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侯夫人精通茶藝(重生)、步步淪陷(作者:江幼)、六六年的幸福生活、重生之嫡養(yǎng)女、喂飽我(年下高H)、【GB】追光、我要當(dāng)神醫(yī),極品一家親、重生小娘子的美味人生、綠茵騎士、農(nóng)戶一二事
船駛的近了,那身影越來越清晰,岸邊的風(fēng)吹來,忽而掀起白紗一角。 他幽深的鳳眼冷厲的駭人,穿透薄薄的霧氣,盯住了薄紗下漏出的側(cè)臉。 纖細(xì)的頸,白玉一般,可再往上,赫然是猙獰的疤痕,紅腫扭曲,占了整個側(cè)臉。 冬日的冷風(fēng)撲在面上,讓江陳陡然清醒過來。他握著船板的手微松了力道,斜長鳳眼里的暗涌一點(diǎn)點(diǎn)平息了,垂下來,孤寂又自嘲。 岸邊的風(fēng)一陣比一陣急,音音低低驚呼一聲,伸手摁住了錐帽。她摸了摸側(cè)臉,粗糙不平,那假疤痕還牢牢貼在臉上,才堪堪放下心。 出門在外,美貌是災(zāi)禍,像她們這樣獨(dú)行的姑娘,是越丑越安全。 她碰了碰阿素,道:“回吧,看來今天也等不到船了,只能乖乖等大哥哥來接了。只是我實在不想再勞煩他?!?/br> 阿素也有點(diǎn)沮喪,接過音音手里的包裹,轉(zhuǎn)身往回走,一壁道:“沒得法子,這鬼天氣,只能讓季大人cao心了?!?/br> 音音沒回話,將手背在身后,踩著河堤的防線,搖搖晃晃的走,兩只纖細(xì)的小指,在身后不自覺勾了起來。 客船上,于勁拿了件披風(fēng)出來,抖開來,恭敬道:“爺,船上風(fēng)大,仔細(xì)著涼?!?/br> 江陳沒去接,修長的指落下來,輕輕摩挲了下腰間的一只紅緞為底的破舊荷包。 他將欲轉(zhuǎn)身進(jìn)倉,抬頭間,見了岸上的少女正搖搖晃晃的走直線,又陡然頓住了腳。 他凌厲的目光從她纖細(xì)的肩,背著的手,一路落在了她勾纏的兩只小指上。 腦海中轟的一聲,仿佛又見那個春日,他提前回了首輔府后院,撞見小姑娘若有所思的神情,踩著白玉石階的邊緣,搖搖晃晃走直線,背著手,纖細(xì)白嫩的小手指,勾在一處。聽見腳步聲,她轉(zhuǎn)頭看見他的臉,瞬間變了面色,腳下一晃,便跌進(jìn)了他的懷中。 那時候,她還是是鮮活的,肌膚上細(xì)膩溫軟的觸感,仿佛還留在他的指尖。 “于勁,讓船夫開快些,駛回去,將方才兩位姑娘請上船?!?/br> 江陳這一聲,不容置疑的果決,話音落了,猶嫌不夠,短促加了句:“若人請不來,于勁,你也無需再回?!?/br> 于勁心里一凜,急忙著人去請。 冬日凜冽的風(fēng)里,江陳一目不錯的盯著那身影,他怕一眨眼,眼前這身影又消失不見。迎著風(fēng),兀自睜著的鳳眼里,眼尾漸漸泛出猩紅,綺麗的豐神俊朗。 音音正同阿素商量,等年后開了春,便辭了這陳員外,她還是放不下清和坊的幾個女孩兒。也不知道阿奴有沒有吃飽穿暖。 正思量,卻見剛才那只船去而復(fù)返,那掌船的老翁并個船娘走下來,趕上她們道:“兩位姑娘,上船吧,今日的主家說了,愿意捎帶你們?nèi)ソ昴?!?