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定宜深深吐納,時候真的到了。見過了他,于她來說已經(jīng)沒有什么遺憾。如果最終要犧牲一個,自己無足輕重,只要他和弦兒好好的就可以了。 她往前趕了兩步,十三爺帳里出來個人,背上插個旗,一看就是八百里加急的信差。 這是要回京遞折子,遞的就是那個確鑿的“證據(jù)”吧!她回身看遠處,草地已經(jīng)冒出了新芽,絨絨的綠色覆蓋在原野上,喀爾喀的春天來了。 她請人通傳,站在帳外等召見,帳內談話卻異常清晰。只聽十三爺高聲呵斥:“放你娘的屁!你是頭天出來混,不知道宗室的規(guī)矩?他和我是一個爹養(yǎng)的,折辱了他對我有什么好處?皇上有過密令,私下處置,保全大英的體面,你小子打算抗旨?滾,給爺滾出去!” 一會兒里頭連滾帶爬出來個人,捂著半邊臉跑了。后面戈什哈粗聲粗氣一比手,“王爺讓你進去?!?/br> 她道了謝進帳,沖十三爺拱了拱手。他喲了聲,忙請她上座,笑道:“十二嫂來了?恕我禮不周全,眼下不比京中,還要叫您等著?!彼o她沏了茶,雙手捧過來,“找我有事兒?” 十二爺要把她調到身邊,她的身份不得不向他坦誠,所以現(xiàn)在也沒什么可避諱的。她看著他,叫聲十三爺,曲腿就給他跪下了。 弘巽嚇了一跳,“這可使不得……”要來攙,又不好上手,急得團團轉,“您別這樣,有話好說。我和十二哥是親兄弟,您是我的親嫂子……您這樣不是折我的壽嗎!快起來,您坐下一樣說話。” 定 宜搖了搖頭,“我就跪著說,坐著我沒法開口。您先頭也說了,十二爺是您親兄弟,我在您營里的時候多多少少也聽見些內情,說十二爺串通蒙古人。我不替我們爺 解釋,解釋也沒用。我們爺?shù)臑槿四?,如今遇著了大坎兒,請您念在兄弟一場的情分上手下留情。我不讓您為難,您是欽差,有您擔負的皇命。我就想知道…… 金屑酒什么時候賜,好叫我有個準備?!?/br> 十三爺嘆了口氣,“十二嫂,你起來,我讓你看樣東西?!?/br> 定宜聽了遲遲立起身,接過他遞來的信函打開,上面的字彎彎曲曲蚯蚓似的,把她看得一頭霧水。 “不 明白吧?”他挑了下眉毛,“這是蒙文,皇子開蒙起就得學這個。蒙文也好,漢文也好,規(guī)律相通,一個勾,一個點都有他的精髓。這封信出自弘策之手,是寫給車 臣汗部左翼首領札薩克的。札薩克手下專管文書的把信偷出來交給了我,這就是弘策謀逆的證據(jù)?!彼持致诤駳稚蟻砘仵?,悵然道,“我也不愿意這樣,我 知道十二哥自小苦,我們兄弟中只有他被外放了十多年,所以有些風吹草動,我真不忍心追究??墒巧┳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噬系囊馑际牵裰侠?nbsp;兒,對外宣稱得了暴病,這么著罪不及子孫,我那侄兒還能享他阿瑪?shù)氖a澤?!?/br> 她聽得潸然淚下,拿手絹擦,怎么都擦不干那眼淚,只是哽咽著點頭,“我都知道。我想問十三爺一句,賜死沒有兩回,有沒有這一說?” 弘巽遲疑著應了個是,“到哪兒都是這樣的規(guī)矩?!?/br> “那么,究竟是什么時候?” 他的語氣甚至有點不太確定,“……就今晚。” “所 以我還得求十三爺,酒就讓我送吧!您不是不愿意讓外人知道嗎,我送,再合適也沒有了。”