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他應(yīng)該是瘦了一些,五官棱角分明,所以整個人顯得比以前冷峻,沒那么愛笑了,喝水吞咽時,下顎線條緊繃而清晰。 周以真切地感受到,他確實是個而立之年的男人了。 她其實是有些難過的,為沒有參與到的,他的成長和成熟。 “喝什么?”張遠志問。 周以還沒開口,就聽到李至誠說:“酒,久別重逢怎么能不來點酒。” 張遠志沒管他,視線越過李至誠問周以:“喝什么?” 周以說:“那就喝酒吧?!?/br> 等待上菜期間,張遠志和李至誠又繼續(xù)回到剛剛被打斷的話題。 周以安靜聽著,不插話,但會在他們笑的時候也跟著彎唇笑笑。 屋里開著空調(diào),她剛剛淋了點雨,今天穿了短袖和到膝蓋的半裙,冷風(fēng)一吹,胳膊上冒起雞皮疙瘩,周以皺著鼻子打了個噴嚏。 男人們的交談停下,張遠志喊服務(wù)生把空調(diào)溫度調(diào)高一些。 李至誠腦袋都沒偏一下,取了椅背上的外套丟給周以。 那動作不算禮貌,但又帶著難以言說的熟稔和自然。 周以乖乖套好穿上,小聲說了句:“謝謝?!?/br> 在網(wǎng)絡(luò)上她可以放飛自我張牙舞爪,但現(xiàn)實里真碰上了,她在李至誠面前還是只小學(xué)雞,慫得要命。 “什么時候回來的?”李至誠語氣平淡。 周以反應(yīng)了兩秒才意識到他是在問自己:“六號到的?!?/br> “哦?!?/br> 他又轉(zhuǎn)過去和張遠志說話了。 周以偷偷松了口氣。 菜上桌,酒斟滿,雖然桌上有個意料之外的李至誠,但周以該說的話還是要說。 她站起身,舉杯敬張遠志:“謝謝你幫我這么多,真的麻煩了?!?/br> 張遠志也趕緊站起來,說:“不麻煩不麻煩,我也是為學(xué)校招納賢才?!?/br> 兩人碰了個杯,張遠志坐下時垂眸看了李至誠一眼,對方姿態(tài)隨意地坐著,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 他收回目光,話鋒一轉(zhuǎn)說:“周以,你也敬敬咱學(xué)長啊,其實你面試他也幫了忙的?!?/br> 周以看向李至誠,問:“真的嗎?” 李至誠并不承認:“我哪能幫上什么,他瞎說的。” 周以點點頭:“哦。” 江南菜系偏甜,正合李至誠的口味,但他卻很少動筷,周以記得他以前很能吃啊,食堂四兩飯還要從她碗里分走一兩。 周以特地把糖醋排骨轉(zhuǎn)到李至誠面前,卻見他看都沒看,小口抿著酒。 她記起他胃不太好,難道真是欲當(dāng)總裁,先壞其胃? “學(xué)長?!?/br> 李至誠嗯了一聲,偏過頭看她。 周以貼心道:“你別光喝酒,多吃菜?!?/br> 聞言張遠志卻笑了:“周以你別管他,他下午餓了吃了一碗餛飩過來的?!?/br> 李至誠睨他一眼:“你沒吃?” “大哥,我吃了六只你吃了十六只?!?/br> 周以:“......” 滾吧飯桶浪費老娘感情。 周以把排骨轉(zhuǎn)向自己,往嘴里塞了一大塊。 三人也算是同窗,席間免不了要提到大學(xué)時光,說到那年生死時速的英語六級,李至誠的室友考了兩次還是沒過,大四最后一戰(zhàn)才低分飄過。 張遠志說這事真得好好感謝周以。 周以不解:“謝我什么?” 張遠志自顧自地笑起來,推著李至誠的肩問:“你沒和她說過???” 大概是回憶起曾經(jīng),李至誠的眼里也有了笑意:“丟人事,提它干嘛?!?/br> 周以聽得一頭霧水:“到底怎么了?” 張遠志笑了好一陣,才緩口氣告訴她:“就是至誠學(xué)長不是把你照片貼衣柜上么,蔣勝知道你是英語系的學(xué)霸,那會兒天天跪拜你,特別全套,給你擺水果擺零食,還拿了三根百奇當(dāng)香上?!?/br> 周以感到陰間的涼風(fēng)從后背刮過,咧著嘴角呵呵笑了兩聲:“我竟有此殊榮。” 