/br> 音音同阿素對望一眼,俱露出了歡欣的笑意。 阿素拽了拽臂彎上的包袱,興奮道:“姑娘你看,今日這船客真是個好人!” 第43章 姑娘這兩年,過的不好嗎…… 于勁不明白,兩個要搭船的姑娘,緣何能讓主子這般? 他遠(yuǎn)遠(yuǎn)看見那二人越走越近,其中一人身姿裊娜,戴著帷帽,不見面容。另一位,高挑身段,五官尚算清秀,眼角下有顆淚痣。 這面容,無端讓人覺得眼熟,他在記憶中翻撿一番,忽而想起,這,這不就是沈姑娘曾經(jīng)的婢女,名喚阿素的! 那另一位…… 他有些口干舌燥,急急抬眸去看主子。 江陳還是波瀾不興的面,只細(xì)看之下便能發(fā)現(xiàn),他的眼角正微微跳動,上揚(yáng)的眼尾,猩紅一片。 他脊背僵直,一動也不能動。搭在船舷上的指,卻微微發(fā)顫。 于勁的心也跟著主子的指尖,在微微發(fā)顫。這些沒有沈姑娘的日夜,他是親眼看著主子爺如何過來的。如今陡然相見,他想不到他會如何舉動。 只是他萬沒料到,眼見兩位姑娘就要上船了,江陳忽而轉(zhuǎn)身,一摔錦簾,進(jìn)了船艙。 于勁抓了抓頭發(fā),也一個閃身,跟著進(jìn)了船艙。 船艙里光線有些昏暗,支摘窗透進(jìn)來冷白的光,映在江陳面上,辨不出喜怒。 許久,他聽見自己隱忍的不甘的聲音,在這艙內(nèi)飄飄蕩蕩:“好個沈音音,她既沒死,兩年又八十四個日夜,她竟不來尋我!” …… 音音同阿素上了船,被船娘安置在了后艙。 后艙里軟毯小幾,燃著銀絲碳,暖烘烘一片。 阿素東摸摸西看看,舒服的直喟嘆。 音音將大氅脫下,凍僵的細(xì)指蜷了蜷,湊近火盆烤手,笑道:“待會子必要去謝謝這包船的主人家了,總不能白住這樣暖和的屋子。” 阿素連連道是,本以為是搭個便船,同主人家的奴仆們擠一擠,不日便到了江陵,未想被這樣妥善安置,自然感恩。 眼見著日頭西斜,江面上越來越暗沉,她從包裹中拿出炊餅,遞給音音,兩人就著茶水,打算對付一頓路上的飯食。 忽而竄進(jìn)來一股冷氣,厚錦簾被打起,方才安置她們的船娘走進(jìn)來,手上提了個檀木食盒,一壁往案幾上擺飯,一壁笑吟吟道:“兩位姑娘,船上飯食不周,將就用吧。若有想吃的,盡可開口,船上有的,定當(dāng)給你們做來。” 音音忙放下手中的炊餅,有些不好意思的無措:“不必不必,我們只是搭個船,不必如此,本來就夠麻煩的了,還要你們送飯食,真是勞煩了?!?/br> “姑娘不必同我客氣,都是今日的客商囑咐的,我只照規(guī)矩辦事罷了?!贝飻[擺手,收拾了食盒,自退了出去。 音音送她出了門,轉(zhuǎn)身回來,視線在食案上一掃,忽而頓住了。 櫻桃酥rou,盞蒸鵝,姜辣羹……每一道都是她愛吃的菜色,旁邊還擺了一盞糖蒸酥酪。 “姑娘,都是你喜歡的呢!” 阿素一臉的驚喜,指了滿桌的菜色驚呼。 音音心里忽而升起一股異樣感,真有這樣巧嗎? 兩人用了飯,外面的夜色籠罩過來,益發(fā)顯的這小小船艙內(nèi)昏黃的暖人。