定宜到這會兒已經(jīng)冷靜下來,能夠從容面對了。這事要想辦成,還得靠 他幫忙,她說,“如果那杯金屑酒一定要賜出去,那就我代他喝。我死不足惜,只求能留他一命,就算是被圈禁,活著總還有希望。” 弘巽訝然看她,她眉間凜然,當真是無所畏懼了,反倒讓人覺得那面目有些不可親近起來。 ☆、第92章 天一點一點暗下來,營地四周架起了篝火,松蠟燃燒,嗶啵作響。 關兆京托著換洗衣裳從帳子里出來,見外面空地上蹲著個人,背影像他們福晉。也不知道忙些什么,光看見捏著樹枝在地上勾畫。 他湊過去看,“您這是排兵布陣呢?”仔細瞅瞅不太像,似乎是在畫小人兒。 她仰臉笑道:“我在畫弦兒呢,離京快四個月了?!彼齼墒直攘吮?“我走的時候他才這么點兒長,孩子長得快,現(xiàn)在應該能坐了?!?/br> 關兆京哦了聲,“那這是小主子坐著的樣子?” 她點點頭,耐心指給他看,“這是腿,這是胳膊?!?/br> 關兆京心說這畫工真不怎么樣。彎腰細打量,“那是什么呀,銅錢似的?!?/br> “這個?這是眼睛,他們宇文家的人瞳仁里都有個金環(huán),真好看。” 快別畫了吧,好看也不能是這樣,全糟踐了。關兆京悻悻一笑,“我知道您想小主子了,沒事兒,這仗打不長,前鋒營已經(jīng)和賽音諾顏部接上頭了,估摸著再過一個月吧,就能凱旋回京了。入夜涼,您進去吧!主子這會兒忙完了,您陪他說說話兒?!?/br> 還有什么可說的呢,越說越留戀,只怕上不得路了。她搖搖頭,“外面風景好,我蹲會兒,醒醒神。 關兆京砸吧了一下嘴,”那成吧,您留神別凍著。這兒的大夫可都是蒙古大夫,我瞧醫(yī)術玄乎,落到他們手里當牲口治。“ 她笑著噯了聲,“你忙去吧,別管我?!?/br> 關兆京應個是,捧著衣裳走了。隔了一段距離回頭看,十三爺帶著個戈什哈過來,他們福晉撂下她那畫兒,起身迎了上去。 她打簾讓他們進,王帳有內外兩層,里間議事,外間候命。她接過戈什哈手里的托盤,對十三爺笑了笑,“謝謝十三爺成全我,我到了陰曹也記著您的好?!?/br> 十 三爺點了點頭,“原該我跟著進去的,怕十二哥起疑,還是在外頭候著吧!十二嫂,您這么大仁大義,做弟弟的敬佩您??僧吘故玛P生死,您要好好考慮。金屑酒只 此一杯,賜出去就得死一個人,潑了灑了都不算數(shù)。再有一個,十二哥就算死罪可免,活罪也難逃,您還有兒子,真要以命抵命么?” 她深深吸了口氣,頷首說是,“我的來歷您也知道,能拿我這條賤命換他,太值了。您放心,一定讓您好交差。往后我們爺少不得要您多關照,皇上那兒幫著美言幾句,我這兒先謝過您了?!?/br> 她蹲身行禮,他虛扶一把道:“十二嫂放心,有我老十三在,他日一定替十二哥洗清冤屈。” 這樣就夠了,能夠安心上路了。她欣然一笑,不再多言,轉身進了內帳里。 弘策正咬著唇摘那沙盤里的小旗子,從這個山頭挪到那個山頭,還在研究他的戰(zhàn)略。她把托盤遠遠擱在案上,端了杯子過來,拿肩碰碰他,“喝杯酒,暖暖身子?!?/br> 他有些納罕,“行軍不許喝酒,這是軍令?!?/br> 她白他一眼,“你同我談軍令么?軍令還不許帶女人呢,我現(xiàn)在不是在你跟前?” 他想了想,自己笑起來,“還真是說不響嘴?!?/br> 一左一右兩杯酒,左手滿盛金屑,右手是燒刀子。他同她面對面站著,伸出手來接,原該是左手那杯,她卻把右手遞了上去。 “我 來喀爾喀好幾天了,咱們倆還沒有好好喝過一杯。