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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大唐后妃傳II : 珍珠傳奇在線閱讀 - 第60章 殘星下照霓襟冷(1)

第60章 殘星下照霓襟冷(1)

    接近拂曉時,默延啜率先睡醒。

    身側(cè),沈珍珠以他的外袍為席,身姿平躺,依舊睡得很沉。

    她睡姿恬靜,朔漠中的拂曉時刻,天邊的那一縷光芒半明半暗,極目望去四面沙海浩瀚無垠,近在咫尺的她,面頰氤氳在這幽明之間,反而似乎看不真切。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離他這般近。好似這蒼茫天地,月照古今,竟然只有他與她兩人。

    一切都短暫如拂曉寸光,夢境之上再生夢境。

    他俯身看她,她的氣息如幽蘭沁香,他如鐵石凝佇斂息,仿若欲讓時光停佇。不知過了多久,他伸手,輕輕撫上她的額頭。

    沈珍珠乍然睜開眼。

    他并無避諱,朝她坦然一笑:“醒了,那我們吃點東西,趕緊出發(fā)?!鄙焓謱⑺?。

    沈珍珠問他:“剛才在想什么?”

    默延啜看著她笑:“原來你早就已經(jīng)醒了,你在想什么?”

    沈珍珠面上微微一紅,好在光色晦明,他看不出來,“我在想,回紇冬寒夏熱,朔漠處處,且無中原的美食佳釀,委實困苦?!彼?,微笑著,“只是,默延啜,我仍是覺得——長居回紇看風(fēng)吹草低,孤煙落日,也不失為一件美事?!?/br>
    “你?!”默延啜眸中劃過一縷驚詫,看著面前淺笑吟吟的沈珍珠,他竟說不出話來,他深吸一口氣,猝然別過頭。

    沈珍珠正詫異著,卻聽默延啜大喝一聲“我們走”,一只手被他緊緊攥住,身子不知怎么的騰空而起,轉(zhuǎn)瞬間被他帶上馬背,共乘一騎。默延啜揚(yáng)鞭催馬,風(fēng)聲并著黃沙呼嘯而過,她的半個身軀卻在他牢緊的包裹中。

    “默延啜!”沈珍珠出聲喚他,只覺此時的默延啜太過怪誕。

    “可汗,可汗!”數(shù)名隨從原是遠(yuǎn)遠(yuǎn)守衛(wèi)的,沒想到默延啜突然出發(fā),都急急的上馬追趕。

    默延啜如若未聞,不發(fā)一聲,盡顧著不住的催馬。沈珍珠從未見默延啜這樣,心中又是驚異又有隱隱的駭怕。她無法回頭看他的神情,攥住她腰肢的那只手卻是愈來愈收緊,簡直快要讓她喘不過氣,她在喉間低微的“嗯”了聲,他倒是隨即聽見,稍稍放松。

    策馬疾行三四個時辰,終于沖進(jìn)了那片只斤澤,長時間的馳聘,沈珍珠不僅口干舌燥,也饑餓難耐。

    默延啜徑直策馬沖至沈珍珠所居房舍前,左臂一提,將她輕輕放下馬:“你先吃點東西歇息一下。”未等沈珍珠扭過頭,早已策馬朝前方自己的居所疾行而去。

    沈珍珠只是奇怪,在房舍前發(fā)了一會兒愣,體乏無力,抬步走入房中。

    “夫人,夫人,大事不好!”前腳剛?cè)腴T檻,程元振匆匆闖入,滿面焦急之色。

    “什么事?”沈珍珠問。

    程元振道:“昨日,陳周大人告訴某說,已經(jīng)打探到殿下被拘押所在——是在這綠洲西面隱蔽處的一幢房舍中,與其他東宮侍衛(wèi)分開拘押的——要我們一起尋機(jī)將殿下救出逃走。”

    沈珍珠變色:“我不是早告知過他,現(xiàn)在局勢紛亂,暫不可輕舉妄動么?”

    程元振搓手道:“正是,某也一再勸說,可是,陳周他不聽,已經(jīng)乘著回紇可汗沒回來,獨自一人悄悄潛去了!夫人,咱們怎么辦?”