在江邊候了好幾天,竟能等來這樣一艘船,阿素心滿意足的很,伺候音音洗漱完,早早睡下了。 圓月升到正中時,案幾上的燭火劈啪一聲,晃了幾晃,撲哧一聲滅了,后艙內(nèi)陷入一片黑暗,只余下窗牖里淌進(jìn)來的冷冷月光。 在這寂靜里,雕花窗牖吱呀一聲,閃進(jìn)來一個高大挺拔身影。 玄黑衣擺融進(jìn)夜色里,只一張如玉的臉,在月色下泛著冷白的光。他微挑的鳳眼里蘊(yùn)著波濤,一寸寸凝在榻上的少女身上,從她雪白的頸部,起伏的胸脯,到微微蜷縮起的腳。忽而微傾了身,松松扼住了她的咽喉,暗啞著嗓音,問了句:“沈音音,為何不來尋我?” 那時情濃,她說她心里只有一個他,她說要乖乖陪在他身側(cè),她說要給他生一兒一女.言猶在耳,卻猝不及防生了這樣的變故,他不明白,她既活下來了,為何不來尋他? 他看著她身上的粗棉布中衣,榻旁半舊不新的笨重棉鞋,凝脂般的手上亦有了些微凍傷,最后落在了她側(cè)臉猙獰的疤痕上。 他指尖要撫上那猙獰的痕跡,可還未觸到,又忽而收了手,眼尾的猩紅更甚,像是染了艷紅的脂。他無法想象,她一朵菟絲花,沒了他的庇護(hù),該如何顛簸流離的辛苦。 他想,只要她同他主動說一句話,就一句,他就原諒她,原諒這兩年零八十四個日夜的煎熬。 . 第二日一早,音音起床時,船娘已送了早食來。 音音就著阿素端來的清水,洗漱完,露出了輕快的笑:“阿素,今日午后便能到江陵了,待會子我們.” 她說著,打開支摘窗,眺望遠(yuǎn)處青藍(lán)的天際,目光觸到遠(yuǎn)處的燈塔,忽而頓住了,翹起的嘴角也慢慢抑平了。 不太對,本該昨夜就駛出運(yùn)河,駛?cè)雲(yún)墙?,怎得如今還在江邊打轉(zhuǎn),這船走的這樣慢? 忽而想起昨夜半夢半醒間,總覺得有雙凌厲的眼,盯著自己,讓人汗毛倒豎。 她啪的一聲放下了窗戶,走到阿素身邊,揪了揪她的衣擺,悄聲道:“這船上怕是有古怪,你看,走的這樣慢,我總覺得有雙眼睛在盯著我們?!?/br> 這話說的阿素陡然變了面色,急忙將自己姑娘拽到榻邊,壓著聲音驚悸:“我聽聞江上有那等專門劫財?shù)模瑢⑿锌驼E騙到江上,再下手,保準(zhǔn)跑不了。咱們.咱們不會碰上了吧?” 她說著緊緊摁住了胸口,那里面貼身藏著陳員外給的酬金,整整一百兩的銀票啊。 音音有些迷惑,她們二人打扮樸素,一看就是窮困的,不應(yīng)當(dāng)被盯上啊。她蹙了下眉,叮囑:“先別慌,見機(jī)行事,待.” 話還未說完,外面篤篤的敲門聲響起,嚇的阿素打了個哆嗦。 是那船娘,在門外笑吟吟請道:“沈姑娘,今日包船的爺邀您前艙一見,說要謝謝您的年節(jié)禮?!?/br> 阿素張口便要回絕,卻被音音摁住了,同她擺擺手,跟著船娘去了前艙。 主艙里,燃著清淡的沉水香,一架寬大山水屏風(fēng)隔開了視線,后面影影綽綽,映出男子獨(dú)坐飲茶的身影。 那身影挺拔如竹,見了來人,并不發(fā)話,凌厲的目光如有實質(zhì),透過屏風(fēng),看著少女一步步走近。 