:“誰在那里?!” 顧相檀之前被趙鳶那么突如其來的一撞,實(shí)在沒有準(zhǔn)備,整個人都被堵在了角落,一邊的腰還頂在凸出的墻沿處,磕得有些疼,心急慌忙之下趙鳶就壓在自己的身上,加之對方手中還抱著一團(tuán)的書。 顧相檀想動一動,但是聽著外頭兩人的交談聲,他又怕被發(fā)現(xiàn),只能咬牙挺著,然而就在此時,趙鳶已是機(jī)敏地察覺到了他難受的困境,微微往后退了退,勉力自己站穩(wěn)了身子,接著還無聲無息地騰出一只手來環(huán)過了顧相檀的腰,用臂膀抵在了墻邊,充當(dāng)著顧相檀后背同那凸出之處接觸的rou墊。 顧相檀感覺到趙鳶臂彎緊實(shí)的力道,忙沖著他搖頭,用嘴型說:沒事兒的。 趙鳶卻不理他,只維持著這個姿勢一動不動,默默地承受著顧相檀和那一摞書冊的雙重重量。 待到后來,顧相檀都沒心思聽趙界和趙溯在說些什么了,他只緊盯著趙鳶的臉,雖是并不見他有什么吃力的神色,抱著自己的手也攬得很穩(wěn),只是顧相檀仍是覺得心焦得不行。 而當(dāng)趙界終于啰嗦完緩步離開時,顧相檀忙急急就把趙鳶推開,又要去查看他的手,只是才一動,正碰著了一旁歪倒的書堆,“啪嗒”一下,最上頭的那本就掉落了下來,那聲兒很輕,但靜謐的室內(nèi),足夠趙溯聽個清楚了。 當(dāng)響起他那明顯緊張防備的質(zhì)問聲時,顧相檀微一怔楞,和趙鳶目光相對,接著,顧相檀無聲道:我出去。 趙鳶拉了他一把,有些不愿,但顧相檀示意他無事,趙鳶想了想,還是放開了手。 就當(dāng)趙溯已是心生疑竇,正要走到這排書柜旁時,一個人影踱了出來,趙溯定睛一看,面前站著的竟然是顧相檀? 趙溯忙對他行禮,一邊低下頭,一邊極速整理著方才自己和趙界之間的對話。 正思忖著要如何對他解釋時,顧相檀卻先他一步說:“上一次,你同我說的話……我已是仔細(xì)地想過了。” 趙溯忙壓下心緒,謹(jǐn)慎道:“是,不知靈佛意下如何?” “我本是不全信的,但是前幾天,皇上尋到了我,他讓我?guī)鸵r太子,為表誠摯,皇上告訴了我一些兇案的細(xì)節(jié),有一部分的確如你所說的一般?!鳖櫹嗵床m下了薛儀陽,只把宗政帝拉出來墊了背。 而皇上會找顧相檀求他幫忙本就不奇怪,趙溯也料到會有這一天,見著顧相檀那悲慟的神色,他不由安慰道:“靈佛請節(jié)哀……” 顧相檀語意哀戚,三分是當(dāng)下真情,七分是前世怨憤:“相檀不懂,佛祖安排靈佛宿命,不就是為了拯救蒼生拯救大鄴嗎?但我顧家滿門一樣是蒼生一樣是大鄴子民,為何卻要遭此劫難不得好死?那些人為求私欲不惜枉殺性命,不僅榮華富貴在身,還企圖更上一步,若是有一日真如了他們的心愿,又不知要怎樣生靈涂炭!” 趙溯上前一步道:“正是如此,所以我等才該未雨綢繆,不能讓這些不懷好意惺惺作態(tài)之人的惡念生根發(fā)芽?!?/br> 顧相檀嘆了口氣:“方才我正巧在閣里尋書,你和三世子的話,我都聽見了?!?/br> 見趙溯要開口,顧相檀打斷他:“你不用多言,我明白的,我不拿那些虛名薄利來揣度你,我既然信你了就會全信,若是你要害我,我也不過孤命一條,大不了便隨著家人一起去了,免得留在紅塵中受盡折磨,要是能換得你一個能償所愿,也算是死前的功德一件?!?/br> 顧相檀這話說得灑脫冷心,卻讓趙溯聽得心里一揪,再看他單薄蕭瑟的身形,無依無靠孑然一身,和自己是多么的想象。 趙溯眼中退了些算計,難得真心實(shí)意說:“其實(shí)我也明白,靈佛能對皇上開口今日把我送進(jìn)了國子寺,趙溯記您這個恩情,旁的我也不多說,我只能在這兒保證,只要我趙溯活著一天,定不會讓那些人好過!” 