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深藏不露 一進(jìn)屋,她便趴在榻上泣不成聲。 牙齒死死咬著被褥,眶中的淚水,濡濕了一片。 她好恨,她心中好恨! 為何自己命如螻蟻,父母生而不養(yǎng),五歲就被賣于人伢子,就為了那一袋米的錢,活生生就割斷了那血濃于水、骨rou相連人世間最可貴的親情。 八歲進(jìn)得侯府,自一個小小的粗使丫頭,用了四年功夫,提成了主子爺身邊的二等丫頭。 雖是只在屋外伺候,但因她生的美貌,年齡雖還尚小,但臉蛋卻已出落如那三月的桃花一般,粉面桃腮,貌比花嬌。 身段更是比同齡人出落的曼妙婀娜,舉手投足間盡是女子的嬌柔無力,盈盈楚楚,惹人愛憐。 這正對了邵三爺?shù)目冢鹂谝婚_,便將一個二等小丫頭提成了一等大丫頭。派于書房貼身伺候,正巧紅袖添香,一室溫情。 那時年小,邵三爺也只十五,還未通習(xí)男女之事,故而雖是曖/昧,卻也未曾要了她的身子。待再長了兩年,邵三爺就快成親了。 太太賜下兩個丫頭,一個清秀,一個討喜。初識情愛之味,便是坐在靜謐清幽的書房,整日腦子里都還是要盤旋著那香艷撩人的景象,與那銷魂噬骨的絕妙滋味兒。 一雙本是鉆研書本的眼睛,不知不覺就飄到了身旁研著墨兒的俏麗丫頭。 男有情,女有意,一切自是半推半就,水到渠成。 自那以后,可謂是青云直上。三爺院里的丫頭婆子都要敬她三分,當(dāng)然背地里怎樣編排她,她是不曾知曉,但明面上都是恭敬巴結(jié)的很。 那時心里雖是享受,但也很有些擔(dān)憂主母進(jìn)門,定要第一個拿她開涮。 為了以后日子好過些,她便牟足了勁兒好生的伺候著三爺,只盼他多給自己些寵愛,以保日后奶奶周氏算計她時,自個有個籌碼。 周氏進(jìn)了門,雖是每日都要請安伺候,但日子總還算好過。三爺待她也是疼愛如初,照舊一月里大半時間都宿在她屋里,一時風(fēng)光無限,原先就巴結(jié)她的丫頭婆子們,更加的討好她了。 誰曾想,好景不長,她竟然被賣了。 猶如自那高高聳起的云端,瞬間墜落進(jìn)無底深坑。 命不由己,她認(rèn)命。 好在那郎君模樣品行都還不錯,她也就安下心來,準(zhǔn)備跟他好好過日子。 一波三折,誰知他又從軍打仗去了。 不打緊,她雖是心中艱澀,但也盼著他早日歸來。誰知,今夜又遇著了這樣的事,她真不知自己往后的日子該怎樣度過,那人有了一次,定會再來第二次,她到底該如何做? 淚水已盡,雙目浮腫,她突然好想一死了之。只她是個怕疼的,要自縊卻是辦不到,難道她就只能賴活著任意被個男人隨意踐踏嗎? 屋子里一片漆黑,她睜著一雙空洞的大眼,眼前滿是一團(tuán)令人窒息的黑暗,今夜竟是連點月色都沒有。 次日一早,嬌杏早早就起了身。 凈了面,梳了頭,就到廚房報道。昨日王氏說了,往后一家子的伙食都包給她了,至于地里的活,就免了她去。 雖說這做飯她還不在行,但為了避免整日頂著日頭在地里干活,她還是愿意花費更多心思來研究做飯。 幫著江氏打下手,半會兒功夫早飯就擺上了桌。一家子用了飯,便都要下地干活了,連帶著楊氏也去了,這幾日煒哥兒身子好多了,她也就沒了好借口歇在屋里了。 依照往日一般,她找了背帶,要將煒哥兒給背在背上。 等她剛要給煒哥兒套上時,那王氏見了就道:“甭套了,哥兒身子才剛有好轉(zhuǎn),現(xiàn)下地里又熱又烤人,別又給引的發(fā)了病。左右嬌杏兒不出門,家里事情也不多,便交給她來照看?!?