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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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梟留了個心眼,在青年為自己斟茶時,自己前一步碰上了茶盞,面無表情,手指卻暗暗一撥,本要倒入茶盞里的熱水便滾濺到了楚梟自己的手指上。 “皇兄——” 楚梟重重的嘶了聲,眉頭緊蹙,卻沒收回被燙紅的手指。 楚岳一驚,整個人瞬間站了起來,木凳被急促的動作掀倒在地,他用帕子擦拭楚梟的手指,動作輕柔,但楚梟卻發(fā)現(xiàn)青年的手腕在不停震動。 “臣弟這就宣太醫(yī)過來,皇兄忍忍,臣弟——臣弟……” 看著這樣驚慌失措的弟弟,楚梟頓時有些后悔自己這點心血來潮,他不過是見楚岳太過守法,擔(dān)心兩人生分,這才出此下策,使了點苦rou計讓青年靠過來罷了。 區(qū)區(qū)熱水一滾,對他而言算的了什么。 但看到楚岳這般著急心痛萬分的樣子,內(nèi)心又不由自主滋生出一些甜蜜的東西,像春天百花里醞釀的蜜,甜在舌尖上,整個人都愜意舒適起來。 他阻擋住楚岳要宣太醫(yī)的動作,擺擺手,道:“我們也好久沒一起說過話了,你就非得找個老頭來壞氣氛?” “并不是……” “阿岳?!背n突然改了叫法,這是他們兩人私底下才會用的稱呼:“你是不是怪朕這些日子,冷落了你,所以現(xiàn)在跟你三哥使脾氣?” 楚岳微微一怔,扶起凳子的手都卡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恢復(fù)了正常,只是笑容在楚梟看來,卻是勉強的:“怎么會,我又不是吃不著糖就要鬧的小孩,三哥想多了?!?/br> “使性子——其實不是壞事?!背n慢條斯理的說:“對吧?!?/br> 人與野獸是有共性的,就像禮部尚書絕不可能在自己面前使性子,家養(yǎng)的兔子也絕不可能在大尾巴狼面前撒嬌一樣,大家只會在熟悉的,愛戀著的存在面前,才會做出這種姿態(tài)。 他不討厭楚岳在自己面前置氣耍脾氣,是他這段時間只顧著想自己事,忽略了楚岳。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就不信楚岳聽不懂,在這裊裊柔曼的紫藤花下,青年做什么事,都可以被原諒,他放下茶盞,朝青年掀唇笑了下,但青年卻并未如料之中的那樣開心雀躍,楚岳深深的看著他,似壓抑著難以控制的情緒,手掌擱置在腿上,緊緊摳著自己的衣物。 “阿岳,你看這藤蘿,看起來每一朵都如此平凡渺小,但聚合在一起偏偏又能如此壯美,朕一直不喜歡花,其實并非因為它們?nèi)崛酰斎?,不堪一折也是一部分原因,但最主要的,朕不喜歡如此短暫的東西?!?/br> “有時朕甚至覺得奇怪,它們知不知道自己只能盛開這一季便會干枯墜地,上次你送到寢宮里的夜曇花,時間更短,滿打滿算也就兩個時辰便凋謝了,現(xiàn)在朕倒是覺得,它們必然是知道自己無法久存,所以才要如此絢爛,不負此生?!?/br> 既然活的燦爛,又何必在乎短暫。 “朕今年,三十有五,戎馬半生,一身老病?!?/br> 他看到青年的眼眶慢慢紅了,但他卻一點唏噓哀傷之意也沒有,他專注的看向青年,繼續(xù)道。 “朕有這個國家?!?/br> “有無數(shù)勤勞的子民?!?/br> 他頓了頓,最后說道。 “朕還有你,楚岳。” “……” “所以朕這一生已經(jīng)足夠幸福,足夠圓滿,朕感激上蒼,即便現(xiàn)在死去,朕也是心滿意足,絕不心存怨念,阿岳,你懂朕的意思么?” “我懂?!背篱_口道:“但我不能接受。” 楚梟嗤笑一聲:“你啊……” “三哥,我盼的是你能長命百歲,這就是我的圓滿,離魂的原因,我一定會為你找出辦法的,你不要再勸我。” 楚梟長長的哀嘆了一聲,如此良辰美景,自己又推心置腹的講了這番話,可到頭來青年卻依舊沒有任何舉動,楚梟古怪的打量了下對方的手,也并未受傷,那為何這般不識情趣。 皇帝畢竟是需要臉面的,他總不能像常人一樣隨便開口質(zhì)問對方,他能做出的最大暗示,便是在接下來回宮中品茶翻閱奏折時,看似無意的問道:“岳王近日是身體不適么,精神如此萎靡,可不像平時的你啊。” 楚岳垂眸,掩住眼底的黯然:“臣弟近來……的確睡得不太安慰,常有噩夢,勞皇兄關(guān)心了?!?/br> 皇帝哦了聲,又批了幾卷折子,他抬手沾墨時,隨口又道:“對了,內(nèi)務(wù)府前日送來了幾罐香,據(jù)說是海外之物,最宜安眠,朕這寢宮里恰好有罐,今晚你就留這兒睡吧,改日叫內(nèi)務(wù)府給你拿些,免得體力不濟臉色憔悴,讓外人說閑話?!?/br> 看看這話說的,時機恰到好處,臺階給了,面子也有了,也照顧到了青年的身體,周到至極,只需青年謝個恩,他們兩兄弟就能鋪床夜談了。 楚岳跪地叩謝,道的卻是:“謝皇兄恩典,但夜宿宮中有違宮規(guī),恐怕……于理不合。” 筆尖的墨水因為長時間停頓而將整張奏折暈黑了,楚梟簡直被氣笑了,敢情他下午的那番真情坦白被人左耳進右耳出了,他給了臺階,楚岳卻不愿意下,于理不合? 他奶奶的楚岳你這王八羔子連欺君犯上的事早八百年就干了! 現(xiàn)在才裝模作樣的說于理不合——還說什么自己的心愿就是讓他長命百歲,可笑至極! 楚梟將手頭上那只這段的紫毫重重扔在地上,楚岳還是保持著叩謝的姿勢,背脊彎曲,額頭貼地,像一個要為他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忠臣一樣。 他已經(jīng)很久沒發(fā)過這么大的脾氣了,他只不過是想留楚岳秉燭夜談一番,但倒頭來卻是他一頭熱,滿心歡喜潑成一盆冷水,現(xiàn)在說于理不合?那當時說愛戀著自己的時候,怎么不想想這四個字! 楚岳背脊一顫,謝恩:“臣弟告退,皇兄請千萬保重身體。” 楚梟還是沒忍住憤怒,厲聲道:“不想呆就趕緊滾,滾出朕的視線!” 七癢 楚梟僵坐在椅子里,一言不發(fā)的看著青年叩謝,起身,轉(zhuǎn)身離開。 那動作毫不拖泥帶水,也并非情人間的故意矯情耍花腔,是真的鐵了心要回岳王府,而楚梟留人,從不會留第二遍 一個真心要走的人,無論說什么也是留不住的。 殿外天地寂靜,唯有風(fēng)吹過樹葉的聲音,楚梟突覺疲憊,卻不是那種讓人想困困欲睡的疲憊,他扔開手里的東西,雙臂放松的搭在椅兩邊,太監(jiān)阿烏看了下時辰,他很會察言觀色,知道主子心情欠佳,于是用比平時更加輕柔的聲音試探道:“陛下,是要就寢了么?” 