顧相檀和趙溯對視片刻,緩緩點(diǎn)了點(diǎn)頭:“只是如今……我們該怎么是好?” 他把這決定權(quán)丟于了趙溯,果然,趙溯早就有了思量。 “兩頭穩(wěn)住,伺機(jī)而動?!?/br> “兩頭?” “是的,”趙溯又上前了些,和顧相檀不過一步之遙,他能清楚看見眼前少年那略顯蒼白的面容,眉眼雖帶著怒意,但依舊明凈澄澈,如兩潭清泉一般,“靈佛穩(wěn)住皇上這頭,而三王這邊,我會想辦法?!?/br> “皇上雖讓我?guī)鸵r太子,但是政事方面,我管不得那么多?!鳖櫹嗵从行﹤X筋。 “不急,慢慢來,”趙溯安慰他,“總有機(jī)會的,皇上的心思如今無非也就三面,一面在太子,一面在三王,還有一面……在大王爺一派那兒,我們先拿兩頭,最后才輪到大王爺那一干人等。” 聽著趙溯提到了趙鳶他們,顧相檀眉眼一閃,他忙垂下眼睫遮住其下的不快情緒,待平復(fù)之后才贊同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看看天色,顧相檀道:“不早了,我若再留下去怕是引得旁人懷疑,你先走吧,我等等離開?!?/br> 趙溯明白,退到門邊左右看了看,見沒有人后這才回頭對顧相檀拱了拱手,然后速速隱沒而去。 顧相檀邊想著趙溯的話,邊轉(zhuǎn)身就瞧見了站在不遠(yuǎn)處的趙鳶。 趙鳶臉上依舊淡漠,但眸中卻隱含了一絲冷色,直直地望向顧相檀。 顧相檀不知為何有些心虛,竟沒敢繼續(xù)看趙鳶的眼睛,一側(cè)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兩人就這般杵在原地靜默無言了須臾,趙鳶當(dāng)先捧著書走了出去。 和那人擦身而過時,顧相檀胸口一沉,忍不住暗自心道:我本就是這般虛偽陰險的人,從來不是你心里那個不諳世事的顧相檀。 ☆、茶樓 近一月余,只要閑暇,顧相檀都會去釋門寺走走,起先那里的禪師并不知曉,顧相檀也不聲張,但后來往來的次數(shù)多了,總會覺察的,宮里的眼線頭幾回還盯得頗緊,后來發(fā)現(xiàn)顧相檀也無旁的事,不過就是去燒香聽經(jīng),偶爾和禪師交談交談,在佛前常常一跪就是大半天,同他在須彌殿沒什么不同,漸漸地也就習(xí)慣了他的出入。 九月三十那日,藥師琉璃光如來圣誕,釋門寺又辦了一場三日法會,顧相檀也去了,宮里那一干世子都未隨同,倒是方丈開示完,顧相檀在眾香客里瞧見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侯炳臣十分低調(diào),只著了一身常服,但因著身形高大,還是一眼就被瞧了出來,他跪在供佛的凈人們之后,而在他身旁則跪了一個一襲藍(lán)衣的女子,不點(diǎn)唇也不畫眉,只素著一張面容,倒不似當(dāng)日在船上所見那般瑰姿艷逸了。 蘇息也發(fā)現(xiàn)了他們,小聲問:“公子,那不是侯將軍嗎?他也來法會啦,我們要不要過去?” 顧相檀還來不及開口,今日難得被準(zhǔn)許跟著一起來的小祿子就說話了。 “這……侯將軍身邊有佳人相伴,現(xiàn)下去了可不怎么合適啊。”他這些日子和蘇息、安隱一道,看著他們對顧相檀說話都十分隨便,靈佛又毫無架子,對下人更是從不苛刻,于是學(xué)著順桿子爬得也愈發(fā)口無遮攔起來。 小祿子不知曉的是,顧相檀要的還就是他這樣,所以此刻也不阻止,反而問:“你認(rèn)識這位姑娘?” 小祿子自是不知顧相檀之前已遇見過她了,還以為他們是初見,對于能在顧相檀面前抓到侯炳臣的把柄當(dāng)然很有勁頭,立時道:“靈佛有所不知,現(xiàn)下京中對于侯將軍的這樁桃花韻事傳得是沸沸揚(yáng)揚(yáng),那女子可算不得什么名門閨秀,而是京中最大的銷金窟……華琚坊的第一歌姬,秋倚樓?!?