/br> 那楊氏一聽,眼里立時顯出戒備,要她將寶貝兒子給那狐媚子照看,卻是如何也放不下心來的。 只這是王氏開的口,難免要好言說道:“娘,不妨事,媳婦已經(jīng)習(xí)慣了。哥兒要是怕熱,就將他放在樹下歇涼便是。” 王氏仍是不同意,斜了她一眼,“叫你放家里,你照辦就是,哪里有那么多的話?哥兒要是熱出個病來,到頭來心疼的還不是你?!?/br> 楊氏無法,只得不情愿的交給了她,只這一上午在地里做活,心都是緊著的。 嬌杏心里無言,這楊氏是將她當(dāng)成啥了?再與她不對付,也不會沖著孩子撒氣啊。 她將兩個小孩兒帶到自個的小屋里,敏姐兒也沒去,現(xiàn)下正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吃著她切成段的青瓜。 煒哥兒一歲多,跟他jiejie兩人并排坐著,許是小牙齒還沒長全,現(xiàn)下抱著小半截青瓜正吮地嗦嗦響。 敏姐兒不比弟弟安靜,就坐了一會兒,便又蹦又跳,嘰嘰喳喳的。 “小伯母,這是繡的什么花呀?真好看!” 嬌杏撫了撫才繡了一半的花樣兒,笑著說道:“這是海棠花?!?/br> “海棠花呀?!泵艚銉和嶂X袋,“也給敏姐兒繡個吧!” “可以?!?/br> “小嫂子可否給弟弟也繡個?” 被這突然的聲音給驚到,抬起頭來便見到那張丑惡的嘴臉。想起昨晚對自己所做的種種,她心里就恨的很,扭過身子依舊做著針線,不欲搭理他。 “爹爹!”敏姐兒一臉歡喜,“爹爹你怎么起來了?不在榻上歇著?” 瞿元俊跛著腳進(jìn)來,摸了摸女兒嫩滑的小臉蛋,話是沖女兒說,可一雙眼睛卻是不錯地望著那認(rèn)真繡花的嬌杏,“爹爹還不是怕你倆不聽話,惹得小伯母不快,便就想著來看一看?!?/br> “爹,敏姐兒和弟弟都乖巧的很!” 瞿元俊一笑,他本就生的俊,這一笑,還很有幾分風(fēng)流。他轉(zhuǎn)頭見自個的小兒子,正規(guī)規(guī)矩矩在小板凳上吃著青瓜,哈喇子流了一下巴,便更加好笑。 他摸了摸下巴,隨后又裝模作樣的沖著嬌杏作揖道:“弟弟在此謝過小嫂嫂了,小嫂嫂受累了。” 見他還死賴著不走,嬌杏心中有些急,恐被人瞧見了影響不好。便說道:“無事,左右一會兒他們娘就該回來了,二叔還是先回屋躺著吧,一會兒婆母瞧見了,不定又要罵人了?!?/br> 瞿元俊神色微變,立馬又恢復(fù)了正常,娘他還是有些顧忌的,只是他還想再戲耍一番美人。 手掌不覺在她圓滑的肩頭拍了兩下,嬌杏怒地一躲,起身離了他幾步遠(yuǎn)。若不是礙著兩個小的在場,她定要罵的他狗血淋頭。 見此,他面色未有變化,仍是一副語笑晏晏,“如此,弟弟便先告退了?!?/br> 總算是送走了瘟神,嬌杏坐回位上,拿著繡花針,卻是半點心情也沒了。她嘆了口氣,昨夜的愁緒又涌上心頭。 …… 是夜,天空懸著半彎月牙,在寂靜的夜里,散出朦朧的清輝。 她今夜沒去那屋子沐浴了,只用木盆打了點水回屋,將就著擦洗了一番,便早早歇下來,只這顆心,仍是不得安寧。 “咚咚咚——” 她心中一駭,不想這渾人竟這般膽大,竟敢尋到房里來了。 扯過角落的被褥,將自己嚴(yán)嚴(yán)實實包了起來,試圖隔絕那令人心驚的敲門聲。 敲了幾下,見沒反應(yīng),屋外之人便停了下來。 她微松了口氣,以為走了。 良久,待她快徹底松口氣的時候。突然,“是我,你睡了沒?” 嬌杏起身,披了衣衫走到門邊,開了門,心中仍是有些疑惑。