音音只覺如芒在背,也不便多看,立在廳中了默了一瞬,卻等不來屏風(fēng)后的人發(fā)話,只好硬著頭皮問好:“問郎君安,此番水路難行,多虧郎君捎帶,才能順利回江陵,我二人實在心中感激?!?/br> 這話落了,廳中又是一陣沉默,等了許久,才聽見屏風(fēng)后的人輕輕嗤笑了一聲。 素錦緞面上的影子一晃,咚的一聲放下了杯盞,目光洞明,看少女半新不舊的粗布襖裙。清新的竹青色,雖布料粗糙,卻合體干凈,掐出不盈一握的腰身,一看便是日子艱苦,卻不失體面的姑娘。 她今日未戴帷帽,側(cè)臉上猙獰的紅痕便格外醒目。 那屏風(fēng)后的目光肆無忌憚的很,隱隱落在了她的側(cè)臉上,許久,她聽見屏風(fēng)后的人問:“這疤痕是如何落下的?” 這聲音如金玉撞擊,有些熟悉的清朗,可又被壓低了幾分,帶著宿醉后的暗啞低沉,便讓人分不清了。 音音斟酌了一瞬,才道:“少時江邊浣衣,不慎落了水,被水下的枝椏劃傷了。” 那次落水,連她的臉都?xì)Я耍拷愖谄溜L(fēng)的暗影里,微微閉了閉眼,又問:“如何得救?” 音音覺得這郎君太刨根問底了些,可也不好不答,只得硬著頭皮圓 :“被江上行船所救?!?/br> 原來如此,怪不得徹夜打撈,都未尋到她的尸首。江陳肩膀微微放松了些,默了片刻,揚(yáng)聲:“給沈姑娘賜座。” 有小廝應(yīng)聲,急急忙忙搬來了小幾、繡墩。音音遲疑了一瞬,隔著小幾,同屏風(fēng)后那人對坐。 許是屏風(fēng)后的男子氣勢太盛,高大的身影投在屏風(fēng)上,無端便讓人覺得壓迫。 音音垂下眼,斟酌著問:“郎君,不知何時能到江陵,若是.” “聽姑娘口音,似是京畿人士,緣何來江南?” 她一句話還未說完,卻又被那人強(qiáng)勢打斷了。 音音一愣,心里咯噔一聲。這兩年,她已盡量習(xí)得南邊口音,可還是被這男子一語道破,不禁提防起來。 她纖細(xì)的指攥了攥裙擺,字斟句酌:“京中原有幾位故人,小女在京待過些時日,是以染了京畿口音?!?/br> 江陳轉(zhuǎn)著手中杯盞,看她低垂的眉眼,還是那般溫婉嫻靜,指尖一頓,終究問:“為何不去尋京中故人?” 他雖是問句,可音音不知為何,竟聽出了幾分委屈不甘,夾著冷寒的怒意。她實在看不透這屏風(fēng)后的人,也惱這人問的太多,不禁敷衍道:“容貌已毀,又無盤纏,走不了這樣遠(yuǎn)的路?!?/br> 因著容貌已毀,所以羞于見他?又因著被所救之人順路帶進(jìn)江南,路途艱辛,進(jìn)不了京?他腦中全是替他開脫的話,一遍遍說服自己,她不來尋他,非是不愿,是事出有因。 他緊繃的下頷線柔和了幾分,可轉(zhuǎn)念一想,又將杯盞一放,語氣不善:“你怎知京中故人會嫌棄你的容貌?” 他豈會因她的容貌便見棄于她?況她這疤痕,多看幾眼,如今也順眼多了,長在她的臉上,并不難看。 這聲音又沉寒了幾分,讓音音不禁細(xì)眉微蹙。非親非故,問這樣細(xì)致,太冒犯了些,她有些不耐,轉(zhuǎn)了話題:“郎君今日喚我來,可還有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