楚梟合著眼,懶洋洋的,似乎剛剛的發(fā)氣已經(jīng)耗光了他所有的精力,他答非所問:“今晚誰值夜?!?/br> 阿烏立刻答:“回陛下,是阮統(tǒng)領(lǐng)。” 楚梟睜開眼,“去備幾分下酒菜,要醬牛rou、炸肚子、烤羊腿,其他隨意,再溫幾斤酒,然后去吧阮統(tǒng)領(lǐng)給朕叫過來。” 阿烏辦事利索,在地上擺了張矮腳桌子,兩邊各放一張坐墊,楚梟盤腿坐在上頭,在下酒菜一一擺滿小桌后,原本正在巡視皇宮的阮勁也隨著阿烏后腳到了。 楚梟朝他擺擺手:“過來,陪朕喝幾杯,有你愛吃的牛rou?!?/br> 阮統(tǒng)領(lǐng)也不矯情,說了句多謝陛下,便爽快的卸下自己身上的軟甲,與楚梟一樣席地而坐,先是一口氣灌下一大碗熱酒,道:“陛下還記得末將喜歡吃牛rou?!?/br> 楚梟也大口咽下一杯辣酒,胃部頓暖,似乎連氣郁在心的郁結(jié)都被酒氣給沖散了,他朝自己的愛將舉杯,兩人又干下一杯。 “記得,怎么不記得,當年咋們在外打仗,最歡喜的便是能吃頓rou,咋們當年打臨城那場仗的時候,大冬天久攻不下,眼看兵營里糧草都快沒了,那會朕好不容易搞到了一批豬rou,給你們私下都分了點,結(jié)果你倒好,一轉(zhuǎn)頭就給別人了,自己喝稀粥,朕發(fā)現(xiàn)了,問你為啥不吃,你這小子拽得不行,說自己不喜歡吃豬rou,喜歡吃牛rou,朕當時氣得要拿棍子抽你!” 阮大統(tǒng)領(lǐng)也略有羞色,“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br> “朕當年脾氣不好,揍了你,后來朕拿藥去找你時,在帳外聽到你副將在訓(xùn)你,朕才知道原來你把rou都給他吃了,還哄騙他那是朕賞你們的,你早就在朕這邊吃過了?!?/br> 阮統(tǒng)領(lǐng)訕訕笑道:“末將總是在被訓(xùn)?!?/br> “是啊,朕的大統(tǒng)領(lǐng)居然懼內(nèi),天下奇聞也?!?/br> 縱觀這滿朝文武百官里,就他這位阮統(tǒng)領(lǐng)家是斷袖,與自己這邊有異曲同工之妙,他雖心里有悶氣,卻不能像其他男人一樣,隨手一勾個朋友,上個酒館就能肆無忌憚的抱怨自家婆娘,他這氣,無人可訴,無人能紓啊。 于是楚梟長嘆一聲,大口吃下牛rou,拍拍愛將的肩頭說:“其實現(xiàn)在朕倒覺得,懼內(nèi)也倒還不錯,人啊,就怕沒人管,什么都不懼怕的人,大概也只有亡命之徒了?!?/br> 阮勁想了半天,才說:“其實,我家那位也并不是總是訓(xùn)我,大多數(shù)時候,對我還是很好的?!?/br> 楚梟嗤笑一聲,道:“朕不懂,哎,你說——朕還真不懂,你說一開始吧,兩人關(guān)系沒捅破前,多是把你捧得如珠如寶般,后來兩人成了,嘿,就開始不冷不熱了,既然這樣,那一開始何必做出非你不可的作態(tài)!” 他情緒激昂,一掌虎虎生威的拍在矮桌邊上,震得小碟里的花生米都飛了出來。 阮統(tǒng)領(lǐng)放下筷子,說:“這很正常,人之常情?!?/br> “……”楚梟愕然。 “其他人我不清楚,如果是我家……我從南蠻回來后,家里那位肯定對我要好上許多,畢竟那么久沒見,就稀罕些,會噓寒問暖啊,給我做好吃的……可若是一直在府里的話,那就平常態(tài)度吧。 