你總是忙,再忙也要當心自己的身子?!彼龜y他坐下,燈下瑩瑩看他,眸子掩在一層水霧之后,愈發(fā)顯得晶亮。盡 量和緩了語氣,切切叮囑他,“夜里不要太晚睡,總管說勝利在望,你也可以松口氣了?;鼐┖蟀严覂航拥缴磉叞?,沒的時候長了和咱們不親?!?/br> 他嗯了聲,“都聽你的。這事兒過后,我不打算再過問政務了,也學學七哥,當個閑散王爺?!?/br> 她笑道:“七爺眼下可不輕松,福晉治家嚴,他進軍機處當差了?!?/br> 他倒也不覺得驚訝,倚著引枕說也好,“是該長進些,免得皇父跟前老挨罵。” 她低頭淺笑,輕聲說:“咱們兒子都落地了,還沒拜堂成親,其他俗儀都免了吧,今兒喝個交杯酒,算我已經(jīng)嫁給你了?!?/br> 他眼底漫起一層浮光,極專注地看她,“是我對不住你,等這次回去一定好好cao辦,把我欠你的都補償給你?!?/br> 她點頭說好,酒杯掩在袖底,穿過他的臂彎,細細吟唱起來:“喜花兒掐來戴滿頭,喜酒斟上幾甌,喜鵲鳥兒落在這房沿兒上頭……” 她閉上眼,把杯中酒一飲而盡。之前種種的彷徨傷感都不見了,重壓都放下來,心里奇異地松快。等死不過如此。她從他手里接過杯子,起身放回托盤上。兩只并排擺好,細一思量,怕死得難看惹他傷心,還是不在他面前的好。 “我把杯子送出去,回頭叫人抬水來給你洗漱。”她回頭笑了笑,一步一步朝門前走去。 十三爺卻在這個當口進來了,往杯里看了一眼,寥寥勾起唇角,“十二嫂這會子不能亂跑?!?/br> 是要確認咽氣才算完吧!她站定了腳,無可奈何,只得重新折了回來。 “十二哥,皇上賜金酒的事,嫂子同你說了么?”十三爺在圈椅里坐下,十指交叉起來蹭了蹭鼻梁,“今天是最后的日子,弟弟要交差,不得已而為之?!?/br> 弘策蹙眉看他,“你這是什么意思?” “十 二哥別慌?!彼ㄒ丝戳搜?,“我終歸念在兄弟一場,怎么忍心看著手足去死?今天十二嫂來找我,求我一件事。金屑不賞第二杯你是知道的,換言之總要有個人 死在上頭。十二嫂是個好女人,她寧愿代替你,回京后我也好有說辭?;噬喜荒茉儋n死你,至多圈禁,令宗人府徹查。宗人府在我手上,這點十二哥不必憂心……” 弘策簡直如同被重拳擊中,幾乎要嘔出血來。他萬沒料到她會想出這樣的好計策,這算什么?舍身救夫么? 他回身看她,她在燈下伶仃站著,眼里有淚,臉上卻不顯得哀凄。想來是無怨無悔了吧!可是他呢?叫他怎么接受這樣的現(xiàn)實?他蹣跚過去抱住她,“定宜……你死了我也沒法獨活。你把我當成什么,到最后還在騙我!” 她 捧住他的臉,替他拭淚,喃喃說對不起,“我腦子笨,想不出別的好辦法來救你。你不要怪我,我這輩子從來沒有一刻像現(xiàn)在這么驕傲,我終于有用了一回,就是死 也死得其所了。只是弦兒,你要盡心看顧他。我什么都沒留下,只有這個兒子。你替他再找個媽,不要告訴他親媽是誰,別讓他從小就知道愁滋味?!?/br> 他卻不能再聽下去了,顫抖著扳她手腕把脈,心頭亂得沒了主張。 這種毒的厲害他知道,無法化解,只有死路一條。脈象瞧不出所以然,到如今還能怎么樣?他為朝廷出死入生,最后就換來這樣的下場。二十多年恍如一夢,到現(xiàn)在走出迷霧都看透了,叫罵不出,哀嚎不出,只有無止境的嗚咽。 “我不知道我究竟做錯了什么,最錯大約是生在帝王家?!彼昧ξ樟宋账氖郑澳銊e怕,即便下黃泉我也陪著你。