    沈珍珠跺腳道:“他簡直是胡來!”當(dāng)機(jī)立斷,“我們快去追他回來,不能任由他們?nèi)氪竽 闭f話間,沈珍珠早已邁出大門,恰在此時,兩名默延啜的隨從正牽著一匹馬由門前經(jīng)過,她瞬即沖上,一把攘開隨從,縱身上馬,程元振稍晚一步,眼見她催韁之間馬如箭般飛馳而出,兩名隨從驚得目瞪口呆。

    沈珍珠縱馬往西面馳去,方行不足三里,遠(yuǎn)遠(yuǎn)已有數(shù)名回紇兵丁向她圍來,意欲阻攔,有一名回紇兵丁會說漢語,叫嚷道:“可汗有令,不許任何人往西面去!”她哪里還顧得了這么多,厲聲喝道:“讓開!”縱馬硬往前闖,馬蹄過處兵丁們紛紛后退,一名兵丁惱了,拔出腰間彎刀,那懂漢語的立即上前按下他的刀,道:“頓莫賀說千萬不能傷她!”那些兵丁微微猶豫,乘著這間隙,沈珍珠立時縱馬沖出了包圍圈。

    西面是一片開闊的原野,沈珍珠不知道李豫究竟被關(guān)在何處,也看不見陳周的身影,見后面暫無追兵,只得放馬緩行。她在草原上行過,從陳周那里粗略知道一點識轍認(rèn)路的方法,仔細(xì)觀察原野上的轍痕,見左右各有轍痕通向前方,左方轍痕寬且深,象是牛車留下的,右方轍痕若非細(xì)看極難察覺,似有似無,時深時淺,倒象是由人踩出。

    按程元振所說,若李豫是與其他東宮侍衛(wèi)分開拘押的,會不會是南轅北轍般分開?若是,哪一個方向通往李豫被拘之地呢?

    她蹙眉思索著,忽然間靈機(jī)一動:李豫與那些東宮侍衛(wèi)每日都需進(jìn)食,東宮侍衛(wèi)人數(shù)眾多,回紇兵丁若要送食物,必定無法手提肩挑,只能用車馬運(yùn)送;而李豫若單獨拘押,他的食物就不需要這般麻煩,一兩個人步行送去就可。

    這樣說來,莫非是右方?

    當(dāng)此之際,她也只能賭一賭運(yùn)氣了。

    她調(diào)轉(zhuǎn)馬頭,沿著右方轍痕前行。草木漸漸蔥郁,不時可見小片小片的樹林,行了半個多時辰,終于看見掩映在林木中的一幢小小房舍。

    她的心中既是喜悅,又有些緊張,放低馬步,馬蹄踏在青草地上,聲音極輕。

    漸漸行近。

    房舍正面地上,橫倒著三四名回紇兵丁,一動不動,看來非死即昏。

    陳周背向著她,正用由回紇兵丁身上翻到的鑰匙開啟房舍的大門。

    沈珍珠輕輕下馬,緩緩走近。

    “咣鐺!”陳周拉開橫栓,挪開大門,“殿下,太子殿下,”他低聲呼喚著。

    極悉卒的腳步聲,偏偏每一步沈珍珠都聽得這般清楚,好似每一步,都踏在她的心坎上。她不能動彈,只可以無聲無息的盯著那扇大門。

    夕陽投射到石材所制的窗欞上,折出冷冽肅清的光芒。

    終于,門檻處出現(xiàn)了一個青色的身影。這樣瘦,而且頎長。仿佛經(jīng)久未受陽光洗禮,他半退一步,抬手遮住額頭,忽然,他緩緩放下手,他凝神前方——

    他看見了她。

    他與她靜默對視。

    她從他的眸中看不見悲喜。

    他看著她,好似看一個陌生人,眸中不起紋絲波瀾,平靜得讓人窒息。

    她也只能這樣,悄無聲息的看著他;她也只是,無法移開目光。雖則世事的千阻萬隔,沒想到,她今日仍能這般,與他對視。

    她聽見鷹隼凄厲怪叫,劃過長空,這一剎那。

    她還是慢慢垂下眼瞼,她該上馬離去了。

    卻在這一瞬,她看見了一件萬難預(yù)料的事:陳周右腕下光芒一動,閃出一柄匕首——

    “不!——”她失聲大喊,往前撲去。

    李豫猝然一驚,然而刀刃光寒,已抵胸前,他本能的朝后退閃,右掌同時擊出,“轟”的一聲悶響,陳周吃痛冷哼著連退數(shù)步,身軀搖搖欲墜,李豫一手扶住門框,一手捂住腹部匕首,面呈痛苦之色,慢慢滑將下去。

    沈珍珠已撲將上來俯身扶住李豫,怒視陳周:“你在做什么!”

    陳周穩(wěn)住身形,獰笑起來:“太子、太子妃都在此,我正可一并送你們上路,好向皇后娘娘交待?!?/br>
    “原來你,你,竟然投靠了皇后?!”李豫喘口氣,吃力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