楚梟轉(zhuǎn)了轉(zhuǎn)酒杯:“人心……莫測啊?!?/br> “不過也能理解,人嘛,沒得到前總覺得那是顆珍珠,怎么看怎么美,得到后看慣了,就算是珍珠也能看成鴨蛋,但這過日子的,鴨蛋也是很好的。” 楚梟默然,想起青年那抵觸的態(tài)度,更是悲從中來,只怕自己這顆童叟無欺的大珍珠,在楚岳眼里,也早就淪為一顆蛋了! 他心里難受,喝酒就跟飲水一樣,一杯一杯的灌,嗓子眼都是熱騰騰的辣,他也是有點喝醉了,口齒朦朧的說:“那顆珍珠,又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他的愛將也嘆氣,說:“忽冷忽熱算的了什么,七年之癢,喜新厭舊才最可怕?!?/br> 七年之癢,喜新厭舊。 這八個字眼就如同飛鏢一般,嗖嗖的釘進了他的心坎里。 是啊,喜新厭舊,自己何嘗又不是喜新厭舊的人,楚梟喜歡寶劍,他的私庫里存放了二百八十六柄利劍,每一柄的來歷特性他都了如指掌,每收集到一把,他都會欣喜若狂,可這又如何,再喜歡一柄又如何,并不影響他繼續(xù)去尋找新的劍。 對劍如此,對人本也應(yīng)如此的。 這才是位居高位者應(yīng)該有的態(tài)度,不會過分喜歡任何人,任務(wù)事物,可以喜歡,但絕不迷戀,可以擁有,但應(yīng)該抽身時,必須不假思索。 可是對于楚岳,他是做不到這點的。 經(jīng)歷過兩次死亡,楚梟自認會足夠?qū)捜荩X得自己錯了,他顯然還不夠了解自己。 等到這個問題真正擺上臺面時,他才清晰地意識到,自己骨子里的霸道無畏,依舊沒有任何的改變。 喜新厭舊?那是絕對不可能發(fā)生的事。 他不會允許楚岳眼里,會有其他新的人,即便最后他會恨他怨他,他也決不允許。 阮勁喝多了,楚梟讓阿烏扶他去偏殿休息,等酒醒后給他喂上幾碗解酒藥,再送回統(tǒng)領(lǐng)府,他的酒量一向比阮勁大,只是昏睡了半天,醒來時腦子里渾渾噩噩的,他躺在龍床上,第一次覺得這床真是硬得堵人。 他喚來了自己的密探。 “去調(diào)查岳王這些日子身邊出現(xiàn)的可疑人,他一舉一動,做了什么見了誰,都給我報上來?!?/br> 下完命令后,他又躺回了自己床上,突然覺得自己這嘴臉,莫名的可笑。 現(xiàn)在的他,居然不畏懼死亡,卻開始畏懼楚岳會離他而去。 那種恐懼,竟然比死亡更加讓他難以接受。 夜探 楚梟手里拿著一大沓上書蠅頭小楷的密文,按照他的命令,密探們將青年一日作息所見所聞都一一記錄在冊,光一日的冊子就寫滿三張紙,因為寫的細密,楚梟又不愿意借人之口來讀楚岳的情況,便只有讓阿烏多點上幾只蠟燭,接著明亮的光,手指順著字里行間慢慢滑動,這才把這厚的史無前例的密文給消化完。 皇帝拋開了手里的紙,他眼睛早已不如年輕時好使,小的字看多了,雙眼便脹痛,楚梟一手撐著額頭,一邊問。 “這么說,他這些日子并沒有見過刻意的女人……和男人?” 密探回道:“并無,只是岳王這些日子常去國師處拜訪,并去了幾次城外的大佛寺,見了那兒的主持,所謂何事屬下正在查探?!?/br> 不用查也知道,楚岳這是到處去問他的離魂之事呢,只是他這毛病牽扯事大,絕不可讓外人知曉內(nèi)情,恐怕是考慮到這點,楚岳才會這樣小心翼翼的去拜訪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