/br> “歌姬?”蘇息驚訝,“是不是就是那種……” 小祿子呵呵一笑,故意把蘇息的話往深里說:“是不是清倌小的就不知道了,總之她那風(fēng)月場上的見識肯定不少,而侯大將軍對她也是當(dāng)真迷戀,聽說這一月來,上旬是日日去華琚坊捧這位姑娘的場,自早到晚從不間斷,而到了下旬,那更是直接把人接了出來,近一陣直接住進(jìn)了將軍府里呢,府中的不少人都瞧見了,唉,現(xiàn)下可是人人都在說,沒想到像侯將軍這樣頂天立地威武不屈的英雄到頭來也過不了美人這一關(guān)啊?!?/br> 顧相檀聽著這有些不堪入耳的話,垂眸不語,片刻向侯炳臣看了過去。 見他皺眉,安隱忙打斷了小祿子:“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平日里碎嘴也倒罷了,到了寺里,在佛祖面前還敢用這些了亂七八糟的言語污了這里的清凈?真以為靈佛不管你就能沒規(guī)矩了?” 小祿子一怔,忙白了臉吶吶道:“是,是,小的以后不敢了……” 安隱教訓(xùn)完了人,便扶著顧相檀往外走,正巧侯炳臣和那位叫秋倚樓的姑娘也同路,于是兩撥人還是在釋門寺外遇上了。 侯炳臣見了顧相檀自然要見禮,顧相檀也雙手合十回了個禮。 而那位女子則在對上顧相檀的一瞬間眼中閃過一絲驚然,似訝異又似惶惑,不過僅只一瞬而過,下一刻又恢復(fù)如常了。 侯炳臣朝著一旁的侍從伸出了手,那侍從會意,忙從馬車?yán)锬贸隽艘粋€四四方方的木盒來。 侯炳臣接過,遞到了顧相檀面前:“前幾日陳州的百姓快馬帶來兩個寶鼎檀香爐,是由陳州的能工巧匠用當(dāng)?shù)氐募t土經(jīng)七七四十九天烘烤高溫所煉成的,雖不是什么名貴的好東西,但也是他們的一片心意,還著末將要將其中一鼎贈予給您,我本想等等到須彌殿親自拜會,沒料到此刻見著了,便就直接交予了,還望靈佛可以收下。” 顧相檀一看,木盒中的香爐渾圓精巧,兩旁還各雕了一只翎羽輝輝的仙鶴,栩栩如生一般。 “陳州紅土所燒融的法器乃天下一絕,又是百姓親自饋贈,實(shí)乃貴重萬分,相檀受不得?!?/br> “哪里哪里,”侯炳臣忙道:“東西都送來了,末將何有再送回去的道理,被陳州鄉(xiāng)親們曉得了,我這面子好像沒地方擺了,若是不送回去,一樣被知曉了,又當(dāng)是我給私吞了,一樣不好交代。既然都是供佛,名貴與否本就無礙,靈佛領(lǐng)了百姓的心,我……也領(lǐng)了靈佛的心。” 他這前半句玩笑話聽得大家伙兒都笑了,后半句又含著深重的道理,覺出其中意思來的顧相檀同侯炳臣一個對視,看出了他眼中含著的感謝之意,顧相檀明白,他應(yīng)是看了自己給薛儀陽的那封信,于是點(diǎn)點(diǎn)頭,道了謝還是將其收下了。 侯炳臣又問:“靈佛這是要回宮么?末將一會兒要去金谷樓喝茶,那兒園中的秋日楓景也是一絕,靈佛不知有沒有興趣?” 神武將軍都開口了,顧相檀自然只有應(yīng)允。 侯炳臣并未將那木盒交予蘇息或安隱,而是給了小祿子,吩咐道:“你先把這東西帶回宮吧,免得一路隨了磕著碰著?!?/br> 小祿子自然不樂意,不過也無辦法,面上只有恭敬地應(yīng)了。 待他走后,顧相檀坐上轎子同侯炳臣一起到了那金谷樓的門口,這地方倒也不遠(yuǎn),就隔著神武將軍府兩條街外,因著顧相檀很少外出,所以竟半點(diǎn)不知曉。 下了轎,立馬有小廝來把兩人請上了二樓的雅間,顧相檀本以為是侯炳臣包下的,不過就他們而已,誰知進(jìn)了門內(nèi)卻發(fā)現(xiàn)里頭早已坐了兩人。 