張遠志繼續(xù)說:“我還記得有一次蔣勝想上手摸,說要沾點仙氣,被咱至誠哥一腳踹到隔壁宿舍了都。” 李至誠惱怒道:“你他媽,說這些干什么。” 看見男人耳朵泛了紅,周以抿著嘴,低頭笑了笑。 一道銀魚羹端上桌,張遠志正要拿勺子盛,突地想起什么,放下碗說:“欸,正好兩位都在,我想求證一件事?!?/br> 李至誠夾了一筷蝦仁:“說?!?/br> 周以隱隱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大二國慶假期那會兒?!睆堖h志報出一個準(zhǔn)確的時間,轉(zhuǎn)向周以問,“我有一天早上起來上廁所,在洗手池邊看見的人是不是你啊,穿著李至誠的灰色運動外套?!?/br> 那一瞬間,周以很想把李至誠一槍崩了再自殺。 “不是,你夢游。” “對,是我。” 兩道聲音交疊在一起,周以和李至誠對視一眼,同時用眼神質(zhì)問對方。 ——你他媽胡說什么? ——你他媽承認什么? “哦~”張遠志拖長尾調(diào),夸張地點了點頭,“懂了?!?/br> 李至誠凝眉道:“你是笨逼么?留宿男生宿舍是什么光榮事嗎?” 周以被罵得臉熱,反問他:“那不也是你帶我回去的嗎?你才笨逼?!?/br> 李至誠瞪她:“是你在電話里哭唧唧說沒地方去!” 周以哼了一聲撇開臉。 張遠志一邊聽兩人拌嘴,一邊樂呵地夾菜吃,插問一句:“那宿舍里其他人呢,都不在?。俊?/br> 李至誠想這有必要說明:“不在。云峴回家,另外兩個去蓉城玩了?!?/br> “哦,那你倆沒在宿舍干什么吧?” 張遠志只是無心問了句,本意是調(diào)侃調(diào)侃,他想再怎么樣也不至于在宿舍...... 半天沒聽到回答,張遠志抬起頭,看到兩人同樣紅著臉,視線不自然地飄忽著,一副被抓破jian情的模樣。 張遠志張大嘴“我靠”了一聲:“你們倆缺不缺德?” 其實這事倒也不是張遠志想的那樣,還是很純情,不帶顏色的。 當(dāng)時周以和室友鬧矛盾,大晚上賭氣跑了出來,委屈吧啦地給李至誠打電話。 李至誠找到她的時候,她身上還穿著睡衣,坐在路燈下縮成一團。 看見他來了,周以嘴一癟臉一皺,又開始掉眼淚。 李至誠只能把人帶回宿舍,放假期間管得松,正好其他人也不在。 又是擦眼淚又是喂零食,好不容易不哭了,李至誠問周以:“送你回去好不好?” 聽到這話周以死死攥緊李至誠的衣擺,淚眼朦朧地仰頭看著他:“我不想回去?!?/br> 鼻頭都哭紅了,李至誠一顆心被她的眼淚淋得皺皺巴巴,只能順著她。 “不回去不回去?!彼讶藬堖M懷里,抱著親著哄著。 那會兒他倆都純情得要命,李至誠讓周以睡他的床,自己去睡云峴的。 折騰了一晚上,周以平復(fù)了情緒,卻難以入眠。 漆黑的房間里,她聽到對面的李至誠又翻了個身。 “學(xué)長,你還沒睡么?” 李至誠睜開眼睛:“沒?!?/br> 周以說:“我有點認床。” “我也。” 周以提議道:“那咱們要換一下嗎,你睡你自己的?!?/br> 李至誠當(dāng)然不同意,不可能讓自己女朋友睡別人的床:“不用,你好好睡著?!?/br> 大概是夜太寂靜,他們能清楚地聽到對方的呼吸聲,帶著溫度,頻率有些急促。 周以側(cè)過身子,小聲開口:“那......,你要過來嗎?” 說完就將臉埋進被子里,十月北京已入秋,周以卻熱得出了汗。 在聽到床板咯吱響動時,周以往里挪了挪,騰出一半位置。 李至誠很快在她身邊躺下,宿舍的單人床狹窄擁擠,他們幾乎全身貼在一起。 臉上的被子被人扯下,周以大口呼吸著空氣,她聽到李至誠沙啞的低笑。 “把我叫過來,自己又害羞成這樣。” 周以早滿臉通紅,渾身都在發(fā)燙,卻還要往他懷里拱。 “我今天真的很委屈?!敝芤韵袷且蕾嚿纤膿肀В翢o顧忌地展示自己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