咱們分開得太久了,才剛團聚又是這樣,我也厭煩了,想歇歇了。你覺得怎么樣?有沒有哪里痛?” 她搖頭說沒有,拉他坐下,替他撥開垂落的發(fā),“你別讓我白白犧牲,黃泉路上我也不要你做伴。咱們兩個,總得留下一個照顧弦兒,都死了,他就真成孤兒了?!?/br> 他們娓娓說話,沒有抱頭痛哭,卻叫人看得分外傷情。弘巽捶了把桌子,終于忍無可忍,“我瞧不下去了,這種事兒為什么叫我干,缺了大德了!” 他 突然出聲,他們倆都茫然看過來,他抹了把臉訕訕發(fā)笑,指指空杯道:“那是古法炮制的牛黃,時候長了面上會凝結出一層光來,看著像金屑?!币詾闀鞘铺祗@ 的效果,誰知他們臉上神情都沒有變化,他有點著急,“不明白?十二嫂喝的不是金屑酒,是牛黃酒……雖說那酒是治驚癇的,不過常人喝一杯沒什么妨礙?!?/br> 弘 策到底朝他走了過去,他嚇得往后退一大步,抻著兩手說:“十二哥,你別動怒,別錯殺忠良……主謀不是我,我不過是從犯。你要算賬找皇上,是他出的主意,他 們指使我這么干的……”他覺得有性命之虞,踮起腳尖叫定宜,“十二嫂,不是我存心捉弄你,你快救救我,別叫十二哥動粗?!?/br> 定宜一時傻了,倏忽之間峰回路轉,怎么會變成這樣?她站起來,仔細感覺是沒什么異常,可是開這種玩笑,是不是有點兒過了? “你說朝中有人彈劾十二爺。”她怔怔看著弘巽。 “沒錯兒,是有。”弘巽咽了口唾沫,“還不止一個,個個言之鑿鑿?!?/br> “那你給我看的通敵文書呢?不是十二爺寫的嗎?” 他被逼到的牛皮圍子邊上,躲在圈椅后說:“是十二哥寫的,那是他寫給喀爾喀首領,命其協(xié)同作戰(zhàn)的信,你看不懂,正好拿來一用……別、別……親哥,你別發(fā)火,聽我說?!?/br> 弘策哪兒還聽得進去,都快被他氣死了。剛才的事是兒戲么?這樣受人愚弄還是頭一回,叫他傷心,叫他痛不欲生就是他們的目的? “你給我過來,我手上留點勁兒,保證不打死你。”他勾勾手,“過來?!?/br> 弘 巽可不傻,堅決說不過去,“沒錯兒,從十二嫂離京我就跟著她了,要不戈壁灘上她能逃過狼口?能那么輕易混進我營里?我可是一路護送她到你身邊,你還得謝 我……要怪怪你們先前鬧的那出,捅到阿瑪跟前了。阿瑪說這姑娘來路不正,是沖著老十二心善,利用他給溫家翻案,不是真心愛他。二哥說不是,他早被皇后枕頭 風吹順了,就替十二嫂說好話。阿瑪不信,爺倆杠起來了,最后說怎么辦呢,就設個局,讓人往里頭鉆……”弘策拿本書砸過去,砸中了他的腦袋,他哎喲一聲,捂 著腦門說,“孩子!弦兒!那是沙桐泄的密!他見天兒盯著山老胡同,這回沒上漠北來,在溫家大院看孩子呢!還有老七,他也有一份!你們不能怨我一個人,我憋 得比誰都辛苦。這下子好了,事兒過去了,我寫信回京,十二嫂甘愿替死,皇阿瑪也沒話說了。那什么……我總得試試,我也不放心吶。十二嫂,得罪之處您海涵, 我也疑心過您,您干得好,您比男人還仗義呢,我服您?!?/br> 反正就是被他們合著伙兒捉弄了一回,定宜心里不是滋味,可看著弘策大發(fā)雷霆,還是得上去勸阻,“不怨大伙兒疑心我,是我做得不好,他們考驗我也在情理之中?!?/br> 弘策卻余怒未消,“既然如此,喝了酒不該到此為止嗎,后面他又說那番話是什么意思?” 弘巽囁嚅道:“我想看看您二位感情有多深吶……我錯了,不該瞧您笑話??墒鞘纾阌袥]有想過皇上讓十二嫂來找你是什么用意?