一人背對此處,一人則正對,正對的正在給背對的那人倒水,見了侯炳臣忙站起了身。 “神武將軍……”他做了個揖,又看向顧相檀,“靈佛有禮?!?/br> 聽著那一句靈佛,背對著的人也轉(zhuǎn)過了頭來,正是趙鳶。 顧相檀看了看趙鳶,又淡淡轉(zhuǎn)開眼去看另一人,那人見他眼中疑惑,立刻自報了家門。 “小生高進(jìn)廷?!?/br> 侯炳臣帶著秋倚樓走了過去,先請顧相檀坐下后,自己才坐下,又讓人上了新茶,繼而道:“靈佛可要猜猜,這位青年才俊是哪家的公子?” 顧相檀淺笑,直接道:“左相家的大公子?” 桌旁幾人都訝然,高進(jìn)廷更是尤甚:“靈佛識得小生?” 顧相檀搖搖頭:“明明是公子識得我。侯將軍并未引見,你便一眼就能把我認(rèn)出,必是朝中三品大員以上又或其親眷之人才能得見,且是姓高,除了已故的左相大人之外,相檀想不出旁的了。” 自前左相周京雁被罷黜,前右相傅雅濂主動辭官后,如今宗政帝只有一位右相,便是仲戌良,而左相之位在去年高佟高大人去世后便一直虛懸,宗政帝當(dāng)然是想再封的,只是朝中一來無可當(dāng)大任者,瞿光又怎么都差了些,二來,宗政帝也不敢親信他們,寧缺毋濫,由此也可見眼下大鄴人才凋零青黃不接的局面。 高進(jìn)廷恍然大悟地點(diǎn)點(diǎn)頭,又對顧相檀拱手道:“靈佛果然慧眼,進(jìn)廷佩服?!彼那迕骺⊙?,一派的書生氣,眉眼若水,仿似還帶了一股清愁般,看著莫名讓人心生好感。 “既如此,那便正式引薦一下吧,來,這位是高佟高大人家的公子,高進(jìn)廷,這位是大鄴靈佛,而這位……”侯炳臣看向秋倚樓,并沒有因?yàn)樗纳矸荻鴮ζ溆兴p忽,不止讓她同眾人一起在座,還規(guī)規(guī)整整地將她介紹了出去:“是秋倚樓姑娘。” “倚樓?是‘兩處相思無計留,君上孤舟妾倚樓’那個倚樓嗎?” 秋倚樓點(diǎn)點(diǎn)頭,莞爾道:“進(jìn)廷公子好學(xué)問,便是這個意思。” 高進(jìn)廷搖搖頭,唇邊竟帶了絲苦笑:“不過是這幾日正好想到這詩罷了。” “進(jìn)廷公子定是有心上人了?!?/br> 高進(jìn)廷一怔,沒有回答。 侯炳臣哈哈一笑:“還是莫要點(diǎn)破少年心了?!?/br> 秋倚樓忙道:“是,是倚樓魯莽了,進(jìn)廷公子不要見怪?!?/br> 在秋倚樓說話的時候,顧相檀一直淡淡地望著她,見她進(jìn)退得宜儀態(tài)端方,絲毫看不出半點(diǎn)煙花之氣,難怪會討得侯炳臣的歡喜了。 侯炳臣道:“靈佛覺得此處如何?” 老實(shí)說這金谷樓的確不錯,近有園中景色,眼下正是深秋,樓下楓樹林立,火紅一片,遠(yuǎn)有長平街繁華,閭閻撲地,兩相交匯,倒顯得分外和諧。 顧相檀頷首:“很好,茶也好,景也好,人也好。” 侯炳臣撫掌擊桌:“靈佛也是快意之人,便在這兒以茶代酒,慰這大好時光。”說著爽快地一口干了。 小廝又拿了茶要來滿上,此時門外則隨著他一起進(jìn)了一個人來,手中捧著一個木盤,里頭放著些文房四寶,小心翼翼地湊到一邊,低聲道:“客官可要寫詩?” 他話才落,那小廝卻罵了起來:“哎哎,你怎么進(jìn)來的?難得讓你在這兒謀個生計,可不是讓你這么不長眼色的,快走快走!”說著又忙回頭給侯炳臣等人賠笑,“各位大人千萬莫要生氣,這個酸秀才沒有眼色,沖撞了各位,小的這就讓他走,讓他走……” 高進(jìn)廷卻攔住了他:“等等,寫什么詩?” 那青年看著還未弱冠,一身粗布麻衣都穿得脫了線,聽著高進(jìn)廷問,頭仍是牢牢低著也不敢抬起,還是小廝看不下去替他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