她望著屋外站著的江氏,疑惑道:“這般暗了,jiejie是有何事?” 江氏看了她一眼,仍舊是那種淡淡的神情,“我今夜心里慌得很,左右你也是一個人,便陪我去我屋里歇吧?!?/br> 嬌杏一愣,想要問她為何事心慌?她卻示意她不要問了,便只得擱下疑問,隨她去了。 說來,要是平日她怕是還要猶豫上半會兒,可今日她卻巴不得不歇在屋里,那人再是膽大,總不會跑到親大嫂屋里去吧。 這是她第二次來江氏的屋子,整個屋里的擺設(shè)都跟她給人的感覺一樣。雖說都是些半新不舊的家具了,但妙在撿拾的干凈清爽,便也有些樸素簡略的格調(diào)。 兩人并排躺在榻上,嬌杏開了口,“你都知道了?”她不傻,不消一會兒,便想通了。 “嗯?!?/br> “你怎么知道的?” 江氏偏過頭來看她,盡管屋里沒點燈,但她還是能感覺到江氏眼神里的冷意,“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還要多?!?/br> 嬌杏心里沒來由就是一寒,嘴上卻說:“不想你還是深藏不露,往日見你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原來全是騙人的。” 江氏睡正了身子,語氣淡漠,“我怎樣你還管不著。今日叫你過來,不是幫你,亦不是同情你。只是擔(dān)憂大郎回來后,發(fā)現(xiàn)自己的小妾跟弟弟給他帶了頂綠帽子,那該多令人難以接受。且,我還得保證大郎的子嗣血統(tǒng)純正。” 嬌杏有些惱怒,語調(diào)雖是壓得極低,但不難聽出里面夾雜的憤怒與屈辱,“你怎知我愿或不愿,全是那瞿元俊主動招惹的我?!?/br> 良久,江氏才回:“就是知曉不是你主動招惹,我才決定要幫你。” 夜還很長,她慢慢瞌上了眼。 作者有話要說: ☆、千里送喜 一連下了半月的雪,屋檐走道俱都墊了厚厚一層。光禿禿的枝椏上,亦是裹上了銀裝,天際紛紛揚揚還在飄著白雪,抬眼望去,竟是滿目的蒼茫。 嬌杏鈍著手推開了木門,迎面撲來的冷風(fēng)令她打了個寒顫,緊了緊領(lǐng)口,便朝著早起才掃干凈的一條小道走去。 來到廚房,擱下了手中的臟碗,轉(zhuǎn)身蹲在爐子旁燒起了火。 這王氏病了,連日來吃了幾罐子藥,都不見好轉(zhuǎn)。家里人也都知她這是心病,大郎已經(jīng)失去了消息,如今是生是死都還未知。 想到這里,不免又嘆了口氣。打心眼里,她自是希望他能早日平安歸來,自己這后半輩子才有個依靠。 可若是事與愿違,她如今才十八,正是女子大好的青春年華,難道她年紀(jì)輕輕就要開始守寡? 那種日子,她想也不敢想。如今,她還年輕,待她年老時,身邊沒個丈夫兒子,她又該如何過活? 如今,只求老天保佑,讓他能平安歸來。 爐上架著的藥罐子起了熱氣,咕嚕咕嚕作著響,不消一會兒,滿廚房都是一股刺鼻的中藥味兒了。 她坐在小板凳上,一手搖著扇子,一手輕掩了口鼻,眼目卻是放著空。這大過年的,家里除了臥病在床的王氏外,就只剩下她了,另幾個人都去走親串友了。 暗自撇了撇嘴,她也不稀罕去,這大冷的天兒,還不如在家里烤火。 “咳咳咳——”上房方向隱隱傳來王氏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即便如此,她也是慢悠悠地?fù)u著扇子,過了半刻鐘,方才用厚棉布包著藥罐子將熬好的湯藥倒出來。 稍晾了晾,摸了摸碗,不燙手了,方拿了勺子端著藥往王氏房里去。