按理說咱們不該妄揣圣意,但骨rou……咳咳,親情使然,我勸十二哥一句,大戰(zhàn)告捷之后不要再回北京了?!?/br> 弘策冷靜下來,緩聲道:“我也這么想,假金屑不過是個警告,下回就該是真的了。弘策黨羽朝廷不能一下子掃清,畢竟還有二叔在。讓我駐守喀爾喀,形同流放,皇上對各方都有個交代?!?/br> 弘 巽嘆了口氣,“咱們這些人,說得好聽是兄弟,請安折子上瞧去,哪個不是自稱奴才?沒法子,在人家手底下討生活,緊要關頭可不得背黑鍋嘛。十二哥是通透人, 皇上待你不錯,路遠迢迢把福晉都給你送來了。至于孩子,你們不必cao心,現(xiàn)在還小,保不定接進暢春園養(yǎng)去了。等大點兒,身子骨結實了,接到喀爾喀來也使 得?!?/br> 弘策回身問定宜,“你的意思呢?” 不回去其實正合她的心意,她是個卑微的人,沒法融入那些皇親國戚的圈子。在喀爾喀有個家,和她愛的人在一起,什么都足了。就是弦兒,她仍舊放不下。孩子是她的心頭rou,幾個月沒見想得夜里都睡不好,要分離幾年,不知是怎樣的光景。 可 是不能再要求更多了,她紅著眼眶說:“我都聽你的。弦兒是太小了,讓他奔波幾千里,怕他受不住。我到哪兒都不要緊,只要和你在一起。至于我?guī)煾岛蛶煾?,?nbsp;請十三爺替我看顧些。還有海蘭,我心里也不落忍……我常想離開京城,可現(xiàn)在真的不再回去,又覺得好些東西落下了?!?/br> “那不要緊, 你們缺什么我給你們捎來。再說封邑在這里,又不是真的流放,四九城里還有你醇親王的宅邸呢,想回去看看,誰也不能不攔著你們?!笔隣斢行濄?,背著手昂 著脖子嘟囔,“我也想有個媳婦兒,有個兒子,躲在喀爾喀不回去了。那個京城——大染缸!呆久了遲早發(fā)臭發(fā)爛?!?/br> 他一步三嘆地去了,定宜和弘策面面相覷,真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覺。 就這樣吧,已經(jīng)好得超過他的想象了。 “等 仗打完了,我?guī)闳ノ以瓉淼恼?,就在庫蘇古爾湖畔。那地方很漂亮,夏天能看見成群的水鳥,傍晚草原上有孤煙落日,還有成群的牛羊?!彼p輕一笑,仿佛美 景近在眼前,“等秋天我給你摘沙棘,就是那種小果子,我和你說起過的,我剛來喀爾喀的時候坐在土坡上,一天能吃一籃。其實過去的年月里,我最美好的記憶都 是有關喀爾喀的,現(xiàn)在回到這里來,反倒比在京城更自在。這里沒人管我叫韃子,也用不著看誰的臉色行事,山高皇帝遠,咱們可以活得自由自在了?!?/br> 她看著他的笑臉,冰雪消融,她的心也跟著敞亮起來。 一個人的人生,兜兜轉轉,踏破千重浪,也許只因為要和那個對的人相遇。遇見了,甜也嘗了,苦也嘗了,那才叫圓滿。光讓你幸福,完了不知道珍惜,那不好。所以老天給你安排,這截艱難點兒,那截又舒稱點兒,兩下里相抵得過,便是莫大之喜了。 ——完—— 作者有話要說:《紅塵四合》正文完結,宮花系列也畫上句號了,感謝大家一路陪伴。稍作休整后重新出發(fā),下本新故事,咱們再相見~~ 【書香門第】整理 附:【本作品來自互聯(lián)網(wǎng),本